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十国帝王- 第26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李绍城将军此战,为何要中军突破,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战法?”王朴冷笑一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缩短战事时间,为大军往后行动,争取时机!”

    大明安和李四平顿觉尴尬,除却连声应是,称赞李绍城骁勇善战,李从璟知人善任,百战军人才济济外,再说不出其他。

    对大明安的恭维,李从璟一笑置之,不作应酬。

    王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抬起下颚道:“你们只知契丹军很强,却根本就不知百战军有多强。若非如此,我等焉敢以区区三万将士,征战渤海,战耶律阿保机,拒十倍之敌?”

    。。。

章两百零四 百战山河寸寸血 拼却死地开生门 中() 
耶律阿保机亲率的中路军主力,距离李绍城与契丹北路军交战之地,并没有李从璟、李绍城等人预想的那么远。当契丹中路军先锋只有三十里就将与李绍城遭遇时,耶律阿保机也只需要半日路程,就能追赶上那个万人队。

    寻常局面,在明知后有援军的情况下,万人精骑的主将只要稍有些头脑,面对不到三倍敌军,即便不能取胜,至少也能坚持半日,等到援军到来。

    换言之,契丹先锋与主力大军,始终在一个能够相互支援的安全距离上。

    至于李绍城一日败契丹北路军三万大军,那太出人意料了些,出人意料得近乎没有道理。

    至少在耶律阿保机看来是这样。

    虽然古往今来,多的是规模远超于此的胜败,在更短的时间内分出结果。但耶律阿保机不能接受他的军队如此,或者说,他不能接受他的军队是这个结果中失败的那一方。

    所以当他听闻这个消息之时,立即被震惊得大怒,随即下令将北路军主帅斩首,以正军法。

    “北路军之败,败在轻敌。”待耶律阿保机怒意稍稍平息之后,韩延徽细声宽慰道,“皇上勿忧,只要收敛骄狂之气,大军依然能高歌猛进。”

    耶律阿保机不悦,“朕舍显德府不顾,舍攻伐渤海国大局不顾,亲率十万精锐北上,就为对付李从璟那区区数万幽州军,还不够重视,还是轻敌?”

    韩延徽双手叠放腹前,微微耷拉着眼帘,用争锋相对的口吻道:“皇上当真舍弃了显德府、舍弃了攻伐渤海国的大局?”

    此言乍看很矛盾,但耶律阿保机却不说话了,瞪着韩延徽。

    韩延徽对耶律阿保机锋锐的眼神视若不见,继续自顾自道:“皇上心中也知晓,自己并未全力对付李从璟、幽州军,舍弃显德府、舍弃攻伐渤海国的说辞,也言不尽实。”

    耶律阿保机恼火道:“难道爱卿要朕调遣全部二十万大军,尽数北上,才是真正重视李从璟?”

    “若是果真如此,只怕我军败得会更惨些。”韩延徽寸步不让,冷冰冰的说道。满朝文武,能用这种语气跟耶律阿保机说话的人,屈指可数,而还能活得好好的人,恐怕只有韩延徽一人。

    韩延徽认真看着耶律阿保机,严肃道:“其中缘由如何,皇上知道得比臣更加清楚。”

    耶律阿保机脸部肌肉抽了抽,良久,缓缓说道:“爱卿说得不错,事实的确如此。我中路军十万大军北上,以泰山压顶之势,对付数万幽州军,连朕都自觉是杀鸡用牛刀,而心生怠意,更何况是普通将士?恐怕都以为剿灭李从璟不过举手之劳。骄兵必败,亘古如是。在这种情况下,若朕果真以二十万大军北上,只会让全军以为胜券在握,更加松懈,如此便离失败不远了。”

    “何况,幽州军可谓精锐,李从璟可谓良帅,渤海军更是今非昔比,如此精兵良将,处于绝境中而没有自暴自弃,而是要逆势而上,本就不可小觑。加之又逢大胜,可谓愈战愈勇,当此之际,其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震撼人心。”韩延徽直言道,丝毫没有给耶律阿保机留颜面的意思。

    韩延徽的忠言逆耳,不仅没有让耶律阿保机恼怒,反而让他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能听得进直谏,而且有臣子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他直谏,来点醒他,这已充分说明耶律阿保机不愧明主。

    他沉吟少顷,目中露出追忆之色,缓缓道:“三年前,李从璟初克平州,攻占营州,虽然声势不小,但朕并未将其放在眼中。天下大了去了,朕的对手也多了去了,一个藩镇节度使,再蹦跶又能有多大力量?还不至于让朕另眼相看。朕若是连这辈人都要处心积虑去对付,那朕还有什么精力去治理偌大的契丹国、攻伐更大的天下?正因如此,以至于之后李从璟小动作不断,在幽州韬光养晦,朕亦没有多顾。及至攻打渤海国,而李从璟已隐约成势,稳妥起见,朕这才令耶律欲隐率军五万,以卫南疆。在朕看来,卢龙虽然已颇有实力,但也仅够自保而已,顶多能出兵营州、辽东,来声援渤海国罢了。营州、辽东,也是重地,对大契丹国更有极大用处,但较之于渤海国,仍旧不能相提并论。”

    “但让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耶律欲隐竟然会败给李从璟,而且还败得那般快、那般惨烈,丢尽了我大契丹国的脸面不说,更让朕的盘算落空!”耶律阿保机深呼了口气,很是不快,“但时值攻打扶州的关键时刻,朕也无暇分兵。事已至此,朕便有心让了营州、辽东给李从璟,左右灭渤海国之后反手之间能够拿回来,此时让李从璟拿去又何妨?就当稳定后方了。可没想到,李从璟的野心实在太大,夺了营州、辽东仍旧不满意,竟然还兵出渤海,直接插手我军与渤海战事,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也未免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些!他是有多大的心,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朕夺辽东、克营州、收平州,偌大中原朝廷,不敢出动一兵一卒!朕起于微末,吞并草原,纵横万里,视当年天可汗之契约如无物,堂堂大唐,不敢说一个不字!便是朕攻占丰、胜之地,夺了唐朝马场,睥睨长城,也不见李亚子递出一份战书!中原生民千千万万,中原豪杰灿若星辰,中原权贵数不胜数,可他们却不敢对朕有半分不满。他们在做什么?那些所谓诸侯,自诩为一时人物的所谓豪杰,他们不过是在争权夺利,你攻我伐,涂炭生灵罢了!面对我大契丹国,对我这个被他们呼之为‘夷’的外族,他们可曾有半分血性?你看那杨吴,据江南富庶之地,拥百万能战之兵,威震中国半壁江山,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要来对朕百般谄媚,要跟朕眉来眼去,寄希望于朕,来帮他们牵制中原王朝?”耶律阿保机信手一挥,冷哼一声,“如此英雄,如此豪杰,朕不屑顾之耳!”

    韩延徽叹息,拱手深深一礼,认真的说道:“诚如皇上所言,中原人物虽多,不过自相残杀罢了,中原地大物博,不过用之于内斗自耗罢了。而皇上有吞吐天下之志,心系苍生,臣之所以为皇上之臣,原因就在于此啊!”

    耶律阿保机继续道:“与之相比,李从璟算什么?区区一介节度使,管辖之境不过边地八…九州,可用兵马不过三五万!若说他雄心壮志,浑水摸鱼夺了营州、辽东也就罢了,但他有什么底气,竟敢离开辖境,仅率三万之军,就妄想与朕亲率的二十万大军正面抗衡?你说说,这李从璟,他在想什么,他脑子里装得是什么!”

    说到最后,耶律阿保机平复下来的心境再度支离破碎,双眸也通红起来,这说明这回他是真的在恼怒,

    “天下失声,而我独鸣;群雄踌躇,而我独进;诸侯厮斗于内,而我独战于外。。。。。。”韩延徽沉吟良久,目光有些深沉,缓缓道:“这李从璟,心中似有不平之气。”

    “不平之气。。。。。。不平之气?”耶律阿保机冷笑一声,“朕不管李从璟心中有什么平与不平,但他这回硬要找死,朕一定会成全他!”说到这,缓和了语气,耶律阿保机问韩延徽:“朕已知李从璟为心腹大患,遂亲率十万大军至此与之战,不料未有寸功,而北路军先败,此为不虞。轻敌之心,不可有之,往下如何,爱卿可有想法?”

    与李从璟之前所料不同的是,耶律阿保机并未从一开始就给幽州军设了局,要在渤海国致他于死地,而是“临时起意”,这是耶律阿保机对他重视不够的原因。一个大国帝王,要重视一个节度使,更要将这种重视上升为不死不休的局面,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漫长的过程。

    对李从璟而言,这样的局面无疑好接受一些。但就当下来说,在耶律阿保机已改变策略的情况下,局面上的好受,并不明显。

    说回眼下正事,韩延徽略微思索,道:“为支援、接应北路军,皇上派遣了先锋万骑先行,既然我们得知了北路军之败,先锋万骑自然也早就知晓。。。。。。”他的话还未说完,先锋军的信使赶至,向耶律阿保机汇报了先锋军的行动。

    韩延徽闻听先锋军主动出击,脸色骤变,寒声道:“先锋军骤然出击,必遭大败!”

    “速传军令,让先锋军后撤,不得擅进与敌军交战!”耶律阿保机哪能不知先锋军轻敌冒进,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刚与韩延徽谈论透彻这中间的玄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想不到先锋军进得这么快,竟然没等他军令!由此可见,契丹军的骄横、自大、轻敌,已经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韩延徽摇摇头,叹道:“只怕此时先锋军已与敌军遭遇,此时令其后撤,为时晚矣!”

    。。。

章两百零五 百战山河寸寸血 拼却死地开生门 下() 
(第二更。)

    韩延徽摇摇头,叹道:“只怕此时先锋军已与敌军遭遇,此时令其后撤,为时晚矣!”

    “为时晚矣?”耶律阿保机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怕不见得。”

    韩延徽眼前一亮,“皇上已有成算?”

    “北路军虽败,毕竟有三万之军,敌军能胜之,代价不会小;先锋军虽只万人,却乃精锐,即便遇到些麻烦,不会轻易落败;而朕若是再遣精骑增援,半日即到。”耶律阿保机目光深沉,嘴角却含着笑,“若是敌军没有与先锋军交战也就罢了,如若交战,在朕派遣的援军赶到时,必是相互深入之局面,此时己方生力军加入,你说,敌军是败,还是不败?”

    韩延徽大喜,“这是我军扭转局势,反败为胜的不二良机!”

    耶律阿保机看得更远些,他接着道:“能速败三万北路军的,必是敌军绝对主力和精锐,依据军报,前战主攻的乃是幽州军,倘若此战能击溃、歼灭这部分幽州军,则此地战事,至此已定。李从璟再有谋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认败、认死!”

    “妙极,妙极!”韩延徽赞叹,“却想不到,局势竟会有这样的转变!轻敌冒进,反而成就了灭敌良机。”

    “战机总会有的,就看为帅者能否抓住了。”耶律阿保机微笑道。

    “敢问皇上,意欲遣何部增援先锋?”

    耶律阿保机胸有成竹,“援军不宜过多,否则拖慢行军速度,贻误战机,只要精锐即可。此行,非司近部莫属!”

    听到司近部这三个字,韩延徽神色一凛。

    那是耶律阿保机两支御前亲军之一,战力冠绝数十万契丹军。

    。。。。。。

    “将军,这地方叫什么名?”

    “黑石岭。你问这个作甚?”

    “没啥,随便问问,嘿嘿。”

    孟平看着眼前挠头的杨重霸,心中虽然知道对方言不由衷,却没有多问。脚下的石块是黑色的,这大约是此地名为黑石岭的缘故。他的目光落向四周,入目尽是潜伏于林中的联军步军将士,身前的视野很广阔,山林之下,是一条大道,更远处的田地一片荒芜,却颜色异样。那里就是先前大军与契丹北路军交战的地方。

    杨重霸坐在石块上,怀抱横刀,望着白日战场,一动不动。星辰如海,黑夜并不漆黑,但视线却也并不明朗,杨重霸此时的凝视,会显得很吃力、很累。

    孟平心里知道,杨重霸之所以问此处地名,是想记住他曾今战斗过、流血过、也埋葬了他生死同袍的地方,甚至,这里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埋骨的地方——亦或许只有战死,没有埋骨,尸身曝于野,被鸟兽啃食。

    记住战斗过的地方,不仅仅是记住地名。但无论如何,都需要知道那个名字。

    这是一种属于战士、属于军人的情结。这种情结并不难理解,人皆有之,只不过记住的原因不同罢了。东晋桓温,北征中原时,路过故地,眼见二十年前所植柳树俨然成荫,遂感叹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便是这般。

    只不过战士是孤独的,他们征战、流血、死去,不为生民所见,了无痕迹,所以他们的情结,也显得厚重而悲凉。

    冬夜严寒,山风如哭,作为伏军,却不能点火,将士们就着冰水咽下干粮,不停向手中刀箭呼出一团团热气,揉…搓不停,以免甲兵被冻住。

    大明邢在山林中来回走动,巡查情况、鼓舞士气。

    一众精骑立于道上,阵型和山峦一样稳重,李绍城端坐马背,闭目养神。冷风吹起骑兵们的黑色披风,动如浪涛。

    “敌军已至十里之外!”有斥候回报。

    李绍城不为所动。

    “敌军已至八里之外!”

    “五里!”

    “三里!”

    “一里!”

    马蹄声搅碎夜的宁静。

    李绍城陡然睁开眼,抬头看向一侧山脊。

    月在山巅,夜空纯澈,群星如坠。青山悄然无声,林木静若处子。

    一团火把在山脊亮起,顷刻间,周山皆亮。

    杀声四起,从天而降。

    无数火把雨点般落入道上的契丹军中,大道顿时亮如白昼。箭雨腾空,划过一道弧线,在月光下现出帘幕一般的轮廓;山石如洪,江流入海。

    李绍城提起长槊,向前一引,双腿狠夹马肚,“杀!”

    万军齐出,杀向契丹先锋军!

    。。。。。。

    军营中,灯火通明,无法安睡的大明安走出大帐,步上角楼,登高而望。

    脚下军营明亮如昼,然而远望却只能看见黑夜,别的什么也无法看到。

    与厚袍大氅的大明安不同,角楼上原本伫立的军士衣衫单薄,而今夜似乎格外寒冷,这使得这名军士微微发抖,牙齿打颤。

    大明安注意到军士的窘迫,心中有所触动,走上前,接过军士手中长戟,对他道:“把号角给我,我来替你,你且去歇息。”

    “世子殿下,这。。。。。。这怎么使得!”军士诚惶诚恐。

    大明安佯作生气,板起脸道:“这是军令!”

    “。。。。。。是!”军士再不敢多言,解下号角交给大明安,满怀感激行礼,退了下去。

    佩好号角,握紧长戟,挺胸而立的大明安,虽受寒风吹佛,此时却不动如松,连带心中也安定不少。

    虽然,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

    但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在感到不安的时候,总需要做些事情来安慰自己。现在,对部属展示了仁慈之心、并且充当哨兵角色的大明安,就是如此。

    营中还有一人睡不着,他本来在军营中信步走动,远远看到大明安,就走过来登上角楼,向大明安行礼。

    大明安目不斜视,却露出一丝微笑,“先生也睡不着么?”

    李四平没有掩盖心思的打算,实诚道:“前途未卜,前路不知,如何能够安睡?”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生何必如此忧虑?”大明安显得淡然从容,“再者,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