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复声不觉缓缓眯起了眼睛。
~~~~~~
次日,告别了珠儿,殷复声和李嫣儿便踏上了归途。
殷复声走后的当夜,殷梦珠端着一碗药汤,悄然走进一间昏暗,微光,窗门紧闭的房间。
床榻前,灯架上忽明忽暗地闪烁一支蜡烛,渐渐映出殷梦珠冷漠而从容的脸。
“你~,你出去~!我不喝~”
床上,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你……,你这个~灾星~,来人,来人……”
声音是那般无力。
“儿媳即便是灾星,也是您老处心积虑请我来的。我既然来了,我就不能让你,再害我最亲的人……”
“你,你要干什么?”
“您老一直这么躺着,儿媳看着不忍啊~,所以……”
“我这病,别以为我~,不知道!”
“哼~,您知道又怎么样?您儿子如今只听我的。您老如今已经没什么用了,不如早些到地下与你那短命的儿孙相聚吧。”
“你,你……,来人,来人……”
风光一世,呼风唤雨的范大财主,如今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却显得苍白无力。
“爹,您老不要怪我,来世,希望您懂得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殷梦珠幽幽的嗓音落下,黑暗中,整个房间,也随之彻底的沉寂。只有烛火,仍在床榻边摇曳,点亮着一张孤寂而冰冷的架子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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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辽东密报()
殷复声离京,魏如意之后也得到了消息。
焦急难过的她,好几次去求魏忠贤帮殷复声解围。
然而,事隔数日,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魏如意急了,再次跑去书房找干爹魏忠贤央告。
“干爹~,你究竟想到办法帮殷公子没有啊?”
如意拉扯着魏忠贤的衣袖,简直要把魏老头儿给晃散架了。
魏忠贤被晃的有点儿高血压,忙道:“好了好了……,如意,你都要把干爹这副老骨头晃散架咯~”
“干爹,都好些日子啦,您不是说会有法子帮殷公子的吗?”
“爹不是在想辄嘛,可哪儿有那么快呀~”
“干爹~”
又是一阵摇。
“女儿啊,他就是辞官而已,爹找机会自然向陛下求情。可是你~,身为女儿家,得有些矜持才像话呀。男人呢,就喜欢若即若离的感觉,像你这样,是栓不住男人的心的。”
魏如意脸蛋儿一红,低头扭捏的喃喃道:“谁说我要栓他心啦……”
魏忠贤看女儿的样子,不禁翘起眉毛,逗趣道:“哦~,不想~,不想怎么脸红啦?”
“干爹~”
……
“老爷~”
这时候,魏府管家出现在屋外,跟魏忠贤点了点头。
魏忠贤会意,对如意道:“好了,如意,爹会尽快想办法的,你先出去吧。”
如意别扭了一会儿,没办法只能很不情愿的出去。
管家这时进屋,并交给魏忠贤一封密信。
“老爷,这是辽东的密探发来的。”
魏忠贤瞪了管家一眼,将信甩给他,“知道老爷我不识字儿,还给我干什么呀?直接看,看完告我,什么事儿。”
“是~”
管家猫腰接过书信拆看。
看信时,管家眉飞色舞,引起魏忠贤的兴趣。
“怎么啦?有什么大事吗?”
“哎呀,不得了啊。小的要恭喜老爷啦。”管家看完信,大喜道。
瞧管家这状态,魏忠贤知道,这事儿小不了。
“快说!什么事儿?”
管家这才一五一十,将信中内容报于魏忠贤。
原来,世间之事,纸包不住火。努尔哈赤和李永芳之死的消息,还是在不经意间流出。
有些原先投降后金的军将,得知李永芳被杀,个个人心惶惶。
李永芳是谁呀?那是后金的驸马爷。说杀就杀了,那他们这些被李永芳劝降的汉将,那更是命如草芥了。
几个人凑到一块儿,商议后,与其身处后金,处处受制,不如重回明军。
况且,如今努尔哈赤死了,皇台吉重伤未愈,汉军反而势头渐长。
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这些原先的叛将,开始在两军间活动,伺机给明军通风报信。
这种事儿,皇台吉能不知道吗?
他的眼线遍布,也发现了军中汉人的动向。遂当机立断,下令诛杀这些人。
一时间,辽东空气中氤氲着满满的血腥。
皇台吉知道,秘密已经守不住了。
无奈之下,只得决定,在所有辽东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之前,撤出辽东。
魏忠贤闻得辽东的消息,当即拍案大笑。
“哈哈哈……,这个消息,可够那帮老小子,吃不了还得兜着走!哈哈哈……”
魏忠贤大笑起身,“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老爷,不止您高兴,小姐听了也一定高兴。您要不要赶紧告诉小姐呀?”
魏忠贤想了想,说道:“不用,让她忍着,等那小子回来之后,再告诉如意。”
魏忠贤说罢,动身前往乾清宫。
跟朱由校将此事一说,朱由校更是大喜。
他本来就不想让殷复声辞官,只是那帮老头儿要死要活的闹,他一时没了主意。
这下可好了,殷复声计策已成。
不战而屈人之兵。
辽东没费一兵一卒,就要到手了。
谁还敢说什么?
“陛下,您打算怎么办呢?”魏忠贤小心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传旨把朕的爱卿给找回来呀。”朱由校喜道。
魏忠贤眼珠一转,“陛下,当初是有人冤枉了殷给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召回,不好吧。”
“不好?那~,忠贤,你是何意啊?”
魏忠贤拢手,在朱由校耳边嘀咕几句。
朱由校不觉失笑,频频点头,“好,好,嘿~,好主意。这回,朕得叫那几个老头儿,长点儿记性。”
朱由校正和魏忠贤商议怎么整治那几个无事就爱兴风作浪的老头儿,结果,人家自己来了。
这年头,各处没有几个可靠眼线,还想在京城坐稳高官,那就是痴人说梦。
以叶向高为首的,屁,股后头跟了好几个老头儿出现在乾清宫门口。
朱由校一瞧,不禁掩口失笑。
这几个哪回来了,不都是大摇大摆的。今日一瞧,却好似大姑娘上轿,竟变得扭捏起来。
挤在门口,低头耷拉脑袋。
“大人请~”
“您先请~”
“您先请~”
“还是您先请~”
……
几个人在门口竟然互相谦让。
最后,还是叶向高,这个当初自以为揪住了殷复声把柄的人,第一个走进大殿。
几个人进殿后,个个低头耷拉脑袋,不吭声。
朱由校努力抑制住笑,说道:“看来,诸位爱卿,也得知了辽东之事啦?”
几个人讪讪点头。
“既然诸位都已知晓,朕欲加封殷爱卿的官职,诸位以为,授予何职为佳呢?”
闻言,张问达一咬牙,拔起胸脯道:“陛下,臣以为此时正值夺回辽东,歼灭建虏之绝佳时机,陛下当传旨,令广宁军立刻出兵才是。”
“呃……”
朱由校扭头与魏忠贤对视。
心说这些家伙,真是死不悔改。
朱由校淡淡的道:“好,爱卿所言甚是。准奏,就依爱卿,传旨吧。”
顿了顿,朱由校接着道:“几位爱卿还有别的事要奏吗?”
张问达也不吭声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
几个人低头不语。
“好,诸位爱卿无事,朕有一件小事,要交给你等去办。”
朱由校说着扫一眼魏忠贤。
“殷复声辞官,皆因汝等草率之过。有过必罚,朕记得这句话也是当日阁老反复提到的。如今朕就罚你们亲自到太原府宣旨,请殷复声回来。”
众老头儿一听,脸色骤变。
一阵红一阵绿一阵紫。
我们?数朝元老,远赴太原,就为接个毛头小子?
这太丢人了吧。
几个人磨磨唧唧不吭声,朱由校琢磨了一会儿,看这帮老头儿也怪可怜,于是说道:“朕呢,无需你们都去,你们自己选一个去吧。不过,必须得二品官以上。”
老头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去呀?谁去谁丢人。
谁不知道那姓殷的小子,口舌招尤,这回,还不得得理不饶人?
此行必然受辱呀。
可~,又有什么办法?
想抗旨不尊?
算了吧。
老老实实答应了,回去抓阄儿去吧。
看谁倒霉。
“臣等~,遵旨~”
……
第152章 阳奉阴违(感谢所有书友的支持)()
殷复声从介休回太原,一路上,总能遇见挑担的小贩,唉声叹气。有的干脆把摊子摆在道边偏僻之处。
殷复声觉得奇怪,于是下车寻问。
“这位小哥,你怎么不去城里摆摊儿?在这儿,能有人买东西吗?”殷复声问道。
“唉~,公子你不知道啊。现在城里摆摊儿,都要交税啦。我们这些小买卖人,一天也买不了一顿饭钱,哪能交的起税呀?唉~!”
小摊贩摇头叹气,脸上深深刻画着生活的艰辛。
“你们交税?”殷复声吃惊道。
“是啊~,人家说是朝廷新颁的税令,二十税一。唉~,日子真是过不下去咯。”小贩无奈的直摇晃头。
殷复声当即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收税收到这些人头上了?
“公子,我这果子可甜了,您要不买几个尝尝吧。”
小贩借机推销筐里的果子。
殷复声点点头,“好!买几个。”
殷复声顺手拿了些果子,让小贩包好,带上车走了。
他打开车窗帘,看着渐远的小贩身影,不禁愤然,“这个陈大道~!果然是奇才!”
原来,陈大道上台之后,也不知是不敢触动巨商的利益,还是他收了巨商的好处。根本没有按他自己说的改税制三十税一,为二十税一,反而,将这笔商税加在了全国小商户,和摆摊儿小贩身上。
这些小商户,说是做买卖的,可也就是为了活口。
尤其是这摆摊儿的,风里来雨里去,山里打猎,地里挖菜。好不容易挑着担子,到城里换点儿现银,却又要交地租,又要交保护税,还要对付几个泼皮无赖。最后,别说盈利,保不齐还得赔钱。
可收税的不管那些,一说就是“上边儿”下的税令。
他们也真有办法,如果是卖米卖面的,就按斤算,二十斤交一斤的银钱,要是卖瓜果梨桃儿,包子馒头大饼的,就按个算,二十个交一个的银钱。要是卖豆腐脑,馄饨,碗面的,那就二十碗交一碗的银钱。
殷复声坐在车上,真是要气炸了,当初给你出主意,叫你收青楼的钱,你说我龌龊不堪,你这搜刮穷人,敲骨吸髓就高尚?
真是岂有此理。
殷复声暗暗攥紧了拳头。
心道,将来有机会一定得好好收拾这个陈大道。
~~~~~~
回到太原府,与李嫣儿分开后,殷复声直接回家报讯。
大门一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有点儿面熟的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梳个双平髻,髻上还插了两朵小粉花。芳香萦绕,显得很水灵。抿着小嘴,不爱说话的样子。
殷复声刚与这姑娘打了个照面儿,还由不得他回想,姑娘身后已经传来一个更为熟悉的尖细声音。
“哟,这不是我那当了大官儿的女婿嘛~!”
殷复声一愣。
女婿?我?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再看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小朝村里,一把梳子当信物,非要嫁女儿,后来又非要退婚的,赵家刘氏。
这下子殷复声看出来了。
“我说看着眼熟,原来是春凤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刘婶子,你们怎么来了?”
杨氏和许氏这时也凑了上来。
殷得中更是挤开刘氏,推开春凤一把拉住殷复声。
“怎么样,怎么样?珠儿她还活着吗?”
殷复声透过人群缝隙,看到屋檐下的殷老爷子和王氏。
“爷爷奶奶,娘,二婶儿,你们放心,珠儿好好的。”
“那太好了!”殷得中大喜。
“你何时如此关心起珠儿了?”
“你这话说的,那是我妹,我亲妹。”殷得中随即讪笑一声,“这样儿,没了你,我还能靠珠儿……”
原来还惦记范家的高枝儿呢。
全家人听说珠儿安然无恙,也都松了一口气。
刘氏看着殷得中是越看越不顺眼,翻了个白眼,笑对殷复声,“哎呀,复声啊,你娘说你辞官不做了,这不是真的吧?天底下哪有人笨到有官都不做的。是吧复声,你娘肯定是生我当年的气,所以故意诓哄我们呢……”
刘氏在村里听说,当年被她退了婚的小子,不仅立了大功,还当上了京城里的官儿,能天天见着皇帝的那种。
刘氏这下儿可急了,后悔不已。
本来是没脸再来殷家,可为了女儿,她这做娘的也是拼了。
厚着脸皮,非要自称当年没有退婚这档子事儿。
杨氏好说歹说,告她殷复声已经辞官回家了。刘氏就是不听不信,还说人家当官的回家那叫衣锦还乡什么的。非要等见着了殷复声,听他亲口说。
赖赖唧唧的在太原府住了一天客栈,终于把主角盼回来了。
刘氏期盼的目光注视殷复声,“怎么样,复声,是不是你娘她说气话呀?”
殷复声浅笑,“刘婶儿,怕是让您白跑一趟了。我的确是辞官了,是引咎辞官。”
“啊~,什么,什么引咎,引咎是啥意思?”刘氏道。
“就是犯了错,而辞官。”
殷复声说的云淡风轻,却令刘氏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什么?犯错!?”
连后边儿的许氏也不由得微微瘪起嘴,早就知道,谁会无缘无故有官不做的。
“是啊,所以,你还是带着春凤妹回去吧。”
许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揶揄道:“呀,春凤她娘,你方才不还跟我们说,咱村的人都知道复声和春凤的事儿了吗?这辞官不辞官的,也碍不着俩孩子的好事呀。是吧~?”
刘氏嘴角抽了抽,看殷复声长的眉清目秀,可一个男人,光好看能管用吗?
刘氏瞅瞅殷复声,又瞅瞅自己闺女春凤。
她是没脸开口反悔,但又不舍得就此嫁女,所以,干脆什么也没说,拉起春凤的手,夺门走了。
许氏撇嘴目送走了刘氏,回头讥讽,“那就是个势利眼~”说着,目光扫到了殷复声,“复声,你不是说,是你自己辞官嘛,怎么又成什么~,引咎啦?”
殷复声笑道:“结果不都一样。”
“那怎么一样……!要是自己辞官,将来高兴了,兴许还能再去当官。可要是因为犯错,让人给撵回来的,那……”
“复声啊~”
许氏没说完,殷老爷子在屋檐下,喊了一声。
“诶,爷爷。”殷复声应声来到老爷子身边。
许氏暗地嘀咕,“真护犊子。”
“复声啊,珠儿一切都好吗?”老爷子问道。
“嗯,珠儿过的挺好,范大财主病的不轻,以后,怕是也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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