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家九代单传,这唯一的儿子在娘子姬婠眼里不算什么,可在荀永修的心里,还是份量颇重的,即使他心中不愿意,可耐不住亲亲娘子再三要求,且他也如娘子一般想法,想着多生几个孩儿,为荀家开枝散叶,便也允了慕容宸的要求,让荀致远跟着他们到蝴蝶谷去拜师学艺了。
说是拜师学艺,不过是个托词,荀家其实可以延请更加高强的师傅来教荀致远的。
姬婠没想到,自己夫妻二人多年努力,居然再也没有生下任何子嗣,好在,已经有了荀致远这个儿子,荀永修的心里,倒也并无多大的遗憾,可他的娘子姬婠却是心中颇不是滋味儿。
她的好友虽然是女帝,可她竟然生下了四女一男,令得姬婠眼羡不已。
及至后来,姬婠归国探亲,亲眼见到大皇女妫妤,年纪轻轻,不但气质不凡,更是姿色卓然,比她母皇年轻时更添了几股风流意韵,简直是南鄅皇族百年难得的不世之才。
当下,姬婠便决定,将自家儿子许配给大皇女妫妤,那时的妫妤还不是太女,对长辈的联姻之言,并未放在心上。
一直到,前些日子,荀致远一怒之下跑到蜀洲,姬婠亲自前来将他接了回去,又设计令他跑了一趟南鄅国,初登太女之位的妫妤,一见荀致远瞬间喜欢上了,便也顺应大人的计策,故意遇袭受伤,而荀致远误打误撞之下,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南鄅国女帝和姬婠联手演了一场好戏,想要替他们赐婚,可荀致远打死不同意,还执意要回东虢,姬婠如何劝说均无效。
恰逢东虢国太后六十寿诞,她们想着不若让这一双小儿女结伴去虢城参加寿宴,一路上朝夕相处,说不定,能成就一番美事,便有了太女妫妤在荀致远的引领下,来到东虢。
南鄅国女帝和姬婠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荀致远早已心有所属,而与他一道前来的太女妫妤,眼见着荀致远对那城墙上张贴的女子画像,心急如焚、忧心冲冲的模样,便觉得事情不太妙。
果然,来了京都,见到了那画像上的女子本人,妫妤的心中更是暗沉不已,偏偏荀致远丝毫不顾念她的太女尊严,几次三番令她下不来台,今日,竟然还气冲冲地跑来,要求她去向顺德帝请旨,让她拒绝顺德帝的旨意,不用荀致远送她回南鄅国。
那怎么行!这道送她归国的圣旨,就是她妫妤亲去向顺德帝求来的,试问她,又怎么会再去向顺德帝要求收回。
荀致远见跟妫妤商量不成,偏还遭她暗言威胁,不由十分气恼,当下一甩袍袖,气冲冲地跑走了。
他又招来荀氏在京都的部下,令他们好生看护着楚玉,待他将妫妤送回南鄅,即刻回转来接楚玉离开,且他又细细吩咐部下,寻找一处风光秀丽、气候宜人的地界,打算着,到时候跟楚玉先去那里住上一阵子,再看楚玉如何想法再作打算。
荀致远安排好一切,这才回到仲王府的梅园。
此时,已然月上中天,时间很晚了,楚玉的屋内半点声响也无,思及她初初有孕,且这两天来,听说她一直呕吐不止,便也不想打扰她休息,荀致远自去歇息不停。
天空中一轮圆盘似的明月,即便月光如此皎洁,可是,月色下仍然有许多邪恶的事情正在发生,还有一股巨大的阴谋正在蕴酿。
此时,惠王慕容皑的书房里。
慕容皑对着面前异常压迫的伟岸男子,深深一揖,异常恳切地道:“如此,有劳先生了!”
那斗篷加身的黑袍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那异常狰狞的面具,冲着慕容皑呲牙咧嘴地点头模样,慕容皑即使见了那么多回,仍然心中觉得颤然。
他很快错开目光,向黑袍男子婉言告辞,没见那男子如何动作,书房的门忽然开了,那男子瞬间飘逸而出,似暗夜中的幽灵一般,很快便不见了影踪。
慕容皑一下子倒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以袖抹汗,胸口处砰砰砰的声音,那么明显,简直像要震碎他的耳膜似的。
他不由伸手抚在胸口,暗自给自己打气道:“慕容皑,成大事者,理应不拘小节,千万不可妇人之仁!你若不及早动手,他日,死的便是你慕容皑了!想那龙袍加身荣登九五之尊的一刻,你愿意拱手相让吗?不!我不愿意!太子一位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我慕容皑的!”
想到小时候的慕容皓,处处欺负他慕容皑,长大后的慕容皎明明中庸至极,同样夜夜笙歌,可是,他们父皇总是偏坦他们,对他这个三儿子,处处挑剔,无论他做了什么,在他们的父皇眼里,总是做得不好,而那两个人,即使没有什么建树,反而还总是受到父皇的夸赞及重用。
慕容皑今日在晚宴上一高兴,无意间说出了,自己送给太后的宴礼,是块顶好的人形翡翠雕琢而成的富态仕女,其雕工精致至极,通体晶莹剔透,定然会在明日的宴会上大放异彩,当下便引来了老二慕容皓异常仇视的眼神。
慕容皑愈加洋洋自得,便将自己如何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过程,向他们的父皇细细叙说了一遍,很难得的,他们父皇大大的嘉奖了他一番,夸他仁义孝道,是其他人学习的榜样。
可太子竟然说不尽然如此,很快便有平时与老二慕容皓走得极近的官员,站出来说,前段时间,他接近某个地方上传的案件,说是某个巨富之家遗失了传家之宝,便是一块世间罕见的人形翡翠,没想到,今日竟然听到惠王得了去,不知是不是同一块翡翠,若果真如此,惠王这寿礼难当仁义二字。
面对一众宾客或不耻或嘲笑的眼光,慕容皑当下大怒,立时反驳,可人家问他这块翡翠得来的出处,他又无法言及,最后,当他看向上座的父皇那异常阴沉愤怒的目光,他顿时心如死灰。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晚上,母妃派来心腹佳话,说那久不闻宫中事由的皇后,这次竟然彻查太子妃王心雅腹中胎儿流产的事件,而最后的矛头竟然也指向他。
说他慕容皑指令他的侧妃在那王心雅的饮食中下蛊,这才令她痛失孩儿,且险些丧命。
这莫须有的罪名,慕容皑坚决不承认,难奈他前段时间新立的侧妃,竟然在皇帝面前亲口承认了。
这下,别说梅贵妃没法帮他,就是他的亲奶奶兼姑母——夏太后,也无法在盛怒的皇帝面前替他求情。
毕竟,人人皆知,东虢国皇族慕容氏,在他们这一代,子嗣极其单薄。
他除却那两个同年所生的兄长,便只得一个宫女所生的四弟,今年才五岁,且身体极其羸弱,能否活到成年还未必可知。
而他三兄弟至今,便只有慕容皓的侧妃李莹雪身怀有孕,而他和太子虽风流之名流传京都,可他们后院的一众美人,竟然没有传出任何喜讯。
如今,太子妃怀孕了,这么大的喜讯,不到一日,便成了噩耗,竟然还被查出是他慕容皑所为。
谋杀皇族子嗣,且是太子之后,人证物证俱在,慕容皑是百口莫辩。
他又急又气又恨,始终无可奈何,情急之下,招来先生相商。
先生告知他,此举明显是太子与仲王联手陷害于他,既然他们不顾念兄弟情谊,他慕容皑又何必念及手足情,不若趁明日太后寿诞之际,反击一把,能除得那二人最好,不能同时除得他们,哪怕除却其中一人,也是好的。
最好,是将太子慕容皎除掉,然后将顺德帝用药控制住,那样的话,他慕容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不日即可登其为帝。
初时,慕容皑听闻这般狠辣的计策,根本不敢应承,可耐不住先生的再三唆使,而且先生告诉他,他会全力助他成事,先生还言之灼灼地说,此事九成能成。
慕容皑不知先生何以如此笃定,不过,先生从未打过诳语,在那一刻,慕容皑甚至觉得,只要先生想做,他说的任何事情都必定能成。
于是,慕容皑立刻听从先生的指令,与他细细相商,将京都的守备,及至皇宫的守备及地图细细告与先生,谁知,先生脱口而出的计谋,分工异常精细明确,环环相扣,简直天衣无缝。
慕容皑的一干心腹,收到他的命令,没有半点异常反应,反而立即点头应下,迅速行动起来,直令慕容皑心中产生一股错觉,他的这帮部下,其实早就知悉了他的想法,且早已作好了准备,直等他一声令下,便可行事。
他猛地甩甩头,将心中的这股怪异感觉甩出脑外,仔细聆听先生的周密计划,继续派出人手,照计划行事。
同处在一片月色下,太子慕容皎仍然背着双手立于殿前,极目远眺着仲王府的方向,不知底细的人,或许会以为他在忧心国事,只有身后立着的刘文德心中明白,他家殿下不过是在思念着玉姑娘。
哎,这才一日没见,殿下就忧愁成如此模样,若是几日不见,他家殿下不得头发都愁白了呀。
他十分想说:殿下,你既如此喜欢玉姑娘,不若赶紧将她接到东宫来吧,也省得你天天这么个忧愁法儿,照此以往,不定哪天会忧思成疾呢!
啊呸呸!他家殿下真龙之身,哪会有疾!他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暗咒殿下!
刘文德不由在心中暗自责骂自己,恰好此时他家殿下异常低沉的声音传来:“刘文德!”
“属下在!”
“你作什么这么大声!”
“呃,殿下,属下,属下”
“哼!若是下次再敢在本殿身边胡思乱想,本殿定然狠惩不饶!”
慕容皎转身轻飘飘地瞟了刘文德一眼,后者立时额头冒汗,低头应是。
慕容皎说完之后,忽然想起前天,楚玉替刘文德求情的场面,不由顿时勾起嘴角,声音也柔软愉悦了几分道:“到时候,就算她来替你求情,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是谁?这立着的一对主仆,各自心知肚明。
求什么情,慕容皎没有说明。他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这几日,他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那天抽空去了趟宴月楼见她,也是很快便被父皇急召回宫,根本没有好好抱抱她,与她静静相处,此时,夜深人静,他倒是格外思念她。
古语有言:明月千里寄相思。
他与她,不距千里,可他同样希望明月能捎去他的一缕相思情。
只是,可惜了,她此时没有抬头看明月,才将收到玲珑传来的消息,她已然早早歇下了。
想到楚玉的身体,慕容皎才刚愉快的心情,又变得失落了不少。
刘文德一直垂着头等候在一边,感受到身前主子不由自主发出的叹息声,他也是十分无奈,不由低低劝道:“殿下,天色不早了,请殿下早些歇息。明日定然事务繁多,待过了这些时日,殿下便有大把的时间,到时候,做什么事情,都能得心应手了。”
慕容皎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刘文德,轻笑一声道:“哼,不错,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这便回去歇了。”
话音落,慕容皎立时转身,脚步却是异常轻快,月色下的背影,更加挺拔洒脱,衣带当风间,宛若蛟龙,意态风流肆意,直令刘文德看迷了眼。
直到他家主子不愉的声音传来,他才紧步跟上,只是,他的心中,更加仰慕自家主子了。
第二日,东虢国太后夏氏,六十寿诞,举国一片欢腾,京都百姓个个着新衣,焕新颜,喜气洋洋。
原来,却是一早,顺德帝便颁下诏书:太后夏氏,六十寿诞,恩泽四海,泽被苍生,普天同庆,皆大欢喜!京都虢城大宴三天!
京都街头一片欢腾,而此时的皇宫之中,原本富丽堂皇的殿宇,经过宫人半月来的张罗,此时,红毯处处,鲜花锦簇,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皇宫举办宴会的太仪殿,更是美仑美奂、金壁辉煌。宫人们,身着色彩亮丽的服饰,在各个宾客间游走。
在顺德帝带着一帮子嗣们,向端坐在上、贵气非凡的夏太后,跪地贺寿后,便有邶邢的使节,三皇子及三公主,向夏太后行礼、颂安,紧接着,便是南鄅的太女妫妤,呈上贺礼,奉上祝福语。
及至各个附属小国、地方诸侯们,一拨一拨地送上各式奇珍异宝,向夏太后贺寿。
再到本朝的朝臣们,带着打扮得富态贵气的女眷们,一批批轮流向太后献礼、祝寿,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起初,夏太后,看着那些使节们送的来自天南海北的各式珍宝,还是异常兴奋的,及至后来,朝臣们送的寿礼,虽然珍贵,可也不是多么难得一见,再加上时间久了,她也有些倦怠了。
及至,皇商少主送上的极品玉如意,体型异常巨大,通体碧绿的颜色,极其纯正,这才又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紧接着,便有惠王慕容皑呈上的那块颇有争议的人形翡翠,夏太后也夸奖了几句,而顺德帝只是瞟了一眼,便没有作声。
再来,便是仲王慕容皓令人抬了一座同样人高的物件儿进来,上面搭着红色的绸布,直到侍从行至殿中,慕容皓亲自上前,将罩于其上的红色绸布揭下,众人在看到绸布下的物品时,立时都万分惊讶地愣在当场。他们都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
若说,仲王是夏太后的亲皇孙,皇祖母六十大寿,他理应送上极上佳的寿礼才妥当,而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那殿堂之中,竟然立着一座人形的根雕,且那根雕虽然看着雕工精致,可那雕出来的人物模样,看在眼里,竟是异常的怪异。
夏太后看了也是一愣,可她见惯了好东西,自然不会与那些无知的人们一般认为,这殿中所立的雕塑会是普通之物。
她虽认不全这是何种树种的木根雕,可也知道,这颜色深重的根雕至少得是百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形成。
见慕容皓向她贺寿后,微笑而立的模样,夏太后终于开口相询道:“皓儿,这是何种树木的根雕,哀家观其色泽深重浓厚,雕出来的模样似佛非佛,心中甚是蹊跷,不若皓儿为哀家解说一二。”
慕容皓深深一揖,而后朗声道:“启禀皇祖母,这是千年黄杨木根雕刻而成的菩萨佛像。这尊菩萨佛像尊为观音菩萨,她是女性佛像。皇祖母您看,这尊观音菩萨佛像,面相慈悲柔软,安详凝重。传闻她,大慈大悲,救度一切众生,爱众生如慈母爱自己的儿女一般,就如皇祖母您一样!今日,孙儿将其献于您,愿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慕容皓话音落,满堂寂然,可夏太后当庭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急步来到根雕前,匍匐于地,她这一跪地,弄得顺德帝也跟着下来,跪在她身后,顿时,殿中的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与夏太后一般珍而重之的三叩首,口呼:“阿弥陀佛!”
礼毕后,各自就坐,夏太后神色异常激动兴奋,不由对慕容皓赞赏有加,顺德帝见此,大大地褒奖了慕容皓一番。
就在慕容皓想要按照计划,向夏太后提及自己与楚玉的婚事,不料,殿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他循声望去,没想到,竟然是几个宫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座人高的点心塔而来。
顿时,整座宫殿,充盈着异常甜腻的食物香气,这香气馥郁,夹杂着多种鲜果的香味儿,而这座点心塔本身,从底下往上细数,足有六层之多,每层都做成巨大的桃心形状,越往上看,上面的面积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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