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上,这点他可没有忘记,因而虽是满心的不爽,但是这神色上依然是平静如常,喜怒不形于色,这点倒也不得不说是卞喜的厉害之处。
司马俱一听卞喜与裴元绍这二人果然不是自己青州军的人,便皱着眉对徐和道:“哎呀!我说徐兄,你糊涂啊!怎么能把外人往自己部曲中带,你忘了渠帅定下的规矩,除了青州的,不招别的地方的人吗?更何况刚刚我们商议如此重大的事情,你竟也有着这两个外人在屋里听着?!”
“我”,徐和刚要解释,就听管亥说道:“我告诉过你们,提防着点冀州的人马,你竟还往自己部中带,好了把这两人拖出去砍了,下次再敢往带外人进来,就连你一起砍了。”
卞喜与裴元绍这二人一听管亥说要砍了自己,还未等徐和替他们解释,便已争先恐后的在那里替自己辩解起来道:“我们不是冀州的我们是荆州的,我们是从荆州来的,跟冀州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徐和也战战兢兢的解释道:“对,他们不是冀州的,要是冀州的我也不敢往部里带。”
管亥有些好奇了,问道:“不是冀州的?荆州的?跟廖淳那小子是一伙的?”
卞喜与裴元绍二人忙把头点得是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应道:“对!对!对!”
管亥道:“那就更该砍了,廖淳对那张宝是比一条狗还要忠心。你们这次去槐树村打劫,还未动手便被张牛角的人给抓了,我想也定是这两人通风报信的,上次牛家村的事情张宝便怀疑上我们了,所以这次让廖淳派了这两人来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卞喜与裴元绍听了又慌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我们跟廖淳绝对不是一伙的。我们是压着廖淳来冀州找天公将军的。”
卞喜又补充道:“廖淳在荆州勾结官军杀了神城使张渠帅(张曼成),我们是奉了赵弘赵渠帅的命,押他来荆州的。”
裴元绍则忙不迭的附和道:“对!对!”
但等他们说完管亥却笑了起来道:“廖淳勾结官军?哈哈哈,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廖淳能勾结官军?你们怕死也找个像样点的理由,一会儿是一伙的,一会儿又不是一伙的,哎呀~有意思!真有意思!廖淳勾结官军?”
卞喜的一通实话被管亥当成了笑话,二人便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一时间竟如呆头鹅一般的愣在了那里。
不过幸好司马俱倒听说过这事,便对管亥说道:“这件事我倒是听说过,那时候我们还没到这冀州呢。”
管亥觉得好奇,问道:“哦?果有此事?”
司马俱道:“我听说有两个倒霉蛋押着廖淳到了广宗,见到了天公将军张角,但廖淳反倒没事,这两人却被关了起来,想不到今天这两个倒霉蛋竟到徐兄的部中。”
说着,又转而对徐和笑着说道:“徐兄,跟这两个倒霉蛋在一起,也活该你倒霉了。”
徐和听了叹了口气,不过他现在倒没心思去管什么倒霉不倒霉的事情,他要先跟管亥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免得管亥记着自己这桩罪,于是对管亥说道:“是啊,这两人跟廖淳那小子绝不会是一伙的。”
而后又回过身去指了指裴元绍道:“上回我带人劫那牛家村时,把自己的名牌不小心丢在那里了,就是他帮我捡回来,若是他跟廖淳这小子是一伙的,那张宝早把我们给抓起来了。”
管亥听了觉得有理,便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转而他就看向了裴元绍边上的卞喜,而一屋子的人见管亥在盯着卞喜,也都看向了卞喜。
这时候,裴元绍突然叫了出来,道:“奥!头儿,不会是你告的密吧?”
被裴元绍这么一叫,屋子里的人便更加怀疑这次打劫被抓就是卞喜告的密。
卞喜一看不好,忙冲着裴元绍叫骂道:“你说什么胡话!从你来叫我到现在,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若是我告得密,那你也有份!”
裴元绍被卞喜一骂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我,我,我……”的说了几个我字。
卞喜又道:“‘’我’什么‘我’?!在来冀州的路上,还是我拿着刀要杀廖淳的呢,我这么可能会跟他一伙?”
裴元绍这才对着管亥以及徐和、司马俱腆着笑脸道:“是啊!头儿,不!卞喜,卞喜不可能跟廖淳是一伙的。”
这时管亥突然沉了脸道:“好了,是不是一伙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们这么重要的商议都被你们听了去,你们二人是留不得的了,来人!把他们拉出去砍了!”
卞喜与裴元绍一听,这是还要杀自己,慌忙跪拜求饶,而裴元绍还不住的央求徐和帮忙求求情。但徐和此时是已经惹怒了管亥自己身上难保,哪还敢再说话。管亥呢则一直阴沉着脸。
卞喜一看求情无望,头一仰装出一副英雄豪杰的样来,对裴元绍道:“哼!起来!,死就死!我们问心无愧,求他作甚?!砍头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咱就又是条英雄好汉!”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把手移到了自己的腰间,去摸那怀中藏着的流星锤,想给管亥等人来个突然袭击,而后趁乱逃出去。但他一摸之下吃了一惊,怀中的流星锤在刚刚被剥光衣服挨鞭子时被搜了出去,已经没在身上带着了,这脸色瞬间便得煞白。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管亥竟被他的这装出来的英雄气概给深深吸引了,对着已经冲过去拖卞喜与裴元绍的兵士说道:“慢着!刚刚本帅只是一句戏言,想试试二位兄弟,不想这位兄弟竟有如此胆色,不知二位弟愿意同管亥共成大事否?”
司马俱一听现在连管亥也要收留这两个不知根底的外人,刚想开口劝阻,但被管亥一伸手给生生的拦了回去。
而面对这突入其来的转变,卞喜与裴元绍疑惑的互望了一眼,而后又去看管亥是否只是在开玩笑。二人就这么望了半日都不说话,不知道这心中做着何种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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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肉盾()
廮陶城的校场上,黑压压的站着许多的百姓,看去足有两三万之多,比那场中的官军兵士都还要多出许多来。这些便是皇甫嵩让兵士们抓来的,那些拒缴钱粮的冀州百姓。皇甫嵩这会儿是要赶着他们前去攻打下曲阳城,他就是要看着张宝亲自下令杀死这些太平道的信众,或者让这些信众替自己冲开下曲阳城的大门。这是皇甫嵩自认为想出来的,对付黄巾贼与冀州百姓勾结在一起的最好的办法,他就是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但就在队伍就要开拔之时,护军司马傅燮却出来阻谏道:“将军!百姓是无辜的,让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去攻城,这不是把他们往鬼门关赶吗?”
皇甫嵩道:“南容,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这些可不是普通的百姓,他们都是那邪教太平道的信徒,他们藏着粮食送给那些下曲阳的黄巾贼,却拒缴朝廷的税赋。”
傅燮道:“这个末将知道,但末将也知道,他们之所以拒缴税赋,那是因为朝廷税赋太重,各级官吏又层层盘剥,才至民不聊生,而黄巾贼给的赋税轻,因而百姓宁愿把粮食给黄巾贼,寻求黄巾贼的庇护……”
“南容!”皇甫嵩不等傅燮说完,便厉声喝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大汉的将军,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傅燮抱拳道:“末将知道此言大逆不道,但百姓是无辜的,替天子讨贼平天下乃是为将者的天命,黄巾贼造反谋逆自是罪不容诛,因而末将愿为先锋率部前去攻打下曲阳,但请将军放了这些无辜的百姓。”说着倒地跪拜求情。
皇甫嵩望着拜倒在地的傅燮,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本是想要傅燮指挥兵士押着这些抓来的百姓,但现在他知道,如果傅燮是这种想法,总抱着妇人之仁的话,那只能坏了大事,于是便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了,说道:“好了,今天这一仗你就不要去了,留在廮陶守城,其余人跟我走!”
皇甫嵩一声令下部队便开拔了,傅燮知道自己无力劝阻,只好望着那些呼天抢地哭喊着被押走的百姓摇头叹息不已。
不多时,这些百姓便被官军赶着到了下曲阳的城下。
张宝在城中听得城外官军又来攻城,急忙点起了兵将登上城楼查看,但这一看之下却发现,官军竟赶了这许多的百姓到了这曲阳城下,而看这架势,分明是要拿百姓做肉盾来攻城。于是心中是即怒又惊,他知道若是任由这三两万的百姓冲击城池,那下曲阳城必定被攻陷;但若是若要挥军厮杀,这被杀死的可是这三两万手无寸铁的冀州百姓,急怒之下他破口大骂皇甫嵩无耻匹夫、害民之贼。但骂归骂,却是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官军赶着这三两万的百姓由远到近,走到城下,而后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城门。
不一会儿,下曲阳的城墙便在城外百姓一次次冲击的震颤中,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缝,而城门处的情况则更糟糕,数百名黄巾军壮汉拿着巨木抵在门后都快支撑不住了,然而纵然情况如此严峻,但这下曲阳城中的大部分将士都与张宝一般,依旧不忍朝着城下的百姓放箭,当然这不止是因为张宝给这些冀州黄巾军定的那些规矩,更重要的是,这些冀州黄巾军多半都是土生土长的冀州人,而城外的那些冲城的百姓中,则有许多便是他们的父母兄弟等亲属。
廖淳等人虽说不是冀州人,但廖淳却是个见不得百姓受苦的人,因而此时亦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玄铁枪,紧盯着城外冲城的百姓,却不去请战。廖淳部下的陈幕等一众人见廖淳不去请战,便也只是各自握着兵器立在廖淳左右。
终于,黑山渠帅张牛角看不下去了,他抱拳对着张宝请缨道:“地公将军!”
然而,他尚未要往下讲,便被张宝手一举给止住了,张宝斩钉截铁的道:“紧守城池,不得出战!”
但也就在张宝话音刚落的时候,底下的城门“轰”的一声被打了开来,然而这城门不是被城外的百姓冲开的,而是从里面打开的。
城门一开,城外那些冲城的百姓便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张宝连同城头上的一众部曲头领、将士,望见城门处的这番景象,均以为城门被城外的百姓给冲开了,顿时都是大惊失色,而此时心中的压力最大,心中也最为痛苦的便是张宝,因为这一众将士的目光此时都看向了他,而他也必须要下决断了,对这些冲进来的百姓到底是杀,还是不杀?不杀意味着等死,而杀……
就在张宝内心痛苦挣扎、煎熬的时候,冲入城的百姓突然都惊叫、哭喊着退出城去,而那些走得稍慢的便已被砍翻在地,紧接着城中冲杀出去一大群的黄巾将士。
等众人看清楚时,这群黄巾将士多半早已冲出城去,却原来是管亥的人马,青一色的青州军。这些青州军本来打起仗来就十分的勇猛彪悍,现在遇到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那更是犹如虎入羊群一般。
张宝在城头见着这番景象,心中虽是不忍,但无奈今日之事也确已危急,而且管亥部已然冲出与城外的那些百姓混战在了一起,想要叫回来已是不可能的了,因而也只能是默许了。
而不多时,管亥率领的青州军已将城外那些围在城下冲城的百姓都杀散了,城中的其他部曲的黄巾将士见青州军得胜,便都冲了出去,要同青州军一道,与那些原本躲在百姓的后面,驱赶着百姓的官军厮杀,但不想管亥却在此时率着青州军调转了方向,折道望着下曲阳东南面的枭县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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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去留()
管亥率部冲出之时,卞喜与裴元绍亦在这些管亥率领的青州军中,但当他们二人随着那些青州军的兵士杀散了冲城的百姓之后,卞喜却转身又朝下曲阳城中跑回去。
裴元绍跟在徐和的身后,跑出去一截路,回头一看卞喜竟转身往城里跑回去了,顿时吃了一惊,忙也转过身来追卞喜,边追口中还边喊:“头儿,快走啊,你跑回去做什么?”
卞喜听身后裴元绍在叫自己,便停了下来,转过身对裴元绍喊道:“我不走了,你走吧。”
裴元绍边说边跑道:“为什么呀?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嘛?”说话间便已跑到了卞喜的身边。
卞喜道:“他们青州军回青州去,我一个外人做什么去呀?”
裴元绍道:“那在冀州不也一样,虽说有廖淳那几个荆州人,可跟咱们也不是一伙的呀?去了青州至少还有徐头领(徐和)可以罩着咱们。”
“徐和?”卞喜说道:“我看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罩咱们?槐树村的事情你忘了吗?”
“这……”裴元绍一时语塞。
卞喜道:“我在这边与地公将军身边的贴身侍卫严政倒还有些交情可以依靠,或者你去青州吧,我与那徐和也不是太熟,就不去了。”
裴元绍听卞喜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对卞喜说道:“头你不去,我也不去,在那边一个人也没意思。”
卞喜问道:“你不是说还有徐和罩着你吗?”
裴元绍道:“那我还是喜欢跟你在一块儿。”
裴元绍的这话让卞喜听了心里觉得很舒坦,虽说他以前总觉得裴元绍这人脑子笨,干啥啥不行,老是给自己惹麻烦,见着他就觉得要着急上火的那种。
不过裴元绍说完那句话,转而接着又颇为犹豫的说道:“但现如今下曲阳被官军所围,我们不趁此机会跟着突围,怕……”
这时就在二人说着话的一会儿工夫,被冲散的那些百姓又重新被他们身后的官军给赶了过来,而城中的其他部曲的黄巾将士却尚未冲杀出来。二人一见情急,刚忙挥动手中的兵器去砍杀靠拢来的百姓。
卞喜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一边对裴元绍说道:“那青州兵再彪悍、管亥再勇猛,一个部曲、一个人,即便是这次突得出去也成不了气候,冀州的局面尚且如此,那青州又会好到哪里去?我们留在冀州倒还有这许多的部曲,近二十万的兵将,要是下曲阳真被官军打破之时,也还能如上次(广宗被皇甫嵩攻陷的时候)一般的往西逃入太行山躲避,但若去了青州,那里人生地不熟,等败亡时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们躲避官府的通缉还不一定呢,反正你要去青州你就去,我不去。”
要说这卞喜想得倒也还是真够远的,他把万一败亡时的后路都给想到了,不过他想留在冀州的另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徐和与裴元绍很好,因而他在青州军中反倒成了像是裴元绍的跟班一般,一想到要给裴元绍这蠢猪当跟班,这让他很是受不了。
卞喜一边说着,一边砍杀着身边挡路的百姓,往城中退去。裴元绍见卞喜说着话已顾自己往城中逃去,忙喊道:“头儿,你不去我也不去。”说着便追着卞喜往城内跑去。
而此时青州军中,徐和发现不见了身后的裴元绍与卞喜二人,回身去看时,见二人已跑回到城门口,便又转身跑回去几步,冲着二人喊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这时裴元绍觉得自己辜负了徐和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情义,因此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一个手抓着头皮对徐和喊着说道:“徐头领,我们不去青州了,你走吧!”
徐和见这二人竟不走了,一时气急,骂道:“你!”但他刚想开口便被从身后赶来的司马俱拉住了。
司马俱道:“快走吧,别管那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