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安的,暗暗抻脖子往殷复声折子上窥视。
不知这回又是哪个倒霉蛋儿?
有人冲朱大典挤眉弄眼,那意思:你赶紧去问问,他准备参谁呀?
朱大典也十分为难,摇头摆也没用,最后,只得勉强起身,凑到殷复声跟前。
殷复声这时刚好写完,“啪”一声合住折子。这才注意到旁边鬼祟的朱大典。
“哟!朱大人,有事儿啊?”
“呵呵,殷大人,你这是打算参人吗?”
“是啊。今日朝上,邹大人和几位尚书不是说,咱们身为言官的,就当痛斥朝内之鄙陋,纠劾官员不正之风嘛。我这也是尽职尽忠罢了。”
“噢~~,呵呵……”
朱大典回头看看,众人继续怂恿他追问。
“那~,诶?那个,殷大人欲参何人呀?”
殷复声淡然一笑,云淡风轻道:“当朝二品!”……
~~~~~~
散朝之后,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也有滋有味地,听小太监给他汇报朝堂之事。
小太监绘声绘色地,好似讲故事一般,将朝堂之事说了一个仔细。随后,略带疑惑地问道:“九千岁,您说这个殷给事,他究竟是哪头儿的呀?和谁一心呢?小的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昏暗之中,魏忠贤里的青瓷茶碗儿,悠悠飘着清香,清茶微漾,印着他老谋深算的笑容。
听罢朝堂里发生的故事,魏忠贤并不回答小太监的问话,而是缓缓抬头,问及其它。
“顾秉谦的礼收了?”
“呃……,回九千岁,收了。”
“嗯,那就找会,帮他一把吧。”
“是,九千岁。”
“哼哼,人那,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可这权欲,倒是越来越重。”
魏忠贤背靠红木大椅,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
“自陛下登基以来,投奔咱家的人是越来越多,可是聪明,能办事儿的倒没有几个。”
魏忠贤吹了吹茶,“诶~,咱家记得,有个崔呈秀,前阵子见过,倒是块好料。稍加栽培,或许可以重用。”
小太监想了想,“您老说的是,河南道那个崔御史?”
“对,就是他。找会,咱家得好好与此人叙上一叙。”
说罢,魏忠贤悠闲地抿了一口茶。
“九千岁,小的真是佩服您。您老这看人那,就是准。什么人只要打您眼皮子底下转上一圈儿,您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什么品行。”
“呵呵呵……”魏忠贤得意地笑了。“就你会说话儿。”
魏忠贤放下茶碗儿,随意道:“你方才说的这个殷复声呀,他和谁都不是一心的。”
闻言,小太监不禁皱起眉头,“那,您老干嘛总帮他呢?”
魏忠贤失笑,“呵呵……,咱家帮他?”
“是啊,擂台比武,还有封他给事中的时候,您老不都帮着殷给事说话了吗?”
魏忠贤勾嘴角摇摇头,“咱家不是帮他。你没看出来吗?这个殷复声,咱们陛下呀,喜欢~。咱家就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事儿,讨陛下的高兴罢了。”
“哦~”小太监顿悟的点点头。
“不过,咱家倒是许久没见过那帮老兔子,被挤兑的模样了。这倒也不枉咱家帮那小子一回呀,呵呵呵……”
“九千岁,小的看殷给事倒是个人才,不知道,他能不能为您老办事儿呢?”
“呵,连你都看出他是个人才,别人岂会看不出来?怕是早有人去招揽过了。”
魏忠贤阴阴一笑,用碗盖儿刮着茶叶。
“这刚出生的小牛犊子,还以为自己是一只老虎。此时去招揽他?”魏忠贤摇摇头,冷然道:“只怕是引火烧身,自找麻烦。”
“那……,您老就不怕他让东林那帮人给招了去?”
魏忠贤脸上一丝不屑,勾勾嘴角,“不怕。东林那些人,自视甚高,向来只有别人,上赶着攀附他们的份儿,他们怎么可能主动招揽别人呢?再加上今日朝堂这一议,哼,东林那些鼠肚鸡肠的,怕是要视这只小老虎,为眼中钉,肉中刺咯。”
“既然如此,九千岁,这不更是咱们的时招揽殷给事吗?”
魏忠贤狡黠地一笑,“咱家就是在等……”
“等什么呀?九千岁。”
“咱家就是要等,这老虎什么时候被欺负的变成了一只猫,再饿他几天。到时候,咱家只要招招,随便丢条鱼,他不就喵喵叫着,自己跑咱家身边儿来了吗?”
小太监一听,不明觉厉,“九千岁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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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东林密谋()
殷复声新官上任,虽只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小官,可这头把火,却烧的整个朝野上下震动不小。
气急败坏的邹元标与一众东林党人,聚在一起,大骂殷复声,狠狠发泄其不满。
“这个奸邪小人,给张居正平反?分明是存心与老夫过不去!”邹元标拍案怒骂。
一旁的大学士韩爌捋着须,轻扫一眼邹元标,淡淡的道:“我倒不觉他是跟尔瞻(邹元标字)你过不去。”
“那他兜这么大圈子,难道只为给死人平反?”邹元标不悦道。
礼部尚书孙慎行道:“难不成,姓殷的与张居正有何渊源?”
“啧~,有可能。”
“有可能……”
在坐之人相互议论起来。
韩爌捏须,缓缓摇头道:“早有人查过他家三代。除其母是湖广武陵人外,其他亲属皆世居山0西。应该与张居正扯不上关系。”
“诶?可是,张居正不正是湖广人嘛。”张问达道。
韩爌摇摇头,“张居正乃是湖广江陵人,还是不同的。”
“那……,可有查明其母出身?”邹元标问道。
“查不出来了。”
韩爌摇摇头,“其母并非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而是与母家决裂,从其父私定终身的。时隔多年,名册缺失,早已无从查起。”
“哼!原来有如此出身,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邹元标狠狠的道。
孙慎行捏须思索,“若非私人恩怨,那他何必新官上任,就惊动朝野,得罪这么多人?”
韩爌微然一笑,略带一丝得意,“这就不得不说,在姓殷的刚回京城的当晚,有三个人深夜去找过他。”
“哦?”
“谁呀,谁呀……”众人惊奇。
“正是官应震,吴亮嗣和黄彦士。”韩爌一字一顿的道。
“是他们……”
户部尚书汪应蛟突然想到一事,说道:“诶,这倒是提醒了我。今日,提起邹御史当年之事的,并非殷复声,而是官应震呀。”
“对对,是这么回事。”
“若是如此,难到姓殷的是被官应震说动,入了楚党一派?”
“他这是要借平反张居正一事,重振楚党吧!”张问达愤然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倒也未必,张大人未见,那官应震开了个头儿,后边儿齐楚浙三派人就连番出场。”
户部尚书汪应蛟说着摸了一把胡须,悠悠的道:“我看那姓殷的,无非是受人唆使,当了个出头鸟罢了。”
“我看不像。”韩爌捋须。
“难道,他想借此会拉拢人心,自成一派,来个晋党?”工部右侍郎赵南星突然道。
“噗~”有人差点儿喝茶呛着。
还嫌不够乱呢。
“不然就是与我们作对,示好阉人?”赵南星道。
众人陷入沉思。
片刻后,韩爌道:“不会。你们忘了,矿监一事。殷复声虽然不赞同罢税,却要罢了矿监。如此摆明了是与阉人作对嘛。”
“呵,这个姓殷的,他这是要与满朝为敌呀?”孙慎行冷哼道:“难道他就不怕?”
“胆大包天的小子,他这是自己找死!”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左光斗捻银髯,冷然道:“怕?诸位大人以为,殷复声其人,何时怕过呀?”
一句话,众人又重陷沉思……
是呀。
还是个小小举人,竟敢在会试前讽刺满朝官员。
无缚鸡之力嘛,就敢跑擂台上跟人比武。
次次都玩儿命,次次都没玩儿死。
真令人捉急呀。
“那他究竟要干什么?”汪应蛟疑惑自语。
“诶?杨大人,你怎么看此事啊?”邹元标见杨涟不说话,于是问道。
杨涟想了想,淡淡的道:“既然当年之事确有冤情,此时平反也没什么吧。”
邹元标一听,急了,“诶,我说杨文孺,你怎么这么说啊?那姓殷的可是公然与咱们作对呢!你居然说没什么!”
“理之所在……”
“什么理!”
“好了,你们二位就不要再争啦。”一直冷眼旁听的叶向高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发话了,“你们呀,都说错了。”
嗯?
众人顿时闭嘴,静静地看着叶向高。
“殷复声既不是拉拢人心,也非向谁示好。无端为张居正平反,他这么做,老夫只怕,是有更大的阴谋。”
“阁老的意思是……”
“张居正一死,其法亦废。如今重提张居正,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闻言,众人皆惊。
“阁老之意,殷复声这是要恢复张居正之法?!”张问达怒色道。
叶向高玩味地点头不语。
韩爌闻言,深思点头,“若他果有此野心,朝堂之中,可万不能容他!”
“是啊,是啊,万万不能留。”众人七嘴八舌,聒噪不止。
孙慎行阴阴地道:“唯今之计,只有趁其羽翼未丰,及早下,以绝后患。”
孙慎行的话引起不少共鸣,而其中却幽幽地传来叶向高的一声,“不急~”
“不急?”邹元标急道:“殷复声今日已经在朝堂上公然与咱们做对,此人不除,日后他定更加猖狂。”
叶向高淡然笑道:“邹御史不必心急。老夫的意思是,殷复声深受陛下喜爱,他又是有功在身。眼下,要除他,并无良。”
左光斗问道:“此人智,确有才华,难道不能将他收为己用吗?”
邹元标愤然拍桌,“狂妄之徒而已。若与他同流,岂非有损我等东林人之清誉?!”
“只怕你想让他来,他都不肯。此人清高,是不会轻易与人为伍的。”叶向高淡然道。
张问达憋着口气,很是不服。
“难道,咱们就对一个小儿束无策了吗?”
“就是!咱们可不能任由那小子继续猖狂!”
“是啊,是啊……”
“眼下不必急于对付殷复声,更要紧之事是,先将孙传庭和卢象升面圣之事,想办法压一压。陛下年纪尚轻,不能什么事都有着性子来。”叶向高悠然道。
众人点头,张问达道:“此事到不难办,就交给我吧。”
“至于殷复声,诸位放心,是人就会有疏漏。老夫正在等一个消息。”
在场之人,看着这个深沉老辣的叶向高。
叶向高阴然捋须,“老夫要让他从哪儿爬上去,就从哪儿再摔下来!”
……
第110章 鬼宅来客()
人说:万事开头难。
殷复声头天上任,倒算圆满。
只是回家的时候,有些尴尬。
积水混着骡马屎尿,别提多恶心。
撩袍踮脚,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街尾,看着眼前自己的宅门,想想里边仍是狼藉一片,殷复声泄气一般,吐出一口混着之气。
开锁推门……
诶?!
大门一开,呈现在眼前的与他印象中,凌乱的院子,完全不同。
整洁干净,院子里还多了花草装饰。
走错了?
殷复声回头看看。
没错,就是这儿啊。
殷复声顶着满头问号走进院子。
发生了什么?
看了院子,再去厅堂。
满堂红木桌椅。
再看书房,一张全新的朱漆大桌,擦的明晃晃反射阳光。
桌上文房四宝,皆是上等用具。尤其这墨,更是码了一排。
油烟墨、松烟墨,茶墨,青墨,皆是正宗的徽墨。
这古人爱墨,远比纸笔来的更甚。
殷复声自小家贫,哪里舍得花大价钱买好墨呢?
他拿起墨,翻来翻去的看,还真有些爱不释。
顺着书房往前,来到卧房,更令人惊喜。
崭新的大红木床,上面铺着缎面儿新被,棉麻新枕头。
殷复声真是大感意外。
是如意?
不能啊,她哪儿来的钥匙?再说一个丫头,哪儿有钱买这些东西?光是那几根徽墨,就够她这辈子的工钱了。
是官员的贿赂?
可门是锁着的呀!
殷复声转身又到门口,看门锁,完好。
门没开,怎么进来的?
活见鬼了……
“复声弟,别来无恙啊!”
正自纳闷儿,忽闻身后有人说话。
殷复声回头,不觉惊喜非常,竟是许久不见的庄际昌。
此时的庄际昌,远非当年那个屡次落榜的书生,斯文中略带几分颓丧的样子。而今的他,身披六品翰林服,精神奕奕。
“景说兄!”
“三年前,弟不辞而别,今日为兄可是来兴师问罪的。哈哈哈……”
说话间,庄际昌上前,抬搭在殷复声的肩头,使劲儿的握了两把。
“听闻今日朝堂论理,复声弟独占鳌头,为文忠公洗雪冤情,真是大快人心。我与恩师特来与弟庆祝的。”
庄际昌说着,闪到一旁,露出了随后而来的史继楷。
一见史继楷,殷复声一揖道:“不知史大人也来了,有失远迎啊。”
史继楷微然笑道:“殷给事乃大功之臣,老朽岂敢劳殷给事远迎啊?呵呵呵……”
“诶!大人莫要玩笑,若非史大人屡次相助,怕是学生想立功也难那。”
殷复声笑着看了看街上凌乱脏臭的环境,当即侧身,“史大人,景说兄,咱们还是屋内相谈吧。”
一听让进屋,庄际昌玩笑道:“对对对,我与恩师此来,可不只为复声弟你呀。我们正是要来见识见识你这套宅院的。”
说着话庄际昌便往里走。
见殷复声纳闷儿,史继楷解释道:“殷给事有所不知,你这地方,可不简单。能住这儿的,那都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畏强权之人。”
史继楷说完,乐呵呵地也进了院子。
殷复声琢磨一番,心说:你们俩是来挖苦我的吧?
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畏强权?
直接说得罪人的穷鬼不完了。
庄际昌接着补充道:“对了,我听闻,这院子不仅破旧,而且还闹鬼。”
说罢回头,正了八经地看着殷复声,似有关切之意道:“复声昨晚可有觉察?”
“觉察什么?”随后进院的殷复声不解道。
“鬼呀。这院子是否真有鬼怪?”
“景说兄净与弟玩笑,世间哪里来的鬼怪?”
殷复声摇摇头,遂引史庄二人说进入厅堂。
进门之际,庄际昌随递给殷复声一个纸包。
“这是我们家乡特产,茶叶。”
殷复声接过茶叶一闻,浓浓的茶香,纯天然的气息,沁人心脾。
“好香啊。”
庄际昌玩笑道:“这个是我们自家制的,祖传秘方,味道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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