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景再也坐不住了,一刻也不敢耽搁,也没避讳这位有良知应该也是暗里看不惯郑居中的老通判,就在老通判家挥笔写了紧急奏折,并找了个名目,说是紧急传令河间府军队,派一队亲卫暗带着奏折连夜快马飞奔京城汇报去了。
赵佶和白时中、张邦昌等从这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紧急奏折中得知赵公廉居然已经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困窘绝望地步,既震惊不已,同时心里又总有股子不好宣之于口的痛快感,就是难以抑制的感觉特别解恨。
没有一个有羞愧心的。
也没有一个同情沧赵家族如今的处境的。
都只暗骂:敢甩手辞官不干了?敢决心不效劳朝廷?敢无视皇权至尊朝廷权威骄横野蛮拒接圣旨?哼哼,你赵公廉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敢抗拒朝廷,活该你家倒霉。
君臣皆是儒学精英,皆做君子状,虚伪之极,嘴上略唏嘘感慨一下,实际上心照不宣的各自在心里偷着幸灾乐祸,心情大爽,又立即变脸做一心公正为国状热烈探讨着是不是正好利用沧赵家族的困顿危急局面,拿住赵公廉的被动逼其就范,如此连之前所封的靖国公、丛一品诰命夫人、四州军权什么都不必给了,反正赵公廉也没接旨,正好否认不给了,赏钱更不用给了,一点额外好处也不用加,一个大子也不用给,就这样逼其回任老实乖乖为朝廷拼命稳定边关安抚河北吧,若赵公廉还敢不识趣,不妨在债务上做做文章,让那些债权人再纠集起来上赵庄逼赵公廉立即还债滚出赵庄和梁山,让他一家子居无所居流落荒野冒寒风吃沙子去。
到那时,看他赵公廉还傲气什么硬气什么?
看他还敢摆架子和朝廷作对。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开心热烈,计定得阴险透彻,君臣正心照不宣其乐融融时,一盆冰水当顶浇下,不,应该说是如一颗流星砸在了皇宫,差点儿砸在这帮君臣的无耻嘴脸上,震得从皇帝到宰相重臣们全惊得瘫倒在地,全吓蒙了。
这是因为又有八百里加急惊报。
这一回报的是紧挨着河北西路的折家军也发生军民叛逃的恶性事件。
一向对折家很忠心的折家军将士闻讯后居然也骚动起来,在军中一些起了异心不忠于朝廷的中层将领和下层很多军官的带领下突然暴发反叛,杀抢了所在州府县城一些权大富有的官员后也卷着武器装备钱财家人以及认可的好官吏跑了,并且迅速追上了河北西路的叛贼,兵力汇聚在一起,相互呼应,势力大增,堪称无所畏惧地浩浩荡荡奔向海边。
遭遇巨变,折家并没有赶紧挥军奋勇拦截和追杀。
一是没叛逃的将士们军心也在激烈动荡不稳,都不知心里想的什么呢,说不定也在暗暗琢磨是不是也叛逃吧,另外从感情上也不愿意追杀昔日的同袍战友和家眷,这样的军队若是一拉出去,说不定追剿叛逃者没追成,连追剿者自己也加入背叛趁机逃走了,折家军将主折可求在这样的情况下哪还敢轻易出动。
二则是叛军起事仓促,根本没有事先准备,军方几无察觉,彼此没有大串联,就是凭战友间的熟悉从眼神判断勾通后临时随机自发叛逃,一人振臂喊反了,咱们逃吧,带家人投海盗过安生好日子去,顿时一群人跟着大喊反了,汇聚一部部行事,但却知道抓重点揪成功逃走的关键,他们分属各部各地却默契地几乎都是一动手就先把战马几乎都抢走了,还尽可能多的卷走了神臂弩这种最可怕的阻击和追杀利器。没马,折可求再震惊再愤怒再想拦截叛逃,恨不能把敢背叛他的人全砍成肉酱,可大军只凭两条腿追不上骑兵,就算能追上叛军和家眷混一起的缓慢,也没信心和叛逃的大量骑兵野战较量。
都是同一军甚至同一口锅吃军饭的,谁不了解谁呀。
都清楚身为西军的厉害。
着急逃走必会为自己及家人生存而玩命的西军更骁勇厉害。这样的的红眼军,轻易谁敢阻拦?
再说了,别说西军了,就是大宋那些再不堪的军队以前也从未发生过这么迅猛齐心这么高效的集体叛逃事件。折可求等上层将门军官面对突然暴发的这场危机,当时全震惊得蒙了,脑子都木得不会思考了,自己的手脚一时都不知在哪。
让赵佶君臣吓瘫了的是:若是西军闻讯也会发生大规模叛逃,那大宋江山可就真完蛋了。
且不提叛逃海盗这个大宋根本没有一点办法对付的海外强敌大患,就是散入大宋为盗,没军队能剿灭,大宋也完了。
那可是西军,大宋最强大的军队,是大宋江山的最主要柱石。
柱石倒了,不用全倒,还成了敌对势力,江山宝座还用再惦记着长久安稳坐下去?
只西夏趁机来攻,大宋也得死。
幸灾乐祸沧赵倒霉的君臣再也乐不起来了,算计逼迫赵公廉如何老实继续当牛马的得意和信心也不敢用了。
直到这时候,赵佶等才清醒清晰认识到伤害了赵公廉逼得沧赵家族那么惨,实际却是悄无声息寒透了边关军民的心。所以,当赵公廉都干不下去了,无法在大宋官场立足了,边关军民也就丧失了对朝廷的信心,对大宋没指望了。
事情迅如烈火几天时间就漫延发展到这个地步,大宋政权说倒随时就会塌了,这帮君臣哪还敢再磨磨叽叽耍心计。
就在这时,负责调查梁山的钦差薛弼等人也恰巧回京了。
在得知梁山并没有兵力威胁,判断赵公廉虽对朝廷强烈不满,不愿意再出仕为朝廷效力,但也并没准备造反,惊恐的赵佶松口气赶紧又下了道圣旨:加封赵公廉为靖国公(升级了,这回是郡公),高阳关路副安抚使,平常主理沧北四军州军务,同时对该路其他军队有督察练兵守边之权,战时有权协助宿太尉调动全路军队统一作战。另,赏钱十万两银子。若是能迅速稳住沧北军并有效影响到其它地方的军民能恢复安定继续忠诚大宋,另有赏钱百万贯,并有黄金一万两。”
这次急眼了的赵佶终于舍得动真格的了,不但肯给实惠的,而且下了血本。
此外,他还和众臣紧急探讨后紧急下旨:梁山周围凡是和梁山不对付的诸州府,军队全部调往京东东路,驻扎在青州、潍州,严令负责尽快清剿掉以二龙山为首的强盗山贼,戴罪立功,若敢不尽力必严惩不怠。各知州知府等主要官员在剿灭桃花山强盗一事上欺骗朝廷,侵吞梁山义民壮士独立的杀贼大功,这些长官也全部调任它处。其中,东昌府知府田师中调往青州接替慕容彥达为知府;蔡京的门生郓州知州调任潍州;济州知府平级调任河北西路接任在兵变中被杀掉的帅司驻地知府空缺。同时,其他州府主要官也全部调任河北西路顶上死官的空缺。并且圣旨到,诸官要即刻赴任,不得迁延。
总之,这些州府的主要文武官员和本就早该退役罚为苦力的官兵都再享受不得安逸快活,都打仗冒险赎罪去吧。
圣旨中还格外严厉阐明:朝廷没问罪这些官员罢官下狱抄家,已经是天恩浩荡法外施恩,若敢不识趣或还象以前那样只顾贪图享乐捞钱害民祸害地方欺骗朝廷而不思尽忠报国不好好效忠朝廷,那么决不轻饶。
赵佶这一手实际是在向赵公廉委婉道歉,并表明朝廷很信任沧赵家族,不再以敌对官僚和军队围堵仇视防备梁山。
第1116章 演就演全套的()
紧急发往赵庄的圣旨这次不是传旨太监负责送了。
因为这些宦官马术不行,也经不起激烈颠簸折腾,而这封圣旨多耽误一刻怕也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大祸巨大损失,所以专门由禁军通讯兵,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红翎急使以及秘谍司选出来的骑术精干护卫人员共同承担任务,换马不歇人,玩命似的飞马赶去,途中也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才以宋代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把圣旨送到了沧州城。
能做到这一点,还是多亏了赵公廉搞边关开放与新马政政策,使沿途驿站能配上既多又比较好的奔马可供换乘。
此时的宿太尉等于坐在引信已点燃正哧哧烧的火药桶上,心烦意乱担心随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正等得焦躁不堪片刻难安,接到圣旨,不客气地立即展开,先察看是什么内容。
若朝廷这次还是不知轻重的玩虚的糊弄傻子,他是决不会去传个这个旨的。
去干什么?
去看赵庄人的愤恨冷脸,接受无礼嘲笑吗?
上一次去,以赵公廉那么深的涵养,那么宽宏的气度,又是看在往日情谊上尽量克制了怒火,尽量讲究礼节体面了,却都抑制不住对朝廷的满心厌恶和不耐烦而口出粗野不逊,这一次若是再上门继续硬拿嘴忽悠人,哪纯是找喷,翻脸彻底搞僵可知。
确实是,朝廷自己乱搞造成国家危难,关人家屁事。
人家凭什么不顾自己家的灭顶之灾,先去为先是步步紧逼人家破产丧亲失众并债台高筑,后不但不肯伸手帮一把而且雪上加霜继续刁难人家巴不得人家满门灭绝的朝廷解难分忧?
朝廷众臣济济一堂,又不是没人了。
人家为朝廷可谓牺牲了能牺牲的一切,朝廷却如此无情如此不要脸,什么大局大义,和人家说得着吗?
当然,按常规来说,国家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要你去死你也得溜溜去,没任何道理和理由可讲。
哪怕你家正陷入再大的难,你也得全心全意顾着国家这头先向君王和朝廷尽忠,并且得任劳任怨死而后已,此所谓士大夫极力宣讲要求的君子臣子大节,敢不听圣命,那就是不忠不敬的大罪,就得死,暂时不死也得满门下大狱生不如死。
可赵公廉就是敢这么硬顶着干了,而且屁事没有。
朝廷倒是想狠狠弄人家为天下立个教训,却被比人家面临的困境更残酷可怕的现实逼得不能降罪。
既已妥协,朝廷的威严既然对人家施不得,人家早有退路怕是也不怕朝廷发威,那,朝廷为什么不真诚大度些请人家出山,一步到位尽早结束这种局面,也少在人家那丢点朝廷的脸面,少招些尴尬,也能迅速把赵公廉辞职的恶劣影响尽量减小,仅局限在沧北,朝廷也少些损失和困窘被动?
朝廷和皇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磨磨蹭蹭,颠三倒四,又想弄死人家又想用人家,尽出昏招,荒唐可笑,招致恶劣之极的影响和损失,真是不知所谓。
宿太尉是这种烦恼与感慨心态。
他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北宋朝廷面对凶悍扑来的金军时就是这么荒唐可笑的,并且最终自己主动找死的。后世有唐乌龟、宋鼻涕的恶劣评价可不是凭那些野史传说随便下的玩笑结论。
可以说在北宋末期没有最不堪,只有更不堪,在中国所有正统王朝中再没有比北宋皇室更苟且更无骨可耻的了。
虚荣自大与懦弱无能苟且本质一遇到要命的国难危机就必然会是这种昏聩搞笑表现。
好在这道圣旨总算肯玩实惠的了,表露了朝廷的诚意。
宿太尉看罢顿时大舒一口气,喜上眉头,
同时心里又不免冷笑嘲弄一句:早干什么去了?正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他感觉这回可以和赵公廉好好谈谈了,赶紧又快马奔去赵庄。
可他遇到的又是一头冷水。
赵公廉给面子,仍然出面热情招呼了他。
但一提圣旨内容和圣恩,赵公廉就笑了,淡淡问了句:“稳定西路甚至西军地区的局势?”
“逗闷子说笑话呐?安抚天下,尤其是安抚西北军心民心,只有君王才能有那本事。也只有君王才敢有那本事。”
“朝廷就算不是在说笑。公廉也干不了。”
“我没那本事,也不敢有。我若是天真的去努力了,成与不成都是在找死。”
“太尉大人,你也是明白人。你难道没看出来朝廷是在急眼了的情况下才不得不退让却不忘给我下了套吗?”
“就算是慷慨的封王,那也不过是临时的应变手段而已。我敢说,我若再不知深浅的出去当官,达不到朝廷期望,我得死。达到了朝廷期望,我只会死得更快。越快挽救了大宋危机,我死的越快。我满门也只会灭得更惨。”
“十万两银子?百万贯赏赐加黄金万两?”
“呵呵,别说得完成朝廷的期望才能兑现。就是立马兑现又怎样?“
“用完了我,我满门一灭,什么不都又回了朝廷手中?“
”就是赏亿万贯又如何?那仍是朝廷的。对我家一切都是空的。”
宿太尉目瞪口呆,无言地琢磨了一会儿也醒过味来,情不自禁也重重叹口气,也没试图辩解。
在赵公廉这样的明白人面前,若是多嘴辩解,只会惹人嘲笑反感,徒取其辱。
之前他是太着急,又太兴奋了,没习惯的用官场的老辣阅历经验细细琢磨过圣旨,一时没想到这些。
“大人请回吧。”
“请回复圣上,就说赵公廉惭愧,无力效忠朝廷担此重任和期望,更无力扭转朝廷危机。“
”自家知自家事。我就不是力挽狂澜的材料。但朝廷有如此贤才,而且还不少。朝中诸公中有大志大才者不知凡几,埋没委屈了不知多少能臣干吏。这些官员平日里于酒席欢宴或私下闲谈中可没少抱怨空有治国安邦的奇能和壮志,可惜却没有挽狂澜于既倒的机会。圣上张慧眼识人善任挑出一批能臣来,应该赏赐这些人有机会展示摩弄乾坤的能力。”
“如此,天下可安。诸公得志。君臣相得。还有什么可忧虑的?自然皆大欢喜。”
“反正我是决不敢再踏入搞不明白的凶险官场了。朝廷想解决问题也找错了人。抱歉让大人又空跑一趟。”
宿太尉没辙,只能再空手而回,但也是拼了,就在赵老二家要来纸笔当堂再写一份奏折急报京城。
他是当赵公廉的面开写的,想让赵公廉看看他写的内容了解他的美意和诚意。
可惜赵公廉径直回避不露面了,连他走时都没出来送送,根本不在乎他写什么,也表明斩断和官场任何联系的态度,以后就当农夫为平凡却更能长久生存而努力。
这段时间内,西军六部那接连出现军心动荡民心难安,虽然没象折家军那样发生集体叛逃,但形势更加危急。
京城这时已经急得火上房子了。
赵佶急看了这封奏报,见居然仍没把赵公廉调出来,耳听着下面不少重臣愤愤议论赵公廉太狂悖明显已是不臣之心该杀,他心头压抑的惊惧焦虑不安顿时化为怒火爆起,却不是冲赵公廉而是这些只会耍嘴的所谓柱国大臣。
他拍拍宿太尉的奏折问群臣:“这里面说赵公廉自认无力扭转危局,但也自认朝中有远超他的大才大志能臣可出面力挽狂澜。朕平时也常听说有臣子在酒席欢宴上或在相聚闲聊中批评说,我朝才子何其多,不是只他赵公廉一人年轻有为能干大事,抱怨说空有奇才壮志却无施展的舞台,怪朝廷不给他机会。好,现在机会来了,不知哪位奇才能为朕分忧哇?”
大臣们诋毁赵公廉说该死,不过是从宰相那知道了奏折内容,料定皇帝会痛恨赵公廉之极才议论攻击一下,实为巧妙拍马屁讨皇帝欢心,谁知却拍在了马蹄子上拍错了位置更拍错了时机。皇帝这一问,顿时一个个尴尬得站那吱唔。
赵佶这时候哪还有闲心享受往日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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