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石头还要分辩什么,英亢摆摆手:“你们今日是不会放过我了,但求你们用用脑子,你们不是说要与贵族平起平坐么,那就学学动脑子。英亢答应过你们贺将不杀奴隶,所以也不会伤你们,你等可要好好对待他。”
小秋都没反应过来,只见英亢对自己眨了眨眼睛,竟然一个后跃跳入崖下运河水中。
“啊——”小秋扑到崖边,哪还有英亢踪影。运河虽不比觞江,可也水深河宽,他却身受重伤,英郎!他便要跟着跳下去,却被奴隶们死死拉住。
只听得耳边桂石头说:“他既然不惜一死要保全你,我也成全他,贵族中也算有些像样的。”
30
小秋脑中嗡嗡,身边事都感觉不到,直到左手脉门被人轻震,全身血液一涌,才转过神来。原来是右烈赶来了,离家的几个高手也都被救起,站在他身旁一脸愧疚。
你们为何那么晚过来?
你们为何不早些过来?
英郎!
崖上哪还有他的影子!
小秋又觉得脑子里有嗡嗡声……更听得右烈对着桂石头说:“那英亢本来就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跳下去哪还有活命,多捞几天,尸身可能是水流急冲到别处去了。”
才不是,胡说,才不是!
他霍地站起,立到右烈面前:“你胡说,我英郎——”才不会死!剩下的话没说就给右烈一指点倒,离家军一涌而上要救回小秋,给右蛮子狠狠训了一通:“该你们派用场时,却给区区毒烟迷倒,这会儿逞啥能?老子早答应小奴不伤他,你们急个屁!”离家几个老脸顿红,可人家说得在理,只好讪讪站一旁护着。
右烈凑在小秋耳边:“小贺,你们不说那英亢天下无敌么,哪那么容易死,老右是为哄走那帮蠢奴,你可别不知好歹哦!”
小秋被点了|穴道说不出话,可脑筋渐渐也清明了,想起英亢最后向他眨眼,说不定是心中有策?
可他身受重伤,到了那么深的水里,怎么会活?
两个人刚见了面,他刚想说好好试着从头开始,永远不分离,却是转眼间便有一个生死不明。
为何?
桂石头他们打捞不到英亢尸身,见贺秋又是一付痴癫模样,多少有些不忍,便都散了。右烈给小秋解了|穴道:“嘿,你跟右烈回去,老子得给小奴交差啊!”
小秋紧紧咬唇,也不理右烈,带了人就要去亲身寻找。
“喂,你小子怎么不听话啊!”右烈在他耳边低吼,“你找到他反倒不妙!信不信后面有人跟着你?”
小秋心里明白,可这时,明白有什么用,谁都拉不回他。
他定能保住他的英郎,谁都伤不了他!
右烈、离家高手和随后赶到的雅枫只能跟着他沿运河找寻,可直到走出申州地界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小秋一颗心,七上八下,却也一筹莫展,恨不能对天大喊,还我英亢,英亢!
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得先随右烈回去见明玉。何况,他突然想到出事前与英亢讨论的事情,这次三大高手来袭不也蹊跷得紧,是谁在暗中对付他们?
是谁躲在幕后?
这还是小秋第一次去右烈府邸,全府上下院门房墙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这倒也算了,可宅里头,小到五六岁的孩子大到六七十的管家都穿绿衣绿靴戴红帽红花……且,每人脸上都横着画了道红杠杠!这也太、太滑稽。
看那老管家一脸尴尬无奈,小秋也不忍笑,只能暗叹:蛮子!
明玉欢喜他什么呢?
不过给这么一搅和,他心内倒也好受些了。
进了内宅,七拐八弯到了个小院,虽也是硬把青瓦漆成红瓦,却也还清幽。右烈似乎不满:“小奴偏偏要住这等地方,一些气派也没有!”他推开门,小秋就瞅见明玉正候在院中。
精神是好,脸色红润,眼睛也亮澄。盈盈站着,见到小秋进来,更微微带了笑意,虽然脸上横了疤痕,竟好似更添了魅惑。“咕咚”两声,离家俩兄弟都咽了口口水。右烈闻声狠狠盯了他们两眼,毫不留情面把院门在他们面前给闭上了。
只,明玉穿着红衣!连样式都接近当日广云殿中着的那件。在小秋处时,便是怕他忌讳,才特意替他置备白色衣物。
靠在右烈怀里的明玉看小秋盯着他身上衣物,不停皱眉,解释道:“烈、烈喜欢……”
他喜欢你就穿啊!小秋瞪向右烈。
明玉竟主动牵住小秋的袖子:“那日,和、烈第一次遇到,就穿这样……”眼里一片柔意,牵着小秋袖子的手却给右烈一把拉去牢牢握住。
看他安心地微笑,那日的耻辱分明变作邂逅的喜悦!
可那日明明是右烈欺辱了他啊,小秋怎么也想不透。心想,若是英郎这般对我,我怎会再欢喜他?
想到英亢又开始心揪,昨日云雨留的东西都还在秘所没及处理,此刻却……
他可脱了险?他可安好?
顿时再坐不住,还想去找,一定要找到才行!
右烈还在表功:“小奴,右烈可是将他救回来了哦!”
“英、英亢?”
“他大概是逃脱了。”
听这话,明玉便知小秋为何急惶愁郁,轻轻说:“他不会、有事。”
小秋强笑点头:“知道。”
一旁右烈却要送客了:“好了,贺将,老子可把你救了回来了,也把你情郎救了,小奴也瞧见了,你可以回去了!你可知道,老子被小奴从床上赶下来,都没有干得爽——哎哟!”原是明玉拿肘子顶他,一张脸红得跟身上衣服有的比。
“你、你、走啦,我、我要和、和他、他、说……”明玉一急,话更说不快。
右烈盯了一眼小秋,满脸不情愿:“你们进去说话吧,老子出去做事。”
小秋强按下心内忧急,和明玉在厅内坐下:“他对你好么?”
“好,他、让好多人脸上、同我、一样,画、红疤……说好看……”明玉语气带着埋怨,可瞧得见他是真的快活。
见他快活,小秋也算一块石头落地。
“那在大都时,他为何不将你带回南方还送还宫里?”他来便是要问这个要紧问题。
明玉微微垂了头:“也不怪他,他、答应救明奴,可他有、大事,不能带我……”
“大事?”在右烈还有什么大事比明玉重要?
“不想问……”明玉抿唇,垂下眼帘。都过去了,问了做什么?
大事!小秋在心里琢磨,右烈的大事是什么?D6992B一浪:)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再与明玉坐了会儿,他便告辞离去。
回到府里,小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明知情郎多半在世,可见不到活人,就好像心不在身上,灵魂出了窍,直到桓福找他。
“我刚从外面回来,才发现钱囊里多了这个。”
是块不明颜色的布块。
小秋将这布块浸到水里架在火上都没看出有啥名堂,最后是希纤拿了种专门配置的药液浸泡布块半多时辰,才慢慢显示出墨迹,是张不知所云的地图。
众人都莫名其妙,只小秋高兴得直跳,那是当日英亢教他的一种地形图,懂得的人少而又少。情郎让他到地图所示地方相会!
他还活着!
可再着急也不能马上去,一定得保证行迹隐秘再隐秘,小秋心里一松,疲累整个袭来,再支撑不住,直睡到深夜才醒转。
一觉醒来,知道情郎未死,小秋脑筋也活络了,晚上出行绝对逃不过有心人法眼,索性白天出去会面。
隔日白天起,贺秋就似无头苍蝇在运河沿岸申州各处逡巡,雅枫他们又陪他演了几出劝说被拒的戏码,在外人眼里,白鹤军首领成了失去情人的小疯子。
终于等到恰当的时机,小秋颓丧地带着离家众兄弟坐在酒肆,桂石头的手下早就放弃追踪,其他有心人也已心不在焉,小秋他们坐了一刻功夫,就到雅枫在城外的宅里。这些时候,南方联盟内部形势未明,各方人马都按兵不动,小秋进出城门,倒还没人敢拦。
一到雅枫家,小秋一把抱住身边一名离家战士,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旁边人无不自动闪人。
那名战士正是使了缩骨术扮成离家军的英亢。他当日得申州城内潜伏的密探所救,躲在那个酒肆多日,这才和小家伙相会。
“我可还伤着呢!轻点儿!”英亢嬉皮笑脸。
小秋仔细望看情人,见他脸色透着青白,知道伤势尚重,尤其内伤,凭他的功力,这么多天都没调转过来,定是伤到一定程度。不然他这别扭的老人家怎肯要他去见面,一早自己奔过来。
“英郎,我定保你周全!”小秋板着脸认真说。
总算轮到他担当责任的时候了。以往总是受情郎保护,今日,便由他保护情郎。
看那小家伙正经严肃的样子,本该笑出来的,可英亢却是鼻头一酸。
许是受伤,人也变得软弱?英亢感觉到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温暖和踏实。
从来都是他去保护别人,别人追随他,生母早逝,父亲冷漠,部下尊崇,竟然一生人三十多年,没有一个对他说过,要保护他。
今日,尤其是这心肝宝贝,认真地说要保他周全……
英亢微微扭过脸,却被小秋转过来——
“呵呵,堂堂黑鹰神怎也有留下英雄泪的一天?”小秋伸指戳戳英亢黑脸,笑得欢。
英亢被说得不自在,心里却着实地高兴,把小乖紧紧搂住。
终于,终于看到他的心爱的人露出最本真最活泼的笑容,这才属于他,愿自己一生都能保有他这美丽的笑。
过后一月,白天,小秋还是出去乱逛,晚上便和英亢两人窝在一起。
这段光阴,虽然英亢有伤在身,外边形势逼人,可却比七年前那段更温馨更美好,两个人历经波折总算抓到了幸福,实实在在的幸福。
小秋若不是年幼受苦,性子本应是极活泼喜人的,这时在英亢面前全无芥蒂隔膜,完全将心性释放开来,时常逗得英亢毫无反唇之力,雅枫等人就在侧偷笑。
不过,总是要回到外面的世界。
英、贺两人与雅枫密议,分析种种疑点再综合潜伏密探的情报,都明白,古斯如今的局面后面有只无形黑手。
但是密探们怎么也探不到那座神秘府邸内藏着何人。跟踪右烈、桂石头也并无所得。
这才让人心惊,是谁,隐藏得这么深这么久,在暗中翻云覆雨。
待英亢伤愈,再放心不下也要回北部,彼地抗击大顺形势危急。
小秋轻轻抱着情郎,说:“等你回来!”
接下去的事情急转直下。
天下哄传,黑鹰神英亢在南方被奴隶联军逼得跳崖落水,无论贺秋还是桂石头、右烈方面都没找到尸体。
一月后,有消息传出,英亢已由南方返回黑旗军。
再过一月,郎秀正、奚一庭一同发出唁讯,黑旗统帅英亢虽从南方逃回,但伤重不治过世。
再过半月,边关传急,黑旗军将所有军力撤出北方州城,聚集到边关抵抗来势汹汹的大顺侵军。而北方英亢一死,除溃灭的白、桂、庆三族外,剩下的小贵族联合起来组成了北方联军,向南方宣战。虽然黑旗军并不参与内战,但北方联军人数众多且拥有流西的黄金炮,南军人数少且懒散怕死经不起打,一旦打起来,谁胜谁负真还难定。
雅枫作壁上观,未派出一个部众。而白鹤军已变为了桂石头为主的奴隶联军,小秋身边剩下的是离家军和少数奴隶军士。右烈那面却一直讳莫如深,连小秋都始终打听不出底细。
疑云还是阵阵涌现。
桂石头为何变得如此厉害?右烈是敌是友?袭击英亢的三大高手,世上有谁能说动他们不顾颜面以多对少?
有时候,小秋甚至有臆想,会不会是……
不管如何,北方来攻,总要应敌。
仔细思虑,小秋将离家军和右烈的部属合为一处,他要看清楚右烈打的什么主意。
结果开战后,出乎意料的事情更是日日发生。
首先,右烈部属竟是这等强悍,人数竟是如此众多,他一个蛮子心计深到这样么?韬光隐晦到了这个份上。小秋也不吭声,一旁观察,很多将领竟都是那些黑衣人充当。
再有就是会战前夕,北军仗着黄金炮利器大获全胜,差点打过觞江来,结果,南军中竟突然多出了一支流西军团,各个人高马大绿眼睛黄头发,拿的利器比之黄金炮还厉害数倍!
如此一来,不费什么力,南军竟又攻过了觞江北。
但到了北方,战事又有些吃紧,当时已是冬天,运河北部结了厚冰,粮草运送十分困难,而北方贵族为饿死南军,硬是将整个城池烧光也不留下一丁点粮食。眼看南军只能返转,帝国古斯迎来数百年来最灿烂的事。
南方联盟发出日后闻名辉亚的《古斯第一法》。其中最精要的就是:
众生平等,古斯没有贵族,古斯没有奴隶。
只要奴隶参与到南军中,立刻便可获得一张南方的土地地契,所得土地任意支配。
原本由于前一次南北会战后,南军将奴隶运回作为自家工场的工人,肆意虐待,让北方奴隶大为痛恨。而此次北方想打赢南方,贵族对奴隶作出许多优待,因此,会战中有不少奴隶竟帮助北军打仗。
而这个《第一法》不是简单一句废奴,竟要给奴隶土地!这实在是太大的诱惑。北方奴隶们犹豫不绝,观望着的时候,原本就在南军中的奴隶真的每人拿到了一张地契。虽然土地都在南方荒无人烟处,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在古斯,千百年来,拥有土地的只有贵族,奴隶竟能拥有自己的土地了!
发放地契的当日,奴军的欢呼声传出几百里,甚至更远。
小秋在军帐中,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仿若做梦,这是谁,谁想出这《第一法》,谁能有这个本事?
连桂石头这不太理睬小秋的,竟然扑到帐中,手中拿着地契,满脸泪水:“贺将,桂石头有土地了,你看,我们是一样的了,我们也有土地了,我们是一样的了!”
欢呼声中,北方的奴隶哪还愿呆在原处,成千上万的奴隶赶到南军,任谁都抵挡不住。他们中很多人打死了主人,打开粮仓,带着粮食投奔南军。
这仗根本不用打了。
小秋在夜幕中僻静处找到闷头痛哭的右烈。
这个蛮子竟然也泪流满面。
小秋第一次觉得这人其实真的不错,右烈突然抱住小秋说:“我家小奴不在,右烈还想给他拿张地契呢!”
小秋忍不住要问:“《第一法》是你颁布的么?”因为南方巨绅都是听右烈的。
右烈大笑:“老子懂这些也不是老子了!”然后朝他眨了眼睛,“这《第一法》是斯里经·木生拟的。”然后就只管笑,再不说话。
没多久,传来了更惊人的消息,北方剩下的大族,英族现任族长、英亢十七岁的长子英轩和郎族族长郎秀正宣布,即日起,所有土地分给族中人,包括家奴。英族、郎族中再没奴隶。
小秋听了第一个竟想到,英郎有那么大的儿子了,会不会都做了祖父呢?
不知英郎在何处,何时能见。
本来觉得废奴好远,怎么竟然一夕间就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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