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又指着铁链说:”这就是桃花山强盗用来扎木伐的。那帮强盗炼铁不行,铁链做得不是太软就是太脆。链扣一旦断了一边,木排上栽着两百多强盗,重量加泊水荡漾,链扣吃不住劲就会被扯直或崩断。木排一毁,强盗不就全得淹死?兵再多又有什么用?那贼首祝万年和祝龙倒是我们费力搏斗才杀掉的。首级交给你们了。随朝廷怎么对待。“
其实不用解释那么清楚,薛弼二人也能想明白。
这老虎钳确实名符其实,也确实当得守梁山的绝秘手段。
朱贵把铁链和钳子用个长布筒装好,系上口。
薛弼收了,藏入宽大的官袍袖子中拿紧了,显然是不见皇帝不离手了。他不曲臂做动作,外人也很难看出来。
。。。。。。
在码头向朱贵郑重道别,朱贵一笑而去。薛弼上船,却转眼看到田师中跟着上他这条船。
薛弼毫不掩饰厌恶地拒绝道:”本钦差想清静清静。田大人还是继续坐那条好。“
田师中却无耻地权当没听见,继续跟着上。
他想查探一下薛弼在后边落了什么收获。
薛弼心中厌恶憎恨此人到了极点,一甩袖子转去了另一条船。
田师中无耻地跟着转身想过去,但这次秘谍司头目发话了:”田大人,你是高官重臣,不能委屈了,就在那船上舒舒服服坐主位吧。“
皇帝的亲信狗腿子不是田师中敢得罪的。田师中心中暗恨,但面上只得老实了。
来时的两条船,去时又载着钦差队横渡浩瀚的水泊。
李虞侯负责保护钦差大人,自然和薛弼同船。
这家伙领有高俅的命令,自然也想打听一下薛弼在最后从梁山得了什么,但巧言做作,薛弼却闭目养神不理他。弄得这家伙讪讪的,面上无光,感觉薛弼太不给面子,心中大恨咒骂:”芝麻小官摆什么谱?回了东京看你怎么倒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船悠然行在水中,梁山那突然传出歌声。
钦差队中但凡有点见识的也知道这是本朝大才子苏东坡的能流传千古的名作,哪怕不识字,在东京那烟花盛地也能时常领略到。无数青楼佳人把这首词不知编撰演绎了多少种曲调娱己怜己或娱人。民间也盛传无数弹唱方式。
众人惊诧的是,这歌声居然如此嘹亮能清晰传这么远。
是哪个娇娘子,又是什么伴奏乐器能这么响?
他们又惊诧这曲调是如此新颖,又是如此动听,把这首词韵含的那种情绪和意境堪称完美传神的表达了出来。
曲好之极。
唱得也百转千回,荡人心弦,绝妙无比。
全都一时迷醉其中。
当听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咏叹时,薛弼睁眼跟着重重叹了口气,脸现忧伤。
听完了,众人不禁纷纷猜测梁山在这时候表演这首词曲是什么意思。
是送走了钦差,梁山人轻松欢快了?还是别的什么深刻暗示?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一阵激昂的乐曲又响起。
这种演奏方式更是钦差队闻所未闻的。
宋人根本没有这种音乐形式。钦差队的人初次听闻,全体都一时接受不了,感觉很刺耳。
感觉总会有这么一天
看着你无话可说
太阳的光直射你的脸
难过的深埋我的头
。。。。。。
我知我面临着分手
。。。。。。
不要把我关在门外
一切一场梦
一切将成空
一切留在孤独回忆中
。。。。。。
我的梦从此变成黑白
。。。。。。
我会珍重那未来
和你那带不走的圣爱
黑豹的这首激昂名曲响彻在大宋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钦差队众人先是皱眉不爱听,但渐渐地就专注起来,一个个的呼吸变得粗重。
即使是田师中这种阴柔文人大坏蛋,即使他满腹心事,被歌曲也渐渐感染起来,胸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冲动。
禁军武夫则直观感觉早麻木黑了的心跳得厉害,血在上涌,在沸腾,有扯着脖子狼一样嚎叫发泄的冲动,情绪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失意酸涩而起的暴戾,很想眼前就是战场,自己就可以舍生忘死此生也很爷们的奋勇一把和敌人恶战到底,杀人,杀人,杀人。。。。。。杀光面前的所有敌人,直到自己的血流干了轰然倒地悲壮的死去。
薛弼不懂英文,把‘不用说godbye’听成了不用说自白。
他细细品味着歌词,琢磨着歌曲最后反复吟唱的”不用说godbye,我会珍重那未来,和你那带不走的圣爱“,突然崩溃地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喃喃地说了句:”大宋,完了。“
第1098章 辞职就能终结一个王朝,上()
秘谍司头目是特务,心性本就坚忍,长年行险做事,性子磨得更坚硬狠毒,又没多少文化,不在意曲唱得到底是什么。他只是不由自主地被摇滚歌曲的激昂感染力震撼了,也感动了,有了些激烈波动的情绪。
但也就这样了。
他诧异看到薛弼居然痛哭流涕,不等笑话文人士大夫就是感情敏感脆弱,又听到那声微不可闻的悲怆呢喃声,不禁大怒。
”大宋怎么就完了?你这个大宋恩养的士大夫官员,官再小,觉悟再低也不能诅咒大宋完了呀。还是当着老子的面说。“
头目心中气愤,见薛弼悲痛得一时难以自已,看来还是很忠诚朝廷忠于大宋的,他才压住了火气,放柔和了声音低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就不怕让人听到招来杀身之祸?“
薛弼失言却没惊慌,但也从激荡难平的沮丧情绪中舒缓了一些。
他直接用袖子擦擦眼泪,缓缓抬头瞅着头目好一会儿才平稳了些声音,低声道:”你精通厮杀,也颇有头脑胆量和对君王的忠心,是个好探子,却看来是丝毫不通音律,不懂曲子是何等绝妙何等难得,对此也没什么兴趣。最主要的是,你是没听出梁山唱这两首曲子当给我们差别曲的深意呀。“
头目一撇嘴:”曲调不就是稀奇点?有何深意不深意的?大人怕是想多了吧?“
薛弼鄙视地瞅了他一眼,这一交流,中断了他心中悲怆沮丧敏锐联想到的许多事,情绪也至此彻底稳定了,恢复了官员应该有的心态,淡淡道:”前后两首曲子,你听着词是写男女之间幽怨缠绵的爱情。但梁山这时候唱这个却表达的另一层意思。他们是在说文成侯和圣上的关系。曾经相亲相爱,圣上对文成侯近乎当子侄看待,你不反对我这么说吧?“
头目想都不想的点头。
薛弼嘿然笑道:“其实用子侄形容并不确切。”
“天家无亲情。圣上对自家子侄就算想亲近也不能真那么好。”
“而对文成侯这个同姓的对皇位没威胁的外人却可以尽量放些宠爱亲近。可以说,文成侯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和亲近度曾经比王子皇孙还高。同样的,文成侯对圣上也有种子侄对叔、父般的信赖亲近和忠诚。这种关系就是颇受宠信至今圣眷不衰的高太尉当初也远远不及一半。我这么说,你也不反对吧?”
头目丝毫不犹豫,再点头。
确实如此。
要不然当时的赵公廉也不会仅仅当个小小的京官却被人敬畏称为小相,连真正的宰相大佬都不敢轻易招惹,不会在和堂堂相级大人物起了生死冲突,被朝中众多嫉恨他的官员趁机群起攻讦时不但没事,反而能扫得相爷大佬和群臣灰头土脸只能强吞苦果自认倒霉。若不是赵公廉和皇帝间有很深的近乎亲情般的感情,沧赵家族也不会那么慷慨无私地对朝廷奉献奉献再义务奉献,也不会在被各地的贪官污吏侵夺切身利益,朝廷也处心积虑积极出手的长时间情况下,一直忍让下来。
大宋官员其实都心里明白:
在皇帝心里恨不能赵公廉是他亲儿子,至少曾经是这样。
有这么一个品行和才能皆出类拔萃甚至可以说是远超世上那些最杰出人才还数倍的出色孩子当继承人,大宋江山何愁不能更强盛兴旺再一百年。收复燕云十六州算什么?就是扫平西夏小霸,驱逐威压大宋太久,嚣张太久的契丹政权远窜西域荒漠再不敢轻易回头,也不是不可以很有信心地预见一下的美事。
当今太子连中人之姿都不具备,堪称蠢笨,要气度没气度,要才能没才能,要胆略更没胆略,和赵公廉相比可称一点优点也没有,二人完全是天壤之别,若不是皇族嫡子的身份,太子连草泥之属只怕都不算。
自负神仙转世,自负聪慧卓绝而自傲得不行的赵佶对自己有这么一个继承人,心里能是什么滋味?
岂止是不满意三个字能形容。
怕是拿太子当蠢猪看。只是碍于继承人制度,太子蠢笨也好驾驭,对皇位没威胁,才没换掉。
对诸子虽多,却没有一个儿子能及得上赵公廉一半的事实,皇帝又会是何等遗憾心绪?
反过来说,皇帝对赵公廉又是何等喜爱又戒备的矛盾心态。
薛弼道:“可是如今呢?”
头目也神色一暗。
薛弼道:“梁山唱这个,其实是在表达他们对圣上的失望,让我们钦差队听了,实际是在向圣上做委婉的决别。”
“他们不会再轻易信赖皇帝了。”薛弼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叹惜着,“他们对朝廷已经不抱指望。“
”曾经的恩义留在心间,但一切会针对现实情况,重新开始。沧赵家族失宠了,没落了,但沧赵人的钢筋铁骨不会弯,不屈一切挑战的精神犹存,甚至比以前更旺盛更强烈。他们有危机感有极度紧迫感,只会比以前更勇于迎战。”
声音一沉:“就象梁山人多次流露过的心思一样,以后,朝廷如何对待沧赵家族,沧赵人就会怎样对待朝廷。他们不会允许他们的主人再为情义为这天下苍生着想就傻乎乎地效忠大宋,也不会再无条件地为皇帝奉献为大宋江山牺牲了。”
头目的眼睛渐渐直了。
薛弼沉声问他:“你说皇帝会改变对沧赵家族的心思吗?”
头目迟疑了一下,又寻思了好久,最终还是苦笑一声摇摇头。
他久在皇宫为秘探,对皇帝的为人性情和行事风格太了解了,很清楚那是怎么个人。
自觉聪慧绝顶才华横溢,内心自大傲慢之极,唯我独尊自私之极,腐化享乐任性骄纵妄为之极,对谁好时真得好,很有持续性很感人,但一旦翻脸,或不再信任不愿再宠幸,就是另一个极致,过去的什么交情恩义都是过眼云烟彻底无踪。
无论是对臣子,还是对女人,皇帝都是这样。
尤其是涉及到王权江山宝座,皇帝心里把赵公廉既看成必除的极大威胁,那就不会改变。皇帝耳根子软,但那得看是什么事了。弄来弄去也必定是设法彻底铲除掉。
退一步说,大宋就不允许赵公廉这样的危险奇才人物彻底成长起来长久存在。出一个就会早晚扼杀一个。没二想。
皇帝不会改变。
想来,赵公廉那么英明的一个人,也不会是真愚忠的傻子。他的部下既表明了对朝廷的态度,那么缠来弄去的,最终无论赵公廉本人愿意不愿意也只有一个结果——和朝廷对立起来。无奈下聚兵扯旗反叛也是可以想见的事。
以文成侯的惊人能力和号召力,若是反了,那后果怕不是朝中那些自负才高的权臣大员们愿承认或能想像得到的。
到了那时,大宋内有田虎、王庆等难以消灭的悍匪政权,外有异国多股强敌,文成侯再一不保大宋,天下人一看沧赵家族这样的人家都不稀得效忠大宋了,看来大宋是作孽得气数已尽,这种认识一起无疑必造成大宋人心更加动荡和叛离。。。。。。
哎呀我的妈呀,不敢多想下去。
大宋真有可能象薛弼说的那样,完蛋了。
薛弼却彻底恢复了沉静,又闭目养起神,不再理睬任何人,只是面色沉重难看得很,越发显得忧心忡忡。
秘谍司头目也没了完成此趟差使终于离开凶横可怕梁山的那种解脱了的轻松心情,也沉默着坐在一边静静想着心事。
他是个小人物,但小人物也要有未来可图。
是的,就象梁山人说的那样,草民也有活着的权力,并且要活得好些,再好些,更好些,要有盼头,人特妈的不是咸鱼,总要有个翻身的期望可盼,否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都是人,都是爹娘生养的宝贝儿,都是一个脑袋两肩膀,谁也不比谁多点什么,小人物就不应该追求些贵人的好事?
梁山人说得对,谁敢阻拦我们日子过得好些,谁敢不让我们活着活得象个人,那就砍了他娘的。
意识到了大宋不可避免的灭亡危机,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静下心好好考虑一下退路了。
也不知文成侯是不是真聪明?
不知侯爷和皇帝及朝廷的斗法会不会赢,最后能不能活下来?
也许暗中投靠文成侯谋个退路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心思一起,秘谍司头目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却禁不住一阵亢奋,抑制不住从心底涌起的那股子热切劲。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心底深处早已很羡慕梁山人能活得那么骄傲硬气和睦,早就羡慕梁山人活得真实自在。
而梁山人的一切特点都源于一个人,或者说是源于那个贫穷了也照样强大的家族——沧赵。
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但眼神却凌厉而散发着某种渐渐坚定的神采,少了以往的阴暗。
船到岸边。
薛弼没和等在这迎接他探听消息的周围诸州府从员说任何好意或隐晦的安慰话,只是团团一抱拳就立即上马,在随护禁军的护卫下飞奔而去,行前只是把万俟卨、罗汝楫丢给了这里,说这二人让当地官府看着办。
二贼半死不活的,别说骑马,就是坐车都可能坚持不住而随时挂了,带着纯是累赘。
薛弼知道自己必须在京城那面没反应过来之前飞速回京面见皇帝禀报,否则拖拖拉拉的,难说会出什么事,突然被暴毙也不是多奇怪的事。而且,若有追究死因,罪责肯定会被栽在梁山人头上,而且合情合理,一切都会那么让人信服。
至少深宫内那位精明的傻瓜皇帝会信。
他急于回去,抛下两罪孽累赘才会轻松方便。
留下二人被当地官府照顾一下缓缓气而活下来,对二人也是好事。怎么处置这二人,那是白时中张邦昌的事。
一路急赶,好在安全回到京城。
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薛弼万没料到刚进城门就被人拦住了。
有人在城门附近高叫:“薛弼听真,吾是白相公家的管事。特来通知你,我家相爷令你速跟某家走一趟。”
叫声很跋扈,很傲慢,很嚣张,似乎肯主动对薛弼说几句话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薛弼驻马冷冷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边站的那位衣着不凡满脸傲横的中年汉子,心中既怒又一凛,不禁想起梁山人的作派,他冲动下很想不屑地大骂一声:“不知死的狗东西,去你妈的。”
可惜他不是梁山人,背后没那么牛逼的主子靠山,不能那么牛逼,也没梁山人那样的悍不畏死铁血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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