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并非和尚道士,只是,民族危亡与酒色财权,孰轻孰重?在下分得清楚。我倒要问问将军,你剃发如此,焉有面目见父母宗祖?”
“这……”提到这难看的二傻子发型,李永芳也是脑袋官司。
当初,他也不愿意,可没办法。入乡随俗,只得剃了,留发不留头么。
但是,李永芳自幼也是念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长大的。剃发时,多少有些逆反心理,也觉得是莫大的耻辱。
此时听到殷复声的质问,自然羞愧之极。
见李永芳不语,殷复声继续道:“你助建虏屠杀同族,无异于与禽兽为伍。多少有血性的辽民,死于你眼下,你心中就无愧吗?”
李永芳再次沉默。
殷复声继续道:“莫说有我在,建虏必亡。即便他日胜了,你李永芳终将是汉人眼中的耻辱,你的名字将遗臭万年,你的子孙,也会世世代代遭人唾弃。”
说罢,殷复声冷哼声,森然道:“李将军放着好端端的大明英雄不做,却偏偏要做臭名昭著的汉奸,将军究竟为何人守忠?恕在下实难理解。”
李永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殷复声微阖二目,与昏暗之中,细细审视李永芳神情的微妙变化。
“唉~”半晌,殷复声轻叹声,隐隐带着些惋惜道:“在下言尽于此,李将军是降是死,全在念之间。在下告辞!”说罢要走。
“等等!”李永芳随后大喝。
殷复声脸上划过丝笑意,回头凝视李永芳,“李将军可有了决断?”
只见李永芳当即单膝跪地,低头道:“在下迂腐,幸得状元公当头棒喝,令永芳茅塞顿开。永芳当初投敌,亦属无奈。而今……,我,我实在无颜再回大明。”
李永芳顿足捶胸,派追悔莫及之态。
殷复声大喜,双手搀扶,“将军不必担心,我等皆知将军当年之苦。”
李永芳眼含热泪,激动不已,“如此,永芳……,愿降!”
“太好啦,我这就将喜讯报于巡抚大人,大人也定高兴。”
“慢来!”李永芳拦住殷复声,迟疑道:“永芳乃罪臣之身,不立奇功,焉能回归?”
“李将军的意思是……?”
“若状元公信任永芳,永芳愿以奴酋的项上人头,作为大礼,献于巡抚大人。”
殷复声弯起嘴角,笑得那般意味深长……
()。
第90章 夜审二贝勒1()
。
狱中叙谈之后,就有人押着李永芳前往三岔河处决,以震慑辽东建虏军民。
当然,这就是场戏。
结果,李永芳夺刀,砍伤两名军卒,夺路而逃。
放了李永芳之后,很快,朝廷召殷复声回京的旨意,传入广宁巡抚衙门。
还真让李永芳言中了。
此次回京,是福是祸,难说呀。
接旨后,王化贞急的直咋舌,“眼看辽东不日可取,怎么陛下这个时候召殷状元回京呢?”
身旁江潮栋说道:“大人与经略同时上书举荐殷状元,或许,陛下想召殷状元回京受赏吧。”
“即便有封赏,可这关键之时……”王化贞说着含情脉脉地拉起殷复声的手,不舍道:“状元公不在,何人与我出谋划策?”
殷复声笑道:“大人放心,李永芳已经放了,大事将成。至于行兵布阵之事,大人与经略仔细商议,定能所向披靡。学生本不通兵法战策,仅是靠着几分运气而已。现在也是时候回京了。”
王化贞深叹声,“唉!圣上旨意已下,也只得如此。状元公今晚好生歇息,明日本官亲自送状元公出城。”
……
在巡抚衙门用过王化贞简单备下的践行酒菜,殷复声回驿站收拾行装。
正收拾半,俞驿丞突然推门闯了进来,副大喜过望的神态,“状元公,喜事,喜事啊。”
殷复声诧异,在这时候,能有我什么喜事?会儿功夫就荡平辽东啦?
他木然看着俞驿丞,不语。
俞驿丞上来拉起殷复声就往外走,“状元公,大喜呀。快跟我走吧。”
“俞驿丞莫急,究竟何事?”
“您要找的那位姑娘,我给您找着啦!”
“什,什么!找着了?!”殷复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现下何处?”
俞驿丞脚下的步子越来越紧,“您快跟我走吧,到了您就知道了。”
殷复声内心不禁掀起番波澜,即兴奋又紧张。
时隔三年,她可还记得我?
心里胡乱寻思着,不知不觉中已被俞驿丞带到了游击府。
俞驿丞停步笑道:“这几日,下官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祖将军这些年打仗,直带着家眷,他身边儿就有个外甥女儿。”
“是吗?!”殷复声喜道。
“是啊状元公,您进去问问吧。”
“如此冒然进去,是否太过唐突?”
殷复声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裳和头发。
俞驿丞挑眉毛,玩笑道:“状元公才华出众,表人才,此次又立了战功,将来前途无量。现在啊,多少人愿意把姑娘说给状元公。下官敢说,祖将军也定乐意。”
“啊?!”殷复声愣,看着俞驿丞,脸色不觉泛起了红来。
俞驿丞笑道:“自古才子配佳人,英雄配美人。状元公的心思,下官早就知道,啥妹妹嘛。毕竟,我也是过来人。懂得,懂得。呵呵呵呵……”
好吧,你懂的。
这老头儿看这事儿倒是透彻。看样子多说无益,越描越黑,不如不描。
殷复声笑而不语。
刚要迈腿上去敲门,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回头问道:“驿丞,祖将军是哪里人士?”
俞驿丞顿了顿,道:“呃,他好像是宁远人。”
殷复声当即退回,“幸亏没去。我要寻找之人,乃居江南。”
“啊?”俞驿丞还以为自己当了回月老,正高兴呢,听这,泄气了。
“啧~,看来是下官弄错了。状元公放心,下官这就继续帮您找去。”
“唉,不用……”
殷复声还没说完,俞驿丞已经溜小跑,没影儿了。
殷复声正要回去,游击府大门响,祖大寿正从里边儿出来。
“诶?状元公,我正要找你去呢。”
“呃,找我?”殷复声还在刚才寻人事件当中,没有回神。
“对呀,咱不是商议好了,要去拷问鞑子嘛?”
殷复声突然想起,他们是约好,要去拷问二贝勒阿敏。
于是,二人同行而去。
途中,祖大寿甚为激动,“今日非得把鞑子给咱安插的细作,个个揪出来不可……”
“嗯。”殷复声若有所思。
“诶?不对呀。状元公若不是因此事来找我,方才为何在我游击府外呀?”
殷复声顿了顿,想起方才寻人之事,不禁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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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深沉,昏暗潮湿的牢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根血迹斑驳的木桩上绑着个满脸血迹,浑身鞭痕,披头散发的人。
这人正是后金二贝勒阿敏。
自打阿敏被俘之后,天三顿打,跟家常便饭样。
打他的狱卒,也不跟他废话,告他为什么打他。反正是吃饱了,高了兴,就把他拖出牢房,劈头盖脸顿抽。也就是茶余饭后,项即兴节目而已。
打他的狱卒,有时候下手还不样狠,那些没有私仇的,下手般。要赶上被后金迫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那就新仇旧恨起报了。
阿敏这愤恨,开始还嚷嚷两句,“我是堂堂大金二贝勒!你们敢打我?!”
“你们有种杀了我!”……
后来,连嚷嚷的力气都没了。反正,再怎么嚷嚷,也没人理他。
而今日,牢房里除了狱卒和阿敏,还多了几个人,有祖大寿,江潮栋,还有直避目,似乎有点儿怕见酷刑的殷复声。
祖大寿和江潮栋都知道殷复声怕见死人,没想到,连审问犯人的场面都怕成这副怂样。
二人侧目,纷纷表示丢人。
“状元公,您要是见不得这血腥的场面,不如先到外边儿歇着,等呆会用重刑了,怕您吃不消啊。”江潮栋道。
“我呸!”
殷复声还没说话,就听阿敏咆哮声,讥笑道:“小白脸儿也敢来这种地方?鞭子抽在爷身上,流的是爷的血,你都不敢看!活着也是个废物!识相的趁早放了你家贝勒爷!不然,将来爷出去,先把你这小白脸儿活吃了!哈哈哈……”接着阵丧心病狂的笑。
祖大寿喝到:“你少废话!今日,你若不把安插在我军中的细作个个地指出来,本将军先叫你脱层皮!”
……
()。
第91章 夜审二贝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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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祖大寿问到细作,阿敏哼了声,“你们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这个呀。”
“你若是痛痛快快招了,也免得你受皮肉之苦。”江潮栋厉声道。
阿敏迟疑了会儿,“实话告你们吧,收买细作这事儿,不归爷管,爷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是也抓了那蛮奴嘛,去问他去。”
“蛮奴?”江潮栋略显疑惑。
“就是李永芳。”
殷复声,祖大寿和江潮栋相视瞥。
殷复声惋惜道:“可惜呀,他已经跑了。所以,只能问你。”
“跑啦?!”阿敏张开血朦朦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怎么叫他跑了?逃出去,竟敢不救本贝勒爷!该杀的蛮奴!”
阿敏嘟嘟哝哝,口个“蛮奴”,骂了半天。
“你行啦!李永芳运气好跑了,你就没那机会啦。乖乖的把人给本将军指出来,给你死个痛快。要是敢有半点儿隐瞒,有你的苦头吃。”祖大寿立目威胁道。
阿敏撇嘴,白了眼牢里那些刑具,不屑道:“哼!有本事就杀了爷。爷堂堂大金贝勒,岂会怕你们这些破烂玩意儿。爷只当是挠挠痒。”
祖大寿和江潮栋气的嘴角直抽抽。
这时,就听旁边殷复声,却发出咋舌之声,看他眯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赞赏还是生气。
“啧啧啧……,盐水鞭抽,烙铁烙,这得什么皮质才能感觉出挠痒痒的快感呀?”
“嗯?”祖大寿和江潮栋不解地看着他。
阿敏以为殷复声是佩服他,赞赏他,摇头晃脑,很是得意。
殷复声与祖江二人道:“二位将军,我曾听说,在深山之中,常有种野兽出没。皮糙肉厚,刀矛斧叉这等般兵刃,根本无法刺穿其身,莫非这大金的二贝勒,与野兽同类?”
祖大寿听噗嗤乐了,心说:这位惯会打嘴炮,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嘴上占便宜。
江潮栋时没反应过来,还很是好奇地问呢,“哦,如此野兽,是什么呀?”
殷复声呵呵笑,“世人皆传,此野兽名为:野猪。”
“野猪皮?!”
这不是努尔哈赤嘛!
其实,这个“野猪皮”的名号,并非嘲讽之意,而是努尔哈赤满文名字的实际含义。
有人说为什么要起这么难听的个名字,应该是与文化相关,无从解释。
阿敏当即怒了,“好你个小白脸!你敢辱骂我家大汗……!”
殷复声也不理他,扭头和身边儿憋笑憋的满脸通红的祖大寿和江潮栋,淡然道:“二位将军可知道,在我们乡下,要是逮住这野猪,回家怎么收拾吗?”
“呃,不知道。”
“状元公说来听听。”
“以前呀,村里人逮到野猪,会用开水烫……”
句话,阿敏不叫唤了。开水烫?!我本来就丑,再烫出满脸泡?我还怎么继承大汗之位!
祖大寿和江潮栋倒是很配合,故作好奇地,“怎么样,怎么样?”
“结果,不管用。死猪不怕开水烫嘛。后来,改用大砍刀使劲儿剁……”
“哦,怎么样?”
“还是不行,整个个滚刀肉啊。”
阿敏是越听越气,心说还有完没完?
“那这就没办法对付这野猪吗?”
殷复声笑道:“当然有。后来,村人等到冬季,选最冷的日,呃,大概,与现在的天气差不多。然后把野猪捆好了,放雪地上,不时浇上冷水,冻他个三天三夜。等他全身都上了冻,再把它抬到厨房,这时候,备好缸开水,直接把冻猪往缸里这么扔,你们猜会怎么样?”
“怎么样啊?!”祖,江二人眼睛都直了。
“哼,那又厚又硬的野猪皮,登时炸开,连皮带肉裂开。然后,只要轻轻扒,层皮肉,像棉花套子样,被撕下来,连血都没有滴。”
听完之后,祖大寿江潮栋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阿敏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简直惨无人道啊。
所有人都明白,殷复声说这办法,是要对付阿敏。
狱中之人个个后脖子发凉,心说:可不能叛变,要不然,落他手里,生不如死啊。
大牢里沉寂半晌,殷复声倒奇怪了,“二位将军,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啊?呃……”二人愣呆呆,看着这个斯文儒生。
太可怕了!
殷复声见二人不语,便扭头问阿敏,“二贝勒,你觉得如何呀?这办法,可比挠痒痒痛快。贝勒爷要是哪儿痒了,直说无妨。胳膊痒,就冻胳膊,腿痒就冻腿,绝对不会伤及贝勒爷的性命。”
挠痒痒?有连皮带肉往下挠的吗?
阿敏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不说话。
殷复声当即脸色沉,吩咐左右,“来人!先给他把胳膊冻了。”
广宁的冬天可冷的厉害,又赶上小冰河时期。三岔河都冻的那般瓷实,想冻个人,还不容易吗?
两名狱卒上来就要拖走阿敏。
阿敏吓得脸都白了,当即喊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殷复声摆摆手,叫狱卒退下。“说吧。你们的细作都有谁呀?”
阿敏低着头,眼珠转来转去,随后道:“人太多,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你得给我几日,容我想想。”
殷复声与祖江二人相互看了看,二位将军也是点头。
殷复声当即命人给阿敏备下纸笔,“你休想拖延时日。只有今晚,若到明日,你写不出这细作的名册,就等着当野猪吧。”
说罢,殷复声转身离开了大牢。
回到牢房里的二贝勒阿敏,假意拿着纸笔,在那儿写名册。
嘴里暗自嘟囔,“我说?我说个屁!”
他怎么可能指认后金安插在大明军中的细作呢。他可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性质和外人不同,是没有退路的。招和不招都得死。
如果真的招了,背叛了后金,背叛了他老子,他的下场或许更惨。
阿敏俩眼珠子滴溜乱转,不时抬眼皮偷瞄在外巡视的狱卒。
阿敏暗想:不行!蛮奴能逃,我凭什么逃不出去!
老子跟随大汗这些年南征北战,立下多少战功?凭什么让我死在这儿?还是那么个可怕的死法。
听说代善死了,将来继承大汗之位的,那当我阿敏莫数啊!
我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让莽古尔泰和皇台吉得了这天大的便宜。
只有晚,拼了命我也得想办法出去,总比坐在这儿等死强!
打定了主意,阿敏便偷偷抬着眼皮,仔细观察外边儿狱卒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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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破庙听声()
巡抚大牢里,夜间负责巡视看守的狱卒分两班,每班四人。
要说大牢里的狱卒,平时吊儿郎当,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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