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字迹?”木南的眼睛亮了一下,“真有意思,日下部先生,这个案子还真有趣呐!”
由于事件中出现了“女人”,木南更感兴趣了。
“早就该这样啦。”木南对日下部道,“常言道,没有不牵连女人的案子,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律。”
“看把你高兴的。”日下部股长愁眉苦脸地道,“我们可不象你那么轻松呀!”
确实,做为案件负责人是不能象新闻记者那样看热闹的。
“你们只要为读者写出新闻报道就行了,可我们呢,万一有失误就要被解职的。”
山川亮平氏是保守党的高级干部。他的失踪已足以构成重大事件,倘若再查不出线索,侦查总部就更丢丑了。
难怪日下部股长一直脸色苍白。木南对此略有察觉,便诚恳地表示歉意:“对不起。”
“不过,日下部先生。”木南改变语调道,“那封来信从逻辑上看有些怪呀。”
“怪在何处呢?”股长望着木南问道。
“来信不是说看见一辆汽车载着山川氏沿着甲州街进向国立方向驶去了吗?”
“是的。”
“那么,怎么知道山川氏软禁在国立市附近呢?”
“……”
“甲州街道一直通往国立、立川、日野、八王子和浅川等城镇。不知写信人在何处看到载着山川氏的那辆汽车的?如果仅凭行驶着的汽车,就断定软禁在国立附近,那太缺乏根据了。”
“你说的很对。”日下部以佩服的眼神望着木南道,“不愧是新闻界的老行家,眼光非常敏锐。”
“别捧我啦!”木南腼腆地苦笑道,“一般人都会这么判断的。”
“不,一般人可没有你那么敏锐的感觉,”日下部股长依然称赞道。“我们也发现了这一点。经过研究认为信中的内容说明这个留下女人字迹的写信人不仅看见了那辆汽车,而且对事件有相当深入的了解。”
“喂,日下部先生。”木南向日下部股长问道,“您在国立警察署了解到重要线索了吗?”
“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木南仔细观察股长的表情,感到他没有瞎说,讲的全是真情。
“白跑了一趟国立警察署。”股长道,“任何消息也没有得到。那里警察们正为另一桩案子忙得团团转,我向他们大致说明了来意,问附近有没有能软禁人的地方。他们说不记得有这种地方。不知你对那儿的地势熟不熟悉?据说那附近荒僻人稀,到处不是树林就是田地,如有软禁山川氏的地方,一眼就能发现。”
木南抱着胳膊听着,他对国立市附近也有些模糊的记忆。
由于东京人口的增长,那一带新建了一些公寓和高层住宅群,但是仍然有不少荒地保留着过去的武藏野平原的样子。
要软禁山川亮平这样重要的人物,大概不会使用简陋的一般住房,况且已住了好几天了。据那封信中讲的,在山川氏离开银座的夜总会去向不明的那天晚上,一辆汽车载着他在甲州街道上行驶,这已是几天前的事情。
“那么,您们目前采取了哪些侦查措施呢?”木南问道。
“要是过去嘛,”股长有些遗憾地道,“可以挨门挨家查户口,可现在不行。没有办法,只好到有疑点的人家登门查访。”
“有没有获得新的线索呀?”
“还没有,”股长垂头丧气地道,“那附近倒有些大建筑,都是些大学分校啦,战争疏散时留下的学校,还有疗养所和寺院等。”
“是吗?”木南听了股长的介绍,脑子里闪出一个想法。
2
翌日,风和日丽,是一个春季少有的好天气。
木南乘报社的车向国立奔去。
他一边查对着国立附近的地图,一边让司机放慢车速,在公路上前进。
这一带只有车站附近建筑比校多,其他地方几乎看不见集中的住房。
气候如初夏一般,阳光格外强烈。汽车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行驶,来到国立警察署门前停下,木南不打算进去,只想从这个位置看看警察署的建筑。
前几天他在田代拍的照片上看到的窗户,正好对着这个位置。
木南心想,果然是从这里拍摄的。
警察署附近也有几条街道。但是没有发现可能软禁政界重要人物的住宅。
小小的商业街给人以新开辟地区的感觉。出了街道可以望见田地尽头新建起来的高层住宅群,另一边是屋顶涂着红色或绿色的文化住宅(一种在生活上简便的新形式住宅)。可是,这些地方都不可能软禁山川氏。
木南不停地看着地图,但又找不到明确的目标。他让司机开着汽车在公路上转来转去,自己坐在车上观察路两旁情况。
前方出现一片校舍,这是东京都内某大学的一所分校。有宽阔的操场,操场旁边是一大片农田,楼房并不很大。木南一连看到好几所这样的学校,但是,很难让他怀疑学校是软禁山川氏的地方。
汽车继续前进。这条公路一直通往埼玉县。路旁一望无际的农田里,青青的麦苗在强烈的日光照射下散发着热气。
过了一会儿,木南适可而止,让司机掉转车头往回开,汽车来到十字路口,开上通往立州,青梅方面去的公路。路两旁是一些围着柳杉的古老住宅,院内长着一丛丛的榉树林。无论从哪一家的窗户里,都看不出藏有山川氏的迹象。
公路上卡车和私人轿车络绎不绝,私人轿车里大半坐的是外国人。
所谓国立附近,意思比较含糊,所指范围较广。但也不能离开太远,否则就走出国立镇了。木南让司机往前开一段路后又返回来。
汽车就这样在几条公路上转来转去。
“您到底去哪儿啊?”司机茫然不解地回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打算今天在这一带转转。”木南含糊地回答。
司机不作声了,他知道木南的性格。汽车又沿着公路慢速行驶。因为没有明确的方向,所以每到十字路口司机总要回头问木南往哪儿开。木南的目的是寻找适合软禁的住宅,他本人也没有固定的目标。
汽车开了一会儿,里见前方路边有个矮丘,一排石阶从公路边向上延伸。木南贴着车窗玻璃向上望去,一座宽阔建筑的房顶映入眼帘。
“停车!”木南第一次让司机停车。
汽车正好停在那座建筑物下面。木南下车一看,石头门往上挂着木牌:XX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宿舍。
最近,官府、银行等都很重视福利设施,到处堆设职工宿舍。木南眼前的这座建筑物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石阶两旁精心栽植着青草,小松树整齐地排成一行。
再向上看,那座建筑似乎相当大。外表不算新,象是一座旧公馆被收买做为宿舍使用的。不仔细看倒象一所寺院。
木南让司机在路边等着,自己漫步登上石阶。
火热的太阳照得到处暧烘烘的。石阶很陡,木南刚登到一半,石阶上面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那个人上身穿毛衣,下身套着一条长长的裤子,直盯着往上走的木南,看样子他象是来这儿休养的公司职员。
“啊!您好啊!”
木南主动打了招呼。他知道在受到责问之前微笑着向对方问好是有利的。然而,上面那个人却无动于衷地往下看着,仿佛没听见木南的声音似的。
木南毫不在乎地继续登上台阶。
穿毛衣的那个人是中年高个子男人。他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木南。
“您好啊!”
木南又打了一个招呼。这次对方不得不点头回礼,但仍然默不作声。
“请问,”木南神色从容地掏出香烟向对方打听道,“听说山城君住在这里,您知道他的房间吗?”
木南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山城君?”对方眼睛里露出诧异的目光,态度生硬地回答道,“我是这里的主任。我们公司的职员里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没有?”木南故意拖着腔问道,“听说他确实在这里休养呀。真的没有一个叫山城的吗?”
那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反问道:“你说的这个山城属于哪个部的呀?”
这下把木南问住了。他一时想不起该怎样回答。
“属总务科。”木南随便答了一个名称。他觉得公司一般都有总务科,这样回答也许比较保险。
“总务科?”对方眼睛里又闪出诧异的目光,“我们公司没有什么总务科。”
木南已经请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败。尽管如此,他依然从容不迫地吸着烟,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没有总务科?莫非是庶务科吗?”
高个子男人装作没听见,根本不理他。木南趁此机会仔细环视这座建筑物,观察里面的情况。
“这儿挺大呐。”木南象是聊天一样随便说道。
对方显得更加不耐烦:“喂,你找哪个公司的宿舍呀?”
“哪个公司?”木南又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记的好象是XX开发股份有限公司,”
“大概记错了吧。”高个子男人显然想快点把木南打发走,“反正我们这儿没有总务科,也没有庶务科,而且所有部门都没有叫山城的人。”
木南无可奈何,只好向后转。他感到这座宽大的建筑物内部好象分成许多和式房间,透过敝开的阳台拉门,可以望见躺在榻榻米上的人,那些人正警惕地向木南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木南走下石阶。他隐隐约约地感到那个主任一直在背后用怀疑的目光注视他。
木南钻进停在石阶下的汽车。
“去哪儿呀?”司机回头问道。
“回报社吧。”木南有些懊丧地道。
他怀着希望从东京赶来,结果一无所获,就象日下部股长那样,在国立附近白转了半天,什么线索都未找到。
汽车到报社需要一个多小时,趁此机会,木南思考起那封来信的内容。
来信中仅凭看见行驶在甲州街道上的汽车,就推断车上的山氏被软禁在国立,这确实不象单纯的猜想,从信的内容中能感到写信人似乎很自信。
有趣的是日下部股长说信是出自女人的手笔。在和股长交谈时,木南对事件中突然出现女人表示了极大的兴趣。这种兴趣至今依然存在。
一般说,这类告密信多是因为内部分裂,由反对派发出的。这封来信莫非也是罪犯内部有了分裂的征兆吗?
但是,何谓内部分裂呢?绑架山川亮平氏的看来不会是其反对派,也不会是其政敌。因为他们还不至于做得出这种毒辣的事情来。
山川亮平氏现在不担任党的职务,但他是党内实权派的头头。虽说没有职务,但是他比那些在党内任职的一般干部更有发言权和影响力。所以,他的失踪给政界以极大的震惊。
警视厅十分重视这一事件的调查也是理所当然的。难怪专门负责该事件的侦查总部为查不出山川氏的去向而焦急不安。木南的眼前又浮现出日下部股长那无精打采、愁眉不展的脸。
汽车开了一个半小时,驶进市中心,前面不远就是木南常驻的警视厅。但是他却让司机直驱报社,一下车他立即乘电梯上了四楼。平时他总是呆在警视厅的记者俱乐部里,已经很久没回报社了,来到四楼后,他马上推开调查室的门。
调查部长是他的老同事。
“哎唷!真成了稀客了!”部长站起来道,“这个时候来这儿,说明警视厅那边太平无事吧?怎么样,我们去喝杯茶?”
“茶过会儿再喝。”木南道,“我想查个东西。”
“查什么呀?”
“有关各大公司的。有没有合适的资料?”
“哪个公司的?”
“XX开发股份有限公司。”
“哦,是那个公司啊。”部长说罢,便吩咐部下拿些适当的资料来。一会儿,那个部下抱来了一部厚厚的公司便览。
木南叼者香烟,翻开那本资料。
虽说XX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有些名气,但是木南对它的情况却相当生疏。
据便览介绍,它是个大公司,虽然创建不久,但是资金雄厚。正如“XX开发”这个公司名称那样,该公司的创建目的是开发日本未开发的国土,从而获得资源。主要开发范围好象是中部地方(位于日本本州岛中央,包括新泻、富山、石川、福井、山梨、长野、歧阜、静冈、爱知等九个县,面积约62,709平方公里)的山区,对象是矿山、电力、水力和耕地。
从便览中木南得知XX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是一个第一流的大型实业团体。
既然是一流公司的宿舍,就没有必要怀疑了,难怪住在那里的人用诧异的目光瞪着他。
木南合上厚厚的便览,闷闷不乐地吸着香烟。
使他忧闷的是没有找到山川亮平的软禁地点。
“你怎么这样无精打采?”调查部长望着木南的样子笑了,“这可不象你呀。”
调查部长的印象中这位驻警视厅的记者组长总是满面春风。
“嗯,”木南支支吾吾地答道。
“去喝茶吧?”部长提议。
“走吧。”木南慢悠悠地站起来。
进了咖啡馆,木南还是提不起精神。
“喂!你今天怎么啦?”调查部长不解地问道。
“太没趣啦。”木南答道。
“有趣的事不是很多吗?山川亮平事件调查的怎么样啦?”部长提出了这个人人关注的问题。
政界实权人物山川亮平的失踪事件已成为当前的重大新闻。
“咳,没趣的就是这个。”木南终于吐出了心里话。
3
田代利介打开了晨报。
社会版的头条新闻报道了某公寓失火三人被烧死的消息。下面又是一条火车和卡车相撞两人丧生的报道。两条都是令人不愉快的新闻。
这两条新闻左边有一条关于山川亮平氏失踪事件的消息,内容只有三行。事件刚发生时,报纸曾一度用大量篇幅进行报道,由于山川氏一直下落不明,报上的消息也越来越短了。
这条消息说,山川氏依然去向不明,生死莫测。
山川氏失踪的事件,田代是在去信州归来的列车上从同车厢的旅客的收音机广播里听到的。此后在报纸和广播里又有所闻,但是,田代对此只是秋风过耳,并不关心,前几天他拿着在国立警察署前拍摄的照片给木南记者看时,因为对方想要那张照片,便送给了木南。
常驻警视厅的新闻记者们目前正在死死盯着山川事件。
然而,田代对那件事并不感兴趣。现在他心里只有“爱尔姆”酒吧间老板娘被害的事件。
可是,自从案件发生以后,报纸一直没有消息,更没有报道罪犯是否抓到。案件的侦查显然遇到了困难,难以进展了。
田代慢慢往下读着报,突然他发现报纸一角有一条很短的消息,内容如下,
“长野县下伊那郡XX村字XX地点,当地农民发现一具漂浮在天龙川水面的尸体,向所属地区警察署报了案。据现场检查验明,死者是东京都XX区XX街XX巷8交通运输公司出租汽车司机小西忠太郎,约三十岁。死于自杀还是过失致死尚未查清。有人认为是从悬崖不慎跌入水中致死。经向东京都内死者的家属询问,得知小西氏于四天前擅自离家出走,去向不明。”
田代利介惊呆了。
这个死去的出租汽车司机就是久野所说的那个在荒野上看见老板娘的人。久野曾几次去找他,都扑了空。田代把那条消息反复读了几遍,他仿佛感到报纸上悄悄地游动着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田代立即拿起电话,拨了久野家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久野的妻子,即刻又换成久野。
“早上好啊!”久野道。听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