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阵的是李助。
胡子爹再兴奋也没忘记小儿子交待的最后一件要事。
而李助也事先得到了赵岳的郑重拜托。
此刻的崔家堡中死寂一片,但不是没有人。
内宅一处房屋亮着灯,还锁着崔家家眷。
赵庄人,不论是赵大有,还是硬起心肠的庄丁战士终归不能做到心黑手辣,连只知惊惧哭泣,甚至什么也不懂的妇孺也杀掉。
幸存的上百丫环带走了。
都是穷苦人家的倒霉孩子,不幸入了狼窝,日夜受煎熬,是解救的对象,自然不能杀掉了事。
会干活,没生育的崔家妻妾,以及崔家小姐也带走了。只会作威作福的和男丁就留下等待命运的再一次裁决吧。
生死荣辱,全看崔家所积的福德怎样。
让赵大有奇怪的是:崔家男丁有几十口子,可女孩却只有两个。都在襁褓中,一个五个月大,一个才刚满一月。她们还不满二十的小妾母亲——两风尘女,也得以活命。
崔三对此回答是:生女少。
另外,有毛病的都在出生后不久就处理了。
实际上丑的没有利用价值,也扼杀了。
他不能说。赵大有也疑惑难去。
困倦不堪的赵岳被胡子爹问了这个奇怪事,不禁一阵无语。
这事该是上帝操心的吧?我知道个屁。
或许,上帝爱世人,更爱坏蛋呢?
他就是照顾崔家使劲生儿子。
真当你儿子是神仙呐?
就是神仙,你也得省着用吧?
轻灭崔家不是俺神通广大。完全是攻其不备、科技神威。
俺象安排科学实验一样,把已知、未知等方面各细节都列出来,才制定了方案。
这不是俺的胜利,是唯物辩证,科学决策、实事求是的威力体现。
没错的。
不过清醒点后,赵岳想起前女友她爹的警世之言,再听听此次的巨大收获,顿时打起精神,也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个重要问题,轻易忽视,搞不好会有大患。
象聪明的一休一样差点儿挠破脑袋,想半天,赵岳突然想到一个可怕事实:崔家在辽地也有分支大家族在。
这个可能性极大。
张倚慧顺着这个思路一琢磨,有点儿猜到怪事的原因了。
崔家在大宋,不是顶级,也是赫赫有名的豪门大族,有儿子联姻各种人物加强势力就够了。
而在辽地则不同。契丹人才是主子。
象崔家这样的汉官,儿孙很难和有硬实力的权贵联姻,只能把女孩送去作妾。
女娃应该是在断乳后就被送到了辽地分支抚养,长大后成为联姻契丹权贵的手段和牺牲品,以加强和稳固崔家在辽国的地位。
大火映红半边天,烧了快半个小时了,堡内没有一个潜藏的人出现。
一个亲信庄丁百无聊赖,忍不住问赵越:“头,咱们这是在等什么呀?”
赵越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到周围的弟兄也都好奇,这才低低道:“都嘴巴闭紧。耐心等着看好戏。”
末了看看懒散躺着的李助,又加了一句:“三郎安排的还能有错?”
“哦。那是。小主人当然不会有错。”
庄丁们都默然点头,又静静潜伏着,只是这次都把困倦的眼睛瞪大些,盯紧了北门的通路。
又过了十几分钟,黎明前的黑夜中,北方突然响起沉重的马蹄声。似乎有大队的骑兵正急匆匆赶来。
来了。
赵越兴奋地瞧向北方。
过不多久,一队人马露出身影,狂奔到火堆附近纷纷勒马停住。
看其武装齐备和精练的马术,这伙人不简单,只是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来路。
猛然间,当头的一人发出一声怒吼:“这他妈是谁干的?是谁胆大包天?是谁?是谁。。。。。。。”
催马疯了一样冲进破败的城门,消失在寂静的城堡中。
当头另一异常雄壮的大汉抚着大刀,盯着那骑消失的背影,突然狞笑道:“瞧这架势,俺估计崔家完了。老二,你怎么看?”
他旁边那位看着象个书生的汉子嘿嘿几声,道:“也不知是哪伙强人竟然能半晚上就破了崔家堡。老大,你听听,这堡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怕人都死光了。这伙人得多强悍?
老大你再看,这些残存的死尸都光溜溜的,被扒得干净啊。这伙强人如此厉害,必定势力不凡,为啥会在乎死人的那点东西,连衣服都不放过?”
“读书人就是他娘的罗嗦。有屁赶紧放清楚。你他娘的考俺状元呐?”
“嘿嘿,不敢,不敢。小弟是说,这伙强人应该是在崔家没得到大便宜,没达到主要目的——钱财。崔家千年积攒的巨量财富,他们没找到,所以才大恨之下,把一切能搜刮走的,都弄走。”
雄壮汉子嗯一声,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道:“老二,你是打算,嗯?”
“老大,这还用打算?”
“咱们是什么人?为崔家辛辛苦苦,到底为的甚?你看看咱们这三百多弟兄的眼神,有啥不清楚的?”
“嗯。进去看看。弟兄们见机行事。”
冲进城堡的人是崔十三,崔家养的这伙马贼的首领,专门带队收拾对手,在辽人秋犯时假扮辽人灭掉崔家想占有的庄子钱财等勾当。
此刻,他看着塌陷堵塞的地道、族长尸体、到处的血迹。。。。。。双目充血,怒发欲狂,神情如狼。
不用查了,崔家,人没了。其他人应该都在火堆中。
藏在两处的巨量财富?
以族长宁死保家族的个性,应该还在。
否则强盗得手巨财,不会把其它东西放在眼里,不至于把表面财物席卷一空,连死尸衣服都不放过。
只是地道堵塞,一时没法查。后院亭子那处,一切如常。
再说,现在也不方便查。
稍松口气,甚至心里有些窃喜。
可到底是谁有此不可思议的能耐和凶残?
是谁?
你可千万不要让俺找到。。。。。。
他凄戾的嚎叫让关在屋里始终不敢吱一声的家眷听到了,顿时看到希望,拼命呼喊摇门。
“是谁干的?快说。老子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崔十三根本不管哭叫,只凶狠地追问这个。
崔族长的正房婆娘还镇定些,说:“不知道哇。他们人不多,可异常厉害。五百好手,一会儿就杀光了。老爷他们都死了。俺们只听到他们汉话和契丹话夹杂说,半蒙面,用的都是弯刀。”
“。。。。。。辽人?”
崔十三呆了,怎么也不愿相信,可又实在找不到除此之外,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这时,雄壮汉子带着几个得力手下过来了,趁崔十三发呆,突然出手一拳放翻,哈哈大笑道:“俺爹姓金,俺叫金虎。不是他娘的崔虎。从今以后,俺再也不是你崔家狗,而是富可抵国的金虎大王。崔十三,识相的,就赶紧乖乖叫声虎爷。。。。。”
手下哄笑响应,狞笑着上前绑紧崔十三,随即就把淫。邪的目光盯在崔家众女眷。
金虎盯着一个美貌女人,得意呼喝:“弟兄们,好好审问咱们的首领,让他把崔家的海量钱财都吐出来,让咱们这些有功劳更有苦劳的手下,也好好享受享受当大爷的滋味。”
殴打进行。淫。威肆虐。
三百多马贼只留下几个弱小倒霉蛋看马警戒,其他人都进后院干活了。
南北门外的赵庄汉子听着城堡中传出的惨叫声,判断时机到了,都嘿嘿一笑,随即横刀端弩悄悄摸了进去。。。。。。
清理布置好现场,大队带意外缴获的战马离去。
李助和赵越没管善后工作,一人一马趁夜急急奔向盐城县,然后是沧州城。
赵越负责在城外看马。李助以赵岳设计的攀钩索翻城墙轻松而入。
于是,眼望东方大火,焦虑不堪却不敢出城察看的盐山县尉崔九在家中畏罪安坐,以自己的剑,被自杀了。
府城仓曹正副主事官员也畏罪被自杀,只是他二人是文官,所以体面地上吊而死。
李助做完赵岳拜托必须除掉的人,把一个小包裹丢进知州家内宅后院后,赶紧趁夜出城,和赵越并马回赵庄安心休息了。
赵信留十几个精干战士继续在城堡潜伏监视,看看到底是否有人潜藏逃脱,要一直坚持到天光大亮,并检查一番各处有没有破绽才离开。
大火惊动了太多人。
那些以为辽军还远的百姓,本还在家守着坛坛罐罐,这下被吓得连夜挑担推车逃奔各自的藏身处。
最安全的府城自然是首选。
城门处汇聚数百上千口子,乱哄哄地喊着开门让他们进去。
可黑灯瞎火的,官军哪敢。任草民哀求哭嚎。
同样焦躁不堪的崔家老二,心惊胆战地好不容易盼到天亮,看看城外并无辽军踪影,城门可叫开,当即带着两儿子、数百店铺伙计、奴仆、打手,和交好的府城总捕头及亲信部下近百捕快,带武器涌到城门。
崔家的禁军指挥使女婿康大彪利用职权叫开城门,带着二十几个亲信兵丁马鞭挥舞,催马撞开疯涌挡路的百姓,跟崔二急急奔向崔家大本营。。。。。。
第70章 上帝也挡不住的贪婪下()
“报,知州大人,崔家二爷带队冲出城门,马匹踩死撞伤百姓众多。”
“什么?”
同样被大火吓得半夜没睡的知州正坐在椅子上迷糊,被报告惊得一跳而起,不禁一拍桌案,怒骂:“混帐,辽军来了,他敢出城?”
“不对,本官和潘统制有严令,城门紧闭,没有允许,不得开城,他是怎么叫开城门的?是哪个只要银子不要命的狗东西开的城?嗯?”
“回大人,是,是指挥使康大彪。他带着二十几个兵丁也跟着走了。”
“是他?”
“哼,这鄙夫敢抗军令,找死。莫以为有崔家撑腰,本官就奈何不得他个小小武夫,回来,统统斩首。”
抬头看到衙役还站在那里,又怒喝:“还愣着干甚?不要命了?快快传令,紧闭城门,严加防范。快滚。”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老爷大事不好。屁话。混账之极。”
知州正不爽得很,骤听此话,火冒三丈,
可扭头看到叫唤的是自己正房老婆,又把怒气压下,虎着脸问:“夫人,何事值得你大呼小叫?体统,体统,要注意你身份。”
夫人也不管丈夫的恶劣态度,慌慌张张直接跑到近前,把一小包东西放在案上,低声说:“老爷,你快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要命的?”
“啊?”
知州看着桌上的三张硬纸、一套大辽高品官服、一枚印信,吓得差点儿瘫软在地。
“这,这这这,崔家居然是辽臣、间细?他们居然敢通敌卖国?”
三张硬纸是册封,盖有大辽南院大王印鉴。其中一张是关于崔家族长的,另两张是在京城当四品要员的崔家二官。
印鉴为凭。这不是伪造的。
况且有辽方特有的给崔族长的官印与册封完全相符。
加此佐证,可谓铁证如山。
想想辽军内应就在身边和自己称兄道弟,而且势力强大,单单今日出城的就有四五百人,若在辽军攻城时,这些人突然发作?
对了,还有,禁军中也有。
那个粗鄙康大彪可是本府六个指挥使之一,手下指挥着五百人马,一旦在紧要关头反水捣乱,沧州城。。。。。。。
知州不敢想下去了。
本官竟然和此等逆贼合伙谋利倒卖官粮?
哎呀妈!
知州下意识一摸脖子,脸色煞白道:“俺这是自寻死路,糊涂透顶啊。”
“老爷,老爷,害怕顶甚用?你赶紧想个法呀?”
知州夫人脸更白,吓得直摇丈夫。
最后那张册封中还夹着张纸条,上写十三个大字:背叛者死。崔家已灭。便宜南狗尔。
强大崔家被灭门了?
知州先是惊骇不已,片刻后眼睛猛然一亮:此条字体非凡,张扬霸气,充满杀伐意味,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应该是,应该是辽军大将?
契丹人在军事上稳压大宋,可大辽高官却以识汉字,善汉书为荣。辽军大将能有这汉字水平不稀奇。
想到崔家是被辽军剿灭,再琢磨此事,一切逻辑就容易理顺了。
字条的意思应该是:不知什么原因,崔家背叛了辽军,至少是损害了辽军某要员的利益,惹怒南院大王,或某契丹大将,遭到灭门报复。可躲在府城和朝廷的崔家余孽,辽方没办法收拾,所以才把这些东西丢在这里,要借俺这知州之手彻底铲除。当然,其中也不乏威胁之意。本官若不达成他们心愿,就是另一种背叛,必有灭门之祸。
沧州城中有间细,不稀奇。
知州再惊一身冷汗,脸上却慢慢露出笑意:有威胁,可也有利诱啊。这里面可大有文章可作。
为朝廷铲除、揭发大奸大恶,此乃大功,证明本官躬忠体国,勤勉王事,治境有方。
而且,此际正是新皇登基,皇威不著,正想寻事立威之机。
俺正好送上这口刀,皇帝会。。。。。。。嘿嘿。
此外,崔家在本官治下可有数不清的良田呐。
崔家的钱财指定被抢掠一空,可这些田地、店铺、府城崔家?
上百万两银子不止啊,还是俺说了算的。
要暴发啦。
强抑亢奋,再细想操作细节,越琢磨越有把握。
嘿嘿,你崔家耍心眼,田地绝大多数分摊在各支子弟名下,表面不姓崔,糊弄朝廷统计,却瞒不过俺这地方官,如今你们落难倒霉了,却正好便宜了俺从中动手脚,只需和部下五位知县合计好。。。。。。。
再看字条最后那句话:便宜南狗尔。
啊哈哈。。。。。。。
是便宜了本官。这不正应了升官发财的老话?
先贤诚不欺我。
崔家灭门了?灭得好,灭得妙,灭得正是本官最需要。
转念想到崔老二带人出城了,出得好啊,只怕就此隐在府城的崔家势力差不离都出去了。
他们危险了。府城安全多了。
越想越美,感觉幸运女神垂青,天上掉金山官运鸿福,知州精神焕发得厉害,半宿没睡有些昏沉糊涂的脑子此刻清醒无比,运转速度都超过奔腾10000了。
可滋事体大,其中牵扯到自己,可别搞不好把自家也送了进去,尚需仔细权衡。
知州打发走老婆,自己象拉磨的驴子反复踱步兜圈圈。
“报,仓曹大人和佐官在家中自杀。”
知州大惊失色:自杀?难道官粮事发?
正惊骇想不个所以然来。
又是一声报:盐山快马来报,县尉崔大德家中自杀。知县在察看现场时,受惊过度当场死去。
崔九也死了?
这么说只剩下崔二一家了?
知州不愧是进士出身的高才,那就是聪明。
在一连串的噩耗传来后,反而不惊反喜:官粮事件相关的主事者如今只剩下四位知县了。
而他们是万万不会自己揭发自己的,况且若是和他们一起分润崔家财产的好处,何愁秘密泄露?
自杀?
嘿嘿,只怕是被辽人间细帮俺灭口了。
虽是警告,却的确帮了本官的大忙,让俺少了大。麻烦,省了许多心,更省了白花花的银子。
终于理清思绪,有了完全对策,知州心神一定,终于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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