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的理由。当你采访一位球员的时候，你几乎不会要求他一张口就用他的第二或第三语言。费戈在西班牙生活了8年，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同时他的英语也很棒。要知道他的家庭中没有英国人，他也从未在英语国家居住过。葡萄牙语是他的母语，而我不会说葡萄牙语。他非常客气地表示会用我所熟悉的一门语言接受采访。
最后我们用西班牙语开始了谈话，偶尔也用到英语，那也只是在我们认为英语能够更好地表达思想的时候。我问他，他如何看待自己的惊世大转会？他的转会在加泰罗尼亚被视为背叛，他如何在心理上找到平衡点？我原以为他会一耸肩，皱皱眉头，把目光转向别处，感到无比失望。因为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必须要问，可我也知道这种问题在他眼里也太没有创意了。我想错了，他的回答是：〃瞧，这个足球圈子里，你最终所学会的就是要把自己和家庭摆在第一位。当然，我理解这些球迷，因为喜欢我的球迷总是充满了幻想。我并没有什么好责怪他们的，但我也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不应该责怪我。
因为……，看看足球这个圈子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吧。我曾经有一些队友，他们为一家俱乐部效力了10年甚至15年，但突然之间都被老东家一脚踢走，毫不理会他们曾经为球队做出的贡献和牺牲。还有另外一些球员，他们在某支球队效力了3年，由于种种原因，一场比赛都没有打，到了一定时候也被俱乐部无情地抛弃。所以，作为一名球员，你必须把自己与球迷之间的人际关系以及自己与俱乐部领导层之间的职业关系区分开来。巴塞罗那队的领导层并没有珍视我。当然现在我希望得到球迷的尊重和爱戴，这是确定无疑的，可是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的表现差劲，他们对我肯定又是另外一个态度。这就是足球圈子里的现实，所以我想我必须先考虑自己，你也可以把这看成是自私。我觉得什么对自己最为有利，我就会去做。〃
这不是简单的一个姿态，所有的话语都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对于一些问题，他确实想了很多，也有自己的想法。曾经有一些专门报道皇马的记者说费戈很不招人喜欢，是个多疑的家伙，对于不熟悉的人，他总是一副居高临下不愿搭理的样子，现在看来，他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冷酷，那样难以接近。他的嗓音低沉，语调单一，然而他的回答丝毫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对于我提出问题的答案也不像其他球员那样枯燥乏味。
〃做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事〃，所有球员都会这样，如果他们有理智的话。人们都认为，球员们都应该像球迷一样对俱乐部无比忠诚。谁能坚持这一观念，谁就更受爱戴。但是不管球员多么热爱这项运动，足球对他们来说永远都是工作而已。然而对于球迷来说，足球却是一种宗教信仰。那些极端的球迷都信奉一个理念，那就是球员应该像他们一样绝对忠于俱乐部。我们有太多太多的例子可以用来反驳这一点。如果以理性的角度思考问题，就会发现其实这种理念毫无道理。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当费戈第一次重返坎帕诺的比赛终场哨音响起后，巴萨球迷在看台上尽情狂欢，而每一位巴萨球员却主动上前与费戈拥抱。很明显，球迷们对此很难理解，可能他们永远也无法理解，但这种举动本身就是最恶劣的、最让人刻骨铭心的背叛。不要去管那些足球支持者们的幻想吧，他们所要传递的信息就是，职业球员事实上并不是什么异类，他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对于第一家足球俱乐部的忠诚，和一名普通球迷对于第一个雇佣他们的公司的忠诚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比这种忠诚更重要的是你对你的银行户头，对你的朋友以及家人的忠诚。巴萨球员们正是用这种间接的方式提醒球迷们，不要愚弄自己，费戈依然是他们的老伙计，如果别的俱乐部给予他们更好的个人条件，他们也同样会和费戈一样，选择〃背叛〃。
第62节：我想为自己踢球
还是在2000年的夏天，就在费戈正式转会皇马之后第4天，我在马德里机场见证了球迷的疯狂。一直被视为皇马忠臣的费尔南多·雷东多，就在这个下午卷起铺盖转投AC米兰。皇马球迷们坚持认为（事实上他们是错误的，不过这是后话）阿根廷人是为了钞票才离开的。在马德里机场，我看到正要前往意大利的雷东多受到一小股球迷的谩骂。这些天真无知的球迷大声高喊：〃财迷！〃〃人渣！〃当周周一，他们刚刚体验了皇马买来费戈的喜悦，也见证了费戈受到巴萨球迷的不公正待遇，短短几天之后，他们又将同样不公正的待遇送给了即将远行的雷东多。所有的一切都被摄像机拍了下来，在电视观众面前显示了足球迷是世界上最缺乏理性的人，一旦对于俱乐部的忠诚占据了他们的大脑，他们根本无法进行客观思考。要保持心智健全的话，他们可以有两种选择，一是不要再对其最喜爱俱乐部中的明星球员进行缺乏理智的追捧，二是像那些更明智的日本球迷一样，追随球员，而非俱乐部。当一名球员改换门庭时，球迷们也欢天喜地地转而支持另一家俱乐部。（贝克汉姆抵达日本后，这个国家的球迷在一夜之间都成了皇马忠实拥趸。）
我和费戈谈到了贝克汉姆，为了打开这一话题，我指出本赛季至今，当比赛局势对皇马不利时，是他和英国人帮助皇马度过难关，是他和英国人在比赛只剩15分钟，而皇马然落后的情况下为皇马挽回败局。另外，他和英国人都来自异国他乡，但也正是他们给皇马带来了西班牙式的〃furia〃。〃是的，你说得没错。我们两个都不想袖手旁观，事实上，我们都不是安于现状的球员。〃他边说边给了我一个诡异的微笑，这让我又吃了一惊。〃我觉得，或许葡萄牙人和英国人是这支球队里最有血性的球员。〃
费戈说他还有一点品质与贝克汉姆类似，那就是不断追求成为一名更优秀球员的渴望。在职业生涯的晚期，像他这样的球员仍然有提高的空间吗？〃是的，你总能提高，每一天都能提高。〃在哪些方面呢？〃每一个方面，在所有的技术上：头球，射门。〃〃带球也包括在内吗？〃〃是的，包括带球，一切。〃费戈说。足球的先天才能是不是要比后天努力更加重要？〃我相信足球是一种天赋，能踢足球真是一种荣幸。这不是一种能通过学习能熟练掌握的技能，就像数学一样。
能不能踢足球，这是早就注定好的事情，这种才能与生俱来。当你看到一个孩子的时候，你能立刻判断出，他将来会是一个糟糕的球员还是会成为一个天王巨星。〃但是通过多年的训练，你能将自己的技术练得更好。〃如果你没有天生的足球才能，那么你绝对不能出类拔萃。如果你拥有足球运动所需要的基本素质，那么对于比赛会大有帮助。不错，如果整日整夜地训练，从逻辑上讲，你会不断取得进步。〃那么这意味着你的球技与以前，比如说5年前相比，一定有所提高？〃是，可能吧……是的，是的。〃那么贝克汉姆也一样吗？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贝克汉姆转会之后，皇马内部有很多有关贝克汉姆如何与费戈相处的谈论。他们说，这对费戈的自尊心来说是很大的打击。或许驱使他不断提高的动力就是他的位置已经受到了严重挑战，这一点他自己并不愿意承认。我从一位皇马内部人员那里听到了有关费戈在2001年夏天齐达内转会而来之后的反应。赛季开始几周后，齐达内与佛罗伦蒂诺进行了一次会面，皇马主席问他在新环境中感觉怎样。法国人回答说：〃很好，除了一件事。〃那就是，费戈总是不给他传球。很多情况下，最简单、最自然的传球目标就是齐达内，可费戈传给了别人。佛罗伦蒂诺向费戈询问了这件事。皇马主席并没有对齐达内对他的抱怨遮遮掩掩，就直截了当地问费戈为什么不多给新队友传球。谁都能想到费戈会有怎样的反应：义愤填膺地表示否认。佛罗伦蒂诺也没有深究，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等到皇马的下一场比赛，费戈第一次拿球，就传给了齐达内。第二脚，第三脚也都是如此。然后，费戈面向看台佛罗伦蒂诺就座的位置，张开双臂，展开手掌，耸了耸肩。他以这样一种故意的方式向佛罗伦蒂诺表示：〃见鬼！尊敬的主席先生，你们都在讨论些什么玩意儿？〃
对于贝克汉姆的到来，费戈表现得很敏感，甚至比齐达内加盟皇马时更要紧张。但是他这一次的反应完全是在场上表现出来的。当皇马在亚洲进行一系列的季前友谊赛中，费戈就像着了魔一样漫长飞奔，每球必争。贝克汉姆谈过他需要〃证明一点〃，费戈也要用自己在球场上的表现证明自己。因为贝克汉姆在曼联的时候打右前卫的位置，这也正是费戈在皇马的位置，所以每个人嘴里都在谈论，皇马一山是否能容得二虎。我向费戈提问：英国人的到来是否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他在赛季初期的表现非常努力，是不是要向世人证明在这个位置上，他更加优秀？
〃不，我会解释给你听的，〃他说，〃在足球圈子里，你总要不停地证明自己的价值，每天都是如此。但对我来说，这种挑战并不稀奇，因为我是第一个来到皇马的，然后是齐达内，再后来是罗纳尔多，现在轮到了贝克汉姆。我对自己的能力有极大的自信。作为一名职业球员，我从上场踢球的第一天起就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必须为自己的场上位置而战。不错，这是一个新的挑战，我要说的是，对皇马来说，贝克汉姆的加入非常好，因为他的实力让我们更加强大，我们更有竞争力，也更加优秀。但是，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对我是一个新的挑战，因为他是一个新队友，你只有继续战斗，才能保证一直都能上场比赛。尽管我说了这么多，真正推动我前进的是，而不是别的什么。〃
第63节：天赋使他度过难关
此时，他一直没有笑。言谈之间，我又一次感受到他在场上的那种傲气。3年前，在接受《国家报》采访时，他曾说了类似的话。〃凭借自己的能力，我取得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从没有人拱手送给我什么。对于足球，最让我渴望的就是踢得漂亮，最让我担心的就是在场上表现不佳。〃他希望自己能有所表现，能带着骄傲上场比赛，那种典型的雄性领袖的骄傲。有着些骄傲但也有着无比雄心，这是他与众不同的原因，也是将取得一定成功的球员与超级巨星的区别。这同样也是他为什么自23岁后就一直担任葡萄牙国家队队长的原因。
在谈到2004年欧洲杯葡萄牙队的夺冠前景时他承认，还有很多球队实力更强，但他将〃战斗至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种证明自己将取得胜利的强烈冲动，也是贝克汉姆身上体现出的气质。在贝克汉姆的头脑里，没有失败这一选项。如果他不能最终加盟皇马，他将会留在曼联蒙受屈辱，直至最终被埋没。这是意志超过天赋的问题。
就费戈而言，天赋使他度过难关，应对挑战，但他也曾担心自己的努力会蒙受失败。倘若在如此辉煌的职业生涯后期，遭遇这样的打击，他怎能甘心？皇马有可能抛弃他，在第二年夏天把他转卖给出价最高竞买者。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虽然可能会遭到球迷反对，但对于费戈来说，这是无法忍受的。针对这一问题，他曾和佛罗伦蒂诺讨论过。因为他是佛罗伦蒂诺亲手买来的第一位巨星，因此他与皇马主席有着一种特殊的关系。
正如费戈时常说的，如果佛罗伦蒂诺是〃皇马家庭〃的创始之父的话，那费戈就是这个家庭诞生的第一个孩子。佛罗伦蒂诺告诉他不要担心，自己将站在他一边，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牢不可破的情感纽带，佛罗伦蒂诺言出必行。费戈的签约不仅让他相信可以在皇马完成自己的梦想，而且佛罗伦蒂诺本人对费戈在球场上所表现出的勇气非常敬佩，尤其是在球队表现不佳时，费戈的战斗精神更让皇马主席深深折服。虽然佛罗伦蒂诺的友情让费戈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他头脑依然保持机警。
就像他告诉我的那样，曾有球员在忠心耿耿地效力俱乐部整整15个年头后被球队随便地扫地出门。在他说这番话时，费戈的脑子里也许浮现出了耶罗的身影。在他效力皇马的前3年，耶罗一直担任队长。费戈已经31岁了，依然是一名优秀球员。如果球队希望在他依然处于当打之年的时候，在他身上赚取一点转会费，那也并非不可能。如果赛季结束，皇马形势并没有像此刻（2003年12月）这样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所有这一切都解释了费戈为什么不断地暗示自己希望能去英格兰踢球。正像他对我说的：〃英格兰足球拥有自己的传统和文化，英超联赛的紧张激烈让球迷们无时不刻不在关注比赛这一点很特别。西班牙人却用一种非常另类的方式将自己与足球联系在一起。在英格兰，无论你是以0比2还是0比3落后，球迷们都会为球队呐喊助威。在西班牙，事情正相反。他们会对球队冷嘲热讽，这并不是吹毛求疵，这肯定是由于不同的足球文化、不同的思维方式所造成的。〃他主动说明自己之所以喜欢英格兰足球的原因是，当他还是个少年天才，被葡萄牙顶级俱乐部所追逐的时候，英式足球就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他。
〃我的职业生涯刚起步的那段时期，正是英格兰球队称霸欧洲的时候。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像利物浦这样的英国球队成了我理解足球运动的参照物。〃当我问他最想在英国什么城市踢球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伦敦〃。伦敦？〃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会告诉你，就是伦敦。〃那么这一幕会出现吗？〃在足球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说希望能在伦敦踢球，我所表达的只是一个梦想，梦想未必总能成真。〃在赛季当中，费戈经常对记者说这样的话。
其实他只是拿记者们开心，通过他们向佛罗伦蒂诺，向阿布拉莫维奇，向其他对自己感兴趣的俱乐部传递信息。首先他把这些逢场作戏当作一种精神保险，如果有一天皇马决定出售他，他就会大大方方地说是自己主动跳出来的，不是被皇马赶出来的。离开只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已。然而你可以感觉得到，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留在皇马。切尔西可能会给他开出一笔高工资，伦敦或许是个美妙的城市，但是从足球的角度，历史的角度、荣誉的角度来看，离开皇马无疑是一种沉沦。
费戈的一位朋友，也是前葡萄牙国家队的新闻官若泽·卡洛斯·弗雷塔斯曾说，费戈非常自爱。〃这就是为什么他有时说会去英格兰踢球的原因，〃他告诉我：〃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他未必能适应英超的风格，他的假动作那里将会不起作用。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挑战，也是他所能战胜的东西。我并不认为他真的会去英格兰，对他来说，皇马独一无二。在巴塞罗那，他是一条大鱼。看看他所打进的球，他的突破，他的表演，他是一条相对更大的鱼。但是在一支拥有像齐达内这样的超级巨星队伍里，这是一种挑战，他想让自己一直保持最高竞技状态。〃
至于自己的明星生活，费戈与贝克汉姆采取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手段。在葡萄牙，他是大名鼎鼎的公众人物，首席国家明星。我记得当我抵达里斯本机场，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块巨大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