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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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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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桐油,立即烧起来。

    秋月一声娇呼,惊动了李从璟,他连忙放下书,和秋月折腾了半天,才将火势扑灭,总算没闹出什么大事。完事的时候秋月发髻都散了,娇…喘吁吁,双颊绯红,她本就是个小可人儿,属于清纯到娇滴滴那种程度的妹子,这会儿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

    两人蹲在地上,李从璟见她一双小手被灼伤了一片,衣袖也烧焦了,模样狼狈,哈哈一笑,遂拉着她站起来,打水来帮她清洗处理,调笑道:“你这小妮子,自打小时候进我家门,做事向来小心,从未出过什么差错,今儿是怎么了?”

    秋月咬着樱桃般的嘴唇迟疑了半响,终于抬起头,鼓起勇气对李从璟道:“公子,你带奴去怀州好不好?奴想一直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

    李从璟失笑,“我回了怀州,马上就要出征,待此战毕,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怀州。你便是去了怀州,也见不到我几回。”

    秋月含泪欲滴,也不知是清洗伤口疼痛,还是其他,“奴不怕,总是能看到公子的……”

    李从璟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此战若能灭梁,来日就会搬家,到时再说这事儿。”心想:董小宛要是知道你要和她争饭碗,以她火辣辣的性子,也不知会不会咬你。

    当夜,打发秋月走之后,李从璟又开始思索扳倒吴靖忠这事,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后遗症。如今虽然在魏州得一时风光,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在你人生得意在舞台上享受成功的灯光时,说不定就有你的敌人躲在阴暗的角落,密谋对你的诡计。

    这是距离魏州很远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宅子,房间里没有掌灯,只有朦胧的月光洒进来,房间里有两个人。

    一人坐在桌旁,右手放在桌上,左手放在膝上,他坐姿很端正,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时候。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保持这种端正的姿态,无论他面对的是谁。对他来说,时刻保持端正,保持端正背后的严谨,这已不仅是他多年军旅生涯磨练出来的本能,而是一种锤炼品性的手段,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修行。

    一个普通人是不会这样近乎变态的要求自己的,这样的人要么心理扭曲,要么就是有着极高的志向,极大的野心。因为野心有多大,对自己的要求就会有多严。

    在他面前,一人半跪在地,低着头。

    “这么说,郭崇韬当上了枢密使,张居翰什么都没捞着?”坐着的人问,他的声音和他的坐姿一样,中正,挑不出任何毛病。

    “是,将军。事先谁也没料到,郭崇韬竟然会掌握了吴靖忠如此详尽的犯罪证据,尤其是濮水决堤,让吴靖忠百口莫辩。也是巧了,濮水早不决堤,晚不决堤,偏偏在这个时候!吴靖忠一倒,没了吴家的支持,单凭我们的力量,实在是斗不过郭崇韬。”半跪的人说。

    “这世上巧合多得很,却不会有这样巧的事情。”坐着的人道,依稀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刚毅的身板。

    半跪的人惊异道:“将军是说,濮水决堤,是人为?这……这怎么可能,得多大的胆子,才敢掘开濮水河岸的堤岸,敢这么做的人,就不怕露出马脚?!”

    清幽的月光,勾勒出坐着的人嘴角的一丝笑意,他依旧以平和的语气道:“敢这么做的人,胆子的确很大,大到不畏惧任何事的地步;而能做成这件事,又能不让人发现,这只能说明,此人的本事足以支撑起他的大胆。一个人,有一颗没有畏惧的心,又有这样的本事,难道不可怕吗?”

    “可怕,太可怕了!”半跪的人脸色发白,他是真的很诧异,但同时他也很疑惑,“但是将军,谁会有这样的本事?”

    坐着的人想了想,缓缓道:“听说在给吴靖忠治罪的时候,工部尚书任圜站了出来,而在郭崇韬被点为枢密使后,当廷上奏陛下,建议调百战军赶赴德胜城一线?”

    “是的,将军。”

    坐着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后以更加缓慢的语气道:“有这样一个人,曾在雪夜奔驰百里,准确奇袭了敌国一座主将正大婚的城池,以三百人杀千人;又有一人,在面对一万敌军时,绕道而行,又准确奇袭了敌国一座防备空虚的城池,不仅如此,回头他还一把火烧了这一万敌军;再有一人,以几千人,对战戴思远所领两万天威天武军,不仅大获全胜,还在战争中神乎其神、不费一兵一卒将一座州城收入囊中。”

    说完,他问面前的人,“这样的一些人,可怕吗?”

    “可怕!”面前的人老老实实道。

    “但如果本将告诉你,这样的一些人,其实是一个人,你说他有多可怕?”坐着的人问完这句话,自己首先默然了。

    半跪的人先是震惊,然后失声道:“将军是说李从璟?!”

    “你很害怕?”坐着的人轻瞥了面前的人一眼,“如果我告诉你接下来的事,你会更害怕。任圜,郭崇韬,吴靖忠,每个人都跟他扯上了关系,现在你知道,是谁掘开了濮水河岸了?”

    半跪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桌面上的手,手指轻轻弹动,一下一下在桌面上敲击,在这黑夜里发出让人心悸的脆响。

    “将军,那现在我们该当如何?”半跪的人问。

章五十二 婉如清扬小娘子 人生最恨离别时 上() 
(两章连发,第一章。感谢lengxin110的月票。)

    “该当如何,这个问题问得好。”坐着的人嘴角又动了动,“那么现在我问你,你觉得我们该当如何?”

    “这……将军的意思是?”半跪的人寻思一番,随即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可他是……”

    “正因为他是!”这回没等半跪的人话说完,坐着的人严厉打断了他的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缓了缓语气,“我且问你,这样的人,威胁大不大?”

    “大。”

    “他有没有侵犯我等的利益?”

    “有。”

    “这就对了。”坐着的人吐了口气,好似解决了什么大难题一般,“他若不是他,即便是他成势,日后我等也还有对付他的机会,可以徐徐图之。但正因为他是他,所以他若成势,日后我们要对付他就难上加难,甚至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若真是如此,本将沙场多年拼命得到的东西,无异于镜花水月;而本将之志,也将无出头之日。”

    说到这,他幽幽一叹,“有些船,你上了就下不来,有些路,你走了就回不了头。这个世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想做他人的垫脚石,就得让他人做你的踏板。怪只怪,本将心太高,志向太远。”

    “你说……”他俯身问面前的人,“本将心太高,志向太远,有错吗?”

    “将军无错!”半跪的人笃定道,眼中闪烁着火热之色,仿佛要点亮这黑夜,“属下愿为将军效死!”

    “好,那你知道该如何做了?”他问。

    “属下明白!”面前的人答。

    “很好。”坐着的人夸奖了一句,“如今吴靖忠被他扳倒,吴家在他手里遭了秧,你们动手的时候,可以借用吴家的旗号,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是!”

    ………………………………

    清晨,曹氏带着一大家子人,出门为李嗣源父子送行。

    “大哥,此战必胜!”

    “大哥威武!”

    李从厚和李从荣两个少年围在李从璟身边,握拳为他打气。

    “从璟,你这回出去,可要小心呐,我听说你要去对付王彦章,那可是个出了名能打的家伙,到了战场上,你可不要逞强啊……可怜的孩子,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瘦上多少呢,这几天好不容易将你养胖了些……”曹氏含泪拉着李从璟,诉说一个母亲特有的絮絮叨叨。

    “娘,您就放心吧。”李从璟笑道。

    就在李嗣源父子准备启程的时候,几个人从街道上赶了过来,却是任氏。

    看到任氏,曹氏脸上有了笑容。任氏低着头一脸羞涩的走过来,先是拜见了李嗣源和曹氏,这才看向李从璟,但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她胆子稍大,也是欲语还休,最终只从惜玉手中拿过来一个包裹,递给李从璟,糯糯的说:“望君珍重。”

    两人本是要成亲的,奈何军情如火,眼下这种情况,任氏却只有先保持“未婚妻”的名头一段时间了。她不好太说话,只是把李从璟瞧着,一双眸子情意浓浓含情脉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李从璟脑中不由得记起当日在开元寺的情景。

    那日,李从璟为传真和任氏解棋道和兵道,在闻听李从璟将欲出战河上的消息后,传真笑着站起身,对李从璟道:“将军将欲征战,为国建功,贫僧预祝将军旗开得胜。”

    “多谢大师。”传真这会儿不称“施主”而称“将军”,意味深远。

    “临别之际,贫僧有两句话送给将军。”传真从身后小沙弥手中接过一个锦囊,交给李从璟,“话在其中,望将军珍重。”

    说完,与众僧离去。

    任氏和小丫鬟惜玉也起身,传真走后,这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任氏瞧了李从璟一眼,低下头,双颊微红。

    这会儿知道羞涩了,先前可是洒脱得很。李从璟心里暗笑。

    “吃饭的时间到了,我们也走吧。”李从璟转身对任氏一笑,自然而然的迈开步子。

    任氏心中有些疑问,遂快步跟上,小声道:“传真大师少有露面的时候,今日特意约见公子,想必不是闲来无事,只是传真大师至分别时,都没说一句正事,公子不觉得奇怪吗?”

    惜玉在一旁跟着点头如蒜,很赞同的样子。

    李从璟将传真给自己的锦囊递给任氏,道:“传真大师既然留下了锦囊,想必要说的话都在这里面了。”

    任氏接过锦囊,杏花眸里闪烁着惊讶之色,“公子就这样把锦囊交给我,不避讳什么?”她心想,我跟你有这么熟?

    李从璟笑道:“一家人何必有所避讳。”很理所当然的语气,意思是你反正是我的人,熟得很呐!

    任氏肌白如雪的脸上,又蒙上一层羞红,被这句直接的话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惜玉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骂一声登徒子。

    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张宣纸,纸上有言。

    是一句佛经: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恒河沙数身命布施,若复有人,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为他人说,其福甚多。

    惜玉惦着脚尖看完,惊异道:“哎呀,这传真大师老糊涂了么,竟然要公子去传经布道?!”

    这句佛经的意思是说,世间善者,行仁慈之举,为他人造福,功劳甚大,而为他人讲解佛经,让他人悟道,功劳更大。是以惜玉有此一说。

    任氏瞟了李从璟一眼,抿唇想了想,道:“佛经如是,但恐怕传真大师的意思,在其前不在其后。”

    李从璟轻叹口气,道:“传真大师知道我即将领兵伐梁,他这是劝我在征战中,少造些杀戮,多积攒一些功德!我佛慈悲,传真大师身在一隅,心有黎民,是真大师!”

    惜玉愣了愣,而后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自己对着自己点头,忍不住问道:“那公子会这么做吗?”

    李从璟摇头,无奈道:“传真大师此言,不负他佛门大师身份,但作为一军统帅,沙场征战,我也有自己的身份。沙场杀戮,为战为胜,岂是我想少些便能少些的?”

    “对了。”李从璟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下脚步看着任氏,“今日传真大师约我所为何事,现已明了。不过小娘子约我何事,却是至今还未提及。”

    任氏俏脸微红,不好意思起来,惜玉翻了个白眼儿,心里诽谤:看你问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真不知道小姐的心意吗?

    李从璟自然是知晓任氏心意的,面前两个小娘子都不说话,变相以沉默表示对他的抗议,他浑然没觉得尴尬,轻咳了一声,“还未请教小娘子芳名。”

    “婉如。”惜玉抢先为任氏说道,这小丫鬟一直很有激情,说罢眉头一挑,“怎么样,李公子,我家小姐的名字很好听吧?”

    任氏瞪了惜玉一眼,怪她多嘴,又对李从璟道:“寻常名字,让公子见笑了。”

    李从璟没有妄作置评,而是颇有感怀的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潯猓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

    任氏双眸一亮,还未开口,那边厢惜玉又摇头晃脑的应和起来:“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携藏。”

    吟完,不忘嘻嘻一笑,打趣道:“有缘相遇,你我两人互相欢喜。这首郑风还真是应了公子和小姐的景呢,真叫人羡慕呀!”

    这首“郑风”描写的,确实是两人偶遇后相互倾心的故事。惜玉毫不停顿的吟出来,李从璟惊讶异常,饶有深意打量着她,心想该不会你才是小姐,任氏才是丫鬟吧?你这么抢你小姐的风头,真的合适?

    芳名婉如的任氏偷偷拧了惜玉腰身一把,低声暗骂一声“死丫头不知羞”,又发现李从璟正看着她俩,顿时又不好意思起来,那模样分外温婉娴静,倒是应了婉如这两个字。倒是惜玉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在一旁娇笑不停。

    开元寺外有饭馆,为来往香客供给简单饭食,李从璟等人走到跟前,瞧了一眼天色,笑着对任氏和惜玉道:“这会儿也到了吃饭的点了,不如先填填肚子如何?”

    任氏悄然点头,惜玉拍手叫道:“好呀好呀,早就饿死啦!”

    饭馆里人不少,三人进厅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意点了几样饭菜之后开始闲聊起来。两人相识于开元寺,自然以开元寺为话题源点,说些礼佛之事和佛经。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任氏生活简单平凡,两位小娘子对李从璟叱咤战场非常好奇,李从璟本不是一个喜欢自吹自擂的人,说起这些经历的时候,也多挑一些趣事和将士轶事说了。任圜原是泽潞掌书记,李从璟又曾平定过潞州李继韬的叛乱,说起来还能扯上一些渊源,是以聊到后来气氛愈发热络。

    饭菜上来之后,三人边吃边谈,任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恬淡文静,惜玉则令李从璟“刮目相看”,吃饭的模样比军中大汉还要威武,深得野猪刨坑的精髓,嘴角都沾满了饭粒,让李从璟不得不大笑。

    饭馆里人不少,旁边一桌几个男子听见李从璟的笑声,看过来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他们的话题,或许是想要压倒李从璟的笑声,这几人的声音大了不少。

    “魏州三杰去工部尚书家比武招亲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这事儿现在魏州城里谁不知道?不过要说三杰却不太合适,要我说,应该说一杰。”

    “一杰?”

    “对,这一杰就是那工部侍郎的公子,张正。”

    “可这回比武招亲赢得是李公子,你怎么说张公子是一杰?”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公子能文能武,说是一杰不为过。那李公子,已经不能用人杰来形容了,那是高于人杰的存在,堪称天才。至于吴铭,不过是纨绔一个罢了。”

    “说得好,还是你见识透彻。”

    “那当然,要说工部尚书家的千金,我偶然也是得见过一回的,那真是倾国倾城之貌,她与李公子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谁说不是呢!咱们魏州女子,就数这位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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