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太监面色阴沉,再次提醒着冷哼了一声道:“李一针接旨!”
夏言看着脸色阴沉,表面虽然太监统领,实则上掌司法刑罚大权之人,刀削般的脸庞上只剩下愈加浓郁的嘲讽,夹杂着的是浓浓的不屑。
如今,别说一统领太监,就算是皇帝本尊站在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表情情绪变化,他是破碎虚空的强者,也是如今这个世界上的强者第一人。
自到盛天国度,他便学会了一个简单并且很直接的东西——实力为尊!
于是,下一刻他轻轻开口,嘴里的话语令太监统领直接面色铁青,半响只见其胸口起伏不见其开口。
“你个狗腿子,包括你的主子,没有资格来命令我!”
在浮屠山脉之巅,有一座塔,塔底有两个浑身都笼罩在黑暗的影子,影子貌似虚无,就像阳光重叠在万物下所产生的幻影。
突兀,一个低沉犹如来自远古洪荒的声音响起:“尘世这个人,有很深的秘密!”
“的确隐藏的很深,在几天前我便已经注意到他!”一道宛如幽灵的苍老声音也骤然响起。
“能够引动几种天气,我相信,此人很有趣!”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浮屠塔关(三)()
青东郡界有座山,此山名为浮屠山。
浮屠山中有一大幻镜,在入浮屠塔关内。据说能直指本命所害怕所畏惧之物,展真实生境,能重演一切因果,渡任何轮回。曾有人进入这座幻镜便再也没有走出过,世间没有人知道这些不曾走出幻镜的人最后到了哪里,或许成了山底的一具白骨,也或许成了普通花草树木的养料。
对于世间修行人而言,浮屠塔巅自然是最神圣庄严神秘且未知的地方,而盛天都城盛宫内的那座宫殿则是最崇高之地。
浮屠山脉的幻镜禁制乃浮屠塔的建立者,也就是盛天的第一代天君建立,其中的幻镜程度自然不用言语。
盛天第一位天君名为睥睨,当时盛天初生,大地洪灾不断,继而产生了远古洪荒兽,天生异兽。如此,当时盛天国度凶险恐怖如斯,睥睨于此诞生,斩杀异兽洪荒,在盛天的辅佐下建立了此盛天国度,其实力远非后任天君可比拟。
远古睥睨天君便是浮屠塔和塔关的设立者。
后任的天君包括如今世间的强大修行者几乎都曾闯过此塔,但据说从没有一人能够闯至塔顶,能够亲眼见到塔顶七层睥睨天君亲笔所书之物。也只有一人曾经能够无限的接近于七层塔。
那人有一个令修行者无比敬畏的尊称,君父大人!
此刻的幻镜内,进入了一波紧接着一波的修行者,有异国的苦行僧,有历海远道而来的观人,更有本应供奉在悬弥观的正邪异兽,同样有各地深隐的转轮回强大人兽。他们相聚在幻镜内,彼此相挨,却远不能看见对方,只能各自承受着自己来自本心,隐藏的最深的那抹疼痛梦魇。
青崖小队队长,清雅此刻站在一处崖壁前,看着崖壁之下被白云雾气遮掩的深渊,看着那凹凸崎岖的崖壁,白色劲服在崖壁间的清风下勾勒出一丝妙曼曲线,加上那覆满冰霜的冷色调俏脸,彷如不食人间烟火。
在她面前的深渊之上,一人脚踏虚空,静静的站立在虚空中保持着沉默。虚空而立是五界巅峰强者的特殊技能。
此人身着紫色衣袍,紫袍上有些密密麻麻看不清的纹络,头顶顶着一面紫色的斗篷,将其面目遮掩,崖渊的风很厉,却掀不起其一丝银白的发梢,和那轻若鸿毛的衣角。紫袍人身形如刀,气势直冲云霄,却突然间又收敛仿佛埋进了地底。
看着紫袍神秘人,清雅美眸微眯变得有些狭长,当然怎样都无法遮掩那冷艳的美感,修长宛若羊脂的手指略动,似乎极想伸出玉手将那紫色斗篷掀开,见到斗篷下的真容。但她没有,似乎在害怕什么,手指局促的跳动了半响终究还是放下,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你喜欢上我了!”
紫色斗篷下,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传出语气不是疑问,是肯定。
清雅听到这个声音后,看着紫袍人的目光微微一滞,袖中那双惯拿武器,稳定如秀山的手颤抖了一丝,她冰冷精致的脸颊上依然没能有任何表情,只是眉眼间忽然多出了几分疲惫之色。把额前的那丝青丝抚至耳边,然后沉默站在崖壁,散漫无神的目光显得有些惘然,然后再也没有看紫袍人一眼。
喜欢,实在是很复杂的一个意思。
另一幕场景也同样出现在了浮屠塔关,天气明媚,阳光透过绿叶在地面留下斑斑点点的倒影,看上去有些清凉,这是一棵百年的老树,老树下是两尊石狮,石狮显然少有人打扫,后背已经被浓浓的淤泥所遮掩,远处看去就像凝固的血。
石狮处于一处老宅的侧门,这处老宅是青东郡夏族。
龚长青默默的站在树荫下,脸上的情绪被暗金色面具所覆盖,但无论怎样,也依旧能够猜测出其此刻的心情定然极为复杂。
侧门少有人进出,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夏族夏拙刚刚成为上天道后期的刹那,领悟了夏族本命刀法,想必,足可以预见青东郡夏族在接下来的日定然辉煌无比。
带着奇妙的情绪,龚长青缓缓踏入了这座老宅。如今的夏族的确算不上辉煌,家里仆人极少,庭院内的树木都几近凋零,内里景观河的水已经干枯,只剩下几片绿叶昭示着老宅仍旧存在的生机。
“还想让我重新经历一遍么?”
看着这无比熟悉的场景,面具下的木讷双瞳骤然阴沉,然后血色披风下的手掌紧握成拳,颤抖,开始顺着拳头止不住的蔓延。
忽然,一道凄惨的声音拉回了龚长青的思绪。
内庭院中,一名长得高胖的奴役不断用脚踢着地面一个瘦弱的奴仆,地面瘦小的奴仆刚刚想要爬起,便被再次提到,摔得鼻青脸肿,摔得口鼻血液渗透,可瘦弱的奴仆没有哭,甚至没有产生一丝痛苦的情绪,眼眸始终木讷无神,像个傻子。
看着那个瘦小的奴仆,那熟悉的倔强,龚长青双瞳逐渐变得通红,然后看着那个高壮奴仆,微红的眼瞳变得冷漠。
那瘦小奴仆便是他,或许说是十年前的他。
高胖奴役将瘦小奴仆最后一次踢到在地后,肥胖的能够挤出油的脸庞顿时展露了一个猥琐的笑容,然后提了提松垮的裤腰带,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钻进了一个简陋的小屋内,紧接着,屋内便传出少女凄厉的喊声。
龚长青默默的站在原地,听着屋内传出的声音,眼睁睁看着瘦小奴仆听着屋内传出的嘶喊,然后看着他不断的爬起来几乎快晕厥的身子,走到房门前因痛苦而不断的磕着房门门框,直至脸上覆满了乌黑浓稠的血,满目狰狞。
龚长青的暗金色面具下的脸庞颤抖起来,全身都战栗起来。
然后他看着,高壮奴役从房屋内脱出一名年龄极小的少女,少女的下身已经满是血液,脸庞只剩下傻傻的笑容,却依旧凄美。
他看着高壮奴役将少女扔进后院的枯井,看着那瘦小少年鼓起勇气,然后将高壮奴役也推进枯井中。
他看着瘦小少年面容逐渐变得狰狞,瞳孔更加木讷,而后隐藏的血与泪的辛酸。
龚长青暗金色面具后的木讷瞳孔开始变得血红,然后流出了一滴滴从未有过的泪水。
泪是血泪!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浮屠塔关(四)()
浮屠塔关内的幻镜,基本是所进入之人的至关浩劫,每人都有内心深处逃避的事情,当然也有内心所恐惧所敬畏甚至不敢沾染的东西,但现实中或许能够永远逃避,幻镜中却是愈加逃避的东西,愈加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心里素质,或许还有其他很多的东西,决定着幻镜众人是否能够走出浮屠塔关。
浮屠山脉的山巅有座塔,塔其实并不高,但站在塔尖却仿佛能够见到整个世界这般强大,塔底始终坐着两个黑影,黑影永远虚无重叠,远处观去,貌似随时能够被风吹散,被雨滴打散,被手摸散,甚至在空气中都随时会消失。
但两个黑影却依旧永远的存在这里,从浮屠塔千百年前建立的刹那,或许至此塔消失倒塌,才会真正的散去。
不知,这样的时刻会在何时到来。
浮屠塔关,便是在于两道黑影的掌控,似乎也谈不上掌控,因为浮屠塔关的开启与闭幕虽然在于他们掌控,然而当浮屠塔关开启之后,便没有人能够控制其中所发生的事情,包括塔关内所有人内心的桎梏。
在两道黑影的眼中,浮屠塔关就是一条通往浮屠山巅的道径,有些人已经走到了最前方,有些人仍旧停驻在原地,从始至终都没能够前进一步。
两道黑影只是默默的看着,道径中央有一片被云雾遮蔽的区域,道径上的年轻修行者们越走越慢,随着所碰遇的幻镜越来越强,不时有人痛苦地昏迷倒地,龚长青走在中段,虽然艰难但还在坚持,一位异国的年轻僧人则显得相对轻松一些,破烂僧袍随缓步行走而飘摇,走在登山队伍的最前端。
有人内心拥有无比恐惧害怕的东西,也有人从生下来到如今都相对安慰,只能由幻镜去安排这种恐惧的东西,两者虽然对于修行者的压迫程度相对一般,但因为每个人真实的处境而承受着相对的痛苦。
异国僧人显然很幸运。
在异国僧人的前方,还有一人,这人的面目虽被硕大吃力的包袱遮掩了大半,但仍旧能够感觉出他的年轻。年轻代表着此生所遭遇的境遇较短,或许所遇的挫折较少,所以对幻镜的抵抗能力较强。
如果这样说,塔底的两道黑影会当做是笑话。
掌控多年浮屠塔关,他们自然很清楚这塔关幻镜所存在的意义,他们无法得知少年的具体幻镜场景,只知道少年拥有着此间幻镜内很少人拥有的坚毅心性,还有就是那无可比拟的天赋感应。
“少年快要破幻镜了!”洪荒如古的声音很是平静,可多年如常的苍老声音仍旧敏感的感受到了其中惊疑。
浮屠塔关内,有几转轮回人兽的僧人,有强大领悟能力的观人,亦也有神秘的职业火药师,更有突破了某一境界的传说中强者,可这少年偏偏走到了最前方,生硬的有些执拗,被云雾遮蔽的区域后便是破关处。
这本不是属于少年的舞台,可少年俨然此刻已经成了舞台的主角。
少年显然没有应该最后出场才是主角的觉悟。
铁马金戈的战场间,几名拥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主将正和敌方杀的难解难分,缠斗了半天却依旧拿不下对方,或者开始节节败退时,突然阵营中杀出了一名普通手持扁担的挑夫,手持扁担将敌方主将轻易横扫马下,然后在众人错愕震惊的目光中悄然退下,潇洒装逼到了极点。
或者在某医术讨论中,一群高等医术无法解决的病症之下,却又面临着若是治愈不了病人就会遭到巨大打击时,一名端茶送水被人瞧不起的侍人,突然轻而易举一针便将病人轻易治愈,然后面露傻傻一笑,端是风采无限。
夏言显然没有这种觉悟,只是认为幻镜内的事情令他很不爽,所以他执行的方法也就简单直接,以杀开路,太监杀,锦衣卫杀,带刀护卫杀,直至杀入了皇宫,到了寝殿,杀了皇帝。
他很强,所以他杀的毫不费力,杀的简单直接。
另一道黑影苍老的声音传出:“此人身上有很深的秘密,刚才在浮屠塔关开启之时,此人竟然引发了塔关的三重幻镜制作,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年轻的背后究竟隐藏有多深。”
洪荒的声音略微沉默,然后再次响起:“的确奇怪,就连踏入那一境界的醒魂强者也才仅仅引发第二重的塔关幻镜而已!”
两道声音再次沉默,同时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了浮屠塔关之内。
夏言在斜斜向上的道径上行走着,每踏上一分,他的身体便会僵硬很长一段时间。入雾区的时间已经很长,他已经走过了上千米,却不知离雾气后的山顶还有多远。
如果隔近望去,可以看到迷雾红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失焦,似乎并没有看着自己的脚下,而是看着更远处的某些画面,看着更久以前的某些时光。
他已经进入了第三重幻镜,这重仅仅只对他一人开放。因为他的灵魂不属于这片天地,他有更多隐藏的更深的秘密。
他认为龚长青的容忍很可怕,其实他只是在主观的判断着,他所隐藏的东西才是真真的可怕和深藏,比较连龚长青能够引动的幻镜,也只是在第一重罢了!
道径上雾气依旧存在。
可夏言一直静静的矗立在原地,久久的不能够离开一步,仿佛脚掌与地面已经相连,并没有分开的可能性。
他浑身如刀削的身体站在寝殿之内,看着那个不断咳嗽,双目无神却依旧拥有威慑力的皇帝,他举起手中的针,很吃力。
嗖的一声,银针命中了皇帝身旁的一面黄帘。
就算银针掉入软绵绵的棉花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这个世界上拥有无上话语权的地方,看着这个拥有无上话语权的人,他终究是没敢直接将银针送入皇帝的额头,他的内心依旧束缚。
因为,对方是皇帝!
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
“你想束缚住我么?”
夏言白色的眉头紧皱在一起,看着斜躺在黄垫上的人影,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漠然道,同时,他手中的针朝其额心刺去。
他继续说道:“没有人能够束缚我!”
继而沉默
“因为,我已经破碎了虚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浮屠塔关(五)()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很多普通人所敬畏的人和物,在那些很多人和物中,有很多都会臣服于一人,那人便是皇帝。
皇为尊,帝为强。
夏言沉默的时间很长,内心挣扎了很久,他此刻前世全身修为的巅峰状态很恐怖,恐怖的从进入皇宫之内,便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甚至是没有让他的脚步停滞半分。
他理所当然是嘉靖年间武道第一人,可在他面前同样是真正掌握大权,能够决定他身死的第一人。就算他武道巅峰,也无法再千万箭簇,千万军队不死不休的追杀下逃脱,他没有破碎虚空,所以他仍旧是人。
银针终究刺入了嘉靖皇帝的额头,额头没有任何红润的色彩,只剩下苍白到了极致的病态模样,银针刺入其额头,彷如扎进豆腐一般,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传出,更没有任何奇怪的预兆出现。
至高无上的皇帝嘉靖,额头处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然后颓废的倒在了黄帘床榻上,断绝了生息。
“原来皇帝死时,也就这样普通!”
看着床榻上已经断绝了生息,身体逐渐呈现冰冷的模样,夏言刀削般的沧桑脸庞上,渐渐添上了几分自嘲的冷笑,随即转变为苦笑。
然后他上前,从嘉靖的脑袋上取下了珍珠皇冠,擦拭了一下上面的灰尘,凝视了许久,方才缓缓的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浮屠塔关道径上的迷雾消失,熹微晨光之下的山顶,一名白衫少年吃力的抬起脚朝上走去,少年每走一步都略显吃力,有时每走一步便会停滞许久,一直没有在动过,直至此时,少年跨出最后一步走出了迷雾。
少年衣衫虽然脏污了些,却依旧能够看出干净的素白,或许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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