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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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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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间走出一条大道;我要闯,便在山河中闯出一条血路。便是要亡,我也要亡在我的路上,我的血肉会腐烂,我的尸骨会消散,但我的头颅,会一直扬起,我的目光,会永远盯着前方!”

    李从璟转过身,盯着何鸿的眼睛,“人生百年,活在世人眼中,或者活在自己心中。而我,要告诉你,这世上有一种人,一直活在自己前行的道路上。他们,叫作战士!”

章十六 淇门之变 8() 
李从璟话说完仅片刻,就有信使过来,向李从璟禀报:“作院生乱,民夫械斗,打伤官吏。”

    “何人生乱?”李从璟并不惊讶,负手而立。

    “何家的人。”信使简简单单四个字,落在何鸿心中,便有如夜雨惊鸿。

    作院是军镇制作兵器甲胄等器物之所在,为镇治所辖。

    信使走后,何鸿怔怔指着李从璟,艰难咽了口唾沫,“李将军,你……”

    李从璟并不看他,走向亭外的马匹,“何管事,你看错了一件事,纵然吴靖忠声势浩大,但他的所作所为,只是阴谋党争小道,而本使行事,却有走得是堂堂正正的大道。名正,则言顺,则行通。吴靖忠,这回输定了。”

    李从璟上马,正待离去,何鸿冲出亭子,失声道:“李将军,你,你到底是如何化解淇门三族并县衙之难的?”

    事已至此,何鸿也知道何家这回怕是要完了,但这个问题不问清楚,他就死不瞑目。

    李从璟在马上道:“本使说过,要对付淇门三族,就得行分化瓦解之策。拉拢一族,中立一族,打压一族,如是而已。”

    “你拉拢的是王家,打压的是何家,对吗?”何鸿脸色已经惨白,怆然而笑。

    “王家诗书之家,与你何家武夫之家,本就有隙,再加之王不器效忠本使,自然是拉拢的上上之选。”李从璟说完这话,再不与何鸿赘言,绝尘而去。

    何鸿再次望向工地,他终于看出,工地上替代何家民夫的人,出自刘家和李家。也是,要打压老势力,有什么比提携、扶持新势力更好的办法?

    何鸿惨笑,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后退几步,靠到亭柱子上,慢慢滑倒,直至坐到地上。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岁,眼神再无神采,忽而扬天嘶吼:“何家,百年之家啊,就这么完了……”

    他看着李从璟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我们看错的,又岂止正统小道一事。我何家这次最大的错误,便是看错了你李从璟啊!”

    李从璟并没有去作院。作院之事,恐怕他比何家人更加清楚,因为那根本就是他一手导演的好戏,为的不过是栽赃嫁祸给何家罢了。李从璟要的,不仅仅是打压何家,而是要何家从淇门彻底消失。所以这会儿,李从璟直接去了何家大院。

    李从璟并非孤身前来,而是带着大队百战军,作院既然隶属镇治,解决这件事,调动百战军,自然说得过去。李从璟到了何家大院之后,百战军便围了何家。

    之前王不器说何家堡垒固若金汤,虽是书生之言,却也有几分道理。李从璟立马何家大院之外,望见面前的何家大院,箭楼哨楼一应俱全,正面围墙竟然造成了女墙,大门厚重而严实,俨然有几分战堡之意,就差没有挖护城沟了。

    听说何家百年之家,尽出武夫,现在又是乱世当道,其家构建的如此坚固,倒显现出何家并非莽夫之家。

    但凡世间的力量没有绝对,只有相对,何家堡垒对一般人而言或许坚不可摧,但是面对大批正规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何家人对自己有信心。

    包围完成之后,何奉先带着几人冷然走出大门,在石阶上站定,远远望着李从璟,开口便是质问:“李将军,你这是要作甚?”

    战马上的李从璟面无表情,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何家族人在作院生乱,以下犯上,打伤镇治官吏,其罪甚大。现本使令,带何家家主并主要成员,回镇治审问。”

    “将军可有证据?”何奉先并不买账,冷笑问道。

    李从璟一挥手,几个人便被带到李从璟马前,何奉先看到这几人,脸色立即就变了,李从璟指着这些人,道:“家主自然认得这几人,因为他们本就是你们何家的人,你们何家对镇治不满,寻机滋事,个中缘由这几人都与本使交代过了。这便是证据。何奉先,你还是乖乖认罪得好,免得本使动手。”

    “李从璟,你这是栽赃陷害!”何奉先哪里会不知道李从璟打得什么主意,他脸色阴沉。

    “案情如何,本使自会查明,岂容你多言。”李从璟冷漠道,“带走!”

    李从璟要强行带人,何奉先岂能不知此去凶多吉少,是以并不打算束手就擒。李从璟曾杀何冲,何奉先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知道去了镇治下场如何。何家私养的家丁部曲,纷纷跳出来,拔出刀兵,与百战军对峙。

    “很好。”李从璟看着眼前这些杀气腾腾的部曲,神色漠然,“本使先前收到司佐上报,说何家利用做工之便,私自从作院盗窃兵甲器具,以养私兵。之前本使尚且不信,今日见了何家这些部曲,却是深信不疑了。怎么,何奉先,你这是要公然反叛?”

    何奉先气得双眼通红,他盯着李从璟,恨不得一口吞了他,“李从璟,你休得再血口喷人!老夫可告诉你,今日你敢动我何家人,他日吴老将军必有所报!当日你杀我犬子,今日还想血洗何家,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容不得你得逞!”

    何家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何奉先也是进退两难,唯有跟李从璟死磕到底,只求能拖延一些时候。他已经派人去魏州向吴靖忠求援,待去魏州搬救兵的人回来,他就不再惧怕李从璟。

    李从璟仿佛没有听见何奉先的话,自顾自道:“何家盗窃作院兵甲,并武力反抗镇治官吏搜查,形同反叛。本使镇守淇门,肩负淇门军事大责,为晋王保疆护民,此事不可不查。现本使令,进院搜查,如有反抗者,就地正法!”

    何奉先前想过李从璟会栽赃陷害,但李从璟的无耻明显超过他的预料,这厮根本就不听他说话,只一个劲儿给何家增加罪名,这些罪名从严格的司法秩序上来说,自然还不成立,但也并非没有依据。

    何奉先知道,要是何家大院被破,何家大院里藏没藏兵甲,藏了多少,还不是任由李从璟去说。若是如此,何家被灭族都是平常事,但若反抗,背上李从璟所说的反叛罪名,一样要被灭族。

    “李从璟,你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对何家发难,何家纵然受灾,但你李从璟便不会付出代价?淇门不是你的一言堂,还有县衙!你今日如此作为,祁县令一定会上书晋王,到时你定受大难!”何奉先并不老实,他没有再一个劲儿与李从璟比横,而是试图从逻辑上说服李从璟。

    只不过可惜,在李从璟这里,他这话一点效果都没有。

    李从璟终于肯正视何奉先,只不过何奉先不知道,这是李从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视他,李从璟道:“你以为祁县令还和你站在一条线上?你也不想想,真是那样,本使来了这么久,县衙为何一个官吏都没派来?便是你何家在县衙供职的人,怕是也被控制了吧,要不然怎会没有人跑回来?”

    “本使不想与你多言,我从不与死人废话。”李从璟道,一挥手,“百战军,拿下这些反贼!”

    何奉先年轻时也曾在魏博军中任职,没少打过仗,在军中以悍勇著称,后来因伤归家,他也不是软柿子,可以任由人家拿捏。

    当下,何奉先已看清眼前局势,立即往后撤进院门,同时吼道:“李从璟,你会付出代价的,吴将军会将你碎尸万段!你要攻破何家大院,没有那么容易!”

    李从璟面无表情,唯眼中杀意盎然,他举起手,向前一挥,道:“攻!”

    李绍城和蒙三双双抽出横刀,“箭!”

    何家大院外的百战军,早已准备好,这时纷纷箭上弦,对准何家大院。

    下一瞬,李绍城和蒙三再次喝令,“放!”

    数百支铁箭,蝗虫一般,飞射向何家大院。

    进攻的脚步,终于开始。厮杀的序幕被拉开,一方血不流干,战斗便不会停止。

    箭雨之时,在李从璟身后的军阵中,几排大盾向大院迅速推进,在大盾后面,则是攻城所用长梯,只不过何家院墙高不过一丈,这些长梯还不能称为云梯。除了长梯,分量最重的,便是一辆撞车。

    何家大院的箭楼和女墙上,不时有弓箭手露头反击。

    但孤零零的何家大院,在百战军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显得无比弱小。

    何奉先进院之后,便上了箭楼,当他居高临下,看见百战军大盾后的撞车时,脸色大变,失声道:“李从璟这直娘贼,竟然连撞车都搬了过来,真个王八蛋!”

    何奉先身旁,是一个身材魁梧而结实的大汉,生得一双虎目,此人叫何重,是何家私兵统领,深得何奉先倚重,他此时道:“家主,百战军攻势甚大,我等恐怕支持不了多久,我有一计,可使大院转危为安。”

    何奉先闻言大喜,道:“你有何计?快说!”

    何重眼中尽是阴险之意,他道:“院中有一些弓箭能手,待会儿我将他们埋伏在有利地形,待李从璟进院,则出其不意万箭齐发,必能重创其性命。届时我再杀出,定能要了这厮人头!”

    “好计!”何奉先击节而叹,随即沉吟少许,“你身手过人,又占尽先机,能定一举拿下李从璟那厮!不过打残即可,不可要了他性命,这样对我们才有利!”

    “家主放心,定能让你如意!”何重拍着胸脯道。

章十七 淇门之变 9() 
院外,李从璟始终没有下马,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战场上,深邃而冷静。

    何家大院在百战军的围攻下,已是摇摇欲坠。大门在撞车面前,已经经不起两下。无数何家部曲,成为百战军的刀下亡魂。

    但作为堡垒,总有些地方让百战军付出不小伤亡。

    “孟平!”李从璟忽然叫道。

    孟平上前听令,李从璟指着女墙一处道:“此处抵抗甚急,应该是精锐,且其后有箭楼相助,给大军带来不少伤亡,一时竟然攻不下。我给你两队人马,去给我拿下来!”

    “公子放心!”孟平应道,点齐两队人,加入到战场之中。

    看了一会儿,李从璟又道:“传令,让蒙三亲自带人,先破大门!”

    “传令李绍城,大门攻破之后,分一都马军绕行大院后门,防止何奉先出逃!”

    主将临阵,纵观全局,调度全军,乃是重责。

    不久,随着一声巨响,李从璟循声望去,就见何家大院大门被撞破,百战军顿时涌进院内!

    大门告破,李从璟脸上并没有出现跟得意高兴有关的神色,他只是勒着马缰,纵马踩过碎落一地的木门碎屑,走进那座何家人心目中的城池。

    蒙三正带人去争夺箭楼哨塔等制高点和有利地形,院内厮杀正酣,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百战军在与何家部曲战斗,刀光剑影冰冷无情,不时有人惨叫跌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

    张小午率亲兵队始终护卫在李从璟身边。

    何家大院不是一个独立的院子,而是众多院子的组合,院子之间有道路,看起来更像是城中的坊。

    攻破大门,并不意味着战斗结束,而是刚刚到达高…潮。何家负隅顽抗,百战军要结束这场战斗,还需要一些时间。

    李从璟所处的地方,是大门后的一大片空地。

    打量着内里的地形,李从璟眉头微紧,他忽然开口道:“不觉得奇怪吗?”

    张小午沉吟道:“感觉上是有些奇怪,但说不出怪在何处。”

    李从璟森然道:“这么好的地形,本应该在里面安放大批弓箭手,如此即便是百战军攻进来,也必定遭受不少损失。但是此刻,弓箭手虽然也有,但明显与他们防备百战军攻破大门的力度不相当。”

    张小午愕然抬起头。

    不及思考,张小午大喊:“举盾!”

    就在这时,“咻咻”的破空声传来。

    李从璟身影一闪,人已到了马肚下。

    “噗嗤”的声音响起,战马昂首跳脚惨嘶。

    一阵箭雨落下,第二轮箭雨还未到来时,张小午只听见“噌”的一声刀响,李从璟身影已经冲出,拔刀在手,速度快得仿佛带起了一阵风。

    李从璟跑出去的时候,喊了一声“掩护!”

    “在楼上!”张小午立即察觉到,弓箭手在走廊连接的侧前楼房之上。高大屋子隔出的二层上,开着几个窗户,弓箭手正是在窗口放箭,“跟上…将军!”

    正是何重埋伏在此。

    一击未成,何重脸黑如墨,他一指正在奔跑的李从璟,大喝道:“放箭!”

    弓箭手调转箭头,向李从璟发出一轮利箭。

    李从璟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些弓箭手身上,在弓箭手放箭的同时,他身子一跃就地一个翻滚,铁箭在他身后接连落下,不少直接插进地面,由此可见这批弓箭手的厉害。

    借助草木和角度,李从璟避开这轮齐射后,脚在走廊栏杆上重重一踏,伸手抓住屋檐,身子一跃,手脚并用,如猴子一般迅速窜上走廊屋顶。

    沉重的明光甲,并没有迟滞他的身形和步伐。

    昔日打磨武艺时,他背负几百斤的重物在山道上健步如飞,这副甲胄重不过几十斤,又算得了什么。

    两轮齐射没能解决李从璟,何重又急又怒,眼见李从璟上了屋顶,何重刀指李从璟,再次怒喝:“把他给我射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轮箭雨先至,何重身旁,立即就有几人中箭!

    院中,正是孟平听到李从璟那声“掩护”后,组织弓箭手反击。

    何重等人被射得再也无法放箭。

    张小午等人冲到走廊下,两两合作,一人踩着另一人的肩膀,爬上屋顶。

    走廊屋顶正连接那栋大屋二层的木质走廊,李从璟翻身而上,以凛然气势前冲。

    李从璟上楼,箭雨停歇,何重抬起头,见李从璟就在外面,立马吼道:“杀出去,宰了他!”

    李从璟的脚刚踏上木板,就感受到木质隔空层一阵剧烈晃动,接着就是一群人提刀从屋中冲出,大叫着向他杀来。

    李从璟眉目沉静,进入战斗中的他,身体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体内奔涌的澎湃力量像是要掀翻整栋楼,但是他的眼神却冰冷彻骨,如同死神一般无情。

    廊道狭窄。

    冲在最前面的何家部曲,用力一刀斩下,看来是想一下将李从璟劈成两半,但是他的刀离李从璟的头盔还有几寸距离的时候,李从璟的横刀已经抹过了他的脖子。

    他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身体中残留的力量让他没有立即倒下去,然而他的瞳孔却已涣散无光。

    李从璟左手推着那人前进,用他当做盾牌,右手横刀从一个个刁钻的角度,挡下一把把挥来的长刀,也刺进一个个咽喉。

    他每前进几步,就有人捂着脖子倒下。狭窄的廊道,显得拥挤不堪,但他却前行的极为稳健。

    到门口时,李从璟用力将面前的尸体用力一踹,撞在几个想要出门的人身上,然后欺身而进。

    一把长剑迎面刺来,李从璟侧转身子避过,同时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一矮身子,脚步移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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