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倍、耶律德光互看对方一眼,双双冷哼一声,俱都在心中表示,看在战阵有突破的份上,老子懒得跟你计较。
“忠心之人必是骁勇之士,上得天佑,下得军心,朕的臣子,没有让朕失望!”耶律倍看着战场悠悠的说道。
却是因为那突进的步军,乃是他的部曲。
耶律德光一听这话心里又不是滋味了,看向耶律倍,暗说你他娘的还没完了是吧?
最后还是主动收回目光,心中安慰自己,老子懒得跟你计较,肚量狭小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这边厢,耶律倍得意洋洋,耶律倍故作清高,两人臣属见两人终于消停了,都是心头大松,少不得暗暗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那些个侍卫武将,都纷纷退后,倒是那些个文臣,擦完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再看对方的文臣时,顿时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乃是一群白痴,纷纷扭头冷哼一声,懒得再去搭理对方。
自命清高而又傲娇得一塌糊涂。
然而耶律倍并没有能得意很久,耶律德光也没能继续故作高深继,随着左右一阵惊呼,战场又起了变化。
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军精骑,从那山侧后杀将出来,凶猛残暴得不能直视,一出现便打的面前的契丹精骑措手不及,没两下就杀散了面前敌军,而后一鼓作气冲破挡在前路上的契丹骑兵军阵,直指那一个正与卢龙军阵厮杀的契丹步卒军阵。
这批唐军精骑,来的突然不说,战力彪悍的简直不像话,前阵的契丹大将骇然不已,连连大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然而对方速度太快,他调兵遣将不及,而原本能阻挡这支精骑的兵力也不少,却因为对方蓄势而来,正在劲头上,都给这支精骑砍瓜切菜一样砍翻。
旋即,精骑煞神一般杀到契丹步卒军阵侧翼,拦腰便冲进阵中,这下就成了狼入鸡圈,好一阵鸡飞狗跳,羽毛满天飞。那契丹步卒军阵正与卢龙军阵交战,本就不战上风,这下给一支从天而降的精骑拦腰冲杀,哪里有余力去抵抗,不多时就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耶律倍气得直跺脚,对自己精锐部曲的伤亡心痛不已,“这是何人,这是何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昨日他的部曲刚被卢龙精骑蹂躏一番,那也是对方骑将太难对付,对军阵虚实、强弱看得太准,他猝不及防才被对方杀得措手不及,让对方三进三出阻拦了阵脚,而后扬长而去。
耶律倍本已将其视为奇耻大辱,却不曾想今日又莫名其妙杀出一支精骑,又给他的部曲杀乱,接连受辱,耶律倍顿觉他皇帝的威严无处安放。
耶律德光也是一阵心惊,对方杀败的虽是耶律倍的部曲,但眼下两人合力进击卢龙军,对方的优势即是自己的优势,眼见步卒大阵攻势被毁,他心头也是好一阵可惜。
只不过比起耶律倍的失态,他却要稍微冷静一些,毕竟砸碎的家当不是自己的。。。。。。
“这支精骑。。。。。。”耶律德光见其冲阵,甚感熟悉,却又不知为什么熟悉,正思虑间,卢龙军阵已是发出阵阵大呼,闻听此言,耶律德光这才醒悟,不禁脸色一变。
“气死朕也,气死朕也!”耶律倍仍是暴跳如雷。
却见,那支精骑杀败契丹步卒军阵后,却不着急退入卢龙大阵中,反倒是在阵前继续顺着偃月阵外围冲杀,大开杀戒之下,将契丹攻势硬生生给打的土崩瓦解。
耀武扬威!
怪不得卢龙将士齐声高呼这支精骑之名。
他们喊的是——君子都!
章六十一 如何不相争【第三更】()
耶律德光瞄了耶律倍一眼,心说真把你气死了倒是省事。
“这。。。。。。君子都,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先前未曾接到消息,提及君子都北上啊!”耶律德光的一个臣属吃惊道。
容不得他不吃惊,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早年间郭威率君子都杀到西楼,可是给过西楼不小震慑,那就是一支不能以常理揣度、衡量的军队。
耶律倍在听闻卢龙军齐声大喊君子都之名后,也是面沉如水。契丹二十万大军轮番猛攻卢龙军,正是攻势大成士气旺盛之际,各部勇猛精进本极有可能取得进展——那靠近卢龙军阵的步卒军阵就是明证。
殊不料君子都此时杀到,不仅瓦解了一波契丹军的攻势,同时也给卢龙军涨了势,此消彼长,虽然远不能动摇根本,却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仅耶律倍深表忌惮,众人面色都不好看。
耶律德光却冷哼一声道:“区区君子都,竟使诸位一片愁容,真是可笑至极!那君子都便是再如何骁勇,终究不过三千人马,于大势能有多少妨碍?我契丹大军雄兵二十万,便是再给李从璟三千人马,又能如何?他们还能反了天不成!”
众人闻言,立即讪讪,耶律德光这话说的不客气归不客气,的确是一番真理。
方才他们眼见君子都骁勇难挡,一时难免气势被压低了些,此时闻听耶律德光之言,也都连连附和,纷纷说三千人在二十万大军面前,不过一介蚊虫而已,抬抬手指就灭杀了,不用在意,也有人说君子都之所以能逞威风,不过就是蓄势而出,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往后失去了这等先机,就再不用高看了。
耶律倍眼见耶律德光出了风头,大为不满,暗暗恼恨自己为何就没及时说出这番话——而后又宽慰自己,这番话其实自己也知道,就是不屑于说出来而已,且让那逆臣得意一时,稍后老子再收拾你。
“君子都本就是李从璟亲军,既然李从璟到了,君子都出现也不足为奇。”耶律倍摆摆手,做足了不以为意的姿态,“李从璟调来君子都,也就再无兵马可调了,这区区三千人六千马,无关痛痒,且让诸军再战,早晚必破卢龙军!”
皇帝发话了,众人立即又是一阵符合、奉承。
于是众人收拾心情,再看战场,而契丹军则重整攻势,再举战阵。
然而形势并不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
黄昏时,又一支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
若说君子都的出现、建功,依仗的是出其不意,骤然袭击,其本身不过是势单力薄的“一小队”人马,那么此番出现的,就是大摇大摆走过来的一支“大军”了。
人马相加,已是过万之众!
君子都出现后,虽说耶律倍、耶律德光不认为还有唐军会出现,但大军还是放了游骑去两翼游走,是以这支唐军的出现,早早就被察觉到踪迹,而后报告给耶律倍和耶律德光知晓了。
“大同军?”耶律倍与耶律德光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云州大同军,怎会。。。。。。竟然,也来了?!”
的确是来了。
大摇大摆的来了。
旌旗飞舞,鼓声雷动,招摇过市一般。
大同军出现后,并不着急去攻打契丹军,而是在卢龙军侧翼摆下军阵,而后。。。。。。开始扎营!
“这帮唐贼竟然开始扎营?在我二十万大军面前,他们竟然大摇大摆扎营!”耶律倍一张脸又给气红了,“区区万众,真当朕不会去打他们吗?!”
耶律德光面色凝重,“过万之众,当谨慎应对。”刚说完这一句,觉得有些太不给耶律倍面子,不得不咳嗽了两声,“得先弄清他们的意图,再从长计议。”
“意图?他们不就是想救援卢龙军吗?还能有什么意图!朕岂能让他们得逞?”耶律倍沉下脸来。
耶律倍心中骂道你个白痴,面上还是尽量不动声色,“大同军坐拥万众,步骑皆有,战力已然不容小觑,且他们来的好整以暇,阵防严密,不会给我们贸然出动就轻易得手的机会。一战不胜,徒涨他人士气,于我不利。再者,大同军既然来了,就与卢龙军成了相互呼应之势,以彼防守之严密,要同时杀败两军,难度不小。”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说到这里,耶律德光也是暗暗头疼,先前他与耶律倍都只想着干掉对方,对南边疏于防备,而卢龙军一路北来,尤其在打退饶州军后,游骑斥候对南边控制比较严密,又因他两人对卢龙军发起攻势尚短,一心拿下对方军阵,还无暇去重视南边。。。。。。种种原因之下,再加之大同军游骑布置得当,竟然使得他们没有更早发现大同军,直到人家到西楼了,才知道人家来了。
“最重要的是什么?”耶律倍不知道耶律德光在反思过失,见对方停顿了片刻,便忍不住问。
耶律德光看向大同军,面容严峻,浑如青山,“大同军之后,还有无其它唐军?”
耶律倍心头一跳,“难道李从璟调派的唐朝援军,不止大同军?”他转念一想,心头顿时一片苦涩与忌惮,“的确。。。。。。极有可能。”
说到这里,耶律倍没有再说下去,而耶律德光竟是也没有将话题深入的意思。
因为他二人心里都明白过来。
仅是大同军与卢龙军合力,契丹军就无法轻易拿下,若是唐军真的还有援军在赶来,那形势就极为不乐观了——极有可能的局面是,一时半会儿根本就不能拿唐军怎么样。
这还要取决于大唐援军的规模,若是大唐调集了更多军队北上,到时候莫说短时间内拿唐军如何,只怕他们一直就不能拿唐军如何。
这就很值得深思一番了。
拿不下唐军,那就只能。。。。。。
耶律德光忽然认真道:“兄长,唐军极有可能还有援军到来,若是如此,契丹将再度面临四年前的局面,甚至比四年前更加严重!值此国家危难之时,臣弟愿以身报国,相助兄长抵御外敌,一心一心,绝无欺瞒!”
耶律倍一怔,随即双眼微眯,两人这回碰面以来,这还是耶律德光第一次以“臣弟”自居,向他称臣,“哦?你果真愿意尽心尽力助朕抵御外敌?”
“国难当前,不存私怨!”耶律德光严肃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臣弟虽然私心深重,却也知道,若是契丹不存,个人断无幸免之理!臣弟与兄长之争,成败皆是家事,但若是家都没了,争执还有什么意义!”
“好,好!”耶律倍点头称赞,“既然如此,你且说说,当下该如何?”
耶律德光眉目坚定,“猛攻大同军!”
“哦?”耶律倍不动声色,“方才你不是说不能贸然行动?”
“此一时彼一时,兄长请想,若是唐朝援军甚多,一旦让他们陆续到来,形成合力,到时要胜他们可就不容易了!”耶律德光果决道,“唯有在此之前,猛攻大同军,使之不能与卢龙军合力,再破卢龙军,我军方可扭转战机!”
耶律倍不置可否,“先前打了一夜一日,也没能攻破唐军第一道防线,此时猛攻,能收成效?”
耶律德光苦涩一笑,“兄长何必明知故问。先前虽然战事激烈,但你我相互推诿,彼此猜忌,谁也不肯尽全力,这才无法突破唐军防线。。。。。。”
“放肆!”耶律倍厉呵。
“是,臣弟有罪!”耶律德光低下头。
耶律倍嘴角动了动,像是满意的笑,又不紧不慢道:“先前不尽力,朕如何相信你,往下便会全力以赴?”
“臣弟愿亲临战阵,督导战事!”耶律德光仍是弓着身。
耶律倍目光闪动,打量了耶律德光好半响,这才道:“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朕岂会不信。”说着,耶律倍就要去扶起耶律德光,再说些兄弟同心之类的勉励话,好彰显自身的品德,但动作做到一半,还是生生忍住,“既如此,你且速去,朕自会为你掠阵!”
低头的耶律德光,察觉到耶律倍扶他的动作到了一半又停住,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谢兄长!”耶律德光自己直起身,“那臣弟去了!”
“且去,朕也当归去严令将士。”耶律倍声音平静,而又尽显皇帝威严。但实际上,他心头跳动不停,方才要去扶耶律德光时,他猛然惊醒,若是耶律德光趁他去扶的时候,骤然发难,将自己制住,那旁人是绝对反应不及的!正因如此,他才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动作。
就在耶律德光转身离去的时候,耶律倍忽然叫住他,“你方才说,谢什么?”
耶律德光微微一怔,然后转身,行礼,“谢皇上。”
“很好。”耶律倍笑意浮上脸庞。
。。。。。。
耶律德光去卢龙军阵前督战后,他的部曲果然加强了攻势,而且不止加强了一星半点,多番猛攻之下,将士伤亡惨重,但他半分也不心软,红着眼睛,拔刀在马背上宣读军令,严明赏罚之制。
耶律倍见耶律德光这般拼命,也少不得严令部曲,加强攻势,去死磕大同军。
不知不觉间,暮色降临。
夜渐深。
直到子时之后,契丹将士望去,但见耶律德光仍在阵前,面对卢龙军,那身他自个儿特有的甲胄很明显。
军心大振。
而此时,卢龙军阵与契丹军阵交战的地方,有一群人,突入卢龙军阵后,竟然被卢龙将士拉进了阵里,并且没有被卢龙将士刀剑加身。
被拉的那个人,是耶律德光!
“殿下,耶律德光来了。”孟松柏来报。
李从璟微微一笑,“让他进来。”
他与耶律德光曾有盟友之约,故而在他身边留了人,以备联络。
寻常甲胄的耶律德光,被收了刀,卸了甲,他在卢龙军阵中唯一的帐篷前整了整衣襟,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而后大步走进帐篷,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然而他一进帐,整个人就愣住了。
帐中坐着一个人。
耶律敌烈!
章六十二 倾军投大唐【第一更】()
两军正在对垒,阵战颇为激烈,金戈厮杀之声,更是远传十里之外。耶律德光选在这个时候来见李从璟,也亏的是李从璟曾在他身旁留了人,这才能事先阵前联络,而后经过一番周密安排,把他带到李从璟面前。
来之前,耶律德光做了许多准备,进帐之前,也将接下来要谈的话细细梳理过。此番虽是有求于人,他却没打算把自己的姿态压得太低,然而无论如何耶律德光都想不到,饶州大军主帅耶律敌烈竟会坐在帐里。
李从璟高居主位,虽无笑意,但看向耶律德光的目光,满是揶揄,那模样比笑出声来更显智珠在握。耶律敌烈坐在客位,见耶律德光进帐,着即起身,见礼道:“殿下。”
“南院大王也在这里?真是巧了。”耶律德光收敛神色,压下心头惊讶,不痛不痒说了一句话后,到帐中向李从璟见礼,“秦王,别来无恙。”
李从璟坐着没动,淡淡道:“若是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耶律德光你也这般问候孤,孤却极是不快。怎么,挥师十万,与孤开战一日夜,这时候也好意思问孤别来无恙?孤可是有恙得很呐!”
耶律德光嘴角动了动,作痛苦状,“都是被逼无奈,还望秦王大人不计小人过。。。。。。”
“岂有此理!”李从璟一拍案桌,“孤王好心助你,有意提携你做契丹皇帝,此番更是不惜千辛万苦,领卢龙将士远道而来为你助威,你倒好,不领情也就罢了,竟与耶律倍那厮合谋,见面就对孤王动刀枪!如此厚颜无耻之行径,简直闻所未闻,令人发指,令人不齿!孤王告诉你,孤王很愤怒,后果很严重!”
耶律德光眼角抽了抽,心说你他娘的也好意思,嘴上说着跟我联手,暗地里却指使耶律敏不开城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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