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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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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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契丹大军的通道挖到了城墙下,在正面攻城大军的掩护下,他们“于其中各施梁柱,作讫,以油灌柱,放火烧之,柱折,城并崩坏”!

    简而言之,契丹将通道挖到城墙下,凿墙一段,就用柱子顶着,防止其崩塌,待其凿到了一定程度,便用油涂木柱,在柱子被烧断的时候,城墙失去支撑,也就崩塌了。

    对此,李从璟的应对之法是在崩塌的城墙处竖木栏以捍之,又用木质城墙临时堵塞缺口,让契丹无法攻入。

    契丹花了大力气挖塌的城墙,就这么被李从璟不费吹灰之力堵住了,耶律敌刺当然不服,用火烧木栏、木墙。李从璟一面调度将士灭火,但有契丹军士对木栏、木墙放火,便浇水灭之,一面准备大量后备木栏、木墙,随时填充。

    由此,倒塌的城墙处,战斗异常激烈。

    如是数日,契丹大军始终无法突入城中,耶律敌刺被迫放弃此战法。

    又过了数日,在耶律敌刺进攻营州近月之时,其用营中工匠,建造了高大的攻城车,令契丹军士于攻城车上,从高空打击、冲击城墙上的唐军,意图攻占城头。

    对这种较为常见的攻城车,李从璟应对的更加简单,他在城中收集了大量布匹,将这些布匹缝在一起,形成长而宽的帷幔,每当契丹军用攻城车攻城时,则用其顺着攻城车进攻的方向张设。幔布悬于空中,因为其在一定程度上“能屈能伸”,攻城车竟然无法冲坏。

    如是激战多日,耶律敌刺见此法也难奏效,复用长杆缚上易燃树枝,浇上油脂,在大军攻城时伸上城头,欲烧毁城上防御工事。

    李从璟很佩服耶律敌刺,作为一个草原将领,竟能想出如此之多的攻城之法,其才能已然超过许多中原宿将。佩服归佩服,李从璟还得破解其计,乃制作许多长铁钩,将其锋刃打磨锋利,待契丹火杆一来,便以铁钩遥割之,如此一来,树枝俱都断裂、掉落,不仅无法烧毁城上防御工事,落入城下契丹军阵中,还烧伤了许多契丹军士。

    在耶律敌刺此计被李从璟破解之后,李彦超、李彦饶、郭威、孟平,已经伤势好转的李绍城,都聚集城头,等待耶律敌刺施行下一个战法。

    李绍城不无感慨道:“耶律敌刺,草原蛮贼,竟能精通中原攻城之法至此,让人既奇且惊!契丹壮大至今,国中已是良将贤才云集,若不早击,必为大患!”

    李从璟深以为然。

    但是这回,一连等了五日,耶律敌刺都没有折腾出新战法。就在众人快要失去耐心之际,契丹军在攻城时,用弓箭往城中射入了大量文书。

    李从璟命人取来一封,展开一看,随即哈哈大笑。

    诸将不解,争相来看,但见文书上写着:“能斩李从璟者,拜八部酋长,封契丹郡公,邑万户,赏帛万匹!”下文写有唐军困守孤城,早晚必亡,契丹已发十万大军来援,营州城旦夕可下,要城中诸将认清形势云云。

    李绍城等人大惊,道:“耶律敌刺何其恶毒也,竟然使出如此诱降之计,这是要引起我城内反叛啊!”

    李从璟摇摇头,不以为然,嗤笑道:“愈月以来,耶律敌刺数出攻城之策,皆为我所破,寸功未建。今其以诱降之书射入城中,寄希望于我军内乱,而使其有可趁之机,此计看似恶毒,实则岂非说明耶律敌刺已无攻城之法,只能依仗这等口舌之策了?”

    说罢,李从璟站起身,看向一片狼藉的城外战场,对诸将道:“激战至此,耶律敌刺已然黔驴技穷!敌累战至今,本已疲敝,寸功未立,难免士气低落,又兼计穷,实成强弩之末,此乃死境也!敌之死境,我之生地,战事至此,攻守该易行了!”

    众将士闻言皆精神抖搂,连日苦战的疲惫一扫而空,郭威问道:“那这封诱降书?”

    李从璟让第五拿来毛笔,在文书上书写片刻,递给郭威,道:“射入契丹军阵中!”

    郭威定眼一看,文书上唐军之困的“唐军”处,已都换上了“契丹军”,在文书末尾,紧接着“赏帛万匹”后,李从璟添有一行字。

    “若有斩耶律敌刺者,一依此赏!”

章四十九 北境边城战事烈 庙堂云谲天下变 10() 
(稍后有第二更。▲顶▲点▲小▲说,。23+wx。)

    “老黄啊,你到底靠不靠谱啊,我等出行日久,北边却一直不曾有动静传回,你可别拉着咱兄弟往坑里跳,这对你没有好处啊!”

    “既然没有好处,老子为何要坑害你们?难道你许大狗的狗头很亮眼,能卖个好价钱?”

    “嘿,狗爷的脑袋再不值钱,那也不会比你肩膀上那块榆木疙瘩逊色,再说,狗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你嫉妒也是正常的!”

    “眼脏洗脸,肚疼拉屎,但你他娘的不要皮紧欠抽!没话找话,老子不当你是哑巴,你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舌头?”

    “……黄三刀,算你狠!”

    营州多荒野,广阔地界上的某处,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在快速前行。在这个战马异常稀缺的世道,这支并非军队装扮的队伍中,竟然有上百匹高头大马,让人惊异。为首三人中,有两人刚进行完以上对话。

    这批人说是非军队装扮,却人人荷刀持剑,尤为难得的是,竟有小半部分的人身着甲胄!虽皮甲居多,铁甲极少,也不成规制,但已是足够让人心惊。在幽云之地,只要不碰到大规模正规边军,这伙人在哪里都能横着走。

    “老黄啊,我许大狗虽然话多不中听,但我还是得问问你,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实实在在告诉我,咱们这趟出山到底靠谱不靠谱?照你之前所言,咱们那位年轻的大将军,已是带着大批人马去攻打营州城了,算算日子,这也是一个半月过去了,却怎么不见北面有半分动静?这城是攻下来了,还是不曾攻下来,总得有个说法不是?”被称为许大狗的许伯先,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此时眼巴巴的对身边沉着脸的黄宗说道。

    “说法,你想要什么样的说法?”黄宗不耐道,“我等出山多日,一路北行至此,未尝碰见一个逃难百姓,如何探知营州动静?莫非你指望老子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李从璟尚未出平州时,曾令郭威北上阻击营州契丹援军,两者战于白狼山,依仗黄宗相助,君子都始能大胜。李从璟见黄宗之后,因感其“义军”之举,遂派李荣与其一同归往山中,去招安更多志同道合的“绿林豪杰”助战。

    如今,黄宗完成任务出山,身后已经聚集起八百壮士。这些壮士来自不同山头,之前一直是各自为政,或为马帮,或为义军,是营州灰色势力中的“良心派”,有击契丹蛮贼之心,其中甚至有不少人,在契丹屡次入境时,因各种原因,零星与之接触、交战过,今蒙李从璟相召,因慕其威名,又添老熟人黄宗游说,遂下山来投。

    草莽中有真豪杰,历史上各朝各代都有不少名将出自草莽,远的不说,前时梁朝开国皇帝朱温,曾从贼为黄巢亲信;现今割据吴越的钱缪,起兵前为私盐贩子,人称“盐帮帮主”。

    绿林者,贼寇也,天下太平时,人皆轻之。李从璟不以其鄙陋,只要其愿击契丹,能为他“护边击贼”的大策添助力,命黄宗咸召之,以组成统一战线,以期实行“全民抗战”。

    当然,绿林中亦多穷凶极恶之辈,无信无义,丧尽天良,对待这些人,李从璟不仅不会招安,还会围剿。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前这八百壮士中,以许伯先和另一位叫做陆君严的年轻男子,势力最大,所部组成八百壮士主力,是以两人和黄宗并行最前。

    许伯先道:“说来也怪,凡有大战,必有难民,今我等出山日久,北行颇远,却为何不曾见一人逃难?”

    “营州本就人烟稀少,且百姓多居州城附近,今大将军领军往州城,百姓自然无不影从,与之协力击贼,又怎会奔逃?你难道不曾听闻,李将军在平州时有抚民三策?平州百姓因此呼之为‘幽云之福’?”黄宗不知李从璟为应对耶律敌刺,实行坚壁清野之策,尽迁营州城附近百姓于城中,所以如此说道。

    “大军进城,不取一物,不扰一人;分贼所占之田,使男有所耕,女有所织;凡死伤百姓,一视同仁,与阵亡军士同等抚恤!此三策,实亘古少有之贤令!”一直颔首不曾说话的陆君严,此时幽幽感叹了一句。

    许伯先混迹绿林多年,心思活泛,可不会被黄宗两句话打消疑虑,但他也不会明显表示怀疑,腆着脸笑对黄宗挤了挤眼,道:“老黄啊,不是我多事,咱们这趟北上,毕竟带着几百弟兄,身家性命皆操控于你手,你得缜密行事啊!不能对营州现在情景一无所知,就这么横冲直撞跑过去,你得先跟李大将军取得联络啊!”

    平心而论,许伯先这话很实诚,是题中应有之意。然则,非是黄宗不愿如此,而是不能。依照之前和李从璟约定,他出山之后,应与李从璟事先取得联络。可没想到,如今却怎么都联络不上。

    营州被契丹大军围得水泄不通,黄宗自然无法与李从璟取得联系。

    许伯先见黄宗不说话,忍不住道:“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回头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老黄啊,你可不能坑我们!”

    黄宗知道许伯先在看李荣,实话说,他也想看李荣。派去营州城的游骑没有音讯,必是出了意外,这是显而易见的。既然游骑不能归,那么营州城形势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黄宗也很担心很着急,所以他希望李荣能给他一句准话。

    但是很可惜,一连多日,李荣虽然脸色如常,但却什么都没跟他说。

    黄宗甚至想过,此行会不会真是往坑里跳?

    既然出山,必然出战,黄宗不忧心这个,他忧心的是,身后的八百弟兄不明不白的折损了去。毕竟是他游说众位当家出山的,他有责任在肩。

    游骑不归,李从璟也没有派人前来接应,黄宗不是傻子,之所以还没打退堂鼓,不过是凭一口气撑着罢了。但这口气什么时候泄掉,他拿不准。而且,就算他能坚持希望,身后那些都未曾见过李从璟的八百人,能不能继续北行?

    “李大将军啊李大将军,你可不能坑我!”黄宗无数次在心中默默呐喊,而每当许伯先提起这茬时,他心里就要更煎熬几分。

    “大当家,前面有人!”

    在黄宗忧虑、许伯先追问之时,他两人身后的心腹亲信,忽然指着前方惊讶的叫出声来。在他俩闻声向前张望之前,陆君严已经抬起头,目光犀利的望向前方。

    距离众人约莫一两里之外一座山头的大石上,突兀出现一个人影,因隔得较远,众人看不清那人面貌。那人立于高处,众人要发现他本来很难,之所以能一眼看到,是因此人正在挥舞手中一面怪异的绿布。

    黄宗等人皆不知对方是何人,挥动绿布的用意又何在,荒野上凭空出现人影已是怪事,对方举事又如此怪诞,难免叫人心悸,陡升疑窦。许伯先、陆君严等人立即戒备起来,然不等他们下令部众停止前行,李荣忽然从队列中策马奔出,随行他身后的两人,在奔驰间伸手入怀,掏出两块黄布。

    李荣三人在队伍前方空地上停下,在黄宗等人诧异的眼神中,对着山头那个人影,也挥动其手中布匹来。挥舞间,动作似乎有些规律,又似随行为之,让人摸不着头脑。

    片刻之后,不等李荣归队,前方道路上出现一骑,向李荣快速驰来,在李荣面前五步之外停下。马上骑士翻身下马,向李荣抱拳,李荣亦回礼。

    这位骑士,着青袍。

    黄宗等人自然不知,在他们看来只是寻常之物的那几块布匹,实际上是专门用于联络的旗帜。李荣和对方方才挥舞布匹的动作,也非随意为之,而是在打旗语。

    少顷,和迎面而来之人交谈过后,李荣返身回到队列前,对黄宗、许伯先、陆君严等人道:“营州大战,三万契丹大军来攻,军帅与之鏖战已经月余,现战事仍在进行。”

    许伯先“啊”了一声,黄宗面色凝重,陆君严沉默片刻之后问道:“可否告知战事进展?”

    李荣无意隐瞒实情,道:“契丹蛮贼在耶律敌刺率领下,所部近三万人轮番上阵,对营州城昼夜猛攻。逾月以来,耶律敌刺九设攻城之机变,而军帅九拒之,至最后,耶律敌刺黔驴技穷,契丹蛮贼始终无法踏上城头半步,营州一直稳如泰山!”

    三人闻言皆露喜色,略有振奋,许伯先追问道:“如此说来,是李大将军大胜了?”

    许伯先满含希翼,李荣的回答却未如他所望,“我军兵力处在劣势,敌军几近三倍于我,军帅和众将士与契丹激战月余,虽屡破契丹攻势,然要反攻契丹蛮贼,一举破敌,目前却还无法为之。总而言之,眼下战事已陷入胶着,双方一时谁也不能奈何谁。”

    许伯先大失所望。

    李荣瞧见许伯先神色,佛然不悦,冷道:“若军帅已经破敌,契丹蛮贼为我所败,营州战事结束,还要我等赶来作甚?诸位壮士北上营州,原本就为助战而来,现下战事胶着,敌我力量平衡,便是孰得援军孰胜,今我等驰援营州,正好攻破契丹蛮贼!诸位,难道没有击贼建功之心?”

    许伯先虽为马帮大当家,权势重于一时一地,但在幽云驻军面前,却不敢有丝毫放肆,被李荣呵斥,他也只是苦着脸道:“契丹蛮贼三万,而我等不过区区八百人,便是援助营州,所能起到的作用怕是也极小,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战局啊!”

    见许伯先如此不知奋进,处处瞻前顾后,怕这怕那,黄宗面现愠色,很是不满。陆君严依旧微微低着头,没有言语。

    李荣看着许伯先,认真道:“沙场征战,非是人多便能胜,人少便不能胜,自古皆然。两军对垒,是技术活、精细活,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蝴蝶效应你懂么?只要你稍稍使点劲,就能起到你无法想象的功效!”

    许伯先没接触过李从璟,自然无法知晓何为蝴蝶效应,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懂李荣话里的意思。

    许伯先听懂了,黄宗也陆君严也闻弦声而知雅意,都问道:“将军已有妙计?”

    李荣微笑道:“是不是妙计不知,但可一试。”

章五十 北境边城战事烈 庙堂云谲天下变 11() 
(第二更。■↑,)

    百战军发展至今,赖李从璟不惜血本培养军中将领、提升各级将官素质,现已大有成效。在淇门建军之初,李从璟便自掏腰包,为军营请来先生,教授队正以上…将官识字,使其“识字明理”,以此进行文化启蒙。

    读书识字,是启迪智慧、培养思维的绝佳方式,抛开那些天纵奇才或有大势运的人不谈,寻常人要想成才,提升己身文化素质是必然道路。乱世道德沦丧,人心不古,礼崩乐坏,人行事往往没有顾忌,随心所欲,李从璟让百战军中将官皆读儒家经典,不仅有正其心、谨其行、提高其忠诚度的想法,亦有挖掘其智慧,让其更懂用兵之道的用意。

    正是受益于此,百战军建军至今,虽扩展极快,却军纪严明,军风刚正,从无犯上作乱之举。在攻占平州时,大军虽付出颇大代价,诸将皆恨平州百姓不助王师,但李从璟抚民三策既出,无一将违抗军令。究其原因,固然是李从璟威信无两,但也有百战军素来作风中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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