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一直向北穿荒地丘陵,消失在连海的广茂杂木林中。
西河北行,因地势由宽变窄,以前水流较大,在连年暴雨期把窄处河沟渐渐冲成宽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最深十几米的陡峭大沟,后因崔家在上游开流引水灌溉,水流到赵庄段已极小,实际只是个没膝小溪,但赵庄人不得不盖了几座石拱桥方便通行。
东河,则由窄到宽,在赵庄处已有三四里宽,但不在暴雨洪讯期,水最深处也只到成人胸口,只能行平底船。靠庄这边的河滩是芦苇地和沙石,河水比较清澈,向东地势渐低,水渐深渐浑,河底多是淤泥。
在赵庄东北方不太远,东河跨拐处有平缓高起的很大一片大丘,上面密布河柳。它是赵岳眼里最理想的造纸厂所在地。
第31章 俺太小,你们大人必须()
“不信就算了。”
赵岳顿时没了精神,懒洋洋道:“反正目前要对付的是辽狗和崔家。”
赵越好心地分散大家注意力,插话道:“岳哥儿,咱大宋严禁规定民团是不准有弩的,制式弓箭也不能有,更别说床弩。”
赵岳知其意,但看到大家的赞同态度,心情疲惫糟糕,所以虽笑着却直接刺了句:“那官军官府还任辽狗屠杀我们,支持崔家灭我们呢。你怎么还敢抵抗?”
听官府的,你们还有机会在这听俺说法?骨头都不知烂多久了。
刀砍到脖子了,你还会管朝廷这个不让那个不准?有核弹,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放了。
赵越大窘。众人则叹气。
赵岳又安慰了越哥一把,“哥哥好意,小弟明白。可好意不顶用。得干起来。”
“时间不等人。时机错过,弥补万难。有准备总好过到时束手无策,干等被宰杀。天下也没有后悔药。”
“我的意见是,赵庄就不要猫冬了。都行动起来。伐木,准备盖房子材料、床弩弩枪弩箭材料、机械材料。大人小孩,包括傻子,能跑能跳的都去捡石头,甭管它大小形状,是石头都使劲捡,在庄子周围按大小分成五个等次堆起来。顺便把田间地头野地的石头清理干净,变废为用。”
“全庄努力。傻子也能做贡献。至少他们能捡石头。为鼓励吸引他们干活,派管事拿着点心等好吃的。哪个傻子干得好,就奖励他。俺就不信傻子只能吃白食等死。”
“还有哇,练兵,出操,跑步长途拉练,锻炼身体,磨砺意志勇气。要按正规军训练,不,必须比正规军更严格。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传达下去,把官军军律结合咱们的情况制定出来,在全庄颁布实施。”
“一支散漫的军事团体,怎能令行禁止,怎能打得硬仗恶仗?关键时刻怎能保护父老乡亲?必须按军管治理赵庄,保护财富、保守秘密。民团必须做到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必须做到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作战勇猛,保障有力。”
“保障有力,这个问题我来解决。其它的,俺太小,只能靠你们大人认真做到。赵庄若不当回事,俺跟娘回张庄。省得到时被人家一锅端了。”
说到这,赵岳又想起那个可怕梦魇,心里顿时浮动着一股烦躁和悲壮之气,因当幼儿不得不哭叫吃、哭叫换尿布而哭惯了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张倚慧也不禁眼圈一红。
赵大有脸一红,神情变得坚定强硬起来。
“岳儿勿急。爹信你,听你的。”
凌厉的目光扫视众人,“赵庄以后就这么干了。谁有意见最好现在就提出来。”
马大财笑了,立即表态:“俺坚决听庄主大哥的。”
这就算通过了。
赵大有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道:“关于我儿神异之事,不可泄露出去。叫知道今天的事的下人工匠都把嘴封紧了。敢瞎说的,不要手软。记住,以后所有那什么创新发明,都是咱们这些人想出来的,对,就是俺儿说的那,那个集体智慧成果。另外,对在府城求学的公廉和公亮也要守口如瓶。”
立即就有人不解。
宁老太太更直接不满地哼了声:这糊涂蛋儿子,怎么敢连俺的宝贝大孙子也信不过?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为儿子的尊严权威,她终是没说什么。
赵大有看到马大财一愣后又心领神会地微笑点头,这才笑看着母亲,解释说:“两孩子都是人精。可毕竟还小,正是不再完全信服父母的叛逆年纪,不是那么听话了。又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爱面子爱卖弄,怕就怕他们被激,喝酒了,或无意中说露了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还是防着好。咱们也是打那个时候过来的不是?咱们当初做不到,凭什么指望、强迫孩子们做到?”
“再说了,知道这些秘密,对他们未必是好事,有可能招至灾祸。毕竟财帛动人心。咱们还有仇敌。一旦咱们发起来,甚至一卖油,那些险恶之人可能就会盯上两孩子。正是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大。”
宁老太太嗯了一声,神色又慈祥了,却吩咐道:“大有哇,孩子们的保护也得加强才行。光凭刘文他们几个可不行。也不可指望他们和那柴府小官人在一起,谁也不敢轻动柴家人,就依靠柴家力量保卫。”
“娘说的极是。孩儿会很快安排好的。”
这工夫,赵岳叫母亲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写了出来,等终于露出精明豪强本色的胡子爹说完了,就趴母亲怀里,疲惫不堪地挥挥小手道:“要紧做的就这些了。散会吧。奶奶们也累坏了。”
。。。。。。。。。。。。。。。。。。。。。。。。。。。。。
众人散了。赵大有看老婆把幼子抱床上躺着,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还是厚着脸皮准备拍拍老婆马屁哄一下。
张倚慧却直接了当挡了回去,不咸不淡道:“老爷,岳儿累坏了,要休息。有事,以后再说吧。”
我这脸还麻着疼着呢,你想哄孩子一样哄俺几句,俺就原谅你了?
休想。
躺床上似乎睡了的赵岳突然睁开眼睛道:“爹,把三个哥哥叫来吧。”
这话解了赵大有的尴尬,有了台阶下。
至于三个哥哥是谁,哪还用问?
。。。。。。。。。。。。。。。。。。。。。。
赵信赵越、刘武走到床前。
赵岳招招手:“俯耳过来。”
三牛高马大的汉子老实俯身低头。胡子爹和娘也留神倾听。
“好好盯着工匠和作坊。”
哦,是这个啊。刘武道:“俺爹已经,”
赵岳挥手打断道:“牛李两家问题很小。我是说盯紧那些有资格随便上家里来,随便能接触工匠、作坊和家里饮食的人。”
咝——
几个大人都深吸口气。
刘武莽撞可半点不傻,眨眨眼小声道:“小少爷,你是指咱庄上的那些教头?”
“嗯。还有家中养的孤儿。”
大宋除了文武地位畸形,还有个奇葩点是,虽然富裕,却是历代王朝中山贼强盗最多的。教头这个产物也相应而生。甭管是在内地,还是在边境,凡有实力的都家养着枪棒教头。赵庄就有十几个。
这些人多半是老户,拖家带口的,根在这里,本事家传。剩下的就是投靠来的游侠好汉,光棍一条,来去无牵挂。
无论新老教头,都是经历抗辽作战考验的,是庄丁的武师傅和头领,武力的核心,也是赵庄的特权人物,每年从赵庄紧张的财政分走一大笔钱,连庄主赵大有对这些人也很客气,这些人在庄里不能说是横行霸道,赵庄没那氛围,却也不少是骄横的存在。
胡子爹喜爱武事,把这些教头依为臂膀。赵岳却视其为一个灯下黑的大隐患,至少是重大不稳定因素。
家中的一些孤儿也是。
赵岳不相信强大的崔家会没办法打进赵家内部。以其雄厚财力等诸多优势,收买或者用其它什么手段控制一些人,在一个农民庄子悄悄安上钉子准备随时翻天能有多难。
看四个大老爷们都露出迟疑之色,显然不愿意怀疑监视那些人,赵岳轻叹口气道:“我也不是说他们这些人一定有鬼,只是以防万一。毕竟咱庄要发生巨变了,情况要大不同了,人心善变,怎能一点不变?我们骤然迅猛强大了,崔家会视而不见,任我们发展?官府也未必放心我们啊!
我只是想,若死在奶奶手,那是我命不好,认了。既然没死,我可不想稀里糊涂丢了小命。也不希望家里任何人出意外。
若我是崔家,绝对能轻松找个人,随便用些毒药就能把我们家杀个七七八八。何必费事拼武力?
高墙挡不住阴谋,更挡不住人的无穷欲望。你们眼里的固若金汤,实在不堪一击。必须现在就设法排除、防范一切隐患。”
明朝的几个皇帝,历朝历代的高贵皇子都一个又一个被人轻松除掉了。一个乡里土庄子的头头,人家会没法子收拾?
也不知你们哪来的信心?
让一个科学狂人讲解政治,讲解阴谋,太倒胃口,不耐烦了,“听不听随你们。冤死,回不了神界,彻底消亡,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五个大人听了这话,顿时瞪起眼睛,高度重视起来。
看得赵岳直叹气:成神那么重要?人命就不是自己的命了?真是荒唐可笑,莫名其妙。
赵岳看看老爹,不得不再提醒一点:“我许诺要让娘过上皇后也没有的生活。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生活会怎样尽可想像。赵庄要发达了。不要再把自己当烂命一条的民夫。”
想当皇帝,你得先有政治家的心机能力手段和警惕,也得有皇帝心态。否则,你还是当个踏实被踩的土鳖好了。
第32章 匆匆的动荡()
“夫人,小少爷,咱庄上的孩子穿上羽绒服罗。”
“是呀,是呀,娘,你看穿着就是轻便暖和舒服。”
“夫人,小少爷,作坊开始羊毛纺线罗。”
“哎呀,那新纺车干得可快了。奶奶高兴坏了。娘,娘,你快去看看吧。”
“夫人,夫人,庄户们说主家慈悲,要给他们盖好房子,伐木干得可欢实了。”
“夫人,夫人,庄户们在背后说咱家坏话呢。说捡石头就是穷折腾人。石头建城,得用条石,至少得是方方正正的,随便捡的石头,小的盖蚂蚁窝还差不多。大的,支支垮垮的,鸡窝都盖不成,能建个屁城。还有骂有好好的城墙,干吗重建。大冬天的让人遭这罪。庄主一准被哪个恶人骗了。管家一准是得疯痴病了,要不怎么走路总是跑,没个正形,一准是被疯狗咬了屁股,赶紧给他找大夫。。。。。。”
“嘻嘻嘻嘻,娘,庄上几个傻子都在捡石头换糖吃呢。小管事房二蛋不给捡的少的吃糖,那个象熊一样的曹二傻子要打他,房二蛋鬼精鬼精的,不知怎么的,那曹二就不打他了,专搬大石头换。。。。。。”
“夫人出油罗。”
这话喊的。
不知道容易让人联想些不伟光正的事么?
真是没脑子。
“是呀,是呀,好多油,可香拉。胖厨子哥的嘴都咧到后脑勺了,说这下可有油了,今天要好好露几手。以前油紧,白瞎了他一身本事。。。。。。。”
“娘亲,马叔叔带回来好多银子。俺想吃油炸丸子、炸鸡翅。。。。。。还有弟弟说的葱爆海参,对啦,还有油炸。。。。。。”
家里又恢复了原样。
荷叶和小豆芽继续干主母贴身丫环这种很有前途的职业。姐姐赵明月继续她刁蛮不受重视却自由多了的大小姐生崖。
三个人自动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情报观摩团,在赵明月的领导下,没事就到处乱窜。庄子的情况就源源不断地汇报到张倚慧这里。
张倚慧总是笑呵呵地听着,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三个小姑娘最好奇的赵岳,自从那天后又成了个寻常奶娃娃。
吃奶、睡觉、对着屋顶出神、吭哧吭哧满床乱爬,对三丫头特意说给他听的事不理不睬,任三双好奇的眼睛反复扫视围观,无动于衷,该干吗干吗。搞得三丫头很失望。
赵岳就被姐姐趁母亲不在眼前报复地摸揪了小雀雀而大哭,张倚慧大怒,拿鸡毛掸子满院子追杀闺女。。。。。。。
然后这天,家里一个十七岁的男孤儿和崔家一个小管事被刘武从庄外秘密抓了回来,随即家里又有两成年男孤儿和那个孤儿、管事一块消失了。
伺候宁老太太的大丫环被绑了起来。
庄主震怒,管家惊得脸无人色下跪求罚,然而最后又放了那丫环,原本要赶她离庄,却被宁老太太又留在了身边。
据说那丫环虽然和那个坏小子相恋受到蛊惑,良心终没坏,虽然没揭发,却也坚决破坏了坏小子的一些坏事。
然后,大小姐赵明月穿着厚厚的罩头羽绒服,戴着漂亮的皮手套,和同样装备的丫环跑出庄子滑雪,并在嘻嘻哈哈中滑到了河西,被崔家的佃农,是的,不是奴才打手,就是租地的几个良民佃农抓了,要带去讨好崔家,幸亏被为捡石头换糖吃不顾大雪的曹二等傻子们碰上了。
赵明月机灵,大喊:曹二,打倒坏人有糖吃。
傻子们看赵明月眼熟,就很听话地一拥而上,一阵石头把那几个佃农放倒了。。。。。。。
一个又一个可怕阴谋。
赵大有大怒,赵崔纷争顿时再次涌起。
官府是不管的,官爷单等着吃完被告吃原告。
两家要开干。赵大有召教头们在前厅讨论该不该打,怎么打。
十七个教头中,六个老户怒气冲天,坚决拥护庄主的任何决定。
两个老户面有忧色,沉默不语。
最能打最得赵大有赏识的老户汪精诚却坚决反对,表示每次和崔家争斗,虽然都险胜过关了,实际却是败了,吃了大亏。因为人家崔家只是动动心眼和关系网,就把赵庄折腾得人仰马翻损失惨重,不值当为口气大动干弋。
且,庄主是赵家之主,更是一庄之主,不能为了闺女就不顾庄民的伤亡,那失人心。
听着很是老成谋国之言。
立即有两位老户深以为然,纷纷赞同支持。
六个游侠光棍,两个赞同汪精诚的主张。其他四人沉默。
赵大有不动声色,借口入厕,尿遁回后院内宅,向老婆迎来的询问目光比划了个六,脸现忧怒。
张倚慧也大惊:支持的人怎么会这么少?看来弄不好真有大问题。
赵大有俯身问躺床上正练挥手握拳的小儿子怎么办。
神童么,最好咨询一番,心里更有底。
幼子不答,翻身开始满床爬,在父母不解的目光中,撅着夹尿布的小屁股努力想站起来,却站到一半就仰砸在床上,吓得张倚慧明知铺得极厚,幼子不会有事,仍急忙上前察看。
赵大有的心也是惊得一跳。
赵岳问他娘:“如果那天娘不当机立断,孩儿能活到现在么?”
张倚慧脸色一变,扭头瞪了丈夫一眼。
宁老太太的凶狠目光至今让她不寒而栗。当时我若被控制,幼子只能瞪眼等死。丈夫的表现也至今让她心寒。
赵大有面红耳赤。
幼子念念不忘。这芥蒂是种下了。以后不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只怕难以恢复自然而然的亲情。
挠挠头,咳嗽一声,“岳儿,你是说把有疑点的教头都抓起来拷问?这,不好吧?冤枉了谁,就伤了情分。传出去,大家会怎么看俺?一定会说俺这个庄主不义气。”
这个爹是条汉子,武勇过人的好汉,也许无愧于沧州第一好汉的称呼,可也只是个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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