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五年六月,长门宫走水,废后陈氏及其贴身宫婢没入火海。
帝大恸,独自在椒房殿里呆了三天三夜,最终被太后哭着请出来。
阿娇将细软收拾好,与欢月合力为两个木头人分别穿上衣服,看着两个木头人身着人衣的样子,阿娇心情很好的笑了。
欢月看着,担忧道:“娘娘,这能行么?”
阿娇点头,只要让刘彻亲眼见到她命丧火海,那么这两个木头人假的也是真的。
“娘娘,我们今晚就走么?”
阿娇眨眼:“对啊,我们今天晚上就走。”
欢月的眸子一亮:“那……那么奴婢该做些什么?”
阿娇叹息,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一番,欢月连连点头。
随后,欢月神色古怪的出了殿门。
阿娇先将细软放进暗道,仔细看看摆设,一但火烧起来,木床就会倒在密道口上,这正好。
阿娇计算着时间,将桌上的烛火扑倒在地上,烛油迅速燃烧起来,直至整个案桌都烧起来。
阿娇捂住鼻子,躲开飞窜的火苗,倾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嘈杂声渐起,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走水了……长门宫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杨得意接到消息时,是冲进宣室殿的。刘彻头一次见到杨得意这般莽撞,不由蹙眉:“怎么回事?”
杨得意颤抖着回道:“陛下……长……长门宫……走水了。”
刘彻嘭的一声站起来,瞪大锐利的眸子:“你说什么?皇后可在里面?恩?”
杨得意打了个寒颤,将脑袋埋的更低:“按理说……皇后娘娘……是、是在里面的。”
“废物。”刘彻推开面前的桌案,奏折哗啦的散了一地,杨得意只觉一阵风闪过,那个从来都是稳如泰山的帝王早就不见了踪影。他也慌忙爬起来,向长门宫的方向跑去,希望能追上帝王的脚步。
刘彻赶到长门宫时,火势已经窜到的屋顶,却只有四、五个宫人在灭火。长门宫的宫人本就不多,火势燃起来了,他们才发现,根本来不及再到未央宫呼救。
刘彻黑着脸拉住一个拎着水桶过来的内侍问:“娘娘呢?皇后娘娘在哪里?”
内侍吓得手中的水都洒到了地上:“奴……奴婢不知道啊。”
刘彻放开他,内侍连滚带爬的提着桶跑远了。
此时杨得意带着一众内侍过来,看着越来越旺的火苗,连忙道:“快,你们帮忙救火。”
杨得意看着急得几欲冲进去的刘彻,连忙劝阻道:“陛下莫慌,指不定娘娘就不在里面啊。”
然,杨得意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欢月的惊呼:“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走水了?娘娘还在里面呢啊。”
刘彻猛地回头瞪向欢月,杨得意心里一咯噔,连忙问:“娘娘在里面,你干什么去了?”
欢月紧张的回道:“今天晚上娘娘不舒服,早早的就回床上休息了,奴婢看娘娘也没用什么晚膳,就想到御膳房里拿些东西来,等娘娘饿了,也有东西吃。”
刘彻的脸色铁青,看着不断跳跃的火苗,冷声道:“还有人呢?怎么还不来救火?”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刘彻终是等不了了,一把夺过一个赶过来的内侍手中的木桶,将水浇在身上,准备冲进去。他知道,再不进去,就真的来不及了,他不能忍受阿娇就这样从他眼前消失。
闻讯赶来的王太后看到刘彻的动作,慌忙道:“快,快拦住陛下。”
杨得意自然离刘彻最近,他一把抱住刘彻的一条腿:“陛下,使不得啊。”
刘彻冷冷的命令道:“放开。”
“陛下……使不得啊。”
欢月站起来,决然的看着刘彻:“陛下如今有心去救娘娘,可是也抹不去陛下对娘娘的伤害,如今娘娘算是去了,奴婢……娘娘,奴婢去陪您了。”说着,欢月一头冲进火海。
灭火的内侍皆是一顿,刘彻也来不及思考欢月话里的意思,他狠狠的揣开杨得意,大步向前走。
可是就在刘彻快接近时,整个主殿轰的一声,倒塌下来,一股热浪将刘彻掀的后推了几步。
深暗的夜空,被火烘的通红,就如夕阳残留下的光辉,染红了整个天空。
“不……”刘彻大叫一声:“娇娇……”
杨得意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偷偷的看着已经呆掉的帝王,暗暗的在心里为自己抹了把汗。
火很快便被扑灭了,刘彻一脚踢开杨得意,大步跨向已经被烧毁的长门宫主殿。
残骇中,刘彻寻了大概的位置,便看见了两个人形的烧焦的尸体,刘彻的心咯噔一声,手竟然有些颤抖。
阿……娇,那个曾经对他笑,对他哭,一度成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如今怎么会就这样躺在这里?
刘彻踉跄一步,他不相信会是这样,她再一次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她面前。心口一点点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无所适从,他觉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走了,她离开他了,他又将会像前世一样,孤独终生。
一口热血涌上,刘彻一口喷了出来,缓缓的跌倒在地,被身边的侍卫接住。
翼日,刘彻醒来时,看见守在床边的杨得意哑着声音问:“朕怎么了?”
杨得意:“陛下急火攻心,昏睡了一宿。”
刘彻想到昨夜的事,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压下去。他顿了许久,这才问:“怎么肯定那是皇后?”
杨得意叹息道:“内侍收拾尸体时,发现娘娘的身边有一块玉石。”说着,将那块完好无损的玉石交给刘彻。
刘彻接过玉石,反应过来,当年梁王刘武送予阿娇的那块奇玉啊。刘彻默默的撮紧玉石,翻身下床。
刘彻独自来到椒房殿,他斥退所以的宫人,只留他自己在里面。阿娇,你是在惩罚我么?你在怨我不守信用,便以这样的方试退出了我的世界,来惩罚我么?
阿娇,我的阿娇,你怎么可以这么恨心?又一次丢下我一个人?
刘彻在椒房殿里呆了三天,王太后在殿外急了三天。那日看着儿子吐血的样子,她便在想,原来儿子对陈阿娇已用情到如此地步了吗?椒房殿被侍卫守着,连她也进不去。王太后这才发现,她的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养了一支专属护卫。
最终,皇帝在太后及百官的一再哭诉下走出椒房殿。然,皇帝出来后的第一命令竟然是:“太后年事已高,不亦再走动,从今往后,不得出长乐宫半步,送太后回宫。”
刘彻遣退所有臣子,问杨得意:“阿娇在哪?”
杨得意迟疑道:“娘娘被长公主带走了。”
刘彻一顿,道:“摆驾堂邑侯府。”
而此时,长安城不起眼的小院里走出一个妇人和一个丫鬟,她们上了一辆马车,缓缓的出了长安城。
“公主,陛下来了。”
刘嫖闻言,怒气冲冲道:“他还有脸过来?让他滚。”
“呃。”董偃愣住,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让陛下滚啊。
刘彻挥退董偃,静静的站在刘嫖身边问:“姑姑,阿娇在哪?”
刘嫖冷笑:“你还有脸问阿娇?她被你逼死了。”说着又忍不住掉泪。
刘彻心里一涩,不知该怎么说。
刘嫖冷冷的开口道:“本宫已经将阿娇送去灞陵了,让她与母后作个伴,也好过在妃园里孤单。刘彻,你莫不是忘了,是你先废后的。”
元光五年,废后陈氏亡,葬于灞陵。
刘彻看着茫茫的夜色,星星闪着光亮,娇娇,便先让你在灞陵呆着,这样你也不会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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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刘荣之故
晨光笼罩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的行使着,窗帘被掀开,欢月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一切。
“娘……呃;夫人;我们去哪?”欢月回头看着靠在车上闭目的阿娇。
阿娇微微皱眉;强忍着胸口的恶心感;虚弱的回道:“去临江。”
欢月见阿娇脸色异常苍白,连唇色都几近白色;欢月大惊:“娘娘;你怎么了?”
阿娇摆手;刚想说话;那种恶心感就忍不住的上涌:“呕……”
干呕数声后,阿娇难受的靠在马车上:“这几天总是这样,想吐却吐不出来,许是吃坏了肚子。”
欢月连忙扶住阿娇,让阿娇靠在自己身上,取来水袋给阿娇:“娘娘,喝点水吧,也许会好点。”
阿娇点点头,靠在欢月身上,喝了几口水,叹息道:“难受死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
“到临江后,娘娘找个大夫瞧瞧吧。”
阿娇点点头,难受的闭上眼。
马车行使了半日终于到了临江地界,阿娇实在受不了了,在临江边境的小城里下了马车。
车夫是窦婉派来的人,也是曾经魏其侯府的人,他不放心的问:“夫人,您真的可以吗?”
窦婉并没有向车夫透露阿娇的身份,只是说是一个旧友,要出长安投奔亲戚,请他帮忙送一程,车夫自然不会推辞。
欢月拿着包袱,扶着阿娇,阿娇摆手道:“不用了,谢谢你了,你回去复命吧。”
车夫也不与阿娇多说,点点头:“夫人自己小心点,老奴回去复命了。”
阿娇靠在欢月身上,定了定神,感到好多了:“先找个地方歇歇吧。”
欢月点点头:“娘……夫人,前面有个茶楼,就去那里吧。”
两人在茶楼二楼要了间厢房,欢月给阿娇斟了杯热茶。阿娇拍拍胸口,感觉气顺畅多了。
厢房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隔壁的谈话。
“听说,前几天我们皇帝陛下的废后在长门宫里烧死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听说那场火烧到了半夜,当火灭了时,皇帝看到废后的尸体,那是抱头痛哭啊。说到底皇帝陛下真的很爱废后哦,只是既然这么爱,为什么要废后呢?”
又有一个人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这也算皇室的辛秘呢,我有个亲戚啊,那日正好在当差,他后来悄悄的告诉我,是废后犯了巫蛊,那可是大罪啊,况且那个废后嫁给皇帝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如果我婆娘是这么多年都生不出个孩子,我早就休了她。”
“这样哦?难怪皇帝会废后呀。”
欢月听到后气愤的想要出去与他们理论,被阿娇拦住。阿娇轻笑,她人都“死”了,还在意那些虚名干什么?等年月久了,她也自然被世人遗忘了。
那边又有人道:“我也听说啊,废后和皇帝是青梅竹马呢,我家那个婆娘以前总在我耳边念叨,什么金屋藏娇啊,感觉帝后应该很恩爱的。”
又有一人道:“这有什么,我也听说过,废后和我们王上也是青梅竹马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废后和我们王上也有过一段婚约呢。”
“说到王上,王上已经病了很久了呀,王妃病逝后,王上也就病了,这一病可就不得了哦,王上的日子恐怕不多咯。”
“我还听说啊,王上前一阵子迷恋一个巫女才会病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随后那几人又聊了些其他的,阿娇便只注意听到他们说荣哥哥的时日恐怕不多了。荣哥哥真的如楚服所说,病得很重,那么真的是相思成疾么?
“欢月,这里离临江王府也不远,我们再找个马车,趁下午之前赶到临江都城。”
“可是。”欢月担忧道:“可是,娘娘你的身体怎么办?”
“已经好多了,还有以后不要再唤我娘娘了,就叫夫人吧。”
这次的行程显然比刚刚的好,阿娇不再有呕吐的感觉了。马车行到临江的都城,欢月付了钱,问阿娇:“夫人,我们直接去王府吗?”
阿娇点点头,她怕荣哥哥真如楚服说的那样,快不行了,耽搁久了,她会不会就见不到他了。
临江王府门前寂静的很,两个侍卫也守在门口打瞌睡。阿娇领着欢月走过去,拍拍其中一人的肩,欢月唤道:“这位小哥,醒醒,我们来找临江王,麻烦你通报一下。”
那护卫显然是因为被吵醒而感到不高兴,他挥手道:“去去去,哪里来打哪里去,我们王上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欢月不高兴了,鼓着脸:“你……”然后求助般的看向阿娇。
阿娇勾唇:“我是你们王上的表妹,要不要通报随便你,等日后我见着了,可不要怪我告你们的状。”
那侍卫被阿娇唬得一愣,显然没料到阿娇有这重身分。他打量阿娇,虽然穿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可还是难掩女子身上的贵气。再仔细看她的样子,又觉的她十分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侍卫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带她们进去为好。待另一个侍卫带她们进去了,站在门口的侍卫恍然,那个女子和府里盈贵人、玉贵人很像的,难怪他会觉眼熟啊。
带阿娇进去的侍卫自然不敢将阿娇直接带去见临江王,而是带她们去找了王府的管家。
那老管家曾经就是太子宫的内侍,后来刘荣被废,也跟着刘荣到了临江,他自然就认识阿娇。
“你是……小翁主?”老管家看着眼前的阿娇,虽然有十多年没见,可是她的气场在那里,所以一眼便看出了她就是当年那个小翁主。
“孙公公。”阿娇自然也认出了老管家。
老管家挥退侍卫,泪眼花花的拉住阿娇的手说:“小翁主,你不是……不是……”在长门宫里被烧死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老管家想到前几天听到了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消息不能让王上知道。想到已经病入膏荒的王上,老管家老泪纵横的拍拍阿娇的手问道:“小翁主,这是怎么回事啊?”
阿娇:“孙公公这件事下次再说吧,我这次来是找荣哥哥的,你带我去吧。”
“好,好,王上见到翁主一定会高兴的,说不定会好一点。”孙公公点点头,颤微的带阿娇向后院走去。
走到门口,孙公公先敲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她见到孙公公时先是一笑,可见到孙公公身后的阿娇,很明显的愣住了。
“孙管家,这位夫人是?”女子颦眉问。
孙公公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道:“盈夫人随老奴出来吧。”
那盈夫人不情愿的走出房门,这王府除了王上,就是孙管家资格最老。如今王上重病,她的儿子能得多少爵位,也要孙管家在王上面前提点呢,只是这个女人又是什么来头?竟然是被孙管家恭敬的请进去的。
孙公公将门带后,盈夫人试探问:“刚刚……那个……”
孙公公老脸一冷:“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她,可不是你们可比得上的。”
盈夫人一窒,只好罢口。
阿娇坐在床边,看着有十多年没见的刘荣,这么多年他成熟了许多,可是眉宇间的病态,依旧掩饰不了他的温润。
阿娇伸出手摸着他已经消瘦的脸颊,看着他已经凹下去的眼眶,这样看着他真的是一个久病不愈的病人了。
“咳……咳。”刘荣微微启眸,却见到了他以为此生无缘再见的人。他猛的倒抽一口气,却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阿娇连忙扶起刘荣,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待终于好多了,刘荣哑着声音唤道:“阿娇?”
阿娇点点头,勾起唇角:“荣哥哥,是我。”
刘荣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虚弱一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能在临死前见到你,如果这是梦,就再也别让我醒过来吧。”
阿娇眼眶一红,哽咽道:“对不起,荣哥哥,你没有做梦,是阿娇真的来看你了。你要原谅阿娇这个时候才过来。”
刘荣盯着阿娇看了许久,话语里依旧带着宠溺:“傻丫头,长大了。这么多年,在宫里,没少受苦吧?”
阿娇的泪突然就掉下来了,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他没有变么?还是会如曾经那般,无限的包容着她的好和坏。
“别哭……咳咳……我印象里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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