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川挑眉道：“你既然知道姐夫不想留下来，还要强行留下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范小芳从容一笑，眼中有胜券在握的光芒，“他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不知道的，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他都是不知道的。”
“你不能利用他的善良满足自己的私心。”应小川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范小芳冰冷的盯着他，眼神宛若蛇信子，“不管你们说了什么，我都知道。”
“你这么做，付出的是两个人的代价。”
“我们彼此相爱，就算变成怪物，也是两只相爱的怪物！”
“是吗？”应小川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嘲弄的说道：“这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第一百二十章 分离之镜（）
时钟划过五点。
屋外却依旧被黑暗笼罩，夜色仍旧，却没有一点破晓的趋势。意识到这点的范小芳脸上徒然出现一丝裂隙，语气骤变：“现在不是已经五点了吗？为什么外面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没有发现吗？从你刚才到现在，时间一直没有动过。”
范小芳低头看了眼时间，四点三十，应小川进来的时候是四点三十，现在还是四点三十，没有变过！
“为什么……”
应小川缓缓道：“因为这件事情，早就不受你的控制了。即便你不愿意，也不可能。”
“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啊，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应小川打开窥天镜，从红包里取出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叫做“未来”是他跟白无常借来的，就是为了提防范小芳出尔反尔。
“这面镜子，能够看得见关于鬼魂的未来，你想看一下顾祥飞最后的结局吗？”
镜子绽出金光，浮在半空中，镜面投射出镜像，像多媒体影片一样放大投影在眼前。
镜内呈现的是一片烈火熔岩，漫天的大火，铺天盖地都是猩红色，赤色岩石在高温岩浆的冲刷下一块块剥落，滚轮在地上，消耗成白烟。而岩石中间，徒步行走着一支身戴枷锁的队伍。
他们弯着腰，佝偻着身体，赤脚踩在高温的熔岩石上，每走一步都能烫熟一块肉，但是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有凌空飞来的鞭子抽打在身上，鲜血淋漓，惨叫不休，伤口不断的愈合，又不断的被制造出全新的伤口，像是轮回，疼痛反反复复，这里就是阿鼻之境！
这群蓬头垢面的鬼被鬼差带到熔岩边上，底下即是翻滚吞噬的熔浆，他们站在石头上跟下饺子似得一个接一个往下跳。滚烫的岩浆将他们抽筋剥骨，烫成油汁，惨叫声宛若噩梦一般抓着耳朵，无法停止，无法反抗，无法抗拒。
由始至终，范小芳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表情就像在观看电影院里血腥的影片。忽然间，她表情骤然一变，惨叫一声，吓得转过了身，大口大口喘气，浑身恐惧的在颤抖——此刻熔岩上站着下一个往下跳的人，正是顾祥飞。
应小川道：“你现在所看到的画面，就是顾祥飞将来的下场。”
“你骗我！你就是个骗子！”
应小川说：“我要是骗子，那你又在害怕什么？”
“不，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为什么？问你啊。这就是你为他选择的结果，你为什么不敢看？”应小川冷漠的说道。
“……”
应小川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其实他原本还有另一个可能，你想看一眼吗？”
不等范小芳回答，应小川就将镜子里的画面调成了另一幅。这是一幅充满爱意的画面，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躺在医院的襁褓里，香甜的睡着。
婴儿的啼哭声吸引了范小芳的注意力，她缓缓地扭头，表情一下子呆滞了。
“这是……”
“这原本是顾祥飞的人生，上辈子他是短命鬼，这辈子却福泽深厚。要是你没有强行留着他的话，他已经开始全新的人生了。”应小川道：“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生，一个是其乐融融，一个是深渊地狱。你的爱，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
“不……怎么会……”也许是开始后悔了，范小芳嚎啕大哭。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表姐。”应小川沉声道：“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让他留下来，反正你做的任何决定，他都不知道。”
应小川的这句话，非常残忍。他就是故意用这么残忍的话，去捅范小芳的心，逼迫她做出选择。
“我知道，他不快乐。我也知道，他一直想走。可是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我就自私的忽略他的感受。”范小芳满脸是泪，哭得颤抖不已，“我不想要他的未来变成那样，我要把属于他的人生还给他。”
“那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范小芳摇了摇头，“我当然希望他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可这份代价太大了，我要不起了。”
应小川淡淡道：“不难，选择权就在你的手里。”
“你把他带走吧。”
“你说什么？”
“把他带走吧，求你了。”范小芳呜咽道。。。
“这次是真心的吗？”
范小芳闭上了眼睛。
应小川抽出翎霜剑的剑鞘，缓缓举高至头顶，白无常的叮嘱在耳畔响起：“神剑的剑光会将两个人的灵魂都带出来，届时你用神剑劈开缠绕在一起的灵魂，二人就一分为二了。”
翎霜的剑光从剑尖上窜出来，化作一道水管般粗长的金黄色长光，靠近范小芳时，长光就化作无数的小光束，齐刷刷地飞进天灵盖。范小芳整个人都被膨胀的光笼罩着，不稍片刻，范小芳的身后出现一团黑漆漆的人影，看起来像是两个人抱成一团然后身体完全糅合在了一起，看不出具体的面貌。
就是现在！
应小川身形一动，飞身过去用力把剑往下劈，刹那间黑雾震颤起来，中间裂开一条缝隙，漏出中间金黄色的剑光。交缠在一起的灵魂宛若彻底被杂糅的面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强行分开无疑痛苦万分。
凄厉的哀鸣声平地而起，尖锐的仿佛要抽走两边耳膜，应小川胸痛一荡，翎霜剑倏然回归，将应小川护在中间，不适感顿时抽丝剥茧般从身体上撤离。
而眼前，被揉碎的灵魂又各自拼凑组装在一起，虽是细小的分子，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颜色上的区别，一道暗青，一道浅青。
惨叫声直到灵魂碎片组装出模糊的人形才逐渐变小，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应小川的面前终于出现两个完整的灵魂。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地府人情（）
教室内。
站着一人二魂，范小芳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地上。
刚刚被重组的灵魂无比孱弱，顾祥飞跟范小芳站在应小川面前，都是一副虚弱的样子，看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响起一声尖锐的鸟鸣声，黑板的海洋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中飞出来一只黑色镀金拖着逶迤长毛的鸟，那鸟绕着顾祥飞的头顶飞了一圈，顾祥飞缩成拳头一般大小的形状，跟着鸟走了，漩涡消失。很快的，覆盖在这间教室上的结界也跟着不见了。
时钟滴答滴答重新开始行走。应小川抱起晕倒在地上的范小芳，踩着夜色离开了学校。
当晚，应小川收到白无常的委托完成红包：‘听见你心底的声音’蓝牙耳机一副。
……
一天后，深夜。
名为‘绝密小组’的群内。
孟婆：这是谁的群？何故深夜拉我进来。
白无常：halo，小孟。
孟婆：……
孟婆：怎么是你，无聊，我要退群了。
白无常：哎，等一下，脾气别那么暴嘛，有事相求，有事相求哈。
黑无常：哈哈哈，老白，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吧。
孟婆：你怎么也在？你们兄弟俩想搞什么幺蛾子。
一川风月：晚上好。
孟婆：……风月先生？
孟婆：你们到底搞什么鬼？（微笑）这个群到底有几个人（微笑）不说清楚我就退了（微笑）
白无常：别别别，别退。
一川风月：群里就咱四位，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一事相求诸位。
孟婆：说吧。
一川风月：孟婆你今晚引渡的鬼魂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顾祥飞的？
孟婆：不错，是只早该去投胎的鬼，不知道什么原因晚了十年才来报道。
一川风月：其实……顾祥飞是我表姐夫。
接下来，应小川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跟孟婆说了一遍。原因也很简单，他需要孟婆的帮忙。请求帮忙，便开诚布公。
孟婆：什么！你们要偷渡灵魂，还想让我帮你们遮掩？开什么玩笑，这是违犯地府纪律的！
白无常：小孟，看在我们多年麻友的情分上，这事你不能不帮。
黑无常：就是，我们当值这么些年哪个没过界过，法外也有情嘛，何况这事你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了嘛，孟姐姐~~~~~
孟婆：呕。别以为我猜不出来，这事闹成这样八成跟你俩脱不了干系。
白无常：孟姐姐~（可怜巴巴）
黑无常：孟姐姐~~（可怜巴巴）
一川风月：孟姐姐~~~（可怜巴巴）
孟婆：行了行了，受不了你们了。需要我怎么做，直接说吧。
……
幽冥地府，奈何桥上，缓慢行走着一群神情呆滞的鬼魂。
此桥宽约百米，幽长深不见底。上桥之后，看不见桥头，望不见桥尾，脚下有浓雾，桥底有怨魂，即为奈何。
桥的中央，有一家茶馆。馆外扬着一面帆旗，上边写道：上一趟奈何桥，喝一杯孟婆汤。
茶馆内有二人当值，一人红衣貌美，轻纱掩面，看不清真颜，身段也被繁杂的衣袍包裹的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一双柔荑似雪，握着一把大勺子在白烟袅袅的大锅里搅拌。她的身侧站着一个头上梳着两个垂髻的男孩，身高刚抵锅身，手里拖着碗，一勺勺的接汤。
鬼魂走过来一个他就端过去一碗，喝完之后才放行让他们离去，喝过孟婆汤的鬼会走向另一条路，即是轮回之路。
鬼魂们一如既往，一个接一个排队喝汤，喝完之后去投胎。轮到最后一个时，孟婆自己接了一碗，走到那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入地府时没几人是清醒的人，那人抬起呆滞的眼睛静静地看了孟婆一会儿，方才回道：“顾祥飞。”
“喝了这碗汤吧。”
“这是……”
“孟婆汤。”孟婆淡淡回道：“饮下此汤，前世尽忘，你有想要记住的人吗？”
顾祥飞愣了下，半晌，呆滞的摇摇头。
可惜目光中的痛楚，却彻底出卖了他。
孟婆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幕，冷漠道：“如此，喝了吧。”
顾祥飞接过孟婆汤，仰头一饮而尽。
泪下。
……
两天后，格威咖啡馆。
应小川边喝咖啡边夹着手机跟人打电话，“表姐，你就放心来吧，人呢我已经帮你物色过了，长得仪表堂堂，半点不比我前姐夫差，你一定不会后悔的……已经出门了是吧？忘了穿高跟鞋？穿什么高跟鞋，小鸟依人点没什么不好。好，我不走，我留下来给你壮壮胆。”
他挂掉电话，又招来服务员续了杯咖啡，慢悠悠的喝着眼神却往不远处坐在窗边等人的男人看去。
男人穿着西装，衣着干净，戴着一副斯文的眼睛，眉眼温柔。坐下时他点了杯咖啡，但没怎么喝，眼神一直往门口的方向瞟，紧绷的身体看起来有些隐隐地紧张。
两点过十五分的时候。
咖啡馆的门口走进来一位少妇，羊绒外套，米白色的裙子，保守收敛的款式，束腰修身。脚上是她电话里说得穿错了的那双低帮鞋，脸上画着淡妆，头发温顺的散在身后。她一进门，视线就在四处找人。看到微笑着的应小川时，她微微松了口气，往窗边男人的方向从容走去。
应小川看着她走过去，在男人面前坐下，脸上带着笑容。男人紧张的站起来，递菜单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局促的捡起，给她点菜，点咖啡，全是她喜欢的口味。
……
至此，应小川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他走到街的对面，回过头，透过窗外，看到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阳光正好，心情亦好。
两天前，格威咖啡的门口出了一场车祸，被撞的男子钟平当场死亡，钟平生前未婚，父母双亡，孤身一人，阳寿已尽，合该死亡。应小川联合黑白无常以及孟婆，将钟平和顾祥飞的灵魂掉包。钟平以顾祥飞的身份去奈何桥投胎，获得大好人生。
而据孟婆上报地府的报告中，钟平的鬼魂在经过奈何桥时，不慎被桥下怨鬼拖落，将在桥下受苦四十载，四十载后再重新投胎。
这四十载，就是应小川为顾祥飞和范小芳争取的。
顾祥飞重返人间，魂魄融入钟平的躯壳，重伤痊愈，得以用另外一个身份重生，但因为他没喝下孟婆汤，孟婆汤被孟婆掉包，所以他前世记忆犹存。
从顾祥飞和范小芳重逢的这一日起，顾祥飞的人生就被重写了，他的名字在将在无常本上消失四十年。
四十年后，范小芳身故，顾祥飞于同一日离世。这就是应小川为顾祥飞和范小芳争取的，也算是逆天改命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雷滚滚（）
年初十。
摆桌祭鬼神。
应小川吃饭的时候，接到了红中的电话。大半个月没有联系，这会人突然出现，应小川直觉是有事，于是掐了电话，洗过碗之后，才起身去阳台，给红中回电话。
“老大老大，你现在方便说话吗？”红中压低声音问道。
“方便啊。”应小川看了眼范淑兰走向浴室的身影，道：“鱼塘有什么事儿？”
“鱼塘没事儿啊。”
“那你这电话？”
四妖没事是不会联系他的。
“你还记得咱们后山栽种的那批果树吗？”
“记得，果树怎么了？”
“昨晚炸了。”
应小川拿着窥天镜换了只手，“你说什么？”
“这几天，果树上结出来的那只大果子一直在震，一直在震，我们觉得有点奇怪，就派人守着。结果昨天晚上，那颗果树周围就全炸了，还把咱们房子后边整片给烧焦了。老大，大果子不安分，它还会再炸，下一次不知道啥时候炸，这可怎么办？”
果子要炸了？难不成那颗吸收了所有果子精华的大果子要熟透了不成？
应小川越想越是兴奋，当即就下了个决定，明天一早他就提前赶回锦城去！
晚上，他跟老妈说了下情况，用学校当借口拿出来挡了挡，范淑兰自然不疑有他，当晚就帮应小川收拾好了行李。
隔日一早，应小川乘坐最早班的车，奔赴锦城。
……
下午一点半，应小川拖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出现在半山腰下的公交站牌前。
红中踩着他那辆改良版的三轮车早早等在那里，一见着应小川便笑眯眯道：“老大，我在这儿等了你一个小时，可算把你盼来了。”
“你这么早下来干嘛，不是跟你说了时间吗？”
“我反正闲着也没事。”
他下车把应小川的行李箱扛上车，应小川在他后车位上一坐，红中就踩着车子慢慢悠悠上了山。
路上。
应小川问了近半个月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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