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帝国在草原第一支常驻军,你俩要做出表率来。”李从璟对李彦饶寄予厚望。
李彦饶、杜千书齐声应是。
李从璟又道:“往后有需要,只管向朝廷提就是,镇北营是帝国在草原的矛,帝国也是你们的后盾。”
李彦饶显出几分豪气,“殿下放心,不出一年,镇北营必能向帝国交付上好战马万匹!”
这话涉及到帝国马政,这也是帝国随后需要着力解决的大事,在这之前,帝国战马主要来自丰、胜二州、沙陀故地及其它地方的有限马厩,已经不能满足日后需要,对此李从璟没有多言,但也少不了一番勉励。
“饶州军的兵甲、将官,何时归还,一回归还多少,视耶律敌烈的表现而定,你们自己拿捏分寸。”李从璟最后道。
至此,契丹之事就算落下暂且落下帷幕。
随后,李从璟随河东军一道入关。
入关之后,李从璟嫌跟着河东军行军脚程太慢,就带了近卫,先一步往晋阳(太原)而去。
年节时北上,在契丹折腾许久,如今春日已经过半,一只脚踏进了暮春时节,正是万物勃发,草木绿荫初成规模的时候,李从璟等人虽说不至于游山玩水,但在路上行走,也免不了过山望河,自然多有一番意趣。
踏进晋阳地界之后,官道上的行人明显多了不少,有唐一朝风气颇为开放,加之又是春日时节,山庄田野中有不少踏青的郎君、娘子,尤其是到了晋阳近郊,往来的骡车毛驴填塞道路,但凡有绿荫、桃花、流水之处,皆有游人相围,便是那矮山上,也可见各色衣衫。
那些儿郎也就罢了,无非是腹有诗书的卖弄文采、没有诗书的彰显勇力,而那些个一年中难得到处跑几回的娘子们——正经官宦人家的娘子们,无论大娘子、小娘子皆是轻衣薄衫,穿戴的花花绿绿不说,更有那眉点花子、颊施粉黛的美娇娘,不惧还未走开的冷意,露出粉嫩如水的小胳膊、白皙如玉的白脖子,再放出几声黄鹂般的轻笑,真是比那百花还要迷人眼。
当然,最为紧要的,还是这些娘子们眼中的妩媚与风情,那可是比黑白无常还要能勾人魂魄,毕竟人家难得出来一趟,一放出来自然要可劲儿展露风姿,期待才子佳人的好事能落在自己头上。
只要想想后世那些周末如同监狱里放出来的高中生们的疯狂,就不难想象此时那些娘子们的热情似火。
李从璟不得不把近卫远远放在身后,免得他们妨碍自己欣赏风景。
上一世他也算见惯了各种制服诱惑,但平心而论,没有一种制服比唐服更适合中国女子,尤其是配上唐人的妆扮,真是美得诗情画意。要不中国人形容女子之美都说美若天仙呢,天仙的风采神韵,就算不低眉不娇羞,仅仅是静静的站在远处,也是美得直入心灵。
若是再能俯身去抚一株雨后的凤仙。。。。。。
“薄罗衫子金泥缝,连枝花样绣罗襦。”李从璟望着在路边弯腰弄花,静若处子一名小娘子,只恨没有携带一柄折扇,“却嫌脂粉涴颜色,淡扫峨眉朝凤仙。”
他这厢胡拼乱凑了一首诗,津津有味的欣赏那小娇娘,对方闻声抬起头来,眉如远山眼如清泉,正是人比百花瘦,见李从璟正含笑打量着她,不禁粉脸微红,但她却也不低下头去,反而一直迎着李从璟的目光。
“莫哥儿,快,折扇拿来!”李从璟心头大喜,心说这不正是本才子卖弄风流的时候?
啪的一声,手上重重落了一个物什,李从璟无暇去看,顺手拿到身前,随手一转,正想潇洒的打开,忽然嘭的一声,自己胸前就挨了重击,他低头去看,只见手里拿的,哪里是什么折扇,分明就是一柄短刀。
李从璟这才想起莫离早就回洛阳去了,心头一惊愕然转头,就看到桃夭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眼帘耷拉得跟树懒一样。
李从璟顿感无趣,再看那小娘子时,只见她掩嘴娇笑,朝李从璟抛了个不知名的媚眼,这才婀娜起身,手抚着花草远去,留给李从璟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背影。
“想我堂堂大唐帝国秦王。。。。。。”李从璟看了手中短刀一眼,愤愤挂在腰间,正想大喊一声来人,把那小娘子给孤王抓回来,就听到一声惊问:“秦。。。。。。秦王殿下?”
李从璟循声去看,就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正站在道旁,吃惊的望着自己。见自个儿转过头来,那富家公子瞧见果然是秦王,连忙下拜,“小民拜见秦王殿下!”
李从璟跳下马背,哈哈一笑,过去拉起对方,使劲儿拍了对方肩膀一下,“我这才刚回来,就给你撞上了,好家伙,今儿又出来卖弄风骚?”挤了挤眼,压低声音道:“就不要叫秦王了,我回来随意看看,原本打算今日进过宗祠,就去找你喝酒。。。。。。”
眼前这富家公子,唤作张有生,却与莫离一样,同样是李从璟发小,年少轻狂时没少在一起厮混,只不过关系比不得莫离亲近,才能也要差上一些,饶是如此也绝非庸人。
早些时候,李从璟在淇门草创基业,也给他去了信,让对方来相助自己,只不过彼时对方去游学去了,兵荒马乱的竟是数年未归,后来李从璟诸事繁忙,身边渐渐不缺人手,就没顾得上再叫他。
如今,张有生的父亲在太原任职,由于太原是当朝基业之地,朝廷于此设太原府,张有生的父亲便是太原府两名少尹之一,从四品的官职,绝对的地方大员。
两人也是多年未见,此时不免叙旧半响,李从璟遂得知对方游学归来之后,本欲去投自己,后来见朝廷大开贡举,便想贡举出仕,只是时运不济,如今却无功名在身。
“殿下。。。。。。李哥儿既然归来,何不与我等同游一番,今日某相约了不少人,其中不乏青年才俊,李哥儿正好看看今日的太原才俊是否能入眼。”张有生朝李从璟眨眨眼,含义不言自明,他今日相约的自然不止是青年才俊,怕是大家闺秀也不缺。
如今李从璟贵为秦王,于情于理,张有生都没有不与之亲近的道理,又见李从璟并不拿捏秦王架子,此念也就更加深切。
李从璟沉吟片刻,按理说归乡当先见长辈、拜祖宗,但如今太原却是没他什么长辈,都去了洛阳,便连宗祠也只剩下故址,见张有生诚意邀约,再看看左右满是小娇娘,正好放松一番,劳逸结合方是持久之道,也就不推辞。
“桃大当家,同去?”李从璟对桃夭夭道。
桃夭夭回了一句“我要歇息了”,就打马离去。
李从璟嘿然,心说这娘们儿虽然平日里不乏醋意,但到底识得大体,知道我要去品鉴太原百花,也就不跟着碍眼。
李从璟招收叫来孟松柏,吩咐他让近卫们在远处歇着,不必靠近护卫,孟松柏俯身称是,至于他自己,肯定是要带一些精锐以仆从身份相随的。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李从璟望了一眼面前的无边春色,搓了搓手。
章六十九 你说对不对【第二更】()
当世但凡显赫人家出行,讲究的是排场,哪怕眼前的郎君、娘子们都只是小辈,但侍婢、家奴如云相随是必不可少,要不然多年后苏东坡还得意“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呢。
加之眼下是清明节气,与上元、千秋一样,乃是少有可以任意放纵的时候,朝廷都鼓励百姓出游狂欢,以彰显盛世景象,那稍微有些家资的,便要拿出压箱底的手段,可劲儿人前招摇。
张有生即是如此,他就一身鲜亮衣袍,既显得金贵又不失风雅,再加上本身卖相不差,这回不仅带上了一群壮实家奴,连带猞猁、鹞鸟都牵了出来卖弄,正是一派飞鹰走狗的富家子弟做派。
既然是富家公子,自然更容易得到小娇娘们的青睐,这条定律都是不变的。相比较而言,李从璟就显得寒酸了,他刚从边境归来,除却铠甲、王袍就是几身寻常青衫,而且还是穿旧的,虽说气度仍在,但常人看去,也不免只会觉得那不过一介书生。
而且还是很穷的书生,毕竟连这样的日子都拿不出好家当来装点自己。
“李哥儿。。。。。。”张有生有些迟疑。
李从璟摆摆手,“如今你是太原地主,我就算客随主便了。”
张有生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和李从璟汇合了自己的家奴,向河边去。
此时的太原城建在汾河边上,故而百姓游玩,大多以汾河为依,河边多有槐树,兼有花田,小股细流也是密布纵横,这时节又是油菜花开的时候,田野中的景象美不胜收。
张有生领着李从璟朝河边一处搭有帷帐的地方而去,彼处有高台,围着许多人,想来是有些节目。
“张郎!可算逮着你了,先时不是说好比比咱俩的鹞鸟的么,好好的为何失约?”
随着一阵响亮叫声,过来的是一个足有两百余斤的胖子,脸上还有些水痘,不过观其衣着华贵,应当也是太原有名的富家公子。在这胖墩身旁,还聚着一些儿郎与小娘子,其中不乏姿色上乘的,莺莺燕燕聚在一起,本身就是一道靓丽风景。
“原来是钱郎。”张有生笑着回应,“方才遇着了故人,一时不觉却是失约,失礼失礼。”
“便是这位?”钱胖上下打量李从璟。
张有生有些局促,不安的看了李从璟一眼,“这位是李哥儿,与某打小相识,现居洛阳,如今归来。。。。。。”
“原来是李郎!”张有生话未说完,钱胖已经一步跨过来,一把攀上李从璟的肩膀,豪爽的笑道:“既是张郎之友,便也是钱某之友,不必这般客套!嘿。。。。。。身子好壮实!”
他倒是不介意李从璟一介布衣。
李从璟笑道:“赶钱哥儿差了些。”
“哈哈,张郎你这好友说话真有意思,某甚是喜欢!”钱胖虽然卖相不佳,倒是很随和。
看钱胖与李从璟勾肩搭背的模样,张有生嘴角抽了抽,忍住上前一巴掌拍死对方的冲动,“钱郎,李郎不是一般人,他。。。。。。”
他本想说李从璟不喜欢被人这样“亲近”,话未出口,钱郎已经豪迈的一挥手,“某知晓,李郎是正经读书人,某看出来了!”说完,他对李从璟挤了挤眼,“某学艺不精,肚子里没多少文墨,李郎不介意某粗鄙吧?”
李从璟当然不介意,笑着回应:“意气相投就好。”
钱胖顿时大为开怀,竖起大拇指,“对脾气!”说完不忘对张有生道:“和你一样对脾气!”
张有生脸色有些发黑,心说我与秦王能相提并论么?
旁边那几位小娘子,见这钱胖姿态憨实,也是掩嘴一阵娇笑,其中不乏有人多看了李从璟几眼,一位鹅黄衣裙的小娘子,应该是跟钱胖相熟,打趣道:“李郎可是国姓呢,钱胖子你可是高攀得紧。”说完,不忘对李从璟轻巧笑上一回,姿态可人。
钱胖见状,哼哼道:“何家娘子,某看你是对李郎上心了吧!”摸着下巴,望着李从璟啧啧道:“李郎也的确一表人才,这份俊朗之色,某等可是大为不及啊!”说罢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一脸哀怨的叹息。
“你这登徒子!”
张有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道:“孙郎还在河边相候,我等还是快去过去得好。”
“走走,且去且去!”
众人这才一道笑笑闹闹继续赶路。
张有生悄悄靠近李从璟,一脸忐忑歉疚,“李哥儿,这钱郎平日里就是这般孟浪,鲜有正形,还望李哥儿不要见怪。”
李从璟:“无妨。”
正说着,钱胖那大脑子凑过来,指着不远处连连道:“快看快看!”
李从璟转头望去,立即呆了呆。
不仅是他,张有生也是如此。
河边不远处是片桃树林,桃花正好。最边上一颗桃树下,立着一名小娘子。她着一身高腰绿裙,发髻如云,肩上搭一柄白底花伞,挡住几片桃花,静对烟波朦胧的江水,如云上的飘渺仙子。
距离不太远,能见她腰若流纨素,撑伞的手嫩如削葱根,一瓣桃花落在她肩上,她转过头伸手来探,这便露出晶莹如玉的五官,柔软的似要滴出水来,那一双点绛红唇,仿若不堪轻风微拂。
花瓣从肩上飘飘落下,她便弯身去拾,群芳争艳,不及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点风情。
李从璟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仿佛世间所有的柔嫩与娇弱,都叫她一个人占了,再没有言语能形容她的美。倾国倾城太重,怕压坏了她的肩,西湖荷花太朦胧,没有她那样可以把握,青山远月又太空灵,不及她悄然低眉的风情。
她站在你面前,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小娘子。
李从璟一时忘了说话。
钱胖摇头晃脑道:“貌若天仙,貌若天仙。。。。。。哎呀我呸,这是在侮辱她啊!”
张有生悄然摇头,“果然是她。”
李从璟便问:“她是谁?”
“说起这名小娘子,来头可就大了!”钱胖抢先道,说出口的话却文不对题,“自打她出现在太原,不知引来多少牲口。。。。。。请原谅某用这两个字,不知引来多少牲口垂涎,可完全没有人得手啊,莫说得手,便是连她家的门都没能进得了!”
张有生收回视线,朝江边的帷帐示意,对李从璟道:“今日太原府尹的长子孙郎在这里摆出这样大的阵仗,折腾了许多玩乐的东西,可不就是为了吸引这小娘子过去看看?”
他又摇摇头,“估摸着是没戏。”
钱胖长叹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以前某不信世间真有这样的小娘子,毕竟六宫粉黛也无不是人间绝色,但自从看了这位小娘一眼,某是深信不疑了!”
钱胖这话一出,立即引来身旁无数道仇视的目光,他一缩脖子,再不敢说话。
李从璟笑道:“要某说,再好看的小娘子,也不如自家娘子来的美。诸位,我等还走不走了?”
先前落在钱胖身上的无数道仇视目光,在他这话出口之后,立即化作春风细雨落到他肩上。
“李郎说的是,果然是正经书生,就是会说话。”钱胖被解了围,立即打着哈哈翻篇,“快走快走,孙郎怕是要等急了。”
没多时,众人来到来帷帐处,这里聚集的人多,很是喧闹,一路走来,光是投壶、斗鸡、斗草花等百戏都见了不少,看来今日组织这场聚会的人的确是大手笔,在帷帐近处,李从璟甚至看到了角抵、踢球的,也怪不得远近游人都会过来凑热闹。若是所料不差,各种百戏都是有赛制和奖励的。
帷帐中搭有高台,是为显贵者坐以观戏的地方,张有生口中的孙郎,便是今日这场活动的主要组织者。李从璟等人坐下没多久,张有生就在他耳旁道:“孙郎唤作孙钱礼,太原府尹的长子,这几年仗着他父亲的势,在太原城中很是跋扈,没少做些出格的事,但没人能治他。。。。。。他来了。”
李从璟心中暗笑,孙钱礼,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再加一个字就凑足“赵钱孙李”了。
“张大你可来晚了。到了也不过去招呼我一声,是嫌我没有下去迎你?”孙钱礼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出口就有不快之意,此人面向倒是颇为英俊,就是眉宇间的阴气太重了些。
这边厢众人都起身相见,张有生起身笑道:“失礼之处,先行赔罪了。今日路遇故友,言谈间竟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