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喝一声放肆,按刀站了起来,盯着那王公子冷笑道:“我说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狗官王时忠的儿子,奸贼王时雍的侄子。哼,你爹倒卖库粮贪污公款,被我巡查出来上报朝廷丢了知府差使,想不到又跑这来祸害这的百姓。”
“欺我落难,敢当众行凶害人?你当大宋王法是什么?你爹在此当个知县,这就不归朝廷管了?王时雍这次混上吏部尚书就能蒙蔽满朝文武一手遮天?你们王家眼里还有没有官家?”
赵岳明白了。
这个范天喜原来是三司衙门(大宋财政税收部)的官员。王时雍是此次东京案导致的官场大洗牌的大受益者之一,权掌吏部,位高权重,直管的就是官职任免。范天喜以前查账举报弄掉了王时雍的兄弟的官位,得罪了王家。他的官职显然是被上台的王时雍携私耍权报复弄掉的。
第503章 偶然相遇,下()
赵岳静观事件发展,暗想:嘿,这个范天喜看来还是个有神圣责任感,敢和贪官斗争的好官,是东京案的间接受害者,也可算是受到沧赵此次受难的牵连。值得在必要时伸手帮一把。
客栈的客人们也大体明白了真相,退开冲突区,把酒菜移到别处吃喝着更加热烈地围观。
有人同情范天喜。有人则嘲笑范天喜***,低声议论着,你一个小官有什么资格和吏部尚书斗啊?现在官也丢了,彻底失势了,携家带口流落到此,恰巧落在仇人管辖地,还敢硬气
客栈用餐的人都是本城有钱有一定地位和见识的,这里没几个人把范天喜的喝问当回事。
大宋如今的王法是怎么回事,连深山野地不识数的山民也懂。
谁当官有权,谁就是王法。谁势力更大,谁就能代表王法。谁是谁非,那无关紧要。
客人们无论同情也好,鄙视也罢,都认定范天喜一家今晚指定要被毒打后冻死在街头了。
王时忠父子来此地一年,谁不知道其有靠山极度贪婪和凶残哪!
谁敢管他们父子的事?谁会管?
就算当众重伤范天喜一家,王公子什么事也不会有。当地衙门就是他家开的啊。
再赶出客栈,借寒冬冷夜合法活活冻死范天喜一家,只要苦主满门皆死,没有上告申冤的人,连送葬的人都没有,尸体被随便丢到乱坟岗任野狗蚂蚁吞食,何谈报仇雪恨?王家父子更不会有事,连点麻烦都未必有。
客人们看得明白。
果然,王时忠的儿子听完范天喜的怒声喝问,眉毛都没动一下,不屑地哼了声,轻描淡写嘲笑道:“落难范狗,你是不是读书读坏了脑子?”
他说着站了起来,挺着魁梧的身子,鄙视地盯着范天喜,狂笑几声道:“你问我王家眼里还有没有官家?嘿嘿,当然有哇。不但眼里有,心里也有。你看官家知道我王家忠心耿耿,所以呢,我爹又恢复了官身,重掌一方。我叔父更是当了吏部尚书。而你却丢官罢职彻底成了草民,再无翻身之日。你说,这到底谁是奸臣,谁是忠臣?你觉得自己是忠臣,莫非认为皇帝有眼无珠分不清好赖不识人?你有这想法,更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我代皇帝惩罚你,有错?”
唯我独尊的皇权时代,皇帝岂会有错。
谁敢指责皇帝,首先就是不忠不敬,有大罪。
这番歪论堵得范天喜一时无言反驳,只气得浑身发抖,怒喝:“奸贼休得猖狂。”
“老子就猖狂了。你这个犯官罪人又能怎样?”
王公子嚣张大吼,一挥拳头:“小的们,给本公子狠狠教训他们,让他们醒醒脑子认识老子是谁,让范狗好好知道王法是什么,这归谁管,什么叫一手遮天。”
六七个跟班哄笑应一声一齐拥上,一边恶狠狠辱骂嘲讽,一边疯狂拳打脚踢。
范天喜忍无可忍,退无可退,怒极喝声:“目无王法,欺人太甚。老姜动手。”
管家老姜应声接战,大喝:“济儿,狠狠打这些恶棍王八蛋。”
姜济十七八,正是冲动敢干的年纪,吃了几记拳脚吃痛,早气得不行等得不耐烦,闻声大吼一声,挥拳疯狂反击。
挑事的汉子都会武艺,至少是打架斗殴的好手。
姜家父子居然身手也不错,以二敌众,一时不落下风。
双方打成一团,红眼中很快就开始抄起板凳,周围的桌椅板凳遭了殃,不时被砸塌折断。
围观的客人,大半趁机以此为借口赖账溜走。剩下看热闹瘾大的少部分退到更远看大戏。
范天喜是文官却似乎也会武。
他见姜家父子以寡敌众吃亏,想上去助战却怕无人保护伤着孩子,连忙护着妇孺退开。
那王公子立即跟了过来,狞笑一声,挥钵大的拳头就轰向范天喜。
范天喜果然会武,见对方势大力沉,一闪身避开凶狠一拳,飞起一脚重重踢去。
肥白的王公子居然身手不凡,粗壮的双臂架开这一踢,一个直冲拳再轰范天喜面门。
范天喜这次躲闪不及,也双臂硬架,却被一股猛力轰得连退数步差点儿倒地,随即面目扭曲,双臂颤抖,咬牙才没叫出声,显然吃痛不轻。
这也是个胆大果断的,意识到比拳脚不是对手,呛啷拔出腰刀,以刀背迎战。
王公子大步一退避开劈来的刀背,拔出伺候他的跟班小厮捧的腰刀,嚣张吼声:“范天喜,你敢当众持刀行凶?本衙内身为知县公子,有责任除暴安良打掉你这个狂徒。”
这厮到了此时仍不忘倒打一耙继续加深羞辱。
他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一切优势,没有任何顾忌,有刀在手可不用刀背,钢刀直接斩向范天喜,显然想把范天喜当场诛杀掉以泄恨。
范天喜拳脚不行,出人意料的是刀法居然不凡,力量不比对手,却硬是挡住了凶猛进攻。
姜家父子见主人拔刀了,知道今日事大难轻了,也豁出去了,也拔了刀。
而围攻他们的汉子早红眼动上解手尖刀了。姜家父子身手不错,以椅凳奋力抡打才侥幸挡住尖刀的乱捅乱划。此时,这伙狂徒中四个带长刀的,纷纷拔刀无所顾忌地狠砍。
双方斗得越发凶险激烈,一时难分高下。客栈设施在钢刀劈斩下更遭了殃。
客栈掌柜的和伙计却都远远躲在一边袖手旁观,没有丝毫劝架哀求住手的意思。
带孩子的妇人惊慌中不忘责任,一手抱着小姑娘,一手拉着大点的小男孩,嘴里哄着好孩子不怕,居然恰恰急急退向了赵岳这边。
也许她惊慌失措中知道客栈的人靠不住,也护不了她们,不能带孩子去客房躲避灾难,想退到墙壁处尽量远离争斗,等待命运结局;也许是心细机敏,看到满屋子人中只有这位少年始终镇定自若而坐,背剑会武,而且没有抱臂看热闹参与嘲笑她家主人,怀着一点点希望,退到这边以求在最危险的关头能得到少年的帮助。
赵岳在武功上是何等眼力。
他始终没动,是看出范天喜一方有一定自保势力,局势虽险却尚能支撑。
都说危难时刻见人心。
趁这机会,他也想观察一下范天喜的综合素质和姜家一家的人品。
有他在一边观敌瞭阵,随时出手支援,料也无妨。
但就在这时,王衙内的跟班小厮见范天喜已抽不出身来保护妇孺,姜家父子更是被围困住了过不来,觉得有机可乘,狞笑间就急匆匆逼过来。
第504章 恶与恶()
那妇人一见歹人逼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迅速带孩子退进两桌间赵岳的面前,看了赵岳一眼,满眼的哀求,见赵岳似乎无动于衷,不禁黯然神伤,却一手抱紧小姑娘,一面松开小男孩的手,把小男孩护在身后,从发间转瞬拔出一只十几公分长的铜簪子,尖头冲外紧握手中,咬牙切齿瞪眼盯着越逼越近的小厮,一副随时准备拼命捅去的架势。
那小厮自恃此地是主人的主场,根本不把一直老实坐着的赵岳放在眼里,也没把持铜簪子当匕首的妇人当回事,欺到近前,一手凶狠抓向妇人的手腕想控制铜簪子扎不来,一手扒向妇人的肩膀,想弄开妇人先抓住范天喜的儿子当人质,威胁范家束手就范。
妇人在发狠,却终究只是个寻常家庭妇女,怎比得会武又经常行凶的汉子擅长搏斗?
眼看她铜簪子没挥出去,手腕却要被抓住。
那小厮狞笑得更欢,满眼淫邪凶残,却徒然脸上被什么打了一下,却转瞬剧痛难忍。
原来一只筷子从赵岳这边飞出,从小厮狞笑的脸颊插入,透过嘴巴穿出另一面,直射到远处的柱子,插入木头中数分。
说时迟,那时快,赵岳已起身,一手拿个馒头,一手抡一个方凳子砸在小厮的肩膀上。
清晰的咔嚓一声,小厮肩骨断裂,被凶猛的力量打得身子歪向赵岳这边倒下。赵岳动作如电,把比拳头还大的一整个馒头塞进小厮张大的嘴里,硬生生把小厮的惨叫堵在了嗓子眼。
小厮倒地,伤处重重撞击场面,导致肩骨断裂更甚,剧痛非铁打的人不能忍受。他很幸福地一翻白眼昏死过去。但神经的自然本能,使他的身子在剧痛中抽搐不已。
这一切发生在几乎一眨眼间。
准备拼命也要保护小主人的妇人呆了一下,才意识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及时这么快。
她神情恍惚了一下,再扭脸看赵岳,张张嘴似乎想感谢一下,眼泪却涌了出来。
在这场遭遇中,范家完全处在被动。主人在舍生忘死大战,丈夫儿子在搏命。惊惧、担忧、愤怒、委屈、无助、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堆积妇人心头,突然被惊喜一激,她就支持不住了。
赵岳见妇人激动得流泪欲倒,知道支撑她的一口气泄了,连忙一手接住小姑娘,一手扶住那妇人在对面就势坐下,轻笑道:“女士别太激动。你们都不会有事。请安坐于此安抚好孩子。”
一听到孩子,妇人顿时打起了精神,轻拍着吓得哇哇哭的小姑娘哦哦哄着,又不放心地看看身侧的小少爷。小男孩确实顽皮胆大,此时虽脸上有惊惧之色,却也并不是太害怕。
赵岳对小男孩笑赞了一个:“你好有胆量有出息,长大了必定是条英雄好汉。”
小男孩得到表扬,又看到赵岳这么厉害又肯帮忙,惧色减缓,精神好了不少,还对赵岳咧了下嘴。也不知是笑,还是顽皮做鬼脸。
赵岳又一笑,轻声说:“小英雄,把你妹妹的耳朵捂上。别让她听到可怕的声音吓坏了。”
小男孩真就依言伸手做了。
赵岳竖了个大拇指,笑道:“要捂严实些哦。”
哦字未完,手中已再次拿起那个凳子砸向远处。
围攻姜家父子的一个使刀好手正要趁机一刀捅了姜济,眼角突然瞥见一物飞来,急忙转刀去挡却没挡得及,侧脸被凳子面拍了个正着,脑子嗡一下晕厥,砸得他脖子一歪咔一声似乎折断,雄壮身子倒向另一侧,结果命不好或是作恶多端,罪恶滔天得上苍都看不下去了,正挡在同伙挥下的刀口上,倒在血泊中。
突来的变故让狂徒们一惊。
他们杀红了眼,蒙头蒙脑中尚未辨清事实真象。又是两个凳子如电飞到,再次拍中脑袋,放翻两使长刀的。
狂徒一阵惊叫哗然。
同样打蒙了的姜家父子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依旧全神贯注并肩战斗。
红眼的姜济见对手稍愣,趁机一刀劈翻剩下的那个使腰刀的,又一抡刀斩伤两个拿尖刀的。
这一下局势立转。
姜家父子占据优势,堵在嗓子眼的怒火仇恨憋气一齐暴出。两口刀疯狂挥舞,反追杀狂徒。
剩下的狂徒手里只有笨重板凳和短小解手尖刀,都不是得劲的武器,武艺也比不得四个使腰刀的主力,哪抗得住两口长刀的疯狂乱劈杀?
关键时刻,地痞无赖色厉内荏的本色顿时泄露。几个家伙被姜家父子追得仓皇而逃。
范天喜这边却是相反,不能说岌岌可危,也只剩下游斗挣扎。
王时忠的儿子王昌天生强壮,生活条件又好,营养足,长成高大雄壮体格,力量让人不敢小瞧。这厮从小就不喜读书只爱惹是生非,练武打架斗殴到现在也是家常便饭,有经验有狠劲。
范天喜也是打小练武,身体底子厚,却到底是做久了文人,又失官没了前程,心中郁闷上火,这些日子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身体有亏,危急间凭胸中怒气、保护儿女的信念和打小练就的不错的刀法支撑恶斗,但时间久了就撑不住了。
王昌依靠强猛力量和凶狠,眼看就能打败对手杀人泄愤,突然听到自己的打手惨叫不断,情况有变,急后退抽身顺着凳子来源查看到底是谁居然敢在此地插手帮助范家。
不料,一只凳子也向他砸来。他这一扭脸,正迎凳子面正着,被拍了个满脸花。鼻子最先遭殃,拍成了平板,正面牙齿脱落不知几颗,眼珠子被拍震得似乎要蹦出眼眶。
王昌脑袋猛烈后仰,闷哼一声就两腿划圈,摇头晃脑两眼翻白,沉重的身体轰隆一声砸倒在地,巨大的肉体颤抖几下后再一动不动,原来已昏死过去。钢刀则脱手跌出老远。
范天喜几乎是本能地把王昌的刀一脚划拉过来,急忙捡起,一手一口刀,呼呼急喘着盯着王昌防止其再发难行凶,片刻后才把目光转向赵岳这边。
店内店外热烈围观的亲眼目睹这场突兀急剧转变的大戏,无不惊愕地盯上赵岳,然后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咝——
我草,王衙内够恶够狠毒。这位主行凶完,一脸风轻云谈,仿佛他重伤的不是人只是阿猫阿狗,更狠辣。
这尼妈绝对是个更恶的主。
第505章 乱世人心()
范天喜是文官家庭进士出身,但山东是武术之乡,他打小生活在老家齐州,受到家乡强烈的武风影响而习武,家又有钱请得起好武师教导武艺,所以练得护身本领,只是随着读书任务加重,后又做了官,打架的拳脚工夫就慢慢荒废了,平常只耍耍刀锻炼身体兼出差时自保。
老姜夫妻是范家老人,看护着范天喜长大的。期间,老姜也陪着学了一手拳脚刀法并教了儿子。
身为官宦之家,父死子仍是官,几十年顺顺利利过来了,不想今日居然要依靠这身武力活命。
范天喜唏嘘不已,收了刀,用袖子随便擦擦汗,走到赵岳面前深施一礼。
“范天喜多谢小壮士仗义相救。”
赵岳淡然一笑道:“范大人不必多礼。宝来的酒菜还是有点风味的。我想你们应该没有吃好。如不嫌弃,不妨坐到这边继续享用。”
他行凶得罪了本城最高领导——知县,却丝毫不慌张,不但不急于逃离是非之地,反而又坐了下来安安稳稳继续吃饭,还有心逗弄两小孩,把吓得不轻的小姑娘都逗得忘了恐惧甚至露出笑容。
范天喜不认识赵岳,但为官多年自有识人眼力,更有断事之能。
他不知赵岳凭什么这么胆大自信,但直觉告诉他跟紧赵岳,今晚的大难就极可能安然避过。
“恩人赏脸,范某岂有不愿之理。”
于情于理,迫于形势,论哪一样也不能推辞啊。
赵岳笑着微点头,伸手做了个请,又招呼姜家一家也过来坐。
盛情接待赵岳的那位店小二有些傻眼,看到赵岳如刀的目光扫过来,身子激凌凌打了个冷战,却习惯性立即堆起了笑脸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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