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配合就如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默契的天衣无缝,转瞬间就将耶律斜涅赤的脑袋从肩膀上削掉。当李从璟和桃夭夭错马而过时,马背上耶律斜涅赤的无头躯干,脖颈处喷出高达数尺的血泉。
桃夭夭成功突袭,配合李从璟将耶律斜涅赤斩杀,但附近的耶律斜涅赤精卫却不是木头,此时桃夭夭的后背已经完全暴露给他们,而李从璟杀耶律斜涅赤时,同样将空档留给了耶律德光和耶律倍!
然而两人都没有回头,各自朝对方背后奔去,同时出手,为彼此挡下足以让各自毙命的攻势。
被桃夭夭一槊敲在马刀上,手掌传回的酥麻感让耶律德光大惊,他怎么都没想到,此时竟然还会出现一个战力并不弱给李从璟多少的骁将!
本以为李从璟被三人围攻,求生无门,却不曾想,李从璟竟然还隐藏了一张底牌。
怒火攻心,耶律德光恨得咬牙切齿,脸色再不复半分先前的淡然从容,几乎要吼叫出来。
外人只道这些年耶律德光愈发拥有王者之姿,却不知道,每当他回忆起昔日在李从璟手下的失败,都在经受怎样刻苦铭心的痛楚。从最开始的葫芦口骗局,到紧随而至的追击反被阻击,再到檀州和剑子联手却失手不得不遁入山林,这些噩梦般的画面,无一日不在折磨着他。
眼下再度与李从璟交手,耶律德光心头的火热,又岂是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原以为费尽心思成功将战阵逼过来,能将李从璟留在阵前围杀,哪里知道大好局势转眼间又成了梦幻泡影,这让背负深仇大恨的耶律德光,如何能不五脏欲裂?
然而毫无预兆变成尸体的耶律斜涅赤,却无比清晰的告诉他,要杀李从璟已是痴人说梦。
不仅如此
回过身来,与桃夭夭并肩作战的李从璟,长槊指向耶律德光,咧嘴笑道:“耶律德光,你还往何处逃?”
逃?
耶律德光一咬牙,调转马身就退入阵中。
耶律德光掉头就走,耶律倍再无继续与李从璟战斗下去的意义,紧跟着回身。在离去之前,他深深望了李从璟一眼
随着契丹军腹心部上…将耶律斜涅赤的阵亡、皇太子耶律倍与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退入阵后,契丹军再无力击破百战军,被迫转入各营,据营而守。
李从璟遂令百战、渤海联军各部聚集兵力,分出大小数十股,攻打各营,两军旋即陷入残酷的营地攻防战。
随着战事进行,百战、渤海联军已在营中稳稳站住脚跟,各部士气高昂,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契丹军各部的士气低迷。
好在天色大亮,得益于耶律阿保机的约束、调度,契丹军才没有溃败,却无斗志再在各个战场与幽州、渤海联军争胜负。
耶律阿保机卓越的军事能力在这场战役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虽然被半夜袭营,各部又作战不力,契丹军却没有出现溃乱之象。翌日天黑之前,耶律阿保机终于将各部成功聚拢,于正州城西聚集,将杂乱的战线统一,与幽州、渤海联军力战。
李从璟率部经过一昼夜苦战,杀伤契丹军过万,成功与大明邢汇合。至此,正州之围遂解。
人间最美莫过于劫后余生的夕阳,当正州城被夕阳余晖镶上金边,城内传来民众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时,李从璟疲倦至极的在战场上坐下来,从木车残骸边一名战死士卒的腰间解下水囊,仰头大灌。
城外四周,十余里连营,处处皆尸骸,鲜血早已染红每一寸土壤,又凝固成深褐色。营帐、角楼、车辆、旗帜都只剩下残躯,在日暮临近前孤苦伶仃,远近尚在燃烧的火苗升腾起屡屡黑烟,在敌我将士的尸堆里如泣如诉。
战役未止,城西双方将士仍在奋战——那却已无需李从璟再冲锋陷阵。
寒风不息,桃夭夭与日暮同步走向李从璟——头盔不知被她扔在何处,满头长发凌乱不堪,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柔媚的眉眼见透露着一股妖异的美感,红唇让人沦陷又充满温暖,横刀被她随手拖着,让她看起来野性而又洒然。
“又一次在战场上活了下来。”李从璟摊开手,笑了笑。
丢给李从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酒囊,桃夭夭道:“你应该觉得庆幸。”
接过酒囊,李从璟却没有着急饮上一口,很认真的打量了桃夭夭一遍,确信她竟然没有在战斗中受伤,这才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轻松语气道:“是很庆幸,如非有你们,我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
桃夭夭手中并没有留给自己的酒囊,她捋了捋耳鬓青丝,包涵千言万语的眸子凝视着李从璟,声音柔和得仿佛能融化战后一切不安,“家国未安,君何以轻言生死?”
被这样的双眸凝视,闻听这样的言语,李从璟一时忘了说话。他忽然丢了酒囊,一把将桃夭夭拉过来,拥入怀中。
暮色下,满地血火残骸沉寂无声,桃夭夭闭上眼,安心靠在李从璟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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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两百三五 数年之功见成效 渤海四战定大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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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阿保机在下令各营军士聚集于城西时,仗着兵力优势,其中大部分得以顺利前往城西聚拢,然而各营也不可避免仍有小部分军士被幽州、渤海联军困住,难以脱身,这部分契丹军士被分割各地,部众或多或少,在接下来的两日里,他们在幽州、渤海联军的围剿下,渐渐被清除。
聚集在城西的契丹军虽然人数仍然不少,至少比之正州内外的幽州、渤海联军要多上许多,然而军士在奔逃过程中大多丢盔弃甲,士气低迷,战力被大为削弱。耶律阿保机连日组织反攻,却都无法突破百战军军阵,被死死限制在城西营地里。同样,幽州、渤海联军也无力将其围歼或彻底击溃,双方遂在城西展开拉锯战。
正州会战持续到第三日时,耶律敌烈率领通水河谷方面的契丹军回援,与之几乎同时抵达的,还有李彦超率领的万余卢龙军。李从璟遂令李彦超率部在城外扎营,其他幽州、渤海联军进入正州城据守。
第四日,李绍城率三千余百战军赶至正州城,进一步充实了城防力量。
契丹军与幽州、渤海联军随即在正州进行对峙,战役进入到僵持阶段。
正州会战第七日,皇甫麟自恒州递来消息,恒州之围已解,围城之契丹军被击退。
% 正州会战第十一日,耶律阿保机将各方军力收拢,经过临时整编,以十万精锐兵力,再战于正州城下。
同日,始自幽州,途径营州、泊汋、恒州的第一批后勤补给,在皇甫麟亲自护送下,运抵正州城。随行幽州官吏向李从璟禀报,卫道已临时紧急征召五千青壮,作为后备部队,正向正州赶来。
正州会战第二十日,五千由卢龙热血儿郎组建的后备营,抵达正州城。
翌日,莫离与李四平一道,带西京近万援军支援正州城。
会战第二十五日,大明安派遣新军来援,在正州城北百里之外,与契丹前来阻截的大军遭遇,陷入混战。因新军战力弱,交战未及一个时辰,便现溃退之象。幸奈大明邢率正州守军及时赶到相救,得以将新军带入正州城。
契丹之寇城,屡攻不克,以至累日持久,将士伤亡惨重而无寸功,军心动摇,战士思归。
韩延徽向耶律阿保机进言,劝其退兵,来日再战。言中有曰:契丹当保已得之地,派兵据守扶余、长岭等地,主力西归,以备来日再行东征。耶律阿保机心生退意。
同光四年三月初三,有信使自西北来,入契丹大营。
同光四年三月初五清晨,李从璟登正州城楼,端视契丹大营良久,继而击节曰:契丹军已退!
遣斥候近营视之,果已人去营中,辕门、角楼处只剩草人披甲,以假乱真。
当日,郭威所遣使者,历经艰险到达正州城,向李从璟禀报:鞑靼部、君子都袭契丹国都西楼!
自同光三年九月十八日契丹出兵渤海,耶律欲隐遣精骑攻打蓟州北境军堡、拉开幽州军参战序幕以来,李从璟率军辗转于雁南、营州、辽东、扶余、长岭、鸭渌府等地,行军千万里,从深秋战至初春,历时半载,杀敌数万,消耗兵甲器械无数,折损将士近万,在联合渤海国、鞑靼部的情况下,终于取得对契丹之战的决定性胜利。
渤海局势,至此大定
夜里,现在正州城的幽州、渤海联军重要人物齐聚一堂,听君子都来人讲解契丹西楼战役始末。大堂中,李从璟当仁不让坐在上首,头盔与横刀置于案上,凝神看向来使,在他左手边,莫离、王朴连坐一处,前者轻摇折扇风度翩翩,后者横剑于膝,长剑出鞘两寸,手指轻弹剑身,再往下便是李绍城、蒙三、李彦超、李彦饶、孟平、史丛达、丁茂等人,皆肃然端坐;在他右手边,则是李四平、大明邢等一众渤海文官、武将。
“军帅率大军主力在双通、仪态、九阳之间突出重围后,契丹军主力也随后撤离,但留下了司近部近两万兵力,对君子都进行围追堵截,郭将军带领我等辗转各地,寻机突围。但因扶余契丹军势众,而当地渤海官吏又多有投敌者,致使我部战斗愈发艰难,数次差些陷入绝境。有鉴于此,郭将军见南下与军帅汇合无望,便下令大军向西突围,进入契丹境内,谋求向西楼挺进。”
使者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还算平静,李四平、大明邢听到“渤海官吏多有投敌者”时,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在幽州诸将有意无意目视下,羞愧得恨不得钻地洞。
“进入契丹境内,我部攻占了一个小部落,得到粮食补给后,便没有再轻举妄动,直到斥候探得鞑靼部动静,郭将军这才准备与之联系,以求共谋西楼。奈何鞑靼部动作太快,未等我部与之联手,便已强攻西楼,不料出战不利,被契丹军反戈一击,差些溃败。”
听到这里,王朴惊异道:“鞑靼部少说也有两三万精锐战力,袭击现在兵力薄弱的西楼,本应该是手到擒来之事,没功成不说,如何还被反戈一击?”
“此中详情我等也是事后得知。”使者解释道,“原来鞑靼部在距离西楼尚有数百里时,便被西楼知晓了行踪,留在西楼的契丹皇后述律平随即组织军力抵抗,在鞑靼部攻城时,先是佯装不敌,将鞑靼部前锋诱入城中,而后骤然伏兵四起,一举将鞑靼部击退。鞑靼部从城中溃退时,述律平亲自上阵,领兵趁势追击,以区区数千兵力,将鞑靼部杀得大溃。当时若非我部及时赶到,将述律平所领之契丹军击破,鞑靼部只怕要铩羽而归了。”
满座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虽只是听人述说,却也可想见这场战斗的凶险,蒙三嘿然道:“述律平这娘们儿倒是厉害,要不是郭将军及时赶到,鞑靼部那几万人妄想光复家园,可是痴人说梦!”
李从璟莞尔,他自然是清楚述律平的彪悍程度的,心想述律平虽然是个人物,但这回运气不好碰到郭威,也实属无奈。
“之后战局如何?”莫离开口问道。
“君子都参战后,述律平只得退回城中,再无力反击,我部遂联合鞑靼部围城而攻,卑职离开西楼时,鞑靼部大军正在猛攻城池。”使者说道。
“好,你下去先歇息。”李从璟见使者已经将战局说完,便放他下去,一路奔波,此人满面风霜,也是累得不轻。
“怪不得耶律阿保机退得那么快,原来是后院失火。”莫离轻笑道,看向李从璟,“这倒是个好机会,军帅打算何以应对?”
莫离这话方落,诸将都眼露炙热看向李从璟,毕竟这是难得将契丹重创的机会,运作得好,不说亡其国,至少可动摇其根本。如此良机李从璟自然不想放过,正欲开口,桃夭夭进门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递上来一份情报。
能让永远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桃夭夭脸色如此变化,李从璟已能预感到情报的分量,当即展开来看。
看完情报,李从璟面色肃然,对堂中众人道:“诸位先回,至于往下征战如何进行,明日本帅自有军令。”
幽州诸将得令告退,李四平、大明邢等人虽然还有话想说,但见李从璟眉目阴沉,却也不敢不识趣,都陆续退下。
李从璟将情报递给莫离,伸手挤压眉心,心情复杂。
莫离与王朴一道快速将情报浏览完,都很惊讶,放下情报,便是以莫离那洒脱性子,也禁不住眉头蹙起,面露不快,道:“这些人真是疯了!”
这情报中说的,却是中原腹地一场性质严重、影响巨大的军变。
戍守瓦桥关的天雄军都指挥使杨仁,因换任归向魏州,却在半途接到李存勖敕令,让其留屯贝州。时值魏州有讹传,皆言郭崇韬杀李继岌,已在蜀中称王,因是被族灭;又有人言,李继岌被郭崇韬所杀,刘皇后归咎于李存勖,已经弑杀皇帝。谣言四起,而官府不能辟谣,致使人心惶惶。
天雄军由魏博军整编而来,士卒多为魏州人士,却因李存勖之令,留驻贝州,有家不能回,以至于怨声载道。杨仁亲卫皇甫晖聚赌失利,恼火之下,竟然纠集徒众威逼杨仁占据魏州谋反,杨仁不从,竟被皇甫晖杀之。皇甫晖自知威望不足以领军,便彻夜胁迫了贝州效节军都指挥使赵在礼,逼其为帅。赵在礼胆小怕事,为免遭毒手,只得应之。
天雄军遂乱贝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后一路蹂躏临清、永济、馆陶等县,移师魏州。魏州守将昏聩无能,旦夕间被赵在礼、皇甫晖等人攻破城池,乱军声势由此大振。
王朴拿起那份军报,轻声念道:“我辈十有余年为国家效命,甲不离体,已至吞并天下,主上未垂恩泽,翻有猜嫌。防戍边远,经年离阻乡国,及得代归,去家咫尺,不令与家属相见。今闻皇后弑逆,京邑已乱,将士各欲归府宁亲,请公同行。”摇了摇头,“皇甫晖这一番话,倒是好一番大义凛然之词,不过后面这句才是真心之言:三军怨怒,咸欲谋反,苟不听从,须至无礼。”
放下信笺,王朴终是忍不住摇头,感慨道:“骄兵悍将到了这种地步,咸有不满,士卒便敢弑将,将士便敢谋反,这种军队要来何用?”
李从璟沉吟不语。兵骄将悍,固然如此,但就如皇甫晖所言,若非李存勖这些年来猜忌功臣,对将士鲜有恩泽,现在也不至于因为郭崇韬之死,而使天下动乱至此。
先前两河南北屡发大水,李存勖却不理国政,只顾与刘氏四处游猎,吃住奢华,护卫动辄过万,时值地方无粮无财,百姓避之如避蛇蝎,以至于李存勖回都时,将士竟然无粮果腹,四处焚屋毁器发泄怨气。
国库无粮时,太史上奏,请拨内库给军用,刘皇后不肯,宰相屡次上奏,刘皇后便携三位年幼皇子并三件银盆,到李存勖面前,对宰相说:“外人谓内府金宝无数,向者诸侯贡献旋供赐与,今宫中有者,妆奁、婴孺而已,可鬻之给军。”意即:四方朝贡都已赏赐完了,内库无财,宫中就剩下这些东西,把它们分给军民吧。宰相们瞠目结舌,只得陆续退去。
“中原局势动荡至此,李哥儿预备如何?”莫离问道。
李从璟反问莫离,“你以为该当如何?”
莫离道:“自郭崇韬死于两川,先有康延孝之叛,现有赵在礼之乱,中原大地一片乱象,此间之事岂是巧合?王师平定蜀地,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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