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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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者三部曲-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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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的无私者?”他重复着。

伊芙琳面无表情地说:“你父亲仍然要求绝大多数无私者表达忠诚,几天前他来访时,提议无私者尽量避开我们,”她苦涩地一笑,“而大家表示同意了。他的话很有说服力,当年驱逐我的时候,无私派也这样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他们驱逐你?”托比亚斯惊讶地说,“我以为你是自愿离开的。”

“不是。在你们眼中,无私者常怀仁慈之心,比较容易谅解他人,也很容易说话,可你父亲在无私派的影响太重,向来如此。我不想受公开驱逐的屈辱,就自行离开了。”

托比亚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瞪口呆。

斜倚在车厢壁上的爱德华插了一句:“时间到。”

“一周后见。”伊芙琳说。

车轮滚滚前行,正在转弯之际,爱德华沿着火车前行的方向纵身一跳,伊芙琳随后也跳下火车。耳边,是火车在奔驰的声音。我和托比亚斯一声不吭,呆呆地立在车厢里。

“既然你心意已决,决定和他们联手,为什么还假惺惺地征求我的意见?”我没有半点拐弯抹角。

“你也没拦我啊。”

“拦你?怎么拦?对着空气挥手吗?”我阴沉着脸,怒视着他吼道,“我不喜欢这个约定。”

“已经谈成了。”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我反驳道,“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他交叉双手抱在胸前,话锋一转,“你对她有成见吧?你不喜欢她,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欢她。”

“我当然不喜欢她,她抛弃了你。”

“是他们驱逐的她,不是她抛弃了我。我都原谅她了,你为什么还揪住不放?她遗弃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不止这样,我不相信她,她不是在帮我们,她只是在利用你。”

“你没权下定论。”

“那你干吗带我来?”我也双手抱胸,没好气地说,“哦,对。你叫我来分析分析。我说给你听了,你不喜欢我的判断,但不代表——”

“我都忘了你总是被偏见蒙蔽双眼了吗?如果我记得,就肯定不会喊你来。”

“我的偏见?那你的偏见呢?是不是但凡恨你父亲的人都可以成为盟友?”

“别把那人扯进来,与他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托比亚斯,听我说,他手头上掌握着一些重要信息,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些信息是什么。”

“又提这个?我还以为这事儿咱们说明白了呢。翠丝,他是个谎话连篇的伪君子!”

“是吗?”我下意识地锁住眉头,“你母亲也是。你相信无私派可能公开驱逐某人吗?我绝不相信。”

“不准你这么说我母亲。”

前方反射出一道亮光,“环球大厦”到了。

“好。放心,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气冲冲地朝车厢门走去。我跳下车厢,往前跑了几步,找回平衡后,站了起来。托比亚斯随后跳下,可我没给他追上我的机会,径直爬下阶梯,冲进基地深坑。回去找个地方睡觉。

第二十六章 坠楼

睡梦中,有人把我摇醒。

“翠丝,快起来!”

我也没多问,只是在床边坐起来,让那人拖着我的胳膊朝门的方向走去,我没有穿鞋,赤脚走在凹凸不平的路上,路面刮擦着我的脚趾和脚跟,隐隐作痛。我斜过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这个拽着我的人,竟是克里斯蒂娜,她使劲地拽着我,我感觉左胳膊都快脱臼了。

“怎么了?”我问,“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了,跟我来!”

我们冲进基地深坑,伴着大峡谷的咆哮,沿着小路奔跑。记得上次也是这样被克里斯蒂娜拽着,也是她把我从睡梦中摇醒,看到的是艾尔的尸身从大峡谷被捞上来。难不成又有这样的事?我咬咬牙,把这个念头从脑中赶了出去。

她跑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快,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她身后,跑过“环球大厦”的玻璃地板‘w‘r‘s‘h‘u‘。‘c‘o‘m‘,在电梯前停下。克里斯蒂娜整个手掌啪的一声打在电梯的“开关按钮”上,等门微微打开一道口,她就急不可耐地冲进去,把我也拉进去。她用手指头猛戳“关闭”按钮,又戳了顶楼的按钮。

“情境模拟。”她有些着急,“楼上有几个人被情境模拟控制了。”

说完,她双手扶住膝盖,弯着腰深呼吸。

“有人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分歧者。”她补充了句。

“什么?在情境模拟控制下说的吗?”

她点点头:“是马琳。可不太像她平日的声音,没有……语调。”

电梯行至顶楼门自动打开,我跟在她身后,穿过走廊,钻进一个门,门上贴着“顶楼入口”四个字。

“克里斯蒂娜,我们来顶楼干吗?”

她没有理会我的话。通往顶楼的楼梯散发着发霉的油漆味,两侧的水泥墙面上尽是涂鸦,有无畏派象征图案,还有用“加号”连起来的恋人名字的首字母缩写,比如RG+NT,BR+FH。写这些字的人现在也该一把年纪了,或是已经分手了。恍惚间,我感到心跳有些快,抬手摸了摸胸膛,果然快如擂鼓。心跳得如此之快,我还能够呼吸不能不算个奇迹。

夜风吹着,带着些许凉意,吹得我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幽暗,看到顶楼的另一头,三个人影站在天台边上,面朝着我们。我认出了马琳和赫克特,还有一个女童却有些陌生,顶多只有八岁,头发有一缕漂染成了绿色。

风呼呼地吹着,他们的头发也凌乱地覆在额头上、眼睛里、嘴巴上,衣服在风中啪啪作响,可他们纹丝不动,依旧呆呆地站在天台边上。

“别站在那儿,下来好吗?千万别做傻事,快下来吧……”克里斯蒂娜哀求道。

“他们现在听不到你说话,也看不到你。”我说着朝他们走过去。

“我们一起跳过去扑倒她,我抓住赫克特,你……”她说。

“不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那样做可能会把他们推下去。站到那个女孩儿身边,以防万一。”

她年纪太小,不该为此丧命,可我没有勇气把这话说出口,因为如果说她太小,难道马琳就大到可以去死吗?

我盯着马琳,她双眼呆滞,就像两块染色的石头,又似球形的玻璃。我觉得那两块石头滑进我的喉咙,落入我的肚子,让我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把她从那个危险的天台边上救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张了张嘴,开始说话。

“分歧者听着。”她声音单调,没有任何感情。情境模拟果然只利用了她的声带,发出的声音却剥去了人所有的情绪。

我的眼光先是在马琳身上转了一圈,又飘向赫克特。赫克特因他母亲的原因,一见分歧者便害怕。他的姐姐琳恩很可能还陪在桑娜旁边,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估摸着她只默默期待桑娜能奇迹般地站起来吧。想到琳恩,我心头一紧,她不能失去赫克特。

我往前走了几步,听她慢慢讲来。“这是一个警告,绝没有半点商讨的余地。”马琳的嘴依旧一张一合,发出了一个唬人的消息,“除非有一个分歧者自觉到博学派总部,否则此种情形每隔两天都会重演。”

这种情形!

说完,马琳他们后退了两步,作势跳下去,我奋力扑过去,抓住的却不是她。我没有救她,没有救这个曾在游戏中让尤莱亚射掉头顶的松饼的她,没有救这个帮我找了一摞衣服的她,没有救这个每次都笑盈盈地迎着我的她。我救下的人不是马琳。

马琳和那个无畏派姑娘从天台往下跳的一瞬间,我抓住了赫克特。

我在慌乱中随便一抓,像是抓住了他的胳膊,又像是抓过了他的T恤。天台粗糙的地面不停地划擦着我的双膝,我的力量不够把赫克特拽上来。就快要撑不住时,我费力地轻声呼道:“快来帮我!”我嗓子干涩,再也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克里斯蒂娜就在我肩旁,她帮我把赫克特瘫软的身子拽上天台。他身子一翻,一只胳膊垂向一边,仿若失去了生命迹象。几米开外,那个无畏派的女童仰面躺在天台上。

接着情境模拟停止了,赫克特睁开眼睛,眼神中的木然消失不见。

“啊,这是怎么了?”他大惑不解地问。

那个女童啜泣起来,克里斯蒂娜忙冲过去,嘴里嘀咕着什么,安慰着她。

我立在那里,浑身微微颤抖着。慢慢地,我走到天台边上,低头往下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地面上虽光线暗淡,可我依然看得见趴在路上的马琳的轮廓。

快呼吸——但谁在乎还能不能呼吸?

我移开视线,耳边全是怦怦的心跳声。克里斯蒂娜张了张嘴,可我没有理会,只是走出顶楼,木然地走下楼梯,穿过走廊,进了电梯。

门在眼前缓缓关闭,电梯开始朝着大地下沉,马琳死的那一瞬间,也是这样的下沉。是我选择了不去救她。一声尖叫冲破嗓子,我边喊边疯狂地撕扯衣服。没几秒钟,嗓子便喊得生疼,而撕扯时没抓到衣服,胳膊留下的伤痕也疼起来。可我不理会,只是继续尖叫。

叮的一声,电梯停住,门缓缓打开。

我整了下衣衫,捋了下头发,走出了电梯。

请分歧者接话

我就是分歧者。

这是一个警告。

知道了。

绝没有半点商讨的余地。

我明白。

除非有一个分歧者自觉到博学派总部,否则此种情形每隔两天……

我会去。

……都会重演

绝不会重演。

第二十七章 悲伤笼罩无畏派

大峡谷附近人头攒动,水声滔滔,基地深坑人声鼎沸。我拨开人群,赶着要逃开马琳的葬礼,逃到通往宿舍的通道中,寻求些许安宁。我不想听托莉的悼词,不想沉浸在无畏派连成一片的呼喊声和祝酒词中,不想违心地颂扬她短暂一生的所谓英勇事迹。

今早,我从劳伦口中得知新生宿舍里几个摄像头并未处理,克里斯蒂娜、齐克、劳伦、马琳、赫克特和那个漂染绿头发的叫凯的小姑娘恰恰住在那里。珍宁大概就是通过这几个摄像头看到她所控制的人的。而她选择年龄小的,也是故意的,因为她知道对年龄小的人下手更能戳到无畏派的痛处。

我走到一个有些陌生的通道里停下脚步,把额头紧贴在石壁上,粗糙的石壁贴着肌肤,传出一阵阵凉意,耳边隐约听见无畏者那似有似无的呼喊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警觉地侧头望去,克里斯蒂娜站在几米开外,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

“喂,是我。”她说。

“我已经够内疚的了,不要再来刺激我,请走开。”

“听我说一句,说完,我就走。”

她眼睛红肿,声音透着无限倦怠,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喝了酒,还是两者都有,可她的眼神还算清醒,并不像神志不清的样子。我离开石壁站好,想听听她到底要对我说什么。

“我从没亲自见过那种情境模拟。可昨天,昨天……”她摇了摇头,语调悲戚地说,“你说得对,他们看不到你,也听不见你,就像威尔……”

说起他的名字,她的声音又隐隐有些哭腔,可她抑制住悲伤,吸了口气,咽了下口水,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把视线转向我:“你曾说你不得不这么做,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我当时还以为你在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可现在我才知道,你说得对,我,我……我会试着谅解。这……我就想说这些。”

我内心有些许释然,她相信我了,她想原谅我了,尽管可能并不容易。

可我更觉恼怒的是,她以前是怎么想的?她以为我就那么想射杀威尔吗?我想杀掉自己最好的朋友吗?她早就应该信我,早就应该知道我若不是出于无奈,绝不会这么残忍。

“我还真是幸运啊。你可算是找到我的话之外的证据了,证明我不是冷血杀人魔。可不是么,光听我说的话怎么能相信我呢?”我强挤出一声大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她张了张嘴,我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快早点原谅我吧,说不定以后没机会了——”

说着这话,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哀伤,啜泣起来,身子一软,靠在墙上,可双腿无力,身子沿着墙面滑下来。

泪花点点,视线模糊不清,只感到她紧紧地抱着我,紧得我都有些痛了。她身上有椰子油的味道,她的拥抱是那么有力量,就像在训练时一样,我想起她挂在大峡谷上的情景。几个月前的她令我相形见绌,可那种力量现在却幻化成另一种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我心底,让我也更强。

就这样,在冰冷的石板上,我们一起蹲着,互相搂着,两人都用足了力气,用友情温暖着彼此伤痛的心。

“已经好了。”她说,“我本来就是想说这句话的,我已经原谅你了。”

那天傍晚,我一进餐厅,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我不怪他们沉默。我是分歧者,有权决定他们的生死,可谁都不想送死,或许,他们大概都想让我迈出这艰难的一步,赦免了大家,也可能他们内心里惧怕我不愿做出牺牲。

若在无私派,所有分歧者肯定都已不在这里了。

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地扫视着餐厅,不知去哪儿坐下,甚至不知怎么迈步了。直到齐克冲我招了招手,我拖着脚沉重地走过去,可还没走到,就被琳恩截住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像往日的琳恩,双眼中没了以往的犀利,脸色煞白,只有咬着嘴唇才掩饰住不停的抖动。

“啊……”她看向我的左边,又看向我的右边,闪烁的眼神躲着我的脸,断断续续地说,“我真的……我,我很想念马琳。我和她认识好久了,我……”她摇着头说,“别误会,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马琳怎样了。”她的语气像是在怪罪我,“……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救了赫克。”

琳恩把身体的重心轮流放在两只脚上,很不自在的样子,眼神在整个屋子里飘来飘去。接着,她伸出一只胳膊拥抱了我,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衫。肩上的伤口依旧锥心地疼,可我没有吱声,没说一句话。

她松开了手,抽泣着走向餐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盯着她退了回去,又盯着她缓缓坐下。

齐克和尤莱亚并肩坐在另一张餐桌前。尤莱亚神情恍惚,好像还没清醒过来,面前摆着深棕色的酒瓶,时不时拿起瓶子灌一口。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救下赫克特、失去了马琳,我心中有愧。我走到尤莱亚对面,慢慢地拉出椅子,坐在椅子边缘上,可他一眼都没看我。

“桑娜呢?还在医院吗?”我问。

“没,在那边呢。”齐克冲一张桌子轻点了下头,琳恩也在那边。坐在轮椅上的桑娜面色如纸,惨白得无一丝血色,“桑娜本不该出来的,可现在琳恩状态不太好,就只能来陪陪她。”

“你要是纳闷她们为什么和我们离得这么远……桑娜知道了我是分歧者。”尤莱亚无精打采,蔫蔫地说,“她不愿意冒险跟分歧者坐一起。”

“哦。”

“她跟我也是大惊小怪。”齐克叹了口气,“说什么‘你怎么确信你弟弟不会背叛我们?你有没有观察到他有什么怪异的行为?’之类的话。到底是谁告诉她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真想给那人一拳。”

“喏,那就是她妈,快去揍她一顿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漂染了几股蓝色头发的中年女子,耳垂上全是耳钉,长得很漂亮,跟琳恩一样。

托比亚斯推门而入,托莉和哈里森随后也走了进来。自那天大吵了一架后,我就一直避着他,不理他,那还是马琳坠楼前的事。

“嗨,翠丝。”托比亚斯走近和我打了个招呼,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令人安心,瞬间把我带到了一片没有纷争、没有杀戮、没有愧疚的净土。

“嗨。”我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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