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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臂一展,将那躯体揽入怀内,疼惜地啜吻白皙的颈脖和断臂处,恨不得就此揉到自己身体里才好。可他也知道时间紧迫,不一刻便迫自己收敛心神,再行运功促使“素玉丸”的药性全然行开。
不知不觉,已是四更时分,小秋身体晶莹如玉,似是散发淡淡柔光,英亢则是汗湿重衣,脸色苍白。
他轻吁一口气,要将断臂重续,需三天才能竟全功,今日只能到此了!替小秋穿上衣物,轻轻放倒在榻上,盖好被褥,英亢又默默看了半晌,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才悄然离去。
待出了府邸,他召了几个黑衣密探过来,着他们好生看护。虽说他的武功天下无敌,才可这么轻易潜入,但也足见离家的高手功力仍是不足为恃,实令人担心。
密探们的识见都是一时之选,此时见主子一夜间脸色衰颓至此,大是心惊,但他们敬畏英亢有若天神,也不敢出声,自隐匿行踪保护贺秋而去。
清晨,小秋悠悠醒转,只觉得身体轻盈,说不出舒服,知道前一晚并非做梦,体内确然有了真气,虽然心内也有疑惑,可是事实在前,毕竟欢喜占了上风。他再沉稳也不过二十出头,此时恢复武功有望,乐得一连大叫了好几声。
他并不放心将明玉一个留在城外,如今明氏已倒,城中宅邸反倒安全,于是便将他移至城内与自己住一处。
到了城内,他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功力恢复有望的消息告知雅枫和一庭,雅枫得知后哈哈大笑,连声道:“天佑南军!”反倒是一庭若有所思。
明氏既倒,和北方开战便又上了日程。这日众人便在小秋的宅上商议。
右烈一力主战,巨绅和白鹤军首领也都赞同,尤其离家众人曾随小秋北上和谈见识过水雷的厉害,听说军中有这武器装备,早就跃跃欲试。
小秋没说话看向一庭和雅枫。
雅枫撇撇嘴,先开口:“本公主从未见过什么流西的利器,但是本公主见过英亢打仗,不是我灭自家的威风,白鹤军虽然厉害,还不是黑旗的对手。”
军中人自是不满,纷纷议论。
雅枫哪管,继续说道:“本公主有说错么?贺秋是英亢一手教出来,奚一庭是英亢的拜把兄弟,他们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你们还在喝奶水呢,至于那个什么右烈的本公主只听说你很有钱没听说你很会打仗!”
简直是一竿子打倒所有人,右烈手下和大半将领都气愤得站起来,逃奴桂石头最是激愤:“以前就听说你是英亢的女人,果然一味偏帮他,既然看不起我们,你来这里做什么?”
雅枫大怒,拍案立起指着桂石头喝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滚出去!本公主就算是英亢的女人怎么了?传玉还是我叔叔呢,本公主不也把他赶下台了?我雅枫从小至大就是赞同废奴的,朝中谁人不知,若今日你们不信我,雅枫大可去巫国过逍遥日子,要来理你们?”
将士们还要开口说话,小秋已然站起喝道:“都坐下!”
他略略瞥了眼桂石头,向众人沉声道:“白鹤军只为废奴而战,但凡废奴的,无论贵贱都是好兄弟好战友。对朋友不好就是打自己耳光。更何况,打仗是拿命去拼,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若是敌人的长处不能说,自己的短处看不到,别说打胜仗便是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这样的人,趁早离开白鹤军吧。”
小秋说话间虽是淡淡的,却比高声斥骂更是慑人,将领们都被说得垂下头去,桂石头颈中青筋直暴,“啪”地单膝跪下向雅枫道:“桂石头知道犯错了,希望公主见谅。”
雅枫哼了一声,扭头不理,还是一庭打了圆场让桂石头站起来。
这时右烈开口了:“老右佩服奚将,奚将说说如何?”
一庭笑笑:“我离开黑旗军避居西南不出,一则因为与英亢政见不合,一则是因为英帅反对废奴,有他的道理,他是怕古斯内乱,大顺会南侵,国都亡了哪还有废奴一说。”
“即是说奚将是反对开战的了?”右烈眼皮顿掀,精光四溢,“既然奚将同意英亢的说法,那——嘿嘿……我们这废奴就不废了?”
一庭再笑:“一庭现属贺将部下,但凭贺将调遣。”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小秋身上。
小秋吸口长气,毅然道:“这仗再难也得打,而且越早越好。”
此言一出,军中人各个鼓掌欢呼,摩拳擦掌只等一战。
小秋让将领先行离开,留下右烈、雅枫、一庭再行密议。
右烈在那哈哈大笑:“看不出小贺真是有种呢!”言下之意一庭便是没种了,一庭听了只是笑。
雅枫气还没消,在一旁不吭声。
小秋问一庭:“一庭哥是否觉得小贺意气用事?”
一庭摇头:“不,一庭刚刚的话发自肺腑,打与不打本就是两难的事,你如何决定,一庭便如何做。”
“那奚将你说说看如果要打我们怎么打赢英亢呢?”右烈问。
一庭苦笑:“右烈先生身处异乡或许不知,十七年前帝国竞武大赛我与英帅相识,便誓死追随,他当时并非志得意满的英族继承者,相反因生母早亡受尽冷遇,可,谁也挡不了他的风采和魅力。”
一庭半是回忆半是怅惘:“他是真正的天才。直到如今,我也再未见过这等人物,更想不出能胜过他的人。可以说,放眼辉亚,论武功论战事,无一人是英亢敌手。”
奚将一庭向来公正,这话由他说来更具震撼力,幸好军士已经离席。
右烈闻言一怔:“他那么厉害么,那——”还没说完,突然转头向通向内室的方向大喝:“是谁在那鬼鬼祟祟?”喝声出口,人已掠到门口,推门却未见人影,探头出去望,不一会又返转。
“奇怪,老子刚刚真是听到有人啊!”眉头皱起来,脸上有些迷惘之色。
“这府内都是自己人,哪来什么偷听的呢,你刚刚出去可看到什么没有?”小秋也奇怪。
右烈似未听到小秋说话,径自问道:“小贺你宅子里可有个走路跛脚的瘦子?”
小秋一惊,难道是明玉,他怎么会出来?但口中言道:“你说那人啊,是公主的奴婢,前日摔断了腿。”
“是么?怎么……唉,怎么可能呢,老子这些天都糊涂了。”右烈叹口气,摇摇头。
接下去,他好似也没精神说下去,推说改日再议便告辞离去。
待人都散尽,小秋问一庭:“郎将在那边呢,我们打仗……”
七年后仿佛已经出世的奚一庭,还是呆了呆:“那个傻子,自有他的傻福。”
“那,一庭哥觉得此仗结果如何?”
一庭揉揉他的头:“小贺,一切都是注定的。英亢既然碰到了你,这就是命,他的命,你的命,天下的命。”说完慢慢踱开。
小秋心里一阵乱。
这仗断无可避,英亢不同意废奴一天,仗就非打不可。既然要打,就得趁着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可是——
那个人是能被打败的吗?
再说,虽早割断了过去,可在他心里,始终没把英亢当作敌人。没有敌意,怎能取胜?
小秋心里烦乱,不知不觉走到明玉卧房。
“贺将!”一直负责保护明玉的离越叫住他,“刚才小公子想出去走走,结果走出内院,走到前厅,我没拦住他。”
“难得他想走走,拦他作甚?只须注意别让他受伤。”以后防着那蛮子就行,再说他也认不出明玉来。
小秋进房,却发现明玉坐在榻前的地上,忙上前扶他起来,竟是两手冰冷,全身轻颤。
“怎么了?”明知得不到回答,还是问他。
明玉坐在塌上,摇头。
“是不是受了惊吓?”那可恶的色贼南蛮子!小秋一直就难对右烈有好感。
冰凉的手一把抓住小秋的,小秋一惊,明玉从不这么碰触别人。
手轻微地颤动,小秋觉得这似乎是求救。他试着轻轻抱住骨瘦如柴的身躯,给他些温暖。起先明玉有些抗拒,僵硬,慢慢才安静下来。
定是那右烈吓着了明玉!那人怎地如此可恶……小秋恨得咬牙切齿,不就尝了一次腥,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
怀中人让小秋觉得温暖,慢慢地,他完全放松下来,忍不住说起一些平日不会说的话。
“明玉你知道么……”
小秋想一些说一些,将过往种种都慢慢道来,更再三保证,一定护明玉周全,一定会让古斯再没奴隶,辛酸往事说出来似乎轻松不少,说着说着,竟拥着明玉睡着了。
这时,身边明玉却把面纱轻轻撩开,那双从无表情的眸子里竟有些光彩,静静看着身旁熟睡的白鹤军首领——他竟然有那么悲惨的过去!他竟然跟我一样悲惨。
可是,我怎么能和这个坚强无比的人相提并论?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
……渐渐,明玉也睡了过去。
静谧的深夜,昏黄的烛火,突然一高大魁伟的男子出现在明玉房中。
是英亢。他直直地站着。
榻上,蜷缩成一团的明玉窝在小秋的怀中,小秋展臂与他紧紧相拥。两人亲密地依偎而眠……竟说不出的安谧和谐。
这般景象落在英亢眼里是何等刺目,一双鹰眸似要喷出火来——他的小乖竟与旁人同榻!
他刚要出手将小秋抱离,突然,异常警醒的明玉睁开双眼看向他。英亢虽知是明玉,却是第一次看到毁容后的他,见一张绝世的脸毁成这般,也不由一呆,但是待他看到明玉惊惶中再度缩到小秋怀里,妒火又禁不住升腾,一指点向明玉睡|穴。
他略想了想,又点了小秋|穴道,将其抱起夹在腋下,悄不出声地一路飞掠出府,不一刻就出城到了江边密林,停在一处隐秘所在。
英亢凝看怀中佳人,映着淡淡的月光,那张俊脸更添了几分莹白与柔弱,长睫舒展,粉唇微翘,说不出的魅惑。他心头一热,猛地将他抱到怀里,狠狠吻去,在那粉唇上辗转欺凌,大舌更探到嘴里翻搅,只觉得着舌处无一处不香甜,久久,才满足地闷哼一声,收了唇舌。小秋早被他点了|穴道,一双粉唇被欺负到红肿也不晓得,只睡梦中双眉仍是微蹙,显得楚楚可怜。
英亢收敛心神,抱着小秋坐到地上,轻轻褪去他的衣物,依着前一次的法子运起“续天”替他回复功力。
待到运完功,英亢较上一次更为衰颓,满脸倦色。他任由身前的小家伙倒在怀里,心内叹道,真乃冤孽,自己竟然不惜损耗真气为敌方首领回复武功。而且这还只是刚开始,若要接续小秋右臂断脉,怕是得耗去六七成真气,在这多事之秋,失去一多半功力无异于自掘坟墓。可是——他伸手轻揉小秋右臂,这断臂再不接,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英亢眼里充满怜色,深吸口气,拾掇起地上衣物要替小秋穿戴。
正这时,一直昏昏然的小秋双眼睫毛些微地翼动,待英亢替他穿上亵衣,他已全然醒了过来,只是一时并未动作,装作没醒。
是英亢!不用看就知道是他。小秋心里再一转就明白自己的功力根本就是那人替他恢复,怪不得一庭哥脸色怪异!为什么这么对自己?自己是白鹤首领,怎能欠下他的情?而且当日已然说得一清二楚,两人再无瓜葛,为什么再这么做?再者那人来去无踪,进到己方地盘如入无人之地,若他怀了别的目的又怎么办?这等神出鬼没的功夫天下谁人会有?跟这人打仗又有什么希望打赢?……他心情激荡下身躯微颤,英亢自然发现了。
轻叹一声:“何时醒转的?”
小秋睁开眼,挣了开去,也不瞧他,自己穿起衣服,心里的烦乱岂是笔墨可以形容?
穿戴完,他转头看向英亢,见他脸色苍白满面倦色,心下大惊,脱口道:“你怎么——”醒到什么又收口不说。
“你何必……”小秋喃喃道。
英亢见他这等反应,顿觉再耗些真气也是值得:“还需运一次功,我说过,我定会帮你恢复武功的!”
小秋呆呆看了他一会儿,咬了下唇:“你帮我恢复功力,我仍是要废奴的,南方联盟仍是要和你打仗的,你我不再有瓜葛,你不用再管我。”口气无形中比上回觞江会谈软了。
英亢深深攒眉,两手轻握住小秋的胳膊:“南方局势异常复杂,我知你本事大了,把明氏一夕间灭了去,可是除了明昔和还有别人……”难得小秋平静,他忙把自己意思说明,“大顺、流西都不会安得好心,一旦我们打仗,他们便得了渔翁之利,难道这些你都想不明白么?”
小秋眼神黯然但清明:“你说的我都明白,一庭哥也讲过。可是,我们这些奴隶废奴的心你是永不会明白的。”
“你总说什么废奴废奴!”英亢实是对这两字极其反感,只因是最爱的人说出来才忍住,“难道我对那奴隶不比明昔流强上百倍?你那心头肉明玉怎会被毁容?难道是我毁的?你偏偏帮他们与我做对又是为何?”
小秋只能苦笑,能说什么?只是提到明玉,他心里一急:“你将明玉怎么了?”
说及明玉,英亢更是气恼:“我能将那贱奴如何?你心内便只有他么?你心疼他却要心疼到同榻而眠吗?”
“贱奴?”小秋怒笑,“哈哈,贱奴?我跟他一样都是贱奴!英帅,主奴行奸有违帝国大法,难道我们贱奴同榻交配也犯了王法吗?”
英亢明知小秋与明玉不是那层关系,可他本就嫉火难忍,听小秋这么说,更是气极:“你说的什么话?谁许你与他在一处了!”
“我说的当然是贱奴的话了!谁许我?哼哼——对哦,我这个贱奴做什么都得主子说了算的,你不许我,我怎么做?”小秋眼里添了恨意,“我只是个贱奴罢了,你又做什么假惺惺替恢复功力?你拿去!我不稀罕。”
“住嘴!你有没有心?你讲不讲理!”英亢从未想过小秋口齿这般毒损,更气他不知好歹,颈中青筋直暴,显是忍耐到了极点。
“我配有心么?奴隶该有心的么?奴隶配讲理的么?”小秋气极而笑,“你知道什么是奴隶?你们对奴隶好?当年来凤轩的姑娘犯了什么错,被杀死不算,尸身都要火烧灭迹?明玉又犯了什么错,辗转人手,生不如死?只因为一块奴印,就活该遭人奸辱吗?”
英亢没想到小秋会提起来凤轩那么久远的事,又见他心绪激动,一时无语。伸手去搂他,被一把推开。
小秋惨然:“你可曾被人打过骂过欺辱过,在你眼里奴隶猪狗不如!香贞贞和别的平民姑娘有什么不同?不是奴隶时人人当作宝贝,发现奴印便猪狗不如;明玉被帝君当众奸辱,你们反倒骂他卑贱淫荡;我才八岁,便被贺盛川欺辱得路都不能走;所有伙伴全都住在恶臭难闻的洞|穴里,吃狗都不吃的食物,不停干活,不停配种,没人能活过二十岁……哈哈哈——”笑声凄厉,“便是你,你知道我是奴隶又如何了?”
贺秋双眼通红,说出的话字字带血。
英亢听得心痛心惊,一时混乱,默默站立。
“难道我们便不是人么,我们生来就得受欺压么,就因为一块奴印么?”
“我和你们有什么不同,同样念书识字同样练武打仗,我白鹤军中那么多逃奴跟黑旗军士又有什么不同?你说,我们有什么不同?”
贺秋说到最后一句,更是冷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