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一撩战甲,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至于案几摆的辽方供应的酒、茶等东西,无论辽方在这方面有没有歹意,他也自然是绝不会动一点的。
陪着来的传旨太监和“监谈”黄潜善胆战心惊地也跟着进了棚子。
这种场合自然是没宫中太监坐的份,无论这个太监在宫中地位多么高此时也只能老实立陪一侧。
黄潜善这时候则满脸理所当然地侧陪而坐。
如此,宋方这边棚子下也是四个人,但赵公廉身边只有那个高大侍卫一人担负着护卫任务,其他二人都是累赘。
耶律淳瞅着赵公廉那满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半晌缓缓点头道:”君侯果然了得。可惜不是我大辽的。。。。。。嗨,你若是我契丹人或辽国臣子,那该多好啊。我耶律淳必第一个做你共生死同进退的兄弟,生死不弃。共富贵。“
可惜,这些他发自肺腑的话换来的仍然是赵公廉笑呵呵不吱声半点。
耶律淳这么说也是化解阴谋卑鄙被发现后的尴尬丢人,这是这类事的必然。
当年倭寇侵华就最擅长这一手,阴谋一泄露,又处在被动凶险中不能干脆翻脸发威直接行凶,就会表现出彬彬有礼谦卑赞美对手,掩饰自己的卑鄙无耻险恶,化解尴尬场面,抬高对手,使对手转移注意力并难免欣欣然,再伺机。。。。。。。
辽国显然没倭国那种下长期大功夫把中国方方面面彻底了解透彻。
耶律淳本人也显然还没达到鬼7子那么高的虚伪狡诈歹毒层次。
他是游牧蛮子,和同族一样从骨子里发着野蛮凶残自负,但天性中也确实多少还有着他名字中的淳字的淳,也是长期镇守燕云不知不觉中受汉儒文化侵蚀影响了性格的结果,却也因此能广得包括辽皇在内的辽国上上下下的信任,意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成就今日地位。这很自然,一点不奇怪。
谁敢信任一个阴戾不淳的人?
谁会喜欢、认可和愿意接受一个太可怕或靠不住的人为老大?
耶律淳是真心惋惜感慨,也不出意外的,美意又被赵公廉直接无视了,他也不恼怒,因为至此已不再抱任何侥幸希望,又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那拄剑静静侍立赵公廉身侧的高大侍卫,看不到真面目,目光却不禁落在那柄所拄的剑上。
这把剑也太。。。。。。大了吧,极长不说,那宽度也太。。。。。。。这特么是剑么?
它是铡刀好不好?
也就是这侍卫足够高大,手臂足够长,否则这么长的剑拔都拔不出来。。。。。
这个侍卫必是罕见的奇人,居然长着透视人心或大地的神眼一样能那么精准迅速找出全部暗藏的毒针。。。。。得小心他。
双方都很忙,都没心思在此多待,没交情,没共同语言,互为死敌,很纯粹的关系,也就没什么其它的好说的。
谈判默契地立即进行。
耶律淳露出了北方蛮子大国之王惯有的强势心态嘴脸,高贵谦和有礼转眼全化为滔天凶威自信气势。
“赵公廉,本王觉得这谈判没什么好谈的。”
“这场战争是你主动挑起来的,我方无错,对大战造成的一切后果,你得负全部责任。”
赵公廉对耶律淳咄咄逼人猛扑过来的凶威气势威压恍若未觉,似乎它根本不存在,仍是淡淡笑呵呵慢摇着折扇纳凉,静静听着辽方的意思,神色丝毫不变,也不急着争辩反驳什么。
但旁边的死太监和黄潜善却被耶律淳的暴怒凶威以及那两蛮子猛将助攻的凶煞共同形成的渗人威慑吓得不轻。
黄潜善在朝中官位不低,才华、年纪和官场资历都够,是京城官场普遍看好的夺耿南仲副相位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在历史上,他也确实做到了南宋初期的首辅宰相高位。这回抖胆主动担起来这监控赵公廉谈判的任务,也是感觉有赵公廉和大军顶着辽国,危险不大,而如此奋勇一回,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获取大功,无论怎样都能获得巨大官场加分。
他和北宋末及南宋年间涌现的太多政治投机者、官场投机者、汉奸卖国贼一样,也是个典型的懦弱无耻苟且富贵的和谈投降派官员,此来的目的就是投机,并代表朝廷向辽国苟且求两国继续和平共处。
担负着朝廷希望,此刻,他觉得自己身为“监谈”也有资格有权力代表朝廷向辽方表达一下宋方的拳拳和平善意。
他下意识一哈腰,赶紧抱拳拱手笑着恭敬对耶律淳说:“大王,我大宋对此次谈判绝对是有诚意的,凡事好商量,哈哈,好商量,没什么大不了的。请大王不要着急动怒发天威。谈判这才刚开始呢。”
说着,他还看了看赵公廉,见赵公廉神色不变仍然是那副淡然的笑模样,就顺嘴说了句:“君侯,你说是不是?”
可惜,赵公廉把他也当空气,对他的笑脸和自以为是的言语中隐藏的代表朝廷的施压理都不理,毫无反应。
黄善潜碰了冷钉子,在辽方面前公然丢了高官权臣的面子,心中不禁暗怒不已,加上,此前,他代表朝廷到来又没得到赵公廉的半点应有待遇的接待,只是见到了赵公廉能当面说上几句话交流了一番,心中早已积恨,此时更大恨赵公廉怎么还不死。
但他不是一般的士大夫,久历凶险官场,老奸巨滑,心性坚忍有过人处,恼恨冲动下也没跟着透露什么宋国只想要继续和平稳定友好,不求夺回领土。。。。。。要回当年盟约划分本属于宋国的莫州以及白沟河以南的霸州地区,那只是赵公廉自己的主意。。。。。。。他也没那么蠢,不会也不敢早早就跳出来拆赵公廉的台,长辽国的威风霸气,让谈判彻底陷入宋国被动。
所以,他转而友好地对耶律淳干笑几声,又沉默下来。
耶律淳等辽方人员则大喜,但也没怎么喜得过分,脸上更是没流露半点喜色,恰恰相反,反而是更凶横的暴怒之色。
对宋朝廷那帮软蛋胆小鬼以及宋国一贯的对辽软弱苟且传统,耶律淳心中有数,对代表宋朝廷态度的黄潜善的态度半点儿不意外,意料之中的好事也就不具有意外惊喜那么刺激强烈到让人欢喜失态。
最主要是,辽方很清楚,主导谈判一切的是赵公廉,而不是宋朝廷。
若是宋朝廷主导谈判,那也不必劳他这个事实上的辽皇大驾亲自出面来谈。宋国不配。
打发个使臣谈就行了,而且成果必定丰硕。
宋国决不会让辽国失望,只会超出辽国满意的预期。
可,赵公廉不会听朝廷肆意瞎摆弄。
宋朝廷可以不承认赵公廉谈判的结果,但奈何不了赵公廉如何谈、想谈成什么。谈与不谈,打与不打,决定权全在赵公廉手里,全看赵公廉的心思。
辽国怕的只是、就是赵公廉谈判失望大怒继续打下去,而且必定更凶狠,破坏辽国更肆意,而不是怕宋朝廷的态度。
赵公廉若要打,那宋朝廷也只能咬牙跟着打,只能强忍对沧赵的愤恨支持打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以赵公廉领导的沧北军的强大,以及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未必不可能背叛朝廷转投沧北军的河间府等宋军的兵力势力,赵公廉未必会在宋辽两国共同敌对下灭亡,可宋王朝必定要承受无法承受的损失,不直接崩溃灭亡,也必定损失惨重加速走向完蛋。
如此一来,黄潜善的态度就没那么大的惊喜效果了,甚至无足轻重。
辽方能获得的好处只有清晰看到宋方内部意见不统一不会团结一致对辽国。只这点谈判优势。
有空子可钻,有弱点可拿捏,耶律淳也不是易予之辈,立即抓住了,气势更盛,显得信心更足。
“赵廉,你看到了?你的主子和手下重臣都不支持你和我大辽撕破脸血战到底。你想想,以你沧北区区一隅之地怎能和我大辽一国相抗衡?就算你部下有火药利器,很强大,我辽军一时半会找不到对策奈何不了你,但你能守住沧北,能守住霸州,甚至能守得住河北东路,却还能也守得住河北西路?”
“我大辽子民男女老少全是能挥刀上战场杀人的勇士,我可以轻易集兵百万以上,百万不够,那就两百万三百万,以重兵这边牵制你,西边以大军浩浩荡荡推进宋国,摧毁西边的宋军只怕不费吹灰之力,”
说到这,耶律淳打鼻孔里不屑的轻蔑哼了一声,“如今的宋军都是些地痞无赖混混和不堪用的畏战怕死不听指挥的老军痞,那也叫军队?只怕战斗力连宋国境内那些凶横敢战有实力的强盗山贼武装都远远不如。也配和我大辽雄兵争锋?”
第1509章 谈判桌上的较量,中()
耶律淳越说越找到了感觉。
他豪迈道:“如此,我大军可迅猛轻易杀入宋国腹地,沿途烧杀抢掠,不但能以战养战化解干旱危难,还可以就势占居广大南朝领土拓展了我大辽的生存地,至于掳获无数钱粮物资劳力俘虏人口壮大我国是应有之意,顺手击破你宋国汴京城灭亡宋朝廷也是可以预期的。“
他指指吓得脸色发黄的黄潜善和那打哆嗦几乎站不住了的太监,哈哈狂笑道:”那时,他们这些人包括宋皇帝全皇族可就没富贵权力可再享受了,全得是我大辽的俘虏。本王会把他们全贬作我大辽最卑贱最悲惨的奴隶,让他们这些昔日高贵有福者在我大辽的凶残卑贱杂胡奴手下当奴隶受苦。哈哈哈。。。。。。。“
”赵公廉,你拿什么和我斗?“
”你有什么手段能克制我大辽不得不低头让步,嗯?”
“呵呵哈哈。。。。。。。奇才赵公廉,你倒是给本王说说你能怎么保住宋王朝或者你汉民族政权不灭?”
“别忘了,你宋国境内还有数股强大反贼作乱,只本王知晓的就有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我可以高官重利收用他们。至不济,他们也会趁着宋国忙于对抗我大军入侵大肆破坏宋国夺取更大地盘和利益,间接也是我大辽的灭宋助力。”
“赵公廉,你的势力和能力就摆在那,能做的太有限。我大辽对南朝全面发起开战,你能怎么的?”
“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区区地方势力,于大局,你说了不算,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末一句就不止是嘲弄、不屑了,有挑拨激起赵公廉愤然造反宋国之意,暗含的这种企图别说黄潜善这种专精内斗权谋的老贼了,就连吓得魂只剩下半个的那狗太监也在惊恐惶然中听懂了不少。
耶律淳看到黄潜善紧张的冷汗直流、老脸都黄了却不敢斥责他什么,而那太监哆嗦得更厉害了,不禁笑得越发大声,干脆直接说明:“赵君侯,以你之才之功应该是当皇帝的,只能当个小小侯爵,还被南朝敌视总恨你满门不死绝,总无视你与你家对汉的忠诚对南朝的无匹贡献和牺牲,如此窝窝囊囊,如此委屈,赵廉,你活个什么劲?你到底图的什么?”
“南朝姓赵,你也姓赵,可赵佶赵桓这对草包父子却是高贵的皇帝,再无能再祸国殃民荒唐败类却照样高高在上荣华富贵之极享之不尽,而你赵公廉再德高名重,再能耐,再能把世治理得更好,你也只是个卑贱小人物,总是被当枪使,总被一次次无情牺牲掉,一有机会你家就得被南朝那些聪明之极却只会窝里斗只会争权夺利专门陷害本国忠良能者的人暗算掉,你家于南朝政权,于那些安坐后方享受你家守边吃苦牺牲悠然享受无尽富贵权力的人相比只是过眼烟云,虽璀璨耀眼一时,终归寂灭无名。“
”对你及你家所承受的冤屈不公,本王旁观太久,看得太清楚了。“
”不客气地说,你的坚持毫无意义,你的坚持不会有好下场。”
“今日你可以坐在这雄强自信对峙本王甚至能教训本王几句,可过后,本王仍是大辽国的至高摄政王,赵佶父子仍是至尊帝胄继续荣华富贵荒唐下去,而你只会在宋辽共同针对下随时倒下成为又一个愚蠢的腐尸朽泥被世人耻笑尔。就连你梦想的死后留名也只会是臭名骂名。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是活得更久活得权力更大的人随意写的。
你沧赵家族所做的一切贡献牺牲,曾经赢得的一切美名都会被南朝有意颠倒黑白抹杀掉。造谣、丑化、抹黑,无中生有可是你儒家政权及官员的拿手好戏。
他们一肚子儒家学问最擅长的就是这个,甚至能做到你家仿佛在宋史上根本就不存在过。
为了掩盖他们的无能无耻卑鄙,他们是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且一定能做得极好极高明极完美无缺。
你和你沧赵家族只是一时的笑料话题,后人甚至会完全不知历史上还有过你家这样的。就算知道也是多了一桩让后人吸取反面教训的史料而已。后人会赞叹一声你家忠于民族忠于君王的伟大节操,却只是嘴上那么一说,心里会选择做相反的人。在你儒教传统文明习俗无可改变下,那种后人的选择是一定会的,否则就会是又一个傻子怨大头。你也清楚。”
耶律淳说着,冷眼瞅着赵公廉脸上淡然的笑容渐渐不见了,不禁眼闪得意,嘲弄道:“赵君侯,你和本王斗什么?”
“你不过是仗着点军事手段的瞎胡闹罢了。闹得再大再厉害又能怎么的?你奈何不了我大辽。你这点手段只是小道尔。政治、大局、长远,那才是大道王道。小道终归是小道,能得逞一时,却于大局无足轻重,无关紧要。赵公廉,你聪明绝顶却终归只是个边关平民子弟出身,成长中没受过政治熏陶,对什么是政治你不了解,政治上你还太嫩了,”
他随手指指眼珠子急转的黄潜善,“玩政治,你连这位黄大人的一角也赶不上。你在边关吃苦冒险,他在京城掌权悠然享受富贵,这回来什么也不用干,甚至话都不必说一句,只盯好你,他的大功就捞到手了,回去就能在朝中有更大名望资历,官职纵然一时不会升,可权力必定会紧跟着大涨,更得帝王欣赏信任,过得更逍遥得意。这就是他比你高明。”
又指指那猥猥琐琐的中年太监,“甚至你连这个无名的阿臜阉人的政治觉悟都远远不及,和赵佶父子比?哈,你更不行。赵佶父子再草包荒唐却于政治上天然就比你明了多了。他们父子,”
又指指黄潜善和那太监,“他们,什么都不会,却就是会玩政治,会窝里横窝里斗,会掌权谋富贵享受富贵。赵公廉,你说你这些年呕心沥血忙忙碌碌在干什么?你得到的是什么?你能企盼的又是什么?”
“你只是有着无比聪明的头脑却在干着你汉政权历史上出现过的无数忠臣能臣干过的那种怀着伟大感人情操和理想实则是浑浑噩噩的蠢事蠢蛋而已,于你汉民族大局、命运、长远,于事无补。你的选择和热血牺牲奉献没任何意义。”
赵公廉满脸严肃地坐着,随着耶律淳的指指点点还扭头瞧了瞧黄潜善,没看到黄潜善丑恶面目和此来的丑恶目的被揭穿的尴尬,黄也不敢对耶律淳羞恼发怒义正辞严驳斥,只在那微低头急思脱身或化解挑拔保自身安全的对策。
耶律淳感觉火候到了,就换了副语气,“赵卿,依本王看,南朝姓皇赵,你家姓沧赵,却都是姓赵,你沧赵完全可以取代皇赵由卑贱如泥一越成为汉人的至尊家族。你有这个能力,在宋人中也有这个威望和基础。当君侯太委屈你了。”
他的语气中一时间充满了无限的悲悯、同情、理解和赞美,不止是政治戏子能力非凡,也确实是有感而发。
“本王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