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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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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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如何?”李从璟放下手中书籍,以亲王之尊,仍是随手亲自为莫离斟茶。莫离此言话中之意,自然是临行前安排的对付安重诲一事有了进展,因是他颇有期待。

    莫离端起茶杯,小小啄上一口,道:“日前王德妃向陛下进言,意欲为赵王迎娶安重诲之女,陛下向安重诲透露此意后,不曾想安重诲竟然入宫坚持辞谢,此事遂罢。王德妃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很是不乐,据说心中极为芥蒂。”

    “次日孔循便托人向王德妃捎信,表示愿意嫁女给赵王,算是挽救了王德妃几分面子,王德妃欣然应允。而当此时,安重诲却入宫面圣,要外调孔循出任节度使。陛下虽然心中不满,耐不住安重诲态度坚决,勉强同意——此事已经朝议,不几日就会下达公…文了。只不过赵王纳孔循之女为妃之事已经定局,安重诲也扭转不得。”

    “由此,安重诲先失王德妃亲近,再失孔循这条有力臂膀,虽不至于众叛亲离,朝臣中却不乏有人就此对其疏离。加之任圜、李琪另成一派,时至今日,对安重诲而言,无论是威信还是权势,都大为减弱,再不复当初领袖群臣的风采了。”

    李从璟嘿然,虽说因信任莫离之策,早就料到会是这番结果,但事情真实发生,李从璟还是感到由衷高兴。无论如何,日后朝堂上…将只有大臣安重诲,而无权臣安重诲了。

    恰巧此时王朴也过来拜访,他本意与李从璟谈论学问、时政,待听完莫离对安重诲遭遇之转述,不禁大为惊奇。不同于李从璟,王朴对此事前因后果知之甚少,不免好奇,因此感叹道:“安公说来也是一朝重臣,虽说之前因举荐宰相一事,与我秦王府有隙,不曾想我等才离京数日,他竟然落得这番下场,真是奇也怪哉!”

    莫离笑道:“这有何好惊奇的?”

    “怎么不惊奇?”王朴反问道,“原本我还在寻思,要扳倒这个权臣,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哪知他自个儿就倒了!”

    莫离刚喝下去的茶水差些喷出来,指了指王朴,无奈摇头,“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你不去斗对手,对手就自个儿将自己斗倒的?”

    王朴更是惊讶,终究是反应过来,“好你个莫神机,原来是你在作祟,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办成这件难如登天之事的?”

    “这有何难?”莫离放下茶碗,拿起折扇来,“首先,安重诲在荐相一事上吃了亏,此事必然导致两个后果。”

    “哪两个后果?”

    “其一,安重诲寻机反攻秦王府;其二,王德妃闻听安公失意,无论是出于情分考虑,还是出于利益一体考虑,都会相助。”

    “其一如何,其二又如何?”

    “其一,安重诲要对付秦王,他会如何做?”

    “如何?”

    “安重诲是臣子,为臣者,若是自个儿与秦王相斗,不仅胜算不大,而且太过难看,还可能让陛下不喜。当然,最重要的是,一旦日后秦王继位,不说他安重诲死无葬身之地,却必定失宠被贬!”

    “如此说来,安重诲的确不该与秦王相斗。”王朴颔首道。

    “但却不能不与秦王斗。他若不斗,现在便会失去权势。”莫离摇起折扇。

    “这可如何是好?”王朴设身处地为安重诲考虑。

    “这却有个一石三鸟之策,虽说有些难度,你说安重诲选是不选?”莫离笑问。

    “世间事哪有容易的,若能一石三鸟,何惧艰难!”王朴肯定道,很是代入安重诲的角色。

    “这个计策,就是辅佐另外一位皇子来与秦王相斗。”莫离道。

    “好计策!”王朴赞叹一声,“然而选哪位皇子?”

    “选谁?赵王最合适!”莫离道。

    “的确如此,宋王太年幼了。”王朴点头,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倘若安重诲想不到此计,那该如何?”

    “无妨。”莫离微笑道,“让他身边之人帮他想就是了。”

    “安公身边之人?孔循?”王朴摇头,觉得不可思议,“孔循怎会替我等说话?”

    “要孔循为我等说话固然不易,让孔循身边的人为我等说话,岂非容易得多?”莫离折扇摇得略显得意,“况且这是好事,又非坏事,要找这个说话的人,就更加简单。”

    “莫神机果然高见!”王朴惊叹。

    “然则这里却有个问题。”莫离继续道,“安重诲平白无故辅佐赵王,太过突兀,难免让人起疑,觉得他别有所图,因此最好有个亲近赵王的由头,来获得赵王之信任。”

    “的确是这个理。”王朴深表赞同,“那该寻个怎样的由头?”

    “这就要说到第二个问题了。王德妃意欲为安公分忧。”莫离将分析一步步深入。

    “如何分忧?”王朴追问。

    “让安重诲嫁女到帝王家,自然万忧可解。”莫离回答道。

    “这。。。。。。计是好计,怕是王德妃不见得能想到吧?”王朴有些怀疑。

    “无妨,你忘了我等是怎样防备,安重诲不能想到结交、辅佐其他皇子这个主意的吗?”莫离饮了口茶。

    “让人将这个主意说给王德妃?”王朴再度惊叹,“不愧是莫神机!”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妥,“然则敢直接说这话的人,定是王德妃极为亲近之人,万一这些人不愿为我等说话,那该如何?”

    “无需直接说出这个主意,略加提醒即可。王德妃乃是聪慧之人,从她为人处世上就能看得出来。”莫离为他解答道。

    “如此一来,这样的人就容易找了!”王朴佩服道,“安重诲结交赵王的由头有了,按理说此事至此对安重诲很有利啊,后来形势怎会急转直下?”

    “因为有人不愿见安重诲太过得意,更不愿安重诲权势太重,想要跟他争权夺利。”莫离悠悠道。

    “孔循?”王朴失声叫道。

    莫离点点头,“孔循这人,军情处详细了解过。此人心机深沉,喜好玩弄权术,热衷名利,不甘屈居人下。最重要的是,此人性情卑劣,乃是十足的小人。先前朱温欲自立时,问该沿用大唐国号还是另用新号,孔循奏其曰:‘唐之运数已衰,不如自创新号’。后来陛下举事,将往汴州,可巧庄宗亦欲至汴州,时值孔循为汴州知州,他便准备了两套旗帜,开北门迎陛下,开西门迎庄宗,对左右曰‘先至者入’。有人责备他说‘主上破梁室,于公有不杀之恩,奈何欲纳总管?’孔循却丝毫不以为意。安公权重当朝,孔循不得不奉其为马首,却时常另作谋划,更是早就暗结王德妃,想要倚为助力。否则,此番安重诲辞谢赐婚后,为何孔循一表示愿意嫁女,王德妃便答应?”

    话至此处,莫离收起折扇,“后面的事就顺利成章了,想必已不用我再赘言。”

    “原来如此!”王朴无言以对,只剩满腔敬佩,“莫先生果然是老谋深算!”

    “当然,为坚定孔循与安重诲反目之心,少不得需要有人在旁煽风点火,加以劝说。这样的人不好找,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孔循身边并不乏这样的人,同样被我们找到。”说到这,莫离转身向李从璟拱手,“此人离欲荐给殿下,至于用于不用,离也说不好,殿下自己区处。”

    王朴还在一旁回味莫离布局的整个过程,时而沉吟时而惊叹,李从璟听完莫离的话,笑道:“是怎样的人让莫哥儿也如此拿捏不准?”

    “此人当真难以拿捏。”莫离无奈摇头,“我等在寻孔循身边之人,为我等完成以上布局时,找到了此人。原本只是想给些好处了事,谁知此人竟然凭借只言片语,推断出了我们的整个布局,虽说不是完全准确,但是大体不差,实为有才。另外,此人坚决不受我等好处,只求能跟随殿下!”

    “他连你我的身份也推断了出来?”饶是李从璟也有些讶异,随即笑道:“如此说来,此人着实有才,自然可用。”

    手中折扇拍打手心,莫离道:“身份倒不是推断出来的,是猜出来的!”顿了顿,“此人虽说有才,但却很怪异,也不知是不是离多心了些,总觉得此人心术不正。”

    李从璟稍作沉吟,“用人之道,古人有云‘乱世用才,治世用德’。孤虽不甚赞同,却也不重出身,只要能于社稷有用,何妨不拘一格?对了,此人姓甚名谁?”

    莫离想了想,道:“桑维翰。”

    李从璟顿时惊掉了下巴。好若书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章二三 世间有风情万种 大丈夫当归何处 1() 
。。。。。。数日前。请大家品“桑大人在想什么?”

    那五彩纷呈的声色世界里,蓦地探出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来,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好奇的打量他。

    桑维翰浑身一震,猛地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他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忙招呼已近在桌前的一男一女,“两位来了?请坐!”

    “微末小官,当不得大人之称。”第五姑娘与赵象爻坐下后,桑维翰摆开两只茶碗,为两人斟上茶水。

    桑维翰斟茶之时,赵象爻向他微笑示意,没有多言。第五姑娘正对街对面的孔府而坐,她双手搁在桌上,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淡淡问道:“孔循这是要进宫吧?”

    听到第五姑娘这句话,桑维翰为她斟茶的手忽的一抖,茶水洒落桌面几许,他心头猛跳,好歹控制住面色不改。

    放下茶壶落座,桑维翰微微颔首,强自镇定道:“前日安重诲进宫辞谢了婚事,让王氏一片好心落空,王氏面上挂不住,心生芥蒂在所难免,她与安重诲的情分算是尽了。孔循已请托了一位宦官,向王氏表示愿嫁女给赵王为妻,他如此凑趣,王氏自然乐得李代桃僵,今日孔循入宫,便是因为此事。”

    “孔循倒真是一副好算盘!”第五姑娘咯咯笑起来,眼如月芽,露出一副皓齿,“不知安重诲听闻此事,会是何种反应?”

    “安重诲知道被孔循戏耍,自然恼羞成怒,少不得要奏请将孔循外调。”桑维翰快速看了第五姑娘一眼,收回眼神,心头的异样却怎么都挥之不去,清了清嗓子,他接着道:“如此一来。。。。。。安重诲上失德妃之亲,下失臂膀之助,往后再也无力兴风作浪,面对任圜、李琪联手,怕是只能堪堪自保。”

    “自保?今日尚有余力自保,他日未尝不能东山再起,这可非是我等初衷,距离我等目标仍旧差距。”孔循的马车已然走远,第五姑娘收回目光,看向脸色稍显苍白的桑维翰,“无论如何,孔循算是远离中枢了,少了个大麻烦,这还得多谢桑大人。只是,桑大人,出卖故主,感觉如何?”

    桑维翰挤出一丝笑容,“小娘子说笑了,孔循并未我主。。。。。。”

    话至此处,桑维翰面色骤然完全苍白,额头上冒出层层细汗,他死死望着近在咫尺的第五姑娘,半分动弹不得。

    第五姑娘笑了笑,收回审视桑维翰的目光,平静道:“孔循是不是桑大人之主,我并不关心。”

    桑维翰勉强低下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并无异常,想象中血涌如泉的画面未曾出现,他暗暗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调以轻心,闻言僵笑道:“多谢小娘子宽宥。。。。。。不知在下先前所求之事,秦王殿下可曾答应了?”

    “殿下远在滑州,哪里知晓你的事?等殿下归来,如若有意,我自会告知你。”第五姑娘淡淡道。

    “原来如此。。。。。。那在下静候佳音!”桑维翰忙道。

    第五姑娘瞥了桑维翰一眼,见他不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权作宽慰,老气横秋叹了口气,“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无论如何,秦王府至少不会亏待你,殿下名声如何,你应该是有所耳闻的!”

    “自然,自然!”桑维翰连连点头。

    “好了!”第五姑娘站起身,招呼赵象爻,“赵二,走了!”

    赵象爻站起身,依前向桑维翰微笑示意,与第五姑娘一起出了茶馆。

    目送第五姑娘、赵象爻走远,桑维翰坐回板凳,这才算彻底松了口气。他左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无奈的苦笑一阵。

    斜阳依稀露出真容,驱散了几许阴幕,桑维翰望向窗外,看见青砖绿瓦鳞次栉比。

    “秦王府。。。。。。”他呢喃一声,眼神变得坚定,“我桑维翰一定会走进来的!”

    出了茶馆,第五姑娘与赵象爻并肩走在喧闹的街道上,忽明忽暗的阳光落在肩头。

    第五姑娘忽然停下脚步,手放在额前,抬头而望,像是在找寻天上的太阳。

    赵象爻陪着驻足,叹道:“方才你吓着人家了!”

    第五姑娘的手保持在额前,扭头奇怪的问:“我怎么吓着他了?”

    “你没看见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么?那张脸,本就又长又丑,给你吓得白的,活脱脱一个马面!”赵象爻摇摇头,很是苦恼的模样。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第五姑娘耸耸肩,无辜的瘪瘪嘴,见赵象爻一副痛心疾首之色,不乐意道:“赵二,你可别寒碜我,我可是改了好多了好吧?要依着我以前的暴脾气,就他那副渗人长相,我都能赏他几巴掌!”说罢挥舞两下粉拳。

    赵象爻认真地感到一阵无力,语重心长的说道:“第五姑娘,第五娘子,我这样的才算是改了,你瞧瞧我。。。。。。”赵象爻摊开手转了一圈,不知在展示什么,“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匪气?我现在可是平易近人得很呐,你见没见着我方才给那家伙的微笑?多亲切啊!若非有我在场,他早让你吓跑了!知道我这叫什么吗?”

    第五姑娘嗅之以鼻,不做理会。

    赵象爻自娱自乐,惊叹道:“成熟!二爷。。。。。。我这就叫成熟!成熟你懂么?”摆了摆手,无趣道:“和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成熟,你肯定不懂!”

    赵象爻本以为第五姑娘会反应激烈,等了半响,没见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再看对方,第五姑娘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在认真的找寻阴沉沉天空中的太阳。人群中,她娇瘦的身影很是单薄,竟有一股落寞之气。

    “喂,我说,第五娘子,你不会在伤心吧?这不是你的作风啊!”赵象爻见第五姑娘这副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回想自己方才的话,似乎的确有些过了,有些伤人自尊。

    正待赵象爻出言宽慰,第五姑娘悠悠道:“成熟。。。。。。的确是成熟了啊!当初殿下还是军帅时,无论我如何任性,军帅都不会责备,现在不同了,军帅是殿下了。我再行事不知分寸,由着自己脾性来,殿下虽然还是不会说什么,桃姐姐肯定会不高兴的。”

    赵象爻被第五姑娘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沉默下来。

    第五姑娘笑了笑,酒窝浅浅,意如秋风中飘舞的落叶,她幽幽道:“当初跟随殿下时,我还是豆蔻之年呢,现在破…瓜之龄都过了,哪还能不知深浅胡闹呢。别的不说,满朝文武大臣,要是有人因此对殿下言辞不利,都是万万要不得的。人总是要长大的,第五姑娘,我也长大了呢!所以啊,不能再胡说八道自称老娘,也不能再老气横秋自称本姑娘,要自称妾身哩。。。。。。”

    赵象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眼前的第五姑娘让他感到陌生,言辞却又引人揪心,他强自笑了一下,却没发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可不是,我不也早就不自称二爷了嘛!年轻时候可以轻狂,在小地方的时候可以任性,位卑的时候可以胡闹,但年龄大了,总得有与年龄相府的成熟稳重嘛!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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