《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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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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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挑眉,皇帝笑逐颜开。“那爱卿就说一种不伤身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办法吧。”
“臣遵旨。”
**** **** ****
北京城,两朝京都,几百年来,繁华依旧。
一身普通修道士的道袍,行於衣冠华丽的京都街道上,显得寒酸又突兀。然而又一身仙风道骨,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在凡间游历了十几年,单用双脚,走过了无数的山山水水。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京城。当朝是满人的天下,京城汉人且少,来往尽是满人。且佛教盛行之时,道教渐有没落的趋势。
走走停停,并无目的,路过酒楼饭馆,也不曾停下脚步。一百多年未食人间烟火,即使酒色再香,也全无兴趣。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旁边经过,他避了避,走到路边,让马车方便驶过。然而马车行驶过去後,又倏地停下了。
“道长留步。”车帘被掀开,走下一年轻公子。
“不知施主有何指教?”东君有礼地回应。
那年轻公子仔细地打量他,看得东君微微蹙眉,许久,那公子作了作揖,微笑以对。“在下失礼了,道长莫怪。不知道长如何称呼,道观何处?”
略一沈吟,东君道:“贫道道号东君,四海为道。”
“道长定是法力高深,在下李季,有一不请之请,不知道长是否愿意相助?”
“施主请说。”
“多谢道长。”看了看往来的行人,李季道,“不知道长能否到在下寒舍做客?在下也方便请教一些事情。”
“这……”东君犹豫。眼前这年轻人虽一副谦逊地模样,但从他的眼睛里可看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在下恳请道长过府一叙,望道长莫推迟。”
对方态度诚恳,东君只好点头答应,年轻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邀上马车,一路上诸多有礼。马车渐行渐远,过了许久,方停下来。待出了马车,富丽堂皇的宫殿院落让东君一惊。
年轻人亲切地想携东君的手,却被他不著痕迹的避开了,李季眼里闪过不悦,却又笑了。
“道长且随我来。”说著便进入一个殿堂,请了上座,奉上香茶。
闻了闻茶香味,东君微闭眼。不愧是贡茶,天下第一。
这里,是皇宫,而那叫李季的年轻人,分明是当朝天子。
换了一身龙袍,皇家贵气表露无疑。
“不知陛下请贫道来皇宫有何要事?”没有行礼,只平平淡淡地询问。
年轻的皇帝也不见怪,原本就是他没说明身份,便将人请进宫内。“实不相瞒,朕宫中近来有一怪事,每天夜晚,便有白影忽来忽去,闹得朕夜不能眠。请了许多法师道士来驱邪,全无用处。今日遇到道长,只觉得道长法力高深,愿道长能施一善。”
“原来如此。”东君微微一笑,清俊的容貌挂著笑容,清雅绝伦,皇帝看得有些痴,有些恍惚。
“陛下带贫道去看看吧,或许贫道能一施薄力。”
“好。”皇帝深深一笑,便带他去闹事的宫殿,身後跟了不少宫女太监。那些个宫女太监全都一脸好奇,想这一身普通道衣的道长是否又是个假道仙。
来到闹事的宫院,迎面扑来一股妖气,东君拧了下眉。
宫院里,片片飞花,一株紫冠牡丹独占鼇头。轻步走过去,立在牡丹前,伸手轻抚花冠。
“这是洛阳的一友人相赠,朕看著喜欢,便单独栽在寝宫前,方便每日观赏。有何不妥之处麽?”
“不,并无欠妥之处。陛下,那白影是否只在夜晚出现?”
“是的,朕就寝时,那白影便闪忽闪忽地飘来飘去,叫人出去查看,又寻不了痕迹。”
“陛下是真龙天子,鬼怪是近不了身的。”略微思索,东君笑道,“贫道晚上再来,请陛下见谅。”
“如此甚好。”皇帝点头。
是夜,东君再来,立於牡丹前,轻轻抚摸,叹道:“你是……想家了吗?”
那牡丹花冠抖了抖。
东君怜惜地说:“你虽是妖,正途修道,不怕这宫中的凛然正气,只是不该夜间出来作怪。”
月光下,东君坐在牡丹旁,温柔细语。
皇帝站在寝宫前的柱子後,深深地望著。人美,花娇,月明,好一幅欣赏悦目的美画。
嘴角勾了勾,心中已有了决定。回身进入寝宫,遣退侍从,从暗格里取出一幅画卷,轻轻展开,借著灯光,痴迷地望著画中人。
画中,枫叶正红,池水清澈,一清俊男子半裸身子浸於水中,神情怡然,修长地手指梳理一头如丝青发,似梦似幻。
这画有些年岁了,但保存得很好,一代传一代,当画传到他手中时,瞬间便爱上了画中人。许是上天安排的,让他在茫茫众人中,遇到了画中仙。
翌日,东君对年轻地皇帝道:“陛下,贫道已知是何物在作怪了。”
“哦,道长果然道法高深。”皇帝一挑眉,问,“不知是何精怪?”
东君一指那豔丽的牡丹花。“这花精心有所属,强留不得,望陛下能将它送还原主。”
皇帝脸微沈。“原来是这花精在这作怪?朕以友相待,想不到那书生竟怀有不轨之心,将这精怪送进宫,扰朕心神!实在罪不可赦!”
“陛下莫恼。”东君忙劝道,“贫道想陛下的友人或许也不知道此花有精灵,乃是一片好意,方将心爱之物送於陛下。无奈花精恋原主,在这陌生的宫殿寂寞,便夜夜出来飘荡,欲寻回去之路。”
“皇宫有何不好,应有尽有,朕亦是一片爱心,方将它单独栽在寝宫庭院。它竟不领朕的情。”
“陛下还是将它送还原主吧,了却这花精一片痴心。”东君轻声劝说。“强求不来的,无需执著,一切顺其自然。”
“朕乃一国之主,天下之物皆属朕,况且这牡丹花乃他人所赠,哪有送还之理?便是强求,又何妨?”
“留下形体,却留不住心,何苦?”怔怔地望著牡丹花,东君呢喃。
见道长一脸怜悯,皇帝敛了怒意,缓和了语气。“道长可是心有戚戚哉?”
东君叹了口气,道:“修道之人不讲情爱,陛下多虑了。”
“哦?”皇帝扬了扬眉,天子之气自然流露。“要朕将这牡丹送还原主也非难事。不过……朕希望道长能留在宫中,长伴君侧。”
东君闻言,皱了双眉。
“朕赐道长国师一职,为我大清皇朝祈福,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贫道一心修道,陛下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道长还是慎重考虑几日吧。哪日想通了,朕便送这牡丹还原主,如若道长执意要走,那朕只好留下这牡丹任其枯萎了。”
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皇帝一身霸气,眉宇间龙威缭绕,喜怒变幻无常,哪有初见时的平和气韵?
东君望著牡丹苦笑。他不强求人,人却强求他,一一循环,何时有个善终?
“罢了,贫道便在皇宫多住几日,至於国师一职,贫道道行浅薄,无能胜任,陛下便留於他人吧。”退一步,且圆了这痴心牡丹的情。
“道长果然一片善心。”皇帝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即刻下令,收拾出一个清静的宫殿,让道长住进去,并命人把牡丹花移入盆栽,快马加鞭送还原主。
**** **** ****
“师父,师父──”国师院里,一小道士急急奔入内殿。
“何事如此慌忙?”坐於蒲团上诵经的老者责问。
小道士喘了口气,跪於老者身前,说道:“师父啊,陛下昨日请了一道长入宫,那道长驱了清乾宫的邪气,陛下一高兴,要封他为国师呢。”
“什麽?!”老者终於睁开眼。“你把话说清楚。”
“是,是。”小道士将从宫里听来的事一一道来。“那道长不但年轻俊美,还一副清高的模样,宫里的人都说他分明是想迷惑陛下。也无见他如何设坛驱邪,单指著一盆牡丹花,说是那花妖作怪,要陛下把牡丹花送还原主。师父,陛下寝宫有邪气,不请您这国师,却随意在街道上寻个来历不明的道士,又想把国师一职赐於他,陛下他……”
“那道长领旨了?”老者打断了徒弟的抱怨。
“没。”小道士摇摇头。“我听宫里的人说,那道长回绝了国师一职。我看啊,分明是个假道士,没有道行,不敢胜任,怕万一有什麽差错,丢了性命。”
老者掐指算了算,沈吟道:“你休得胡说。为师算得出来,那道长颇有道行。”
其实皇上寝宫有妖气,他早对陛下说过,是那花妖在作祟,可是当时陛下不信,不肯将牡丹花送出宫。想不到那道长一言,陛下就听信了?
“那道长回绝了国师一职,陛下有何话说?”
小道士撇了撇嘴。“陛下将他安排在‘流云殿’,要那道长长住宫中呢。”
老都缓缓地闭上了眼,又开始诵经。
“师父──”
“你下去吧,不要到处乱说,为师自有定夺。”
“是。”
**** **** *****
宫里多了个清俊的年轻道士,有心人自然多了个心眼,皇帝对那道长偏爱有加,经常出入流云殿,说是问道讲道,但那些受冷落的妃子哪会相信?表面是风平浪静,私下里却暗涛汹涌。无奈皇帝将流云殿防得滴水不漏,让人无机可趁。
这一日,皇帝出现在国师院,国师恭敬地出来迎接。
“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挥一挥手,遣一干道士下去,单独留下国师。
国师早算出今日陛下有事会来,便安静地候著,等他开口。
喝了一盅茶後,皇帝慢悠悠地问:“爱卿近日可好?”
“回陛下,一切安好。”
点点头,皇帝道:“爱卿原是要修道成仙,却被朕请来宫中,任国师一职,让爱卿委屈了。”
“臣惶恐,能为陛下效力,是臣的福气。成不成仙,并不重要,只要心中有道,便足矣。”国师急忙跪下,谦逊地说。
微微一笑。“爱卿快快请起吧,今日朕来,是有一事询问。”
“谢陛下。”国师立於一侧,一脸忠诚。
虽然同是修道之人,那东君看著仙风道骨,跳脱於红尘,而眼前这老人却仍局陷於荣华富贵之中,皇帝心中分得清清楚楚。无欲无求之人难留啊。
“朕听人说,修道可长生不老,度过七七四十九劫後,即可得道成仙。劫不度,便无法升天。”
“然也。”老者点头。
“修道上百年,便有无边法力,飞天入地,飘忽不定,凡人所不及也。”眯了眯眼,露出一抹冷酷的笑,问:“那麽,有何办法──毁了一个人的道行?”
国师一惊,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著上位者。
“怎麽?没有办法吗?”
“不……”国师额角有汗,颤巍地问:“不知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你只需回答朕的问题即可。”皇帝威严地说。“你放心,朕并非要毁你道行。”
“是。”心思转了转,国师恭敬地道,“要毁道行,有好几种办法。”
“哦──”一挑眉,皇帝笑逐颜开。“那爱卿就说一种不伤身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办法吧。”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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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宫里,吸天地正气,修炼精神气,倒有些帮助。晨曦里,一人盘腿坐於皇宫最巅处,身泛金色光晕,仙姿独秀,宫里早起的人不经意见了,直呼神仙。
当那金晕里的仙人打坐完毕後,飘飘然地飞回流云殿,又是引来一番惊呼。
每日早晨,皆有宫人赶来观看这一奇景。
回到流云殿,刚进室内,便闻到一股奇香,东君询问正在燃香的内侍。
“公公,这是何香?”
“回道长,这是皇上赐的,说是西域贡进来的香,宫中就皇後分了一点,其余都送来给道长了。”
东君皱眉,看一眼殿里诸多御赐的东西。“贫道一介修道之人,无需这些俗物。”
内侍急急跪下。“道长,皇上赐的,推迟不得。”
“罢了。”挥挥手,让公公起身。最受不住这宫中规矩,偏偏自己承诺过,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皇帝时常来问道,并无失礼之处,平时也无人打扰,清静得很。
“你下去吧。”
内侍拜了拜,退了出去。
东君拿出经书,开始诵经。虽然离开了华阳洞,只身来到凡间,但修道并无怠慢。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眨眼,便是一个月了。
“皇宴?”东君顿了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是的,皇上请道长参加皇宴。”
东君不语。这一个月里,除了皇上,就没有见过其他人。突来一场皇宴,要他一个道士参加,不觉扫兴麽?
“麻烦公公代贫道谢绝陛下的好意,贫道喜爱清静,就不扫众人的兴了。”
“道长,陛下有旨,若请不动道长,奴才……奴才就提头去见陛下。”小太监抬一张惊恐的小脸。
东君看得心中不忍。为何这世间的上位者,总爱摆弄权术?在人间游历十几年,百姓对当政者的评价颇高,不像前代末期的皇帝昏庸无道。然而,他也清楚,一个朝代往往初时繁荣昌盛,到了末期总会出现一两个昏君。现在正是满清繁荣之时,皇帝治国有道,百姓安居乐业,应是个明君。但是,为何单对他,失了为君之道呢?
强留一名道士在皇宫,徒生非议。
“道长,求求您,救奴才一命吧。”小太监见他沈思,吓得连连叩头。
叹了一口气,东君上前扶起小太监,柔声说道:“公公不要再拜了,贫道这就去。”
小太监脸上一喜,抹了把泪,急忙爬起来,叫人送进一套套精美的衣物。“道长,这是皇上赐的,您穿上後,再去宴会。道长相貌好看,气质又非凡,换上皇上赐的衣服後,定把那些个妃子都比下去了。”
东君听了不悦。看了一眼那些衣物,虽说样式是道袍,但分明花俏得很,修道之人若真穿上了,岂是对“道”的亵渎!
“贫道受不起。”一甩袖袍,他跨出殿门。
“道长……”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麽,小太监只能紧紧跟在後头。虽说侍候这道人有一个月了,平时他脾性温和,说话也从来不重音,以为是个好侍候的主,哪知也是有脾气的啊。
当东君一身寒酸的道袍出现在皇宴上时,那些个皇亲国戚,大臣小官,後宫嫔妃全都小声议论。
龙椅上的皇帝一看到东君没有换上他赐的衣服,心中便不快。
东君没有理会众多各异的眼神,向龙座上的皇帝微微拜礼。“贫道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他没有下跪,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这样的举止实在太过无礼,皇上还没有开口,立即有人尖锐地责斥。
“哪里来的臭道士,竟不把皇威看在眼里,罪该万死!”
东君瞥了一眼皇帝身边的妃子,淡淡一笑。“贫道一介修道之人,原是跳脱红尘,世间礼数与我如那浮云。”
“你既然身在皇宫,就该守规矩。仅是一名道士罢了,又不是仙人,哼,分明是要狡辩。”
东君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让众人灵台一清,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对他起了敬意。
他不是一名普通的修道士!
皇帝呵呵一笑。“湘妃,还不向道长赔不是?道长乃世外高人,岂能轻视?”
皇帝都开尊口了,湘妃收了满脸的刻薄,略一施礼,当是赔不是了。
东君作了作揖。
“来人,给道长赐座。”皇帝一挥手,立即有太监领著东君坐到龙椅附近的席位上。
东君暗暗叹了口气,实在不喜欢这种看似欢庆,实则充满心机的皇宴。又是歌舞,又是恭维,也亏得眼前这些凡人乐此不疲。
席间,东君滴酒未沾,只是安静地坐著,眼观鼻,鼻观心。
偏有人看不惯他的清静,趁空对皇帝道:“陛下,臣听人说,修道之人都有些奇能异术,也不知是真是假,一直都很好奇,不知陛下能否请东君道长施展法术,让臣下们见识见识?”
“这──”皇帝看向东君。“这恐怕不妥,王将军,不可勉强道长。”
“陛下,臣下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上个月陛下说宫中有妖邪,连国师都无法驱逐,东君道长一入宫便看出那一株普通的牡丹有问题,虽说牡丹一送出宫,陛下寝宫便无妖邪了。但未曾亲眼所见,实难信服,何不趁此机会,让大家见识一下道长的无边法力呢?”
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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