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当时,两年轻气盛的强盗忙着追杀,没有多想。
沧赵家族百年来,一代代,每当外敌入侵,男子打仗,女子支援前线,必要时也和男子同样并肩浴血奋战,这已经是十几年前就天下皆知的传统。
西军数十年来防守困苦的西边,和西夏蛮子铁骑一次次殊死搏斗,死伤累累,一辈辈付出巨大代价,保住了大宋内部的安宁繁荣,却没有感动受益的大宋人。
因为这是军队应该担负的职责。
军人不奋勇杀敌,养着做什么?
大宋朝廷也有意不宣传这种感人事迹,以变相打压内心深为忌惮却又不得不重用的西军。
可沧赵家的护民抗辽事迹却深深感动了大宋全天下的人。
因为他们是民,更贴近百姓的心,更容易被万民理解。
在如此艰难危险的环境中,沧赵不但力所能及地保护了众多乡亲顽强生存了下来,还居然能培养出促使文化事业广泛开展震撼天下的少年奇才。这种文耀武彰的草民人家,谁能不感佩?
也因为沧赵的事迹得到了朝廷大张旗鼓的宣传表扬。
当初,皇帝赵佶重重封赏了赵公廉和沧赵家族,除了登基初期位子不稳,政治需要外,字典识字普及文化,确实迎合了这位极擅长舞文弄墨的皇帝的喜好。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沧赵家的事迹,触动了从小就生活在富贵安全温柔乡的皇帝的心。
赵佶无法想像娇弱的女人面对凶悍强大的辽军,是怎么鼓起勇气和男人一样奋勇抵抗的。
他更需要树立一个典型,号召天下百姓要象赵庄人一样忠君爱国,为大宋贡献一切。
实际上,在边境地区,男女老少齐心协力守卫村堡,和入侵敌人进行不屈不挠战斗的很多。
只是能在一年年打击中始终挺立不倒的乡间城堡和仁慈威望家族难见。
有这样的幸存家族,他们家也没有赵公廉这样能触动皇帝的心,及时满足皇帝政治需要的少年天才,这些男女老少的英烈雄风和感人事迹才不达世人耳目,满腔热血忠义和不屈而亡的身躯泯灭在无情的岁月中。
宁老太君和赵岳的母亲张氏都是在抵抗辽军入侵的环境中历练出来的,以前没少在血战箭雨中给守庄的男人送食送武器装备救助伤员,如今精卫在身边,对这点强盗小场面自不以为意。
娜特是在最黑暗的欧洲时期长大的,很小就帮助父兄抵抗各种侵略暗算,前世的娇小姐也练成了铁血女子,又有强悍的爱人在身边,身心俱安稳,根本不惧这些强盗。
至于年幼的小妖。
小家伙是在最险恶的北方原始森林愚昧凶残无情的女真蛮子窝中生存的,见多了野兽血腥和死亡。对她来说,除了害怕没吃的,被抛弃,其它的都不可怕。
她还太小,对死亡没有深刻认知。或许,她也不怕一下死掉,只要死得不饥饿难受不痛苦。
两车老小女人对危险的淡定自如,却成了两年轻强盗判断的依据。
此际被擒,他们冷静下来,断定在这里出现的队伍必是沧赵家的,不会有错。
别的官宦家,女人没有这份血性,卫队没有这份自信勇悍。
使枪的年轻强盗望着两年长些的道:“二位哥哥是蜀中人,离沧州太远,虽来到北方立寨,却时间太短,对沧赵家族了解太少,心有疑虑不足为奇。小弟能断定不会错。”
两年长的强盗听了这话,也明白年轻兄弟的顾虑和心思,重重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两位兄弟不象自己亲人都死了个干净潜逃到北方,寄一丝希望想保命保家人,可以理解。
事已至此,不信不屈又有何用?
闭眼任其道明真实姓名来历和落草经过
原来,年长二人一个叫吉安,本是成都府的副总捕头;一个叫吴得真,是下面一个县的弓马都头。
庞大的大宋官僚队伍群体日趋糜烂,但其中仍不乏真信守孔孟所宣扬的节义的官员。
前成都府的老知府就是这么个能在滚滚浊流中保持气节操守的好官。
有这么一位清正廉洁的顶头上司在,下面的官僚也不敢太肆意胡为。有良心的官也有立足之地。年纪并不太大的吉安凭操守担当和武艺,很得老知府信任重用。
但,老知府到底抗不住整体腐烂垮压下来的大势,年纪也老了,被告老还乡去了。
新上任的知府朱胜非却是因官职低而排在北宋六贼外的无耻奸贼之一。
新官上任自是要用自己人把控局势,方便耍权捞钱送礼。
象吉安这样的讲操守,极熟悉当地官民情况,在百姓中有威望,又不肯屈身积极投靠配合的不识趣的有威胁却好拿捏的武夫,自然成为眼中钉,最先受到排挤陷害。
吉安转眼被挂起来,成了有名无实的副总捕头。
上官一动心思,自有眼力劲足的下官赶紧大力相助,坚决拥护领导,要彻底踩死吉安。
恰好这时,前任老知府在返乡途中遭遇被他罢官的仇家劫杀,却被刚好经过那里的弓马都头吴得真撞到,一番厮杀救下了老知府满门。
老知府讲气节,也有些必然的儒腐,但到底久经官场,见识老辣,当时对吴得真说,你也有难了。要么杀了老夫一家,顺从新形势,要么弃官带家人赶紧离开本地,如此才可保性命。
吴得真虽颇有勇力,破案抓捕歹徒是好手,却没老知府的见识,不杀老知府,也没听老知府的劝告,告别后回到县城继续当他的都头。
老知府一家警惕地化妆潜走了,不知所踪。
不久,吴得真就被扣了个通匪的罪名,家中‘被搜出证据’,满门多在搜捕中以和贼共同拒捕的名义直接被官兵杀掉。剩下的老弱家人被投入大牢相继害死。
吴得真自己却是得到好心的捕快暗中示警,当时还不信县官敢如此栽脏枉法,惊觉来拿捕他的人扑来才仓皇逃走,凭本事和对当地的熟悉奋力杀了出来。
和他职业相同,爱好志向相似,交厚的吉安随即也成了通匪的,和吴得真成了同案犯,满门遭殃。幸好本人机警勇武,又得化妆混入成都城的吴得真相助,一起逃走。
至此,蜀中官员争相拍最高领导朱胜非的马屁,都想弄死吉安、吴得真这两个捕头小人物,立功入上官的眼。
二人含冤自无处可诉,由拿捕歹徒的红色正面人物转眼成了黑道大恶人,到处被本是黑的却因披着官衣就能光明正大以红面人物行使国家公权的恶徒以朝廷王法通缉。
他们一时难适应角色的急剧转变,又遭到以前追拿得罪过的歹徒的追杀,东躲西藏好不愤怒仓皇。
好在那时正赶上蔡京搞移民填充沿海政策,二人就化作流民混在其中,逃出蜀中,本想上京申冤,但一路上看到的难民惨状和兵匪贪官刁吏暴民的情景,让二人彻底清醒了脑子。
大宋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官家身体力行讲究爱民的大宋了,确实是已经彻底腐烂了。
蜀中若不是有老知府勉力支撑政治清明这几年,早陷入不堪,但也只是维持了官场的表面正气。歹毒贪婪的新官一上任,蜀中诸多官员就露出了隐藏的暴民真面目,迫不及待伸出黑手。
回头再看,自己盲目信任朝廷正道犹盛,屑小难掩青天,是多么悲凉可笑。
自己无识,不听劝告,落难不冤。
冤的是无辜受难横死的满门老小。
正道不通,深仇大恨不得报。
狗官们不是栽脏老子通匪吗?
老子就落草当真匪,专杀贪官污吏害人恶霸富绅。
蜀中进出一条路,通缉画像到处是,黑白两道的仇家又太多,风口浪尖上想再逆难民潮返回在蜀中设寨报仇,一时是难以安全潜回并寻个山头站稳脚跟。
二人无处可去,盲目流浪着,最终到了河北西路河间府附近,被一个叫冷宁、一个叫牛庚的莽撞山贼首领带人拦路抢劫,争斗一场,都他娘的是苦大仇深不得志的汉子,不打不成交,索性入了伙,也算有了个安身立命之地,由此以黑道做红面事,求助落难百姓,壮大队伍,想方设法狠杀狠抢那些道貌岸然的虚假红面官吏,刀砍诡诈伪君子,快意恩仇,日子倒也快活。
与他们的遭遇相比,两年轻的强盗首领就更冤枉了,完全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跪在赵岳马侧的汉子正是水浒中衬托战场英雄本领高强的典型龙套角色,身形修长些的叫黄钺,使枪;相对粗壮些的叫金鼎,使大刀。
第609章 红与黑,下()
古代不是现代那样百姓见识多,接触世界面广,无论家庭的文化底子厚薄,是干总书记的,还是捡破烂的,只要有心,儿女绝大多数都能起个有意义又响亮的好名字。
北宋这时代乡野人家的男孩子叫狗娃,石头,王三、李四太常见。女孩子大多干脆没名,以二娘、三娘、某小娘称呼,有身份有财富的家庭也不例外。孙二娘、扈三娘就是这么出现的。
黄钺、金鼎,这名字,一听就不凡。
钺,是古代宫廷近卫队的仪仗武器,一度是国家武力强大的象征。每当检阅军队或出征打仗,国家领导人就会持黄金钺,在高台祭拜天地,对天地说明征伐r的正义理由并盟誓,军队再雄纠纠开拔。
鼎,更是国之重器,镇国之宝,象征王权天赐、江山永固之类的。
黄金两家是河间府的乡下人家,父母能给孩子起这样高大上的名字,本身就说明家世有不一般的根源。
两家实际上是大宋统治根基——最常见的地主家庭,邻村,都有个千把亩地,是本村理所当然的头,是官府委任的保正,代官府征收赋税派发劳役,也自然是本村乡勇领导,不是一般人敢招惹的存在。
正象黄钺、金鼎说的那样,两家是耕读传家,并不经商。
沧赵崛起并引领起来的商务风潮,刮了十几年也没能从根本上改变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落后老观念,也不可能真正改变大宋统治根基群体的生存发展传统模式。
因为,扭曲的儒教仍牢固统治着人们的思想,也自然保持了陈腐守旧传统。
权贵们一边嘴上大喊经商是贱业,从国策高度鄙视商业、科技和从业人员,以科举排斥商人工匠子弟,引导人们在思想认识上轻贱经商和科研,控制百姓老实本分务农纺织交纳钱粮养活他们,鼓励天下学子学儒家知识,做守儒家教义有当官前途的读书人,把天下聪明人和精英用科举汇聚来当官效忠朝廷,追随服务他们权贵,另一边则深知经商的好处,以各种方式和权力便利拼命参与经商,不计损害国家民族利益,大发横财,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
如此,当官仍然是大宋唯一体面,各种好处太大,最能光宗耀祖的美事。
读书考科举自然是寻常人家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
贱商贱工,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仍然是社会主流思想。
沧赵威名赫赫,势力强大,但明面上仍然不能抗拒社会传统认识,不能直接以商家身份示人。在官场立足的出身是务农地主。至于强大的商务,那是赵庄的产业,赵庄人干的事。
赵庄的工厂等财富就是沧赵家族的,赵庄所有城堡村庄的百姓都是沧赵的佃农或仆从,赵庄经商实际就是沧赵经商。大宋官场和有识者都明白这个,但至少表面承认沧赵是农不是商。
这无疑是自欺欺人。
但中国数代封建王朝的统治阶级就是这么一辈辈自欺欺人的,而且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扭曲的儒教发展到后来,最擅长,最不要脸的就是当婊子立牌坊,挂羊头卖狗肉。
黄金两家却是真正信守贱商守农传统的家庭,住在河间府西南,离商业制造业兴盛,大发商业财的东边的沧州并不是太远,明知经商的巨大好处,但就是紧守务农本分,不参与商业。
两家祖上出过文官,也出过武将,有家传的书籍和武学,这一代的当家人继续保持耕读传家传统,要儿子读书习武,期望孩子有朝一日能走上仕途,把一身本领和满腔忠义卖于帝王家,并光宗耀祖。
家有不少良田,不算多富裕,但不缺吃穿,有钱花,也保障了两家能坚持下去。
黄钺、金鼎长大了,也算文武双全品行端正的杰出子弟,闻名乡里,是当地小名人。
但这时候,大宋统治却陷入腐烂,社会日趋动荡,国内强盗反贼四起,有风起云涌之势,而边境更从来没有安宁过。西夏和辽军时不时会入侵烧杀抢掠。
沧州出了个强横的沧赵家族,辽军越来越不敢犯,这几年干脆不打沧州的主意,省得去了根毛抢不着,反而人马有去无回,壮大了沧州,自己却损失惨重。
而西边的河间府,也就是瀛州府,紧接北面的辽控莫州,就成了辽军祸害的重灾区。
管高阳关路的能臣张近和前任知府先后离任后,新上任的知府兼高阳关路观察史王知府是安庆王的亲家,捞钱的胆子比天大,风度翩翩,相貌看着很是干臣,也极会当官,却其它屁本事没有,放嘴炮纸上谈兵在行,却没那胆子招惹和抵抗犯境辽寇。河间府越发成了辽寇肆虐之地。
黄金两家的孩子却偏重好武,论文,考科举当文官的路是走不通的。考武举或参军,争取当武官是有一定条件有机会的,可两家都是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真当了兵,无论是抗击辽寇,还是剿灭层出不穷的悍匪,都是极危险的事。
由此,两家的当娘的害怕唯一的儿子战死,死活不让孩子走武途。
信守君子风范的老公扭不过爱子心切的老婆,再考虑当今复杂的官场形式,象自家这样在朝中没根没靠的,孩子真当了兵,只怕是平时被踩,战时则是帮别人赚功劳的人肉武器的命。辽寇时常来犯,有时能杀到这边,家里也需要儿子支撑门户和保护,也就不再坚持孩子去考武举当兵。
黄钺、金鼎一起长大,二十啷当岁,正是精力充沛,坐不住的时候,不用亲自种田,不经商,不愁吃穿,无忧无虑,又一身武力,整天无所事事东游西逛,任侠使气,很自然地就成了当地的一霸,结识南来北往的所谓江湖好汉,被当地的好汉认作老大,小弟不少,很威风,自然有意无意中得罪的人也不少。
这时候,吉安、吴得真成了山贼,虽然山寨不属于河间府,却抢到邻近的黄金两家这一带。
正自负本领又闲得难受的黄钺、金鼎得知消息,顿时喜出望外,召集起追随的小弟,带着两村的庄丁截住了打劫返回的吉安、吴得真所部。
在黄金二人接受的教育里,强盗山贼自然是坏人,杀之,不但能维护正义,还能扬名得利。
四人马上交锋,双方都是一个使大刀一个使枪,刚好刀对刀枪对枪,恶战一场。
吉安、吴得真都是捕快出身,在职业生涯中不知会过多少强横歹徒,杀过多少悍匪,即使不是什么当世高手,可实战磨练出了真本事和丰富战斗经验。
黄钺、金鼎二人打小跟家中聘请的武师教头学武打根基,却没受过真正名师的指点,主练的家传武艺是先祖在战场总结留传下来的,很实用,但二人的爹都是好文的寻常人,武学上帮不上忙,二人照猫画虎学成的家传本事,属于生搬硬套,在行家眼里漏洞百出。
在双方小弟的呐喊助威声中,黄钺、金鼎兴奋而异常骁勇,可,却被对手打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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