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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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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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从璟点点头,站起身,对莫离、王朴道:“处理流民之事,你俩先且商议,定下章程,待孤王回来看过,一并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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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二 欲为大事不避难 细加运筹方有成 1() 
人固有一死,徐永辉并非不怕死,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自己到死都在被人利用。

    因是他求见李从璟。

    从城墙上下来,到被关押在节度府衙别院,不短的几个时辰里,徐永辉想了许多。他并非蠢笨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成为而今的滑州节度使。

    虽说滑州节度使权柄并不重,统辖之地不过一州七县,在当世属于末流,然则节度使就是节度使,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从璟没有将徐永辉关押在牢房,除却不想对他处置过甚,引起滑州驻军的动荡,恐怕还有给他留了一线生机的意思。

    因此,徐永辉认为自己能够见到李从璟。

    但他也知道,生死一线之间。从生到死,他很可能只有眼前这一次见到李从璟的机会。所以他决心把握住,哪怕付出的代价大一些。

    谁会求着去死呢?

    李从璟负手进门,徐永辉趋前行礼,第一句话便是:“秦王殿下,今日牙城动乱之事不同寻常,定是有人在幕后策划指使!”

    屋中有高脚圆桌、圆凳,李从璟寻了一只圆凳坐了,也不叫徐永辉起身,理顺衣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李从璟的意思很明白,**是示意徐永辉继续说下去,摇曳的灯火中,徐永辉神色显得急切,他转了个身,面对李从璟,躬身抱拳的姿势不敢有变,忙继续道:“请秦王殿下相信,下官绝无行刺殿下之心,牙城中的暴…乱,却又分明颇有组织,当时若非秦王殿下府卫战力强悍,后果不堪设想。左右崇牙驻扎牙城,长剑军驻扎城外,却能同时举事,绝非巧合”

    “徐将军!”李从璟不耐烦的打断徐永辉,方才对方所言,实在是显而易见之事,他没有兴趣听徐永辉再给他分析一遍,“你求见孤,就为让孤听你分析案情?”

    “殿下殿下英明!此等末节下官能想到,定然也瞒不过殿下!”李从璟的突然发话让徐永辉一阵忐忑,他急忙重新组织语言,剔除那些分析之词,又见李从璟颇为不耐,知道必须直入主题,拿出有分量的东西来,“下官是想说,下官知道此事乃何人所为!”

    抛出这颗重磅炸弹,徐永辉偷看了李从璟一眼,让他失望的是,李从璟面色并无半分变化,既像对他所言之事毫无兴趣,又似对所有事都已了如指掌,此种观感让徐永辉更加不安。

    他知道,若是他所言之物,皆不出李从璟所料,那就毫无意义。既然他拿不出有意义的东西,他这个人也会变得毫无意义。人一旦毫无意义,只能被遗弃,对他而言,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徐永辉不免更加急切,连忙道:“数日前,濮州节度使遣人来见下官,要与下官商量应对殿下巡查之事下官并未回应殿下,左右崇牙、长剑军之乱,极有可能是濮州节度使李守敬所指使!”

    话说完,徐永辉忙看李从璟反应。

    李从璟神色如常,看了徐永辉片刻,见他一时再也无话可说,不由哂笑:“极有可能?”

    “对,极有可能!”徐永辉连连点头,加重了语气,话说完,才发现李从璟神色不对,心下疑惑不已,啊了一声,实在摸不清李从璟意图。

    “徐将军之意,是说滑州驻军不受你节制,反倒听从外镇藩帅调遣?”李从璟眼神揶揄,不无调侃取笑之意。

    徐永辉顿时语塞,如此说来的确显得他太过无能。连自己的部下都不忠心于自己,实在是生无可恋。然则乱世当道,人人为己,最奢侈之物便是忠诚。那些骄兵悍将,面对让人眼花的财物,何事做不出来?

    就连徐永辉自己,不也是因为李从璟要动他的利益,而准备将他乱棍打跑么?

    上梁不正下梁歪。敬人者,不一定人恒敬之,而叛人者,必定人恒叛之。

    李从璟站起身,似乎失去了与徐永辉继续谈话的兴致,却淡淡说了一句含义深刻的话,“徐将军不妨好好想想,何时想清楚了,再来找孤王。”

    “殿下,秦王殿下!”徐永辉见李从璟抬脚出门,只觉求生希望远去,眼前世界如在天崩地裂,再忍不住,扑通跪倒在地,凄凉的叫出声来。

    李从璟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徐永辉,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徐将军是实诚人,心眼不多,殊为难能可贵。徐来此人,想必徐将军定不陌生,先前他来求见孤,徐将军猜他说了什么?他说徐将军与濮州节度使相互勾结,意欲阻挠孤王此番巡查各州,牙城乱兵,实是徐将军与濮州节度使蓄意为之!”

    话音落下时,李从璟已离开别院,留下目瞪口呆的徐永辉,僵在原地久久忘了起身。

    徐来,便是徐永辉的心腹幕僚,说起来还是他的族人,乃是一名士子。当世科举之制虽存犹废,徐来上进无门,遂投了徐永辉。

    回到议事之所,李从璟将与徐永辉会面之事,简要与莫离、王朴说了,莫离轻笑道:“只怕徐永辉不能理解殿下话中深意。”

    李从璟在矮塌上坐下来,揉了揉眉心,“这种事终归勉强不得,若他不能开窍,孤拿他也没办法,反之,此事也不必一定由他去做,方法总是很多的。”

    见李从璟这般说,莫离点点头,不复多言。

    王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李从璟,又看看莫离,“你们在说什么?难道殿下希望徐永辉做些什么?”

    “当然。”莫离替李从璟接过话,有些事他能做但不方便**裸说出口,“我且问你,滑州之外,我等下一个目标是何处?”

    “自然是濮州,银枪效节军。”王朴理所当然道。

    “很好。”莫离点点头,“因有牙城之乱,我等得以有理由处置长剑军,然要处置银枪效节军,理由从何而来?”

    “这”王朴一时回答不上来,银枪效节军固然骄兵悍将,不乏劣迹,但若以此处置银枪效节军,无疑有翻旧账之嫌,难免让其他藩镇人人自危,毕竟谁的身家都不会太清白。流民之事固然是个好由头,但有滑州前车之鉴,濮州不会没有防备,要依样对付濮州,很难。

    “当世骄兵悍将分两种,一为士卒骄横成性,如邢州赵太,一为将校无法无天,如皇甫晖,昔日魏博军便是前者,如今的天雄、银枪效节则比较复杂,两者兼有。要瓦解银枪效节,得双管齐下,首先需得擒贼擒王,然后处置士卒。”

    莫离说道:“要处置濮州节度使李守敬,这个由头从何而来?便需要徐永辉出面。”

    王朴失声道:“你要徐永辉指证牙城之乱,是李守敬与其共同为之?!”

    “要捕拿一位节度使,还有什么比行刺亲王、意图反叛更好的理由吗?”莫离摇动折扇,轻轻笑道。

    王朴哀嚎一声,大叫阴险。

    嚎叫过后,王朴问道:“徐永辉怕是不见得会如此做吧?”

    “他还有得选么?”莫离撇撇嘴,“若不如此,他马上就会死,若如此,便是戴罪立功,秦王网开一面,未必不能保得他的性命。”

    王朴长叹一声,“我明白了!今日殿下去见徐永辉,原因便在于此。若无殿下亲见,徐永辉或许不会如此选择,但有殿下暗示,徐永辉必定以为抓住了一线生机,哪有不赴汤蹈火之理?”

    “然也!”

    李从璟拍拍手,“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徐永辉能否悟透其中关节,还得看他的造化。眼下,我等还是先议定滑州流民后续处理事宜。”

    说到此事,先前李从璟去见徐永辉时,莫离与王朴已详细谈论过,初步有了定稿,这会儿由王朴报给李从璟:“流民安置之事,重点有三:衣物、粮食、住房。”

    “以酸枣为例,牵涉进买卖人口之事中的大族、富豪、官吏、寺院,皆已被治罪抄家,其家中财物、粮食储备甚丰,以之散给流民,则流民过冬衣物、粮食不愁,暂时居所也能得到解决。”

    李从璟点头道:“民脂民膏,取之于民,如今也算还之于民,可如此施行。”

    王朴继续道:“短期如此区处自然妥当,却非长久之计。朴与长史计,将抄没之财物、粮食集中,派遣得力官吏、护卫,分批押送至受灾地区,作为流民重建家园之资,此事若是组织得当,时间抓紧一些,可赶在寒冬来临之前,使流民恢复家园。如此,来年口粮、粮种亦有保障。再有不足者,从临近州县调派,可抵来年税赋。”

    李从璟皱了皱眉,沉吟道:“蝗灾地区确可如此行之,只不过水灾地区河流决堤,良田被毁,局部河流改道,使得原有之地,不复再适合居住、耕种,如是迁民回原籍,似有不妥。”

    对此王朴与莫离显然早有考虑,王朴接话道:“殿下所言甚是。水灾之地,当即刻派人勘察,以能否重建为标准加以划分,能重建者迁民回原籍,加以重建。不能重建者,则需要垦荒。垦荒又分两者,一是原籍就近垦荒,一是流民接纳之地垦荒。”

    李从璟寻思着道:“多年来中原战乱频繁,各地颇有匪盗,百姓流离失所者多不胜数,这就使得原本良田之所化为荒芜之地的极多,相比垦荒,重新利用此等土地,要省力得多。”

    王朴与莫离相视一眼,皆道:“殿下英明!”

    “不用拍马屁!”李从璟笑道,“要计量荒田,重新分派百姓耕种,工作量很大,更别说重建家园等等,这些事仅凭我秦王府是做不来的,也不必都由秦王府来做,得发挥地方官吏的力量,让他们主导便是,秦王府只负责牵头、监督。”

    “滑州已经得到控制,辖内各县立即着手行动,你们拟出章程来。至于濮州,待我等去过,再依葫芦画瓢。”

    “是!”

    李从璟与莫离、王朴等人议事完,徐永辉再度求见。

    这回,他被孟松柏带了过来。

    徐永辉见到李从璟,迎面下拜,道:“下官愿往濮州,替殿下诱捕李守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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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三 欲为大事不避难 细加运筹方有成 2() 
朝廷六军与侍卫亲军,并非都驻扎在京都,许多都需要分镇各地,一方面是朝廷为加强对地方控制,另一方面也是方便解决军粮问题。濮州一州之地,设节度使,究其根由,银枪效节隶属侍卫亲军,其都指挥使领军外镇,故领节度使之职。

    李嗣源有意整顿六军与侍卫亲军,且不说精兵强军,首先是加强朝廷对各军掌控力的需要。庄宗东征,未至汴梁而将士逃亡过半,这种事情搁在任何一位君主面前,都足以让人寝食难安。

    银枪效节军都指挥使,也即濮州节度使李守敬,在听完高行成汇报后,坐在高脚椅上沉吟不语。

    高行成带回的消息出乎意料,徐永辉败得太快了些,而且毫无道理,他虽说早就忌惮李从璟,认为应当谨慎对待这位秦王殿下东巡,却无论如何不能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见着李从璟了?”良久沉吟过后,李守敬问待命的高行成。

    高行成据实答道:“不敢离得太近,远远望见的。”

    “如何?”李守敬追问。

    高行成回忆一下,道:“远观之,仪态万千,巍峨峥嵘。徐永辉以两百甲士夹道相迎,秦王看也不曾多看;与徐永辉言谈未及几句,宾主皆欢;率先入城,步履从容,笑容*未减;整个城外相见过程,并无刻意拉拢示恩、惺惺作态,而能让徐永辉甘居其后入城,可见其本事。”

    “如此说来,的确不凡。”李守殷捻须点头,眼神深邃,“然则若只如此,不足以令滑州成今日面貌。”

    高行成寻思半响,又道:“秦王府卫,人人精悍,皆龙马精神,所佩铠甲兵刃,无不精良锋锐,且秩序井然,行走间章法严密。”

    李守敬微微颔首,却道:“如此,可令其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易,掌控滑州难,若只这些理由,在李守敬看来仍旧尚显不足。

    两人捉摸不透缘由,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商谈接下来的应对之策,高行成道:“秦王府的人办事的确有一套,滑州处置流民不当,竟然被他们旦夕之间查得透彻,我等要瞒天过海,恐怕需得再布置的周密些。”

    李守敬是聪明人,他摇摇头,“为时已晚,说不定此时李从璟已经暗中派遣了人手,进入到我濮州各县查探了,以最坏的情况打算,只怕秦王府已经掌握了证据,就等李从璟来算账了。”

    这样的话未免让人吃惊,高行成惊愕道:“这该当如何是好?”

    其实应对的方法不过两种,或者俯首认罪,或者绝地反击。若是如此,李守敬不必犹豫,他想的是这两种方法之间,是否还存在第三种可能,能收获两全其美之效,最不济,不至于鱼死网破。

    李守敬心道:“俯首认罪自然不成,这件事牵扯面太广,若是任凭秦王府拿人,无论本帅愿意与否,濮州都会乱,无论是官吏、富豪还是将士,都不会坐以待毙,暴洪一旦发生,本帅也只有被裹挟的份。”

    明目张胆的反击也不成,总不能做那众矢之的去造反,李守敬不是徐永辉,不会鲁莽行事。

    眼下来看,却又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李守敬很是苦恼。

    李守敬的苦恼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徐永辉来了。

    听闻徐永辉到来,李守敬先是吃了一惊,这在他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不等李守敬让徐永辉进门,高行成便急着道:“大帅,徐永辉戴罪潜逃,请速速将其拿下,送给秦王治罪!”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落入李守敬耳中,却半分也不让他惊讶。

    且不论徐永辉为何会出现在濮州,秦王巡查滑州遇乱,徐永辉就是罪大恶极之辈,他如今逃到了濮州,李守敬不仅要立即跟他撇清关系,跟滑州暴…乱撇清关系,更需要将他捉拿归案,送给秦王治罪。如此一来,有了这件功劳,日后秦王至濮州,饶是有流民处置不当的失误,也不至于鱼死网破,濮州和李守敬都有了转圜余地。

    高行成话说得很大声很恳切,李守敬却沉默下来。

    最终,李守敬说了一句“不可鲁莽”,就对侍卫传话道:“请徐将军进来。”

    “大帅!”高行成大急,“徐永辉乃是戴罪之身,此番又畏罪潜逃,与其但有瓜葛,对我等都极为不利啊!”

    李守敬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看了高行成一眼,“你如何确定,秦王便不知道濮州与滑州有瓜葛?”

    高行成怔了怔。

    如果是这样,徐永辉的行迹便十分可疑了。不仅如此,他出现在濮州的目的也不能不让人怀疑。其他姑且不言,然则,徐永辉是自己逃脱的,还是被秦王有意放掉的?

    总要见过徐永辉,才能知晓一些端倪。

    徐永辉一身风霜,哭丧着脸进入厅中,悲戚流涕,第一句话便是:“悔不听李兄当初之言,以至于今日沦落成为丧家之犬,徐某实负李兄!李兄,救我啊!”

    李守敬连忙走到厅中扶起徐永辉,他做贼心虚,只能借悲恸之色作为掩饰,“哎,徐老弟如何弄成了这幅模样!滑州之乱,愚兄略有耳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胆大到行刺秦王、意欲谋反?!”

    “李兄,愚弟绝无此念,绝无此念呐!牙城贼兵作乱,愚弟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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