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真狠呐!
这是想一次就把他飞黄腾达后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搜刮来的财富全部勒索走。
但高俅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惊骇地暗暗寻思:“莫非我府上有海盗安插的成我亲信的奸细?或我的大管家背主私通海盗?”
他暗暗起了心思,下了小心,决心若能活着回家,一定好好把家里人盘查清楚,否则尖刀在背如何能心安。
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的单子就简短多了。
二人官不够大,权不够重,捞的好东西自然远无法和高太尉相比。就那么些,他们自己都很清楚。
其中绝大多数好东西的品质价值也比不上太尉家的,若在高俅家,属于高府管家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随便收着的,但在他们二人家里,每件都当传家宝藏着呐。
二人和高俅一样,对单子罗列的如此清晰准确,也大为吃惊,不禁也疑心家中有内鬼。
其实是他们想得差了。
高家确实有海盗奸细,但间谍不关心府上财宝,注重的是高俅的重要私密情报,一般情报根本不在乎,极少出手的。
单子能如此周详,那是神偷的功劳。
鼓上蚤时迁在东京待着呐。
他曾得到赵岳传授,轻功更高明了,如今厮杀的本事也渐渐练出来了,平常潜伏东京,负责监听东京要害人物的同时,时迁喜欢也习惯地顺便查看了各家的财富情况,不偷,但过过眼瘾,练练吃饭的老本行,因而对各家心里门清。
赵岳敲诈蔡京,要的赎金也是根据时迁提供的信息来的。
结果把老蔡想方设法贪了这么多年的财富一下刮个底掉,差点儿没心疼死老蔡。
高俅也极其心疼要交出的财富,但很光棍地接受了勒索,只冷笑疑问:“你们打得好主意,想先哄我交出家产然后再杀我。”
密州知州一笑道:“太尉就不用试探了。你应该知道,海盗和太尉你一样是有原则讲信义的。”
“当然,你不信,不愿意交赎金,想怎么做,这全在你。请太尉仔细慢慢考虑吧。只是要提醒一声,我随时会不得不离开。”
说着,他转身想走,却被高俅一声“且慢”叫住了。
知州慢慢转过身来,静静看着高俅。
高俅一叹:“是呀,我没得选择,不信也得信。你们吃定了本官。”
很明显,不答应,肯定是个死。答应了,才有可能换取一线生机。
他不想死,只能答应。
而且,在生命与钱财之间选择,这不难选。钱又算得了什么?
钱没了,珍宝没了,只要人在,以他和皇帝的关系,权就会在,有权还怕不能再捞个满意?
可要是人没了。那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他高俅又没有子孙可传承家业。他爹娘过世了,他在家行二,唯一的亲大哥早死了,也没子嗣传承。否则当初他也不用费心从其他族兄弟家挑了个高强过继来当儿子传承他这一支的香火,还也死了。他再死了,家中财产无非是便宜了不知会跟谁跑了的家中女人和没有一个是亲兄弟的高氏家族。
另外,从海盗走私和一些行事风格来判断,海盗确实讲信用。
高俅觉得海盗和他其实是一路人。
都不是好人,却都是恩怨分明讲信义有行事原则的,都是有能把坏人当得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理由的。
如此就值得赌一把相信。
知州又露出笑容,微微点头道:“太尉是痛快人。拿得起,放得下,有获得大富贵的气魄。”
“现在我不妨告诉太尉。我能做主的极其有限。太尉若是刚才直接拒绝。那么,海盗会毫不犹豫地立即处死你。”
“太尉应该知道,几百万贯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对海盗来说无关紧要。”
“他们灭小国无数。而那些小国,人野蛮无知,但金银财宝却不少。海盗抢了那么多地方,只论这一点也不差钱。他们现在赶的是时间,不想在其它方面浪费心思耽误工夫。”
高俅听出了话中之意,点头,脸上露出感激,一抱拳感谢道:“高某晓得大人为说服海盗费的心思。”
“只是请恕高某冒昧问一句,大人如此年轻就能当上大宋高官,前途可见,为何要投海外野岛海盗,为何要救高某?”
年轻的知州听了这话,神色略微黯然,沉默片刻才放低声音道:“兵临城下,父母妻儿被劫,不投降又能怎样?”
他当然不会告诉高俅,他早在十几年前就是沧赵人了,在少年赵公廉第一次进京进献字典时就结识了。
那时,他家中五口人,有十亩薄田。
他自小聪明,是读书的料。
为了他进学与考科举,父母在田地拼命操劳。早到了成亲年纪的哥哥不娶亲,给地主家打工赚钱供养他读书,无怨无悔。
不止如此。
为了筹措学费,父母卖了田地,又不得不狠心把他十岁的大妹卖给了本村地主家当丫环。
后来,年仅七岁的小妹妹也要卖到青楼里换钱供他赶考。
他为大哥不娶亲供应他读书,心里已经很愧疚了,努力学习,希望能早日考中进士弥补大哥。大哥晚几年成亲也不算太耽误,而且条件好了,还可以风光体面地娶门好亲,有了孩子也不用再为读书没钱发愁。
卖大妹的时候,他在外考试,没能阻拦,心痛自责得不行,却无力挽回什么。
只能继续更努力求学。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大妹赎回来补偿。
卖小妹妹时,他在家准备出行赶考,得以坚决阻拦。
他宁可放弃科举当官梦想,也决不肯用小妹妹的毁灭式牺牲来换取富贵荣华,否则做人又有何意义?
那天,还不太懂事的小妹妹抱着母亲的腿哭得死去活来,害怕得不行,一个劲地求爹娘别让那个可怕的陌生人(人贩子)把她领走,一再表示她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要好吃的了,不要漂亮衣服了,再不贪玩了,一定使劲帮爹娘干活。
他心如刀绞,那时突然恨恨地想:大宋王朝真那么好么?真是读书人最美好的天下么?这种社会状况,和我一样出身的读书人一旦当了官,怎么可能不贪?不多贪点,让付出一切的父母亲人从此过得更好点更风光体面点,良心何安?可贪了,当了坏官又怎么对得起同样辛酸纳税的百姓?到底该怎样做人当官?怎样才是出路?哪里有真属于穷苦人家的出路
好在恰巧进京的赵公廉路过遇到了,果然是仁慈大气果敢的沧赵人,果然是一代天骄的奇才,立即上前问明情况,又立即掏钱阻止了这场悲剧的发生,并且立即去地主家把大妹妹以及同样卖了的小孩全部高价赎了出来,并且安排随行的人招集愿意去沧州他家做事的人家都送去,保证免费住,小孩免费上学,保证衣食无忧还能存下钱来。
因为转学籍考籍在当时是很难的事,他只能留在老家。爹娘不放心,留下要照顾他,也不能去沧州。就由大哥带着两妹妹去了。大哥边做工边学习。两妹妹一切免费,只管在赵庄上学。
大哥很快娶了亲。而且,这边的家里也有钱了,再也不用为供读书发愁。
他和赵公廉也成了隔空的最知心学友,并从沧赵学到了实用的知识。
再后来,他就很自然地成了秘密沧赵人,誓死追随,并从老家学籍顺利考上了进士,并且在赵公廉当了皇帝秘书后不动声色地暗中帮助他这个清正敢为好官照样快速升官
如今,他大哥虽然不够聪明,却勤奋扎实,在赵岳海外的家当管事,日子不用说了。
两妹妹年少得教育早,就有出息多了,虽然在海盗帝国没大富大贵,但都是优秀老师,更嫁了称心如意好丈夫,生活美满幸福得很。爹娘还健在,整天乐呵呵的安度晚年。他的三个子女也在那边悠然自在地上学。他自己在海盗帝国的前程更是远大,有何理由不忠心以报海盗帝国?
他曾无数次对自己说过,只为了穷人的孩子也能安心读书的帝国大业,就是需要他去死,他也毫不犹豫。
第904章 算计得手()
人有了希望就会乞求更多,这是生命的本能。
高俅这样的大贼心思远比一般人复杂,谋算的更多,沦为待死阶下囚也习惯耍权谋下套算计。
密州知州年轻,但官场十几年磨砺,从县城干起,斗结乡为朋党的基层刁滑野蛮胥吏,打击拉帮结伙试图架空不熟悉本地在本地没根基的他这个空降县令,随着步步升官,逐步加深斗心机叵测的中高层,心计已练得非等闲之辈。
他一眼看穿了高俅心里希冀的是什么,直接打破高俅的圈套幻想。
“太尉,你就不要还想着城外二十万禁军大军了。”
“军中高层都在城里饮宴呢。失去统帅和众多核心大将的指挥,又毫无防范,疲惫不堪,一听说不再继续北上追击要在密州驻扎下来休整,军心松驰懈怠,措手不及下,这二十万兵马在海盗重兵突袭猛攻下,太尉大人可以想像到会是什么情景。”
高俅被揭破心思也不脸红,只是希望破灭,下的圈套估计没用,脸色灰暗了些。
密州知州毫不留情,又打击夹隐隐嘲讽说:“所谓八十万镇国京城禁军精锐,太尉大人也清楚到底是怎样的。
城外二十万年轻力壮的大汉,没经历过血战,根本不懂什么才是残酷血腥的战场,杀杀地主豪强能行,但哪会打仗?
留守大营的京城将领或许以前是沙场悍将,却久离战场,早已疏于战阵,混官场也早已被京城的风花雪月蚀灭了血性斗志,哪还有往日的临危决死之心?充入禁军混官途熬资历的权贵之后膏粱子弟更不堪了,根本没见过战场厮杀,哪懂真正的战争?
这样的将领,战乱骤然一起,根本不会控制大军展开有效指挥,更无法及时布置起防御反击。海盗杀来,杀声惊天动地,血煞凶气铺天盖地惊破人肝胆。禁军大军空有精良装备,却在突袭下惊慌失措乱成一团乱麻。可怜的,将兵皆如无头的苍蝇乱跑,徒劳挣命一场,二十万生命皆没于血磨盘无情的碾磨中。三位没见过当时场面之惨烈,在地牢反是场幸运。”
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听完这些话,都不禁浑身一颤,面色煞白,心里确实不禁庆幸没在场,有了种因祸得福的微妙感觉。
他们都见识过残酷战争,当年也是边关磨砺过的悍将,因功并且走通京城关系入了高俅的眼才能调入京城享受悠然富贵。
高俅没真正上过战场,但曾经到西北边关在西军大将刘仲武的帮助下镀金,听说过很多战场的残酷可怕,也见过战场下来的死伤将士的惨状,一勾想起心底的那些回忆,也吓得面色大变,露出只是个地痞混混的不堪本色。
他并没怀疑城外驻扎的二十万大军和他一样也是中迷药被收拾了,相信密州知州说的是灭亡在大战中。
以他的见识,不认为海盗想使阴谋就能搞到能整倒二十万人的蒙汉药。
在他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天下哪那么多草药能制造出可以放倒整只大军的迷药。只怕穷搜天下也不可能收集到。
闻所未闻。
他也不认为大军会中毒药全体灭亡。
古今战争,有军队中毒被灭的事例,但那只是小股部队大意下中招。
几十万人?
那不可能。
一是同样上哪弄那么多毒药。二是下毒总会被人大军察觉。只会死倒霉的部分人。
否则,战争也不用费尽心思花尽财力物力装备训练出强军并耗费大量人命去拼了,专门弄药伺机耍阴谋就得。
他哪知道药品还有化学合成能迅速大量制造出来的法子。
不过,高俅的认识也不全是错的。
若是敌国或两军大交战,想通过下药来达到不战而胜,确实基本没可能。
谁也不是傻子。都防范得严实。
只有特殊情况下,由内部搞鬼,象密州这样以自己人算计自己人并且可以用大量人手同时下手,才可能侥幸得手。
密州知州心中鄙视三贼的怕死样,又进一步无情打击说:“至于辅国大将军和冠军大将军统领的二十万大军也全军覆没了。他们在登莱二州被合流的海盗和清真山发起的流寇耍诈后围困猛攻。两位大将军在乱军中都是当场被杀,据说,死时连人带马都是浑身羽箭插得象刺猬一样密集。战后,其他死难者的尸体烧埋等处理了。二将的尸体却被扒光随便丢弃荒野,任野狗乌鸦啃食。”
高俅听罢激凌凌打了个冷战,越发吓得呆了。
他久在高位富贵惯了,就是死也是风光大葬,不敢想像自己若是在战场也那样死了那样尸体丢弃了被鸟兽啃食的情景。
密州知州见识到了高俅的本质,心中冷笑,却是肩负赵岳安排的任务,接下来又安慰高俅。
“不过,太尉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海盗之患。”
“这两场大战,海盗也损失惨重。逃到登州的清真流寇,乌合之众尔,依仗的无非是人多到百万之众,声势浩大得吓人才能由内陆横行到海边,战斗力呵呵,全力参战,死伤就更不用说了。毕竟四十万年轻力壮的禁军,杀灭也要付出重大代价。”
高俅听了,眼神一闪,定定神瞅着年轻的知州。
知州笑了笑,向高俅微一点头,又放低声音说:“原来,海盗的精锐军不过是十万八万而已。”
“海盗高层被太尉和辅国将军的大军逼急了眼,又狂惯了,铁了心想报复教训,调来精锐对付太尉,结果在两处大战中虽然成功歼灭了禁军,自身却也损失得所剩无几。海盗大伤元气,身经百战积攒下来的骁勇善战老人手损失惨重,大损了核心骨干,可以说这下伤了根本,想培养出新的骨干核心力量,想再训练出大量精锐,不说没可能,最起码也是短时间内难以办到。这段恢复期,时间至少得数年,甚至得十年八年之久。”
“听说海盗上层很后悔这次和朝廷的血拼大战行动。海盗现在仰仗的只是海上力量,想再象这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横行沿海大抢劫,估计一时半会是不可能了。他们没那个精锐实力登陆和大宋众多的兵马争斗。”
高俅一听,眼神顿时亮得吓人。
他虽然是个军事上的草包、充数的朝廷栋梁武官,但年轻时也是习过武会枪棒的,知道练武不是短时间内能有成的,也懂得精锐大军更不是那么好练出来的。
想得大量精兵,那首先需要大量最起码胆量适合战场血战的人手,还需要残酷战争反复磨砺淘汰才能慢慢形成。不是抢了大宋许多百姓诱惑走了不少大宋内地的守军,有这个人力基础就可以迅速重新组建起百战不挠的强军。
否则,大宋人口这么多,人力基础极其雄厚,远超辽国西夏两国的总和,若是仅凭人多就能得到大量强军,也不至于总被二国欺负得没脾气。
高俅的顶级武官也不是白干的,很了解宋人的懦弱和内地守军的不堪,清楚,海盗抢了不少人口也难再登陆猖狂。
他很同意密州知州的观点。
高兴的是,他从中敏锐看到了回朝脱罪为功的有力说辞和机会,因此想能活着回去的心情就更迫切了。
密州知州要的就是高俅这样的心思,就是要把高俅拐带到这个方向。
他没有回答高山俅问的‘为何要救’这个问题,但这么一说已经间接说明了问题,等同于回答了。
相信高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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