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信佛而一脸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顿时停了纺织,敛了笑容和善,眉毛竖起,目光凝重。
“我儿此言当真?”老太太的语气有些严厉。
老赵愣了一下,心一沉:不对呀,母亲怎么这反应?有个神童孙子反而不好?还是这孩子真有问题,老人家经历丰富见识多,一下认出不妙
胡思乱想间犹豫着,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岳儿神奇,是也有些怪异。儿子心里实在不摸底,所以想听听母亲的看法。”
得到确认,一向从容缓行的老太太竟然立即利索地起身,伸指点点儿子,恨恨地说了声:“糊涂。”就不再理儿子,直接大步流星地向赵岳所在的屋子奔去,面色不善。
老赵一见顿时心里一格楞,心说:坏了。先不说小儿子是妖是神,对赵家是好是坏。一样强势的老婆和老娘冲突;只怕要闹翻天。
小儿子睡得正沉。张氏抽空正和荷叶一个放线一个纺织,赵明月和小豆芽在一边小声嘻嘻哈哈玩游戏。
突然察觉即使有了宝贝小孙子,也极少到这里的老太太猛然到来,张氏赶忙停下手中活,起身向老太太请安。不想老太太面沉似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搭理,直奔床边坐下,伸手就打了赵岳一下。
赵岳睡得一头汗,大冷天里不是热的,而是又陷入了梦魇惊急。他梦到那头巨大的金毛狼王终于要吃自己了,血腥大口狠狠一下咬向他大腿。他拼命躲闪却仍被咬个正着。
啊,好痛!
狼王吃了一口,也许觉得味道异常美味,紧接着又是更狠一口。
啊——
赵岳大叫一声,猛然惊醒,迷迷糊糊间就感觉大腿真得很痛。
难道刚才不是梦?
赵岳朦胧间想着,不想大腿又是一痛。这一下更疼。瞬间赶走了他所有睡意。
只听一个冷厉的女声在恶狠狠说:“还装?”
睁眼一瞅,一张一向慈祥此刻却阴冷甚至狰狞的脸映入眼睑。那是亲奶奶宁氏。老爹就站在一旁,正满脸尴尬。
这老太婆疯了不成?干吗下这么重的手打自己的孙子?
赵岳痛得冒汗,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抽着气,不解地盯着宁氏。
宁氏见赵岳并不象其它幼儿那样哭嚎,只是紧盯自己,一声不吭,心说果然大有古怪,顿时怒喝一声:“别装了。你这孽障,说,你到我家到底想干什么?怀着什么黑心思?是不是想害我儿和大孙子?”
赵岳有点明白了,脑子顿时嗡一下: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宁氏没得到回应,越发担心和恼怒,又抬手更重打去,喝道:“你敢不老实交待,老身就打死你。”
荷叶、赵明月和小豆芽都吓呆了。
一旁呆住了的张氏这时总算反应过来,眼看老太太再下毒手,忙抢上前一俯身,堪堪用自己的背挡住了老太太的凶狠一击,痛得俏脸一抽,却强忍着柔声道:“娘,你这是干什么?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再者,岳儿只是个吃奶的娃。打坏了怎(生得了)”
不等张氏说完,宁氏已暴声呵斥:“你这贱婢,平时欺负蛊惑我儿也就罢了,怎敢在此事上教唆我儿瞒我?你眼里还有长辈还有孝道?”
扬手就是重重一个嘴巴子。
第10章 跳出时代的母亲()
老奶奶给赵家上一代生了唯一传宗接代的儿子,深得丈夫尊敬宠爱,在赵家地位超然,也因此而偏执,视儿子为生命的全部,以往眼里只有儿子和大孙子。只是她并不是恶毒妇人,又觉得是自己善良积德,才得上苍关照生了儿子,平日对家族其他成员一点不苛刻,而且总是笑容满面言辞温和,让家里充满和睦温馨。面上对孙女赵明月自然也不错。但,即使在有点稀罕好吃的这点小事上,也对孙女藏着,好留给宝贝大孙子回来时享用。已懂事的赵明月也知道这些,心里非常不喜欢这个奶奶,只是不敢表露。
至于张氏,虽然孝顺能干漂亮聪明,不但能生儿子,还能把若大的赵庄内部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作儿媳妇似乎完美无缺。老太太却仍不真喜欢。因为觉得张氏太强势,压制了她儿子,并过于关心娘家那个混账弟弟,让赵家总吃亏,不但在钱财上倒贴,还添了很多麻烦凶险。
她经历太多苦和挫折,也因此得到肯定和赞美,有副傲骨,对自己要求很高,本也不是多嘴多事的妇人,即使对张氏不满,以往,也至多偶尔在背后批评几句儿子怕老婆没出息。然而赵岳的事让老太太感觉危及到她儿子和宝贝大孙子,触到了她的底线,盛怒之下,往日积累的怨念也就暴发了。
张氏被打得一愣,一边脸瞬间乌青,另一边脸却瞬间苍白。她下意识扭头望向丈夫。
赵大有脸似充血的关公,尴尬地看着媳妇,在这关口只知搓手。这让张氏头一次看到丈夫的另一面,心里头一次一冷一痛。
宁氏却立即把目标钉在赵岳身上,越发阴冷急促地喝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老身让庄丁烧死你,看你还怎么暗藏祸心。”
你玛的,这什么破时代烂地方!
赵岳这个悲愤无奈啊。
他不恨困于现实满脑子封建偏执思想的老太太,只是恨恨问苍天大地和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上帝:为什么是我到这里?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人太傻,心太硬,志太坚,意太专,就得遭受折磨?
在坚持不懈地练习下,他虽然只三个多月大,却已经能清晰准确地说话了。只是稚嫩的声带还不能承担如此快速准确的表达。尤其是在情绪极其激动的情况下。
屋里的人听不太清赵岳说的什么,却听得出其中的无限愤怒无助和哀痛。
老赵即使粗豪,也不禁心一颤。
而宁氏老太太却丝毫没心软。
这么小就能说话了?果然是妖孽。若稀里糊涂任其长大,赵家还有个好?她在震惊中不敢多想,心里火更大更急,挥手正要继续拷问。
长这么大,从未受此屈辱,张氏心里委屈之极,却不象时下妇人那样遇到这种事只会或下跪陪罪哭求,或撒泼哭嚎闹上吊。
她只含着泪花,迅速把自己一针一线精心做的虎头帽子给赵岳戴好,小被子包起幼子,抱在怀里,在宁氏老太太恼怒喷火的眼神中昂然起身,一抹眼泪,顿时凤目闪光,眼光变得锐利。
扫视着宁氏和丈夫,张氏语气平和却坚定道:“既然你们把岳儿视为危害赵家的妖孽,那我带他离开。”
目瞩老赵,“赵庄主,今日我要回娘家安顿,没时间。明日请办合离。从此我们娘俩和赵家无关,祸福自受。你多娶几个妻妾,祝多子多孙。”
说完也不等老赵表示什么,也不管老太太阴沉沉变幻的脸色,低头看看怀里停止抽泣愕然注视她的小儿子,强颜一笑安慰道:“岳儿,娘再苦也保证把你好生养大。只要有娘一口气在,谁也休想害你。”
在宁氏老太太的冷哼中,张氏又回身看看吓呆了的三个小丫头,先对较大的荷叶柔声道:“小叶子,你已许给刘达,有了归宿。我走了,你就留在刘家吧。刘家一家良善,会好好待你的。”
对荷叶和小豆芽来说,张氏就是亲娘和活着的靠山,哪里肯分离。
荷叶一急,顾不得什么,张嘴刚要说话,却被张氏立即打断:“不许多嘴任性。听话。”
看荷叶老实了,又对惶恐无助的小豆芽直接命令道:“小豆芽,你还太小,不能没人照顾,就跟着我吧。”
这是用不容质疑和唯一选择,避免既无保障又无断事能力的八岁小姑娘夹在中间难作人。
小豆芽听到命令,不管赵庄最有权势的老太太宁氏阴沉的脸,立即跑过去紧拽着张氏的衣角,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张氏就会凭空消失不要她了。
张氏最后看看惊慌又眼巴巴的闺女,叹口气道:“这也是个不受待见的。”
摸摸闺女的头:“月儿,你大了,已懂些事,和无依无靠又年幼的小豆芽不同。娘不能强迫你。我和你爹要分开。现在当着你奶奶你爹的面,你自己决定跟谁。”
赵明月怎么地也是赵家大小姐,身份在那,在赵庄,除了长辈,谁也不敢委屈了她,另外,不管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学的,她都象她娘,大事面前可不是畏首畏尾的两孤儿丫环,拿事很有主心骨。若必须在爹娘中选一方,自然选更关心爱护她的娘。
这小丫头年纪虽小,胆子却象老赵,胆大得很,在家不受待见却敢耍刁蛮,脑子也活,在渐渐压去因从未经历过的家庭巨变而造成的惊慌失措后,听老娘一说,顿时眼珠一转,又想着:话说貌似娘的本事不比爹差,过日子行,以后收拾爹肯定也行。得罪了爹,还有娘回护转寰,得罪了老娘,一切玩完。对,这时候万万不敢站错队。
她看看老赵:这个爹其实对我还是不错的,就是太忙心太粗。有时挺怨恨他忽视我。真要离开了,真舍不得。要不要离开爹呢?
一时拿不定主意,再看看奶奶。
奶奶此刻眼也不昏花了,目光灼灼,不知是什么意思。赵明月却立马有了决断:坚决跟党,呃,错了,是坚决跟娘走。留在这个家里,没了娘,爹不管,早晚还不得被眼里只有大孙子的奶奶忽视死。
在大家的注视之下,赵明月向老赵跑过去,亲亲老赵下意识伸过来的大手,又在奶奶转柔和的眼神和母亲诡异的目光中向宁氏磕头,然后垮着小脸,眼泪汪汪,跑到母亲身边,小手一伸,紧紧抱着张氏的大腿再不分离,心里则嘀咕:“不舍和可怜相要装足,求得老粗爹和偏心奶奶的同情,以后好有话说,此刻的关键是大腿一定要抱对抱紧。”
这是小丫头这些年在维护争取自己的权益地位的不懈斗争中,自个慢慢琢磨总结出来的一点经验教训。在这个时候,她本能地更不敢改变。
老赵张着大嘴发呆,眼神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
宁氏老太太则目光转冷,并越发阴森,重重哼了声。吓得赵明月一哆嗦。
而张氏则迅速收敛了诡异的眼神,柔声叮嘱闺女:“月儿,记住了,离开了赵庄,但亲情血缘永在,亲奶奶永远是奶奶,亲爹永远是爹。以后若是还让进门,你要时常回来看望请安。”
赵明月转转眼珠,自觉领会了“大腿”的意图,又赶紧垮着小脸,眼泪啪差地抽泣着应了声。
该走的程序走完了,张氏毫不停顿,立即沉声吩咐:“小叶子去刘家吧。明月、小豆芽,你们去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包好。”
三孩子走了,她自己径直打开床头的箱子,这是当初的陪嫁之物,一手抱儿子,一手把里面作为当家主母所管的钱财取出,以赵庄窘迫的经济状况,也没多少银子,全不屑一顾地丢在床上,然后对宁氏淡淡道:“老夫人,里面剩下的是我的嫁衣和嫁到赵家这些年置办的一些衣服,我要带走。我想,不说功劳苦劳,单是我为赵家生了儿子,并教育他长大,还值得上这几件衣服吧?当然,若是觉得公廉也不好,我也带走。东西,除了这个陪嫁的箱子和嫁衣,我什么也不要。”
第11章 每个人都有机会表现(上)()
妖孽眼中钉,人家带走,风险人家担着。人家不再当你儿媳了,恩断义绝,还有什么立场资格去教训。
至于眼珠子宝贝大孙子,在宁氏心里比她自个的命都重要,这关口,那更不能提。万一被张氏顺势蛊惑走。。。。。。。
哎呀,不敢想。
就这样,到时候大孙子回家问起他娘怎么不见了,还不知应该怎样向大孙子解释呢。
宁氏老太太偏执,但不是泼妇,也不习惯骂人。她脸色越发难看,胸中怒火中烧,火苗子在嗓子眼直窜,想发火却不知该怎么说。
赵大有眼盯着箱子中露出的那些麻布旧绸子衣服,眼圈不禁一红:成亲这么些年,老婆不但没置办象样的衣服,连陪嫁的东西都贴上去了。尽管当初被坑姐和姐夫的小舅子阻拦偷走,张氏能带过来的嫁妆不值多少钱,但赵家也真委屈了她。
再看看老婆头上的金钗,那是张氏唯一一件金首饰,还不是纯金的,更不是赵家置办的,也是张氏的陪嫁,当初老婆成全弟弟委屈自己,把疼爱她的双亲置办的全套金首饰都没要,还开玩笑说:赵家若嫌弃张家嫁妆少,另娶不迟。就戴着这个充门面的镀金货出嫁。
扑通一声,老赵跪在老娘面前,低低叫声:“娘。”
宁氏自然知道儿子的意思,正火头上,憋得慌,气得举手就打,但巴掌快落老赵身上时又停住了。儿子和大孙子是她的命。她宁可自己挨打也舍不得动儿子一指头,样样是人尖子的宝贝大孙子更是如此。只是怒气无处发泄,只得狠狠地骂声:“糊涂蛋。”
这个只知打打杀杀风里来雨里去的夯货,你看不出张氏是在逼你服软心软?她这是在盲目护那个妖孽,将我们娘俩的军。
妖孽决不可留。有些软决不能服。后者是宁氏在娘家就有的心得。
万一心软,祸起,赵家绝了后,我死后怎么去见你爹,更别说是赵家列祖列宗。张氏要走,那就让她走好了。你正当壮年,没了张氏这个霸道妒妇,再娶几个女人,说不定赵家能从这一代枝繁叶茂。若是那样,我死也能轻快地
老太太不知张氏的骄傲和骨子里的个性。
老赵这一跪,让张氏越来越冷了的心有了点热乎气。老赵夹在当中的难处,张氏也能理解。
但今天若是老赵杵在那里一直当孝子,不维护我母子,或者只为我也行,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大家一拍两散更好。
在家当姑娘时,张氏就帮父母当家理财,甚至是主力,又在赵家历练这么些年,还就不信了,离了赵家,凭我的头脑、能力,会活不下去,有这么个神奇小儿子,会没有腾云驾雾上九霄,扬眉吐气的时候?哼,有你们高高仰望的一日,或许根本不用多久
都没意见,张氏盖上箱子,抱着赵岳向外走。
老赵急眼了,起身拦住张氏道:“娘子,一家人有事好商量。我们”
还好商量?
人命是能商量的?尤其是自己儿子的命。
我今天一犹豫,儿子的命就没了。我这个媳妇不被骂死咒死诽议死吊死,从此也抬不起头来,剩下的岁月只能活在愧疚中了无生趣。
张氏打量着老赵,心想:我老以为是他心粗,原来这真是个糊涂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一摆手阻止说下去,不理老赵,拐了个弯绕开,出门,带着闺女和小豆芽径直向前院而去。
赵家虽然人丁单薄,但家院着实不小,毕竟当初这里是荒野偏僻之地,几乎没有人烟,又是战乱年代,没人顾得上管这些地方,荒地自然是随便占。能占多大地盘,就看你家有多少人口多大实力。那两千亩地也多是这么来的。
家大,房子也多,当初赵家人口不少,更为了子孙繁茂积极准备。
大宋常见大家族的三进院落,后院自然为内宅。中院是会客厅、客房等。赵庄收养的大部分孤儿、管家老刘和来的重要人物,如张氏的弟弟,也在此居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年上秋,辽寇犯境的时候,张氏的弟弟张倚春一家三口就会来赵庄避祸。
这没什么。
毕竟,或许在整个沧州府,赵家庄抗辽寇的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沧州太多人明白,辽寇来时,在赵庄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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