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赶到战场,眼见贺秋的异动,一激灵想到离族的“万古同销”,大惊下立即擒了离越要挟。
小秋怔怔看着英亢,只差一点点就能得偿所愿。
“小贺,听话,将那阴损的东西丢了!”声音转为低柔。
贺秋看看离越,一阵茫然,却仍是将剑掷了,一个翻身落地,又从怀里掏出“万古同销”放到地上,然后踉踉跄跄从北军的狭缝步出,瞧也不瞧英亢,漫无目的地行去。
北军没有英亢的命令谁都不敢动,眼看着贺秋蹒跚离去。
看那孤独绝望的背影,英亢一直紧紧闭着嘴,未发一言。他之前还只是猜想,这时亲见那毒器,只觉得心头索然,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逼得爱人先是自残再是自杀?
他也知道,此时,他不能拦他,若真存了死志,这离越也未必能救他第二次。
他将离越放下,轻道:“去看住你家贺将,别再有闪失。”
25
离越紧跟在小秋身后,却也不敢跟他说话。两人不知走了多久,迎面碰上举着“右”字大旗的军队,是殿后的右烈部属。
那南蛮见他们落魄模样倒也没取笑,就近扎营,让军医替他们疗伤,并准备了吃食。
小秋似是魂不在身,默不声响地吃着食物。
右烈劝道:“小贺,此仗虽败尤荣,五千对五万,能逃出生天已是大大的英雄!”
小秋面无表情,突然问道:“北军为何有那流西利器?”
右烈眼中泛过一丝愧色,但嘴中却道:“我真想劈了那帮流西龟卵子,恁地奸狡,两面劈腿,大赚特赚……”
小秋没再听下去又问:“你有未碰上白鹤部其他人?”
“该是和中军会合了吧,娘的,中军那帮狗东西竟然只顾逃命,没一个去增援先锋!”右烈怒道,“这些富商的龟卵子家兵只会一船船往家里运奴隶,上了战场连个屁都不顶……”
“唉,倒是那英亢确实厉害,硬是将我们引到东梁再反戈一击,胆子忒也大了,似是料定咱们会钻他的套儿……”
小秋听到此微微闭眼,紧紧咬住牙关,却也不吱声,搁下筷子自去找了地方安睡。
一旁的离越暗自嘀咕,那右烈看似无心却句句话直戳贺秋痛处,不知安了什么心肠。可眼见小秋睡得异常安稳,虽觉不妥,却也只能守在一侧。他恶战一天,已然累极,没一刻便睡了过去。待到他醒时,小秋已不见踪影。
一夜快马加鞭,贺秋潜至大都才刚刚天明。一打听,果然,英亢已然回来。
离开七年,大都并无大的变化,小秋在一家小客栈住下,因为他右臂伤残还得了不少照顾。等了整个白天,夜晚三更,他着了黑衣直奔英帅府而去。
这一天多,一把火在他胸中越燃越旺。
所谓的废奴,前有英亢阻拦,后有富商掣肘,他想死不得死,想赢却赢不了。
他恨自己无能,更恨自己曾对英亢抱有幻想。脑海里全是朝夕相处的白鹤军士的面孔,张张都活鲜鲜的,可如今他们却都成了孤魂野鬼。
都是他的错!
悔恨愤怒在胸内左冲右突,却无处宣泄,直到听了右烈那句“英亢……似是料准咱们会钻他的套儿”时,汹汹恨意突然间有了出口——
英亢!都是他!若是没有他,部属不会枉死,废奴不会无望,自己不会困扰。
若能除去他……悲愤欲绝的贺秋未及多想,凭着胸中一口恶气到了大都。反正死过一回,惧无可惧。
明明只是五月的天,却格外闷热,这时狂风大作,竟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小秋立于英府后门,仿若隔世。
和七年前离开时一样的大雨啊……
一个响雷劈下来,他猛地一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藉着震耳雷声轻车熟路进了英府,无一人发现。
到了卧房,刚想窥看房内情形,鼻端却飘来一股异香,夹着丝若有似无的药味。很熟悉的味道,前一回英亢替他行功时就曾闻过。难道他在练功?
这时突一阵狂风将卧房的门吹开。只一瞬,小秋便看到英亢正盘坐在房内榻上,脸色青紫似是练功到了要紧关头。他一怔,悄悄潜进房去。
小秋曾研习过英族武功,一瞧便知英亢练功岔了气。可是,这并不是他熟悉的功法,不能贸然动手帮忙。他刚伸手去探看,手却顿在半途,一张脸突地煞白——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是预备来杀他的!却要去帮他吗?
猛一咬牙,他抽出背后长剑,直指英亢胸口。
这可是天赐良机!
一剑刺下,一切都可完结。
英亢脸上青紫渐淡,小秋知他真气开始归位,若再不动手,将永远失去机会!
可是,手中的剑却好似有千斤重,一颗心更是剧烈跳动,似要破出胸膛,他拼命喘气,却不能稍动……
这时,英亢张开眼来,满脸疲色的他看到身前的人和剑,竟只是淡然一笑,哑声道:“你犹豫什么?动手啊!除去我,天下都是你的,想废奴还不是顷刻间的事。”
小秋心内一刺,瞪向那双充满揶揄神色的凤目,他还是不懂他!
可自己为什么还期待一个贵族来明白他?
英亢继续激道:“怎么,舍不得杀我?你不是想废奴么,有我在怎可能得偿心愿?你不是和我再无瓜葛?”见他没动静,又暴喝道,“动手啊!等我功力尽复可就没机会了!”
英亢宁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知道,在贺秋心中,究竟什么最重。
剧烈地喘着气的小秋浑身战栗,心里重复念道,英亢只是个轻贱奴隶的贵族!是他害了那么多奴军兄弟的性命,是他让自己的心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只要一剑刺下,一切就会完结!
他死,我便也一起去陪他!
啊——闷喝一声——
剑入半寸。血流如注。
剑却又发颤停下。
小秋看着从英亢身体里汩汩而下的血,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声音叫嚣,他的血,他的血,这是他的血。
我要刺入的是他的心脏!
他要死了,我要杀死他了!
脑袋几乎要炸开。
为什么看到他的血这么紧张,再也刺不下去?难道自己部下流成河的血还抵不上他一人的血?难道全天下都抵不上他一人?
是的……我宁负全天下的人也要让英亢活着。
这时候小秋才明白,他杀不了英亢,与英亢爱他与否无关,全因为他爱他,不想他死罢了。
虽然他们是太阳和月亮,永不能共处同一天空。可是月亮能没有太阳吗?
“哈哈哈——”小秋惨然而笑,两行清泪垂下。
他这样的人,怎能奢谈废奴?怎配做白鹤军首领?
英亢本是舍了命试探,可看到小秋凄惶悲苦,竟至流下泪来,顿时后悔和不舍起来,刚想说话,却听得他轻声落寞道:“我杀不了你,我不会杀你,你可满意了?”
“哐当”声中,沾血的剑落在当地。
小秋颓然坐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蜷作小小一团。
他一早就立下志愿,此生只为废奴。可大战惨败,罪魁祸首近在眼前,他却根本无法出手。这种两难的痛苦逼得他几近疯狂,似乎一切都没了意义。
英亢也不去看伤口,直扑到地上抱了可怜的小家伙。
“小贺,乖,别哭了。”
英亢顺着他的肩背,抬起他满脸泪水的脸,不由地去舔吻他的泪珠子,哭红的眼睛和鼻头。哭了还那么美!
吻着吻着,轻轻的啜吻变成了热烈的激吻。
小秋起先还有推拒,之后激烈回吻起来。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可以暂时不想其他,全情投入。英亢也感觉到他的回应,更是卖命演出。不一会儿,两人都不满足于亲吻,互相撕扯起对方的衣物。小秋的右臂不能动,一时间扯不开男人的衣襟,泪流得更急,英亢见状蓦地运功,身上衣物片片落地。再一展臂将赤条条的小家伙整个抱起压到榻上。
即使七年前最后一晚,小秋也未如此热烈疯狂。
他伸出长腿绕到男人的腰后,主动亮出秘所去迎那热物,可七年未经人事,一时间怎能成功,他却一味地抬腰,甚至口中喊道:“快啊!快!”
英亢都不及去拿软膏润滑,只能取了胸前刚凝的血,在手中一搓,涂到他后|穴处,入手紧窒柔嫩,他身下昂扬更是热硬,趁势一举捣入。
合而为一的舒爽令两人齐齐喊出声来。
……
郎将秀正与管家远远守在卧房外,即使风大雨大,屋内传来的声响仍是惊心动魄。
雄浑的嘶吼夹杂着清亮的尖叫声。
“小乖,悠着些,别急!”英亢柔声抚慰。
“快,再用力,用力啊!将我作死啊,快啊,求你啊!”
那声音是贺秋的吗?
秀正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想说,英帅的苦肉计真真厉害,那贺小秋果然臣服!
老管家硬是死撑着板了老脸,轻声问道:“郎将,那事情要不要现在禀告?”
“你说呢?”秀正挑眉,“按原计划行事。”
天亮,风雨已歇,卧榻上小秋猫儿似的缩在男人怀里。身上遍布红紫,累得不轻。
英亢看他这付模样大为怜惜,可此时他更多的是高兴。
七年了,终于确认贺秋的心里他最重,比废奴都重。有了这个,旁的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他所有的决定和付出有了最强大的支持。
待小秋悠悠醒转,男人正饶有兴趣地拨弄他身前两颗小红粒。
若不是一眼瞧到榻旁七年前被男人铁拳砸出的深坑,小秋真以为仍是七年前的好时光,什么都没有发生。
怔怔的,小秋没说话,什么都不愿去想。
偏英亢煞风景道:“溃散的南军掳了大量奴隶逃往南方去了。”
小秋默然。
“此次北军取胜,流西利器只是其一,主要是因为南军主力散慢畏死,白鹤部落险,他们只顾逃命,竟无一人保护主帅。”英亢轻抚小秋的头发,难抑愤慨,“他们谁在乎你的生死呢?只要你为他们卖命罢了。”
“他们到北方废奴了么?只是一船船往自家工场里运奴隶,难道这就是你要的废奴么?这些人跟明昔流一样,不过要钱要人要权势!而流西,两面做生意,惟利是图;大顺巴不得我们内讧,好趁机南侵。他们哪一个是为了废奴?”
“小贺,废奴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便是杀了我,也不见能成事。”
小秋知道英亢说的都是实话,可为什么他不放过自己要揭自己的创口。
经了一番云雨,身体虽疲,脑子却清爽起来。他平静答道:“在你看来,流西、大顺、南方联盟都各有所图,都是夺你的天下来的,也许是我最笨,给旁人利用操纵,替他们打仗、卖命,最后却被当成绊脚石一脚踢开。”
稍显激动:“可你知道么,我就算给别人利用了一千次,第一千零一次,只要他愿废奴,我也会再去给他利用!总是、会有成功的一日……”声音渐渐沉下去,小秋想转过身,却被英亢揽住。
英亢心内实是生了敬佩,他低头抵住他的额头:“那如今,你准备怎么做?”
小秋不语,愣愣瞧着他——难道如今还轮得到我自己作主?
看着小家伙圆圆双眼,英亢实是按捺不住,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正想再说什么,屋外有人喊了声:“报!”
英亢眉头一皱,看了小秋一眼,蕴着说不清楚的意味,没说什么就穿衣往外走了。
小秋呆呆躺在榻上,他这白鹤军首领竟没人看管,也未加锁链,难道不怕我走掉么?正发怔呢,有人推门进来。郎将秀正!
小秋一瞅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忙不迭拿了被子裹起来。不料一片春光早给秀正瞧了去——
他嘿嘿贼笑:“遮啥,昨日战况郎将我全都听到啦!”
小秋脸上一热,讷讷:“郎将!”
“唉,郎将我当日可没白救你这小鹤,领的一帮好儿郎,老子以前真是小瞧了奴隶。说实话,郎秀正算是第一次有点佩服你了。”
小秋眼内一热,兵带得再好也是惨败。
秀正怪笑,“我说你和英帅有完没完啊,这夫妻吵架本来是常事儿,可你看你们这一吵,啧啧,死多少人哦!”
哪有这么说话的,小秋顿时脸就红了:“那你和一庭怎么说呢?”
“啊?你说什么?”堂堂郎秀正竟然装耳聋。
“他说,你和我怎么说呢?”——第三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秀正惊得急忙转头,看到推门进来的一庭,那老脸立时涨得通红:“你、你、一庭……你这混球,你不说你不回来么,你——”声音都颤了。
一庭不理秀正,反倒看向小秋,似是没瞧到他尴尬的情形,微笑道:“你没事即可,我给你去信的第二天就往这里赶了。”
转而才对着秀正道:“你是不愿我回来?”
“啊,我可没这么说啊!”他这辈子注定不是一庭对手,一把就牵住人家袖子,“你回来就好,你、可别走哦,我、我有要紧话对你说……”说着话竟然拉了一庭就往外走,临了才对小秋喊一句:“你呆着别乱跑啊!”喊完人都不见影了。
说什么体己话呢?小秋失笑。可他也没听话呆着,刚才英亢的眼神总让他觉得不对劲。他迅速穿上衣物,小心掩上门,从扇隐秘的小门出去,这条路他走过好多回,直接通往议事厅。
到了议事厅后窗,小秋爬上一棵大树,当年他是在府里没事干发现这么个去处,如今倒起了作用。只不过少了一个胳膊,多用了把劲。
他一路过来,虽然是小径,却也觉到英府气氛紧张,剑拔弩张,很多黑旗军士偷偷跑动,显然要发生大事。
议事厅里跪了一屋子人,大多是贺秋认识的,有白、桂、庆三族的族长和一干帝国重臣。英亢坐在案前,喝茶。
桂、庆、白、英族是驻守帝国边陲抵抗大顺南侵的四大贵族。其中以英族最强,桂、庆二族近年有些势微,而白族则一向低调行事。白族老族长白显林年纪最长,是英亢的祖父一辈人,三十年没上朝了,小秋先前也只见过一次,今次竟然亲自出马。桂、庆两族曾为了逃奴被贺秋打得灰头土脸,这两族的族长都是四十出头,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的。
“英帅!臣等已苦忍多日,这次将白老大人请来就是为了规劝您悬崖勒马!” 桂族族长声音迫急。
“悬崖勒马?”英亢眼皮都没掀一掀。
“是!英帅,你可也别像帝君传玉那般被贱奴迷惑误国!”
“说下去,我怎么个误国了?”眼中狞光一闪。
“英帅你为了贺秋立下法令不得为难右臂残缺之人,此法一出,帝国内章法大乱,无数贱奴自废右臂以逃脱刑罚。此其一。”
“其二,贺秋既是逃奴,帝国法令斩立决,英帅非但与那贱奴和谈,还让他安然抵返南方。”E564909249得琴破我:)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其三,也是我等再不可忍下去的缘由,此次南军来袭,英帅的黑旗军丝毫不动,我三族家将士兵却死伤无数。桂族为帝国效力数百年,我幼弟堂兄外甥三家四百余人全皆自焚殉国,部属无一生还,危急时他们曾屡向大都求救,你却置之不理,这也可说是你的诱敌之策。可到了东梁城,流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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