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大声呵斥:“谁让你们把他弄成这样,谁让……”眼角闪着泪花,怎么看也不像是做戏。
谁都没说话,英亢做势命侍卫给宣永元松绑,传玉颓然坐到榻上,脸上挂满泪水:“我不想这样的,宣……我不想的……”不像一国之君,倒似个做错事的孩童。
摊坐地上的宣永元却笑起来:“阿玉,临死得你这么些泪水,我这多年也算没白疼你!”转向英亢,“英帅比我抢先一步,宣某佩服。”
传玉泪流得更急,刚想说什么,身旁的明玉已将预先准备下的毒药交在他手上。
“阿玉,你也别犹豫了,我早料到今天,我死后便将我葬到我们初会的那处温泉,也不枉我们相好一场。”
传玉闻言,恸声大哭,可还是将手中毒药瓶掷向宣永元。
宣永元一口饮下毒酒,片刻间浑身打颤,却生生忍住,向传玉招手,传玉不顾明昔流的劝阻,下榻走近他。
伸手摸着传玉泛黄的秀致面容,宣永元断断续续说:“今后没我照应,不、不要像……孩童般闹意气了,好好保重自己,纵性伤……身,你看你脸色多难看……别哭,你还记得用这毒药将我毒死,我便不会恨你,乖……”
传玉一把甩开宣永元的手,哭着冲到内殿再不出来,只传来一阵阵孩子般的哭嚎声。
殿内众人都料不到帝君和宣永元是这般情分,也不作声。
宣永元费力地看向英亢:“我想和小贺说两句话,英帅可还答应?”
千吉蓦地一惊,英亢轻拍他的肩:“去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千吉蹩近地上气若游丝的宣永元,真是人生若梦,几天前还逼迫自己的人转瞬竟落得这个下场。
“小贺……还是心软!”宣永元轻笑,说得更吃力了,“我平生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帝君,一个便是你。小贺!”转而用极轻的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我会将那件事带到地下去,你不用担心,以后……”一阵急咳,七窍渐渐流出血来,“以后……若再有难,记得往……南方去,那里不是英亢……势力所及!”吐完最后一个字,这么煊赫一时的权臣气绝身亡。
一时间,千吉不知是什么滋味,直到被英亢紧紧搂在怀里才恍过神:“英亢,我并不恨他。”
13
古斯上下一片混乱。
首先是帝君最宠爱的臣子宣永元急病暴毙,接着帝君宣布“立宪”废奴。
废奴还能明白,“立宪”又是什么?
别说普通百姓不知,学满五车的贵族老爷也都茫然。
而撇开这些新鲜词汇,古斯帝国看得见的变化就是——
宣永元的跟随者在他死后大难临头,轻则千里流徙、重则满门抄斩,他们拥有的奴隶通通被“解放”,让他们到南方富饶自由的土地给工场主做活,据说能拿到工钱还能娶老婆生孩子。
帝国成立了议会,要重新制订新法,不过统共一百三十二席“议员”的议会里,倒有一百零四个是黑旗军将士,剩下的则是明昔流引荐的不能出席的南方富豪。
帝君传玉几乎不再出现,据说整天在寝宫里和艳奴嬉戏。他最爱的广云殿也被改造成了议会大厅。
而秀正就正坐在取下了夜明珠的广云殿进行议会的例行会议。2B1F00B5弹琵我:)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会议开了整整三个时辰,几乎所有的议员都昏昏欲睡,只剩下台上演讲的明昔流精神振奋,还在述说“三权分立”、“人人平等”。
“操!人跟奴隶能平等么?”秀正都要骂娘了,心想 ,“还是一庭精乖,一早辞去了这劳什子的议员。要不是英帅明令不准早退,老子早回家睡觉了!”
他也有点不明白英帅,不是说宰了宣永元就宰明昔流么,还跟这个龟卵子客气个啥。
而与此同时,守在帝君寝宫外的千吉更是气闷。
英亢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
帝君对英亢有旧情。
他们那么长时间干什么?
小脑子越想越乱,都快气哆嗦了。
自从初夜,英亢再没找过内院的姬妾。如果他去找,千吉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就算男人和男人之间和男女之间不同,但是有一件事情肯定相同,那就是吃醋。
千吉再不能想象他的英郎给美姬画眉点胭脂的情景,也想不通为何以往会无动于衷。
“又胡思乱想!”在小家伙头上打个爆栗,“你就这么保护你家英郎的么?”英亢嘴角上弯,宠溺地揽住心上人的肩膀。
嘟着嘴:“你总算办完事了啊!”
英亢用力捏了把他的小屁屁,轻轻道:“以后都不用来这儿办事儿了。”
“啊?”
英亢笑笑不说话,只对站在一旁的黑旗侍卫交代:“你们进去把那个艳奴带出来交给明昔流明先生。”
“这……”千吉更是吃惊,“帝君会同意?”
“由不得他。”轻飘飘的一句。
侍卫进去不久,就传出一声高出一声的怒骂和嘶叫,骂声中隐约有“英亢”的名字,千吉听得出那是传玉的声音,他立宪没几天就落得这么的下场了么?不知有没后悔毒死了宣永元,想着不由望向身边的英亢,却不料情郎也自看着他。
“唉,小贺就是心软!”英亢在嫩颊上“啵”一声,换来一片红晕,“小贺忘了是谁下令斩你全族,是谁荒唐无德让帝国百姓饿尸遍野?这么对他已是宽待了。”
这时,一身红衣的明玉被侍卫带出来,侍卫的脸上竟被抓得红痕道道,看来也是帝君的杰作了。
明玉又瘦了,默默站在那里,头微微垂下,神情麻木,眼光呆滞,似乎对适才发生的一切半点不在意。
千吉心一酸,想去和他说些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他被推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明昔流会对他好么?”脱口而出问向英亢。
英亢显然一愣,半晌才说:“千方百计把他讨回,该不会太差吧。小贺对明玉很关心么?”
千吉闷闷说道:“觉得他很可怜。”自己比起他是不是幸运了千倍百倍?
英亢无奈笑笑,一把抱起兀自伤感的小家伙上了马,喝一声疾驰而去。
出了宫门,马渐渐慢下来,英亢把头搁在身前千吉的头上:“小贺,英亢不想你长大呢,一直这么多好!可是……有很多事情以后只能由小贺替英亢做了,你愿不愿意快点长大给英郎分忧?”
千吉被英亢的贼手逗得直发颤,哪有余力思考,只细吟出声:“嗯……人家早就长大了……啊,别……”在马上怎么行!好坏!
英亢轻笑一声,掀开前摆,欲望直顶在千吉的幽|穴处:“马上可是更有味道,小贺还没尝过呢!”
“不——啊——”叫声中,那坏人早就得手,马还在颠仆着往前跑,杵在体内的热根更是得意上顶,被抛上抛下的千吉像飞上了云霄,又像堕入深渊,不知身在何方。
帝君被变相软禁不久,明昔流也拜别英亢准备南去。
他是坐船经由大都到南方固州的运河直放而下,走的时候英、奚、郎、贺四人都去送行。整整二十条大船装载着几万被“解放”的奴隶一起随行,声势浩大。
一队队衣衫褴褛、脸上烙着奴印的幼壮男女被鞭子赶着钻进大船底层,他们要到遥远的南方给新的主人干活,似乎没人觉得他们的地位有什么改变。
秀正骂骂咧咧说:“姓明的龟卵子这回发了,没出一个钱到手几万贱奴。”
“不止!”一庭出神地看着远方,“这还只是第一批,还有三批呢。”
英亢微微撇唇:“这可是废奴壮举,秀正身为帝国议员不能胡说啊!”
千吉则在想那个世所仅有的美人不知过得如何。
不过不用他度想,当日晚上,英亢就带了他和黑旗军最精英的三百人沿运河直追而去,最好的马急赶了一天一夜才在南北分界的觞江前追上。
乘夜,三百蒙面黑衣人偷偷掩上了明昔流的座船。悄无声息就将船上兵士高手一并屠尽。
当英亢带着千吉进到明昔流的憩室,室内人还不知晓整座船已成|人间地狱。
明昔流正挥着细长的鞭子抽打趴在榻上红痕累累的雪白肉体,脸上肌肉扭曲,声声咒骂:“传玉是否这么对你,哑了?说话!”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废奴儒商么?
身下的人扭着纤腰,细细呻吟抽气,却不说一句话。
千吉暗叫:“明玉!”一步抢进,便要杀了欺辱明玉的伪善禽兽,舍生取义便是这么取的么?却被英亢拦住。
这时,明昔流已发现不对劲,看到房中多了两个蒙面人,惊恐下正欲大叫,英亢的剑直抵他的喉咙。
一把扯下蒙面,英亢露出白齿朝他灿笑,明昔流脸色灰白,伸出手上的鞭子,刚说出:“骗……”一剑入喉,当场身死。
发生恁大变故,趴在榻上的明玉似乎未有察觉,仍是细吟不断,眼看英亢一剑就要刺向他,千吉一把抓住他的手,露出的眼睛里全是哀恳。
英亢皱了眉,收剑转身而出。
蓦地,趴着的明玉微微扭头,正看到蒙面的千吉,却也没什么惊骇,只是定着看了一会,又垂下头。
千吉轻轻说了声:“保重!”也走了出去。
门外英亢瞪着他:“我们既不能带他走,不杀他便是害他!”
“只要活下去就好。” 千吉回答,“活下去就好了。”
就在英亢赶回的第二天,黑旗双鹰之一的奚一庭向英亢递交辞呈。
秀正暴跳如雷,也阻不住一庭的离去。反倒是英亢似早有所料,没多话就批准了。
一庭默默单膝跪下:“英帅对一庭恩同再造,情同兄弟,一庭此去恐再无相见之日,但是……”一向坚忍的一庭也忍不住哽咽,“但是,小亢永远是一庭的兄长。”
闻讯赶来的千吉听到这话愣在当地。
一庭哥!一庭哥竟要走了么?为什么?
永无相见之日?他不要英亢了,不要秀正了,不要我们了,不要黑旗军的兄弟了么?
“一庭哥!”千吉过去牵住他的手。
一庭眼中已无泪,轻拍千吉说:“我明日就要返回西南奚家,有空小贺来送我吧!”说完竟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呆在一边的秀正两眼赤红,脸色铁青随之离去。
千吉正要问英亢,却见他站到窗口,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一瞬间,千吉觉得他想一个人呆一会,便也不说话地陪他。
半晌,英亢嘶哑着声音说:“十年前,帝国竞武大赛,我和一庭、秀正相识。我虽贵为英族大世子,但生母早逝也不及几个兄弟得父亲钟爱,没人看得起我。是一庭第一个跟我说,今后会随我征战天下,救我古斯百姓于水火。十年了,怎料想,他却是第一个离我而去的呢?”
看他雄壮的背影轻轻发颤,千吉不由心疼。
其实英亢和他一样,什么苦痛都放到心里,从不现于人外。
“那英亢为什么不留住他?”
英亢不回答,突地转头,细长眼睛里明明有泪,却向千吉展颜:“小乖,过来给英郎抱抱。”一把抱住千吉急奔而至的身躯:“小贺,你不会离开英亢对不对?你会永远呆在英亢身边对不对?”
千吉闷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点头,只要英亢要小贺,小贺便一辈子陪英亢。
第二日,秀正都没去送一庭。
一庭也没跟黑旗军的部下说,只带了两个长随两担行李轻装远行。
千吉忍不住想哭。
一庭笑着逗他:“把你弄哭了,小亢不会饶过我哦。”
千吉更忍不住,鼻子都熬红了:“一庭哥你为什么走呢,英亢……英帅他虽没留你,昨天却伤心了一夜……”
“此时走,仍是兄弟,若不走,怕是兄弟也做不成。”一庭轻说。
“啊?”
一庭拍拍千吉的肩膀:“小贺还要历练啊,看不出来么,一庭从来都是支持废奴的!”
千吉浑身一颤:“所以一庭会和明昔流交好?你是否怪我们杀了明……”
“不,明昔流才不是废奴者,龌龊伪善小人而已。”若不是小亢要他虚与委蛇,他又岂会睬那等小人?不过这些也不用跟千吉讲。
一庭只是轻叹,“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没有主奴贵贱之分的流西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始终觉得古斯兴旺只有废奴。却不知要靠谁来做这事……”话声渐无,神态落寞。
千吉无语,他这曾为奴隶的倒还没这么想过,为何一庭……
“千吉定是疑惑一庭为何如此执着,”一庭笑笑,转脸望向他处,声音也变得遥远,“我幼时很喜欢我们家的管家,只这管家是父亲特例从奴隶中提拔上来,他也特别喜欢我,终有一日我们行了性事,结果被父亲发现,那个管家被剥了全身的皮活活痛死在我眼前,我向父亲争辩,家中不也是很多人和奴隶通奸,为何偏偏罚我,父亲关了我三月紧闭。我小时真傻呢,怎么同呢,管家是上面那个我是下面那个啊。”
这等事千吉还从没听过。
一庭见他发怔,笑出声来:“我已知道那时的感情不是真正的情爱,可是却害死了喜欢自己的人,所以就想,要是世上没有主奴之分就好了。”
“可惜小亢天纵英才,却认死了废奴是逆天而行,这也是他家族背景注定。我和他生死之交,不想兄弟相残,因此决定退避西南,再不问天下纷争了。”
一庭用力抱了下千吉,在他耳边轻问:“你呢,小贺,你同不同意废奴?”
问完也不等回答,便行了出去。
看着一庭远去的背影,千吉才说出一句:“我不会离开英亢。”
14
朗月疏星,城外半山坡,千吉舒服地靠在英亢怀里,看天上数不清的亮星星。
“只当秀正莽撞,却是个痴情种子!”英亢轻轻叹着。
千吉嘻嘻地笑:“昨日的信里还信誓旦旦说一庭哥不回来他也不回来呢!”
原来,一庭前脚刚走,秀正就请了长假随他而去,说是一定要将他从西南老家劝回来,不过按照昨日刚接到的信看,希望渺茫。
一庭对他不假辞色不算,还不招待食宿,他走得匆忙没带够盘缠,在西南过得相当窘迫,都沦落到给酒馆跑堂的地步。唉,一庭定是故意整他了!
不过郎将秀正硬是撑过来了。信中他说:“郎将我不信一庭那小子能够看我受苦受足一百天!”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呢!
这么段日子,帝国内情势又有大变。
在刚进入南方的第一天,明昔流和他众多随从侍卫就被发现陈尸船上,死因神秘,凶手何人各方猜测不休。明氏是南方势力最大最富有的家族,而明昔流是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他这么一死,家族纷争顿起,明家势颓是可以预见的了。
而明昔流死后,帝国承诺他的另三批奴隶再没运到南方,本来这些奴隶都已被各家富商预定,这么一来,各方富豪和明家的矛盾又是可以预见的了。
可以说,至少五年内,一盘散沙的南方已不成气候。
幽禁在深宫内的传玉身体越来越不好,御医说,薨逝只是旦夕间的事情。
于是,英亢成了帝国真正的领导者。
他一纸令下,解散了徒有虚名的议会,收回先前的立宪废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