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让你买,我甚至打算付你钱。”
理查德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满一杯那醇香的干白葡萄酒后,说:“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
“你看,我们讨论的是信用,对不对?我要的是增加贷款信誉,那就是我付你钱的原因。你在费德雷克有一半的股份,这根本不值什么。毕竟这个公司只有你我两个股东,每人只需要投资一英镑。实话给你说,那只是一家网上公司,不过是计算机主机中的记忆空间,仅此而已。可一旦你加入,我们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去申请发展贷款。而且你的开发区中又多了一个企业,从中你还可以赚取净利润。即便老天没眼让公司亏本,你也没有任何偿债的责任,分销公司将只是我的一个子公司,你完全没有任何风险。”
理查德在犹豫。这个主意不错,比起他以前在有些买卖中曾玩过的猫腻算不得什么。
“假如我入股费德雷克,银行就会查看你的经营情况,这对你的信誉有帮助,但却对我的有害。”
“是的。但如果你是在两年前入的股,他们的看法就不同了。那表明你经营一家很有希望的企业已经有相当的时间,而现在你有足够的信心去扩展它。”
“唔。”理查德向后坐了坐,想要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奥哈根表情诚恳但绝不是乞求。“你提到了报酬。我有什么物质上的报酬,值得让我将我的好名声贷让给你呢?”
“我有一幅画,是麦卡希画的,还值一点钱。虽然还不够格以库存品的名义作抵押品,但我可以把它放在你那儿,直到费德雷克赢利后再还我。”
“到底值多少钱?”
“找到好的收藏家,可以卖到两万。”
理查德心中掂量了一下,两万用来交换他的名字和声誉,去为一笔自己也可以谋利的买卖向银行贷款,代价是在账目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瑕疵,用一英镑买一张股票和两年的时间。这年头要修改账目你连会计师都不需要,精明的会计师就更用不着了。
“我要见见费德雷克的会计师,然后再作决定。”他谨慎地说。
阿南·奥哈根面无表情的脸第一次生动了起来,他的嘴角浮现出笑容,“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来,我的会计师会和你一起审核公司的账目。”
第四章
提士莫尔林区在比特堡的西郊。蓬勃发展的工业将这个城市变成了后警世时代的一个带动经济发展的火车头。它的南面有一个老公园,包围着一个半球状的公寓区,绿色的草地上,月牙形的银灰色建筑错落有致。理查德的奔驰在路上慢慢行驶,道路两旁密密地栽着树,宽大的树叶相互交错,形成一个绿色的拱廊。当车开到提士莫尔附近的时候,理查德将车速减慢了下来,一群道路修建工正在路上施工。巨大的道路改建机冒着烟,正一口一口吞掉炭渣铺设的路面,机器尾部则同时挤出高热处理过的纤维。黑色的纤维形成一层保护层,使裸露的泥土不致被来往的车辆和灼热的太阳光损坏。
费德雷克租用的办公间所在的大楼共有八层,外部由大理石、铜和玻璃构成。圆形的屋顶上安装了一根接受卫星信号的天线,表明出入这幢大楼信息量的多寡。理查德将车停在来访者的专用车场,然后乘电梯到了六楼。
费德雷克只有一名职员。显然她身兼数职,既是私人助理又是接待员,负责清洁维护房间和设备,还兼端茶送水、接听电话。和奥哈根一样,她也大出理查德的意料,不过原因不太一样。她个子娇小,但理查德很快将其重新定义为矮而结实。他认为她不会对称她为小个子的人很友好。她眼光凶悍,好像正在向他挑衅似的;上身穿着短袖,露出的胳膊上有一道刀疤和文身,那文身的内容是一只紧握着一个荆棘十字架的拳头,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淌。
当理查德向她报了自己的姓名后,她极不耐烦地打开对讲机,吼道:“汤逊先生求见。”
“谢谢你,苏瑞。”奥哈根答道,“请让他进来。”
她用拇指给理查德指了路,“那道门。”
理查德绕过她进了奥哈根的办公室,“你的秘书真是非同一般。”
“她的薪水很便宜,”奥哈根狡黠地笑道,“而且非常管用,我这儿极少有人能不请自入。”
“看得出来。”理查德嘟哝着说。
奥哈根指着一位站在他桌子边的女人说,“我的会计师,亚当斯夫人,简·亚当斯。”
她对理查德略微一点头。经过了刚才门口那一幕,她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多了。年近五十的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灰白的短发整齐又清爽。
“我想你是要打算投资费德雷克公司。”她说。
“那是我在这儿要决定的事。”
“很好。”她向奥哈根投去不满的一瞥,“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应该赞同这种做法。”
“简,我们俩都不年轻了。如果费德雷克可以像我们预期的那样发展,我们就有了像样的筹码,出手卖给某个巨商或媒体红人就容易得多。甚至,理查德也可能会买下它。”
“我们还是一步一步来,好吗?”理查德说,“先给我看看你们的账本。”
亚当斯夫人又白了奥哈根一眼,然后交给理查德两个存储晶体,“这些是最新的账目。”
他将一个晶体插人多媒体掌上电脑的插孔,开始流览这些数字。奥哈根说公司的营业额是七万,他显然是乐观多于实事求是了。今年的营业额仅仅只有六万,去年刚到五万。只不过都是呈上升的趋势。
“我已经确定了几个新的软件产品让费德雷克推广。”奥哈根说,“我应该能取得英国市场的独家经营权。”
“我可以看看那幅画吗?”理查德问。
“当然。”奥哈根从桌子后拿出一个灰纸包裹的东西。理查德一直以为这幅画会更大一点,实际上它不过只有四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他慢慢展开画。“这是什么?”他问道。
画上是飘着一片云的天空,右下角隐约有一个起伏的山丘,半空中飘浮着一个短剑模样的类似外星飞船或新石器时代的空中纪念碑之类的古怪的东西。
“《云山雾景》。”奥哈根得意地说,“算得上极品了,不是吗?这是麦卡希从油画转攻雕塑前的早期作品。”
“我知道了。”理查德将画重新用纸卷好,“我想把它拿去估价。”
“当然可以。”奥哈根笑道。
在从提士莫尔林区回家的途中,理查德将画拿到了斯坦福地区的苏热比拍卖行。当理查德告诉拍卖行的助理他为了房屋保险想为画估价时,拍卖行的助理很热情。她仔细地鉴定了画的真伪后才给了他一个估价:十八万新先令。
看来阿南·奥哈根先生又乐观了一次。但综合考虑,买三十五区这也算一个不坏的价钱。
“我想我们有个协约需要签署。”次日他在电话中告诉奥哈根。
电话听筒里传来嗬嗬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好买卖的。我马上就把文件送过去。”
“很好,我会通知发展区的银行,告诉他们我又多了一个客户。”
午后苏瑞背着一个小皮背包出现了。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里面有两份合作合同,合同的日期都是两年前。甚至他签名时的证人都已填好而且标注了日期。他注意到上面写着亚当斯夫人。
“合同说我在费德雷克的合作伙伴是牛顿置业。”理查德问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以为应该是奥哈根先生。”
“牛顿置业也是他的,这个公司做他的进口业务。你想打电话问他吗?”
他不敢直视她含有敌意的不耐烦的目光,“不用了。他在合同上签了字。”
“奥哈根先生说你不必给他买股票的一英镑。”苏瑞说。她收好合同,并交给他一张印有他名字的股权证,上面也写着两年前的日期。
“告诉他谢谢他的慷慨。”
她蹙着眉,挺直腰板走出了办公室。
理查德又扫了一眼股权证,然后将它与合同一起锁进了墙里的保险柜里。
第五章
第二天早晨警察到的时候,理查德正在吃早餐。砰、砰、砰,狠狠的敲门声似乎要把门敲碎。他穿着睡衣开了门。早晨明亮刺眼的阳光射进来,让他极不舒服地眨巴着眼睛,他迷惑不解地看到他屋前的草坪上站着八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猛力敲门的人自称是阿曼达·帕特生侦探,她亮出自己的证件让他验证。
他没伸手去接她的证件。“我并不怀疑你的身份。”他嘟哝道。
三辆警车停在街边,车顶上的蓝色警灯不停地闪着。邻居们都从窗口探出头来观看这戏剧性的一幕。一队环球新闻报道的人马拥在汽车道上,黑色的镜头牢牢地对着他。
“理查德·汤逊?”侦探问道。
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这也有罪吗?”
“请你跟我们到警察局,协助调查。”
“如果我拒绝呢?”
“我将逮捕你。”
“到底为什么?”
“你涉嫌谋杀拜恩·泰勒。”
理查德惊愕地瞪着她,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我不愿意在公共场所问你这个问题,”他指着外面那些拿着新闻相机的人,“但你肯定你们找对了地方吗?”
“是的,先生。我没弄错,就是你的房子。”
“那好。但至少可以让我换上衣服吧?”
“没问题,先生。我的男同事会和你一起去。”
她严肃的态度让他很惊讶,他不满地嘀咕道,“我想我还需要打一个电话。”
“那是美国的米兰达原则①所允许的权利,先生。但假如你认为需奇書網要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你的律师。”
【①美国最高法院要求被逮捕的人应被告知有权保持沉默,并有权请辩护人。】
“我并不需要律师来证明我的清白?”理查德反诘道,“我只是想起诉你,你不知道你的错误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理查德怀疑俄克翰警察局的讯问室是不是故意这样设计来威吓人的。那简直就是对人的心理的攻击。灰褐色的四壁单调地反射着屋顶生物发光体耀眼的亮光,他面前灰色的不锈钢桌因为空调嗡嗡地转动而应声颤动着。
他恼怒地坐在讯问室里,思忖着这件荒谬的事情。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朱迪才赶到。
“什么时候了?”他向她咆哮着,“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表情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不行,理查德,这不是认错了人的问题。我与帕特生警探谈过,他们的确认为你与拜恩·泰勒的谋杀案有牵连。”
“那太荒谬了!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知道。我相信只要通过一个简短的讯问,我们便可以澄清这件事。”
“帕特生这个畜生这样对我,我要起诉她!他们事先叫来了媒体记者。我的面孔会出现在所有的新闻媒体上。你知道这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损失吗?做生意靠的是减实和信誉。这简直难以置信!我五年的辛苦努力她五分钟就给毁了。这是蓄意诬陷。”
“事情并没你想的那样糟。听着,你越早洗清自己,离开这个地方,损失越小。”
“我要她公开道歉,先从那一群等在我屋外的该死的记者开始。”
“我们完全能做到那一点,但这需要你的配合。”
“好极了,让他们进来吧!”他觉得她好像欲言又止,“还有什么?”
“他们还请了一位专家,要他也参加这次讯问。格雷·曼德尔,他是一名腺体心理专家。”
理查德希望他心中的惊诧不是表现得太明显。关于腺体心理专家有很多的传言,当然一个清白的人是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当前人的普西①心理能力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研究体系,有数字统计,有分析研究,一种植人大脑的模拟生物内分泌腺还能释放出某种神经荷尔蒙来增强这种能力。但……“为什么他们要他来讯问我?”
【①希腊字母第23个,ψ。】
“只是协助讯问。”朱迪纠正道,“他的专长是洞察人的情感状态。换句话说,他会觉察出你是否在撒谎。”
“那么假如我只说我没谋杀这个拜恩·泰勒,曼德尔会知道我讲的是实话吗?”
“理论上是这样。”
“好吧,我一定和帕特生没完。”
当曼德尔走进屋的时候,理查德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这人已近中年,但却保持着很好的体形。他从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干净利落,恰到好处,一点不像一般的人那么拖拉随意。理查德把这理解成自信的表示。这种风度与阿南·奥哈根非常相似。
阿曼达·帕特生在曼德尔旁边坐下,她将两枚黑色的存储晶体塞进了一个双讯道式影音录像机里。
“讯问理查德·汤逊。”帕特生简洁地说,“帕特生警探主持,警察局情报部顾问格雷·曼德尔协助,汤逊先生有律师陪同在场。”
“我没杀拜恩·泰勒。”理查德直视着曼德尔,“这不是实话吗?”
“目前应该是这样。”曼德尔说。
“谢谢你!”他靠回到椅子上,挑衅地瞪了帕特生一眼。
“然而,在最后断定你是否清白之前,我想我们需要再详细地推敲一些细节。”曼德尔说。
“如果你需要这样做的话,请便。”
曼德尔对帕特生点了点头。她打开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看了看显示屏。“你是费德雷克公司的合伙人,是吗?汤逊先生?”她问道。
“什么?”
“一家叫作费德雷克的公司,你拥有一半的股权。是吗?”
“嗯,是的。仅仅一股,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但那和拜恩·泰勒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一桩和……一个朋友的生意。”
“那人是谁?”曼德尔问道。
“那与你以及你们的这个谋杀讯问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名字叫阿南·奥哈根。”
“有意思。”帕特生警探说,“费德雷克的另一半股权所有者是牛顿置业。”
“是的,那是奥哈根的公司。”
“不,汤逊先生。根据公司记录,牛顿置业为拜恩·泰勒所有。”
理查德绝望地看了朱迪一眼,她皱了皱眉。
帕特生警探又看了一眼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你们已经合作两年。不是吗?”
“我……我和奥哈根先生是合作两年了,是的。”他忍不住用眼角瞄了曼德尔一眼。这个腺体心理专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是拜恩·泰勒,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从来没有。”
“真的吗?”帕特生怀疑地问,“你曾经去过斯坦福的苏热比拍卖行吗?”
理查德的手指不停地卷着他衬衣的衣领,空调也霎时失去了作用,汗不断地从他皮肤上冒出来。奥哈根!奥哈根骗了他。但怎么会呢?他不是傻子,他没有付奥哈根任何钱,相反是奥哈根付给了他,那幅画……显然警察早就知道。“是的,我去过。”
“最近吗?”
“就是这个星期早些时候。我想你也知道,是吗?因为要保险,我把我的一样东西先拿去估价。”
“是一幅画吗?”
“是。”
“当你在那儿的时候,你还鉴定了画的真伪,不是吗?”
“我想是这样,他们必须得先鉴定真伪,才能估价。这是规矩。”
“这画肯定属于你吗?”
“是的。”
曼德尔转向帕特生,“唔,那是真的。”
“当然是真迹,那是奥哈根先生前些日子送给我的。”理查德说,“那是一份礼物,他可以作证。”
“我会很有兴趣与这位奥哈根先生聊聊,”帕特生说,“只要你能把他引见给我们。”她转过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以便理查德能看到显示屏,屏幕上正是《云山雾景》的画面。“是这幅画吗,汤逊先生?”
“是的。”
“根据记录,西恩·麦卡希所画的《云山雾景》属于拜恩·泰勒。这位画家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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