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灏将戒指盒里的戒指递到了她的面前。
安简希疑问地看着他。
“我买了一对,另一只在她那里。”
时间停。
心脏开始浮起一阵阵明显的不舒服。
微小、急促、持续的刺痛感。
“你、说什么?”
“我喜欢她,是很喜欢的那一种。所以简希,为了不让她难过和误会,以后有很多事情,我可能都不能陪你一一完成了。”
“我不相信。。。。。。”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现在中途我要退出,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但是简希,亲人和爱人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比我晚出现那么多年,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她了解吗?她的身世和背景你又了解吗?就算你了解、你接受,那顾伯伯呢?你又考虑过他会同意吗!”
已经有些缺氧,可是该死的,不想让这样不完美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呈现在顾元灏的面前,绝对不行!
原本很安静的餐厅里闯入这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一瞬间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顾元灏身子往后靠了靠,不言语。
安简希起身拿起包就走。
屋子里的空气太稀薄了,安简希揉着心脏往外跑。
小的时候知道自己有这种罕见的病症,一开始是很绝望的,后来发现这个病症有一个好处——所有的人都会让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用哭泣和哀求统统都能得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种理所应当。
“简希!”
顾元灏的力气很大,他拉住她,可是看到女生转过头来的那一瞬,他所有的话都卡壳了。
哭了。她的眼泪像黑夜里发亮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他手心里。
“元灏哥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生下来就不完美,我只能尽我所能地活下去,去接受所有可能的治疗,其实住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我过得都不太好,仪器的声音一度是我的噩梦,还有那些插管深入我的身体里,那种异物感明明让我又疼又难受,可我却不能把它们拔出来。每到药苦到一喝就吐、痛到连翻身都不行的时候,我就会一边掐自己一边想你,我只要一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你,我就告诉自己,无能如何我都要坚持下去。元灏哥哥,怎么办,我实在是不舍得把这么好的你让给别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安简希现在连呼吸都要张开嘴巴,她抹掉自己的眼泪,又滚落出来,顾元灏紧锁眉心,手伸出来,想要安慰她,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元灏哥哥……”
安简希扑进了他怀里。
风越来越猛,顾元灏的声音也变得莫可奈何:“简希,听我跟你说个故事好么?”
。
夏初妤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办公室。
顾元灏还没来。
她就坐在椅子上,一边深呼吸让自己放轻松,一边牢牢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跟我进来。”顾元灏脚步刚迈进大门,几乎没看一眼她,命令就飘了过来。
夏初妤跟在他身后进办公室。
“把允泛之鑫最近一年的交易资料、审计报告还有年审报表从系统里给我拉出来,手工装订的档案我已经让陈澍先去现场调阅了,我要查账。”
允泛之鑫?
夏初妤心下闪过不好预感:“这家企业怎么了?”
这家小企业的大股东也正是顾安堂,一直很低调,也并不在谣言风暴的中心,但似乎听说过,这家企业跟顾允岩有关系。
“出事了。”
顾元灏丢下简短的几个字。
“好,我马上去拉报表。”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要说了么?
“你昨天……”还没说完就——
“要去外地。”
初妤惊讶,但是点点头:“好,我帮你准备。”
有点失落的……昨晚上的一切眼前的男人都像没发生过一样,只顾低头看着电脑。谁知初妤刚转身,顾元灏的声音就响起:“你也去。”
她回头,他牢牢盯紧了她。
☆、妈妈在等你回家
他的眼神讳深若墨,明明除了看着她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却也让她渐渐觉得心脏难以负荷。
——是期待的解释并未得到,想要被信任溢满的愿望不能够被满足,所以在转身的时候其实非常不甘,但碍于面子,并不想对他先低头认输。
准备好一切资料并订好机票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窗外是漆黑夜色,因为太忙错过了午饭和晚饭,现下初妤刚刚站起来都觉得有些头晕,办公室的暗红雕花大门始终紧闭,顾元灏在里面忙了一整天。
夏初妤拿上钱包下了电梯,去顾安堂附近的小吃店买了双份米粉,回来的时候那扇门依旧沉默地关着,初妤敲了敲,没有反应。
她试着转动了门把手,开了俨。
顾元灏的椅子背对着大门,一动不动,可以隐约瞧见他沉默的背影。初妤走近看才发现他仰头似是睡着了。
眼睛眯着,眉心还紧紧皱着,眼圈四周有微弱的青色眼袋,还有下巴上极细的胡茬,看样子他很累稔。
初妤将米粉放在桌上,顺手替他将摊放在桌面上的文件理了整齐。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在闪,她伸出手想要滑开解锁键,手伸到一半又瞥了一眼顾元灏,他还睡着,她滑了滑。
未读短信提示,发信人是安简希。
胸口强压下的那口气又堵了上来。
顾元灏动了动,吓得初妤立刻关了手机锁屏键。
他盖在身上的薄毯因为动作往下移了移,露出他交叠在一起的手,那枚好看熟悉的戒指如此直接地跃入初妤的眼睛,让她觉得眼前的光都微微刺目了。
夏初妤定定看着那枚戒指,再摸了摸自己的那枚,好像一整晚的坏情绪就被这种奇异又隐晦的平衡给赶走了。默了默,她俯低身子,轻轻捻起他的薄毯往上挪了挪,盖住了他的肩膀,而后站直身子刚准备走,左手忽然很明显的受力往后拉——被扯住了。
初妤回头,被他盯着,她有些窘迫:“怎么醒了?”
顾元灏站起身,薄毯被他大手一带,在空中掀起好看的弧度,而后稳稳落在了椅背上。夏初妤只觉眼前光一暗,而后腰上受力被他扯进了怀里,他的脑袋下一秒就轻轻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喂。”
她推推他。
他又往她的肩窝处蹭了蹭,带着一身疲惫的睡意:“初妤。”他叫她。夏初妤抬起手围上了他的背部,顺着他西服上的褶皱摸平,问他:“饿了么?”
他点点头,初妤推开他一点,“桌上有吃的。”被她这样一说,顾元灏倒真觉得饥饿感霎时占了主导地位,思绪变得清明一些,他放开她,将椅子拉回到自己身侧,初妤帮他打开碗具,有些不好意思:“就随便买了些,你别介意。”
顾元灏拿起筷子,动作里可没有半分“介意”的意思。
他吃着,她就在他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问他:“你提前从外地回来,就是因为允泛之鑫的事情?”水灵的那句“他提前回来,第一时间就想要见你,也许代表他碰到事情了”在刚刚忽然闯入脑海里,夏初妤想一想这几日要么在赌气,要么在两不相见,谁也不肯先放下架子跟对方说一句话,于是需要弄清楚的问题越积越多,好奇感占了上风,其实内心恐怕是希望得到其他问题的答案。
顾元灏仍旧只顾喝汤,没说话。因为低着头,所以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起伏,夏初妤扁扁嘴,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干脆说:“你的安小姐给你发消息了。”
这话让顾元灏喝汤的动作微停,却也不是解释,他径自打开手机扫了一眼,眉目不抬,问她:“你看过了?”
“谁有空。”
他点点头,“下班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哥?”
“不去。”
他倒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抬头看了她几秒钟,也没说什么就移开了目光。
倒是她跟着解释了:“有很多人会照顾陶晟林,我就不去了。”
他也没说什么,就又喝了一口汤。
。
回去的时候他没送她,原本鼓起勇气想要跟他冰释前嫌,结果因为对方不咸不淡的态度,最后初妤还是软绵绵地没有出击。毕竟,米粉这个示好的武器似乎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就记得刚刚出他办公室门的时候,顾元灏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和家人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初妤说:“是很不好。”
见她不停的霎动眼睫,顾元灏又问:“陶修渊是你的继父?还是你哥哥随父姓而你随母姓?”
初妤当时没有正面作答,只是说到了自己的妈妈,她叹一口气:“上次见到妈妈还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去年忙着魅的演出和实习,都没有回家,妈妈肯定很失望。”
顾元灏的口气不咸不淡:“不是正好要去外地,这次可以回去见见她。”
“真的?”
“真的。”他答。
那一刻,初妤确实异乎寻常地激动起来,有很多的话语浮至唇边又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最后只留了强压欣喜的六个字:“顾元灏,谢谢你。”——他不会知道夏芩皛有多需要见到他。
。
下了公车,一路走到公寓铁门外,夜色很浓,初妤伫立在夜色之中在包里面摸索钥匙。回忆得太专注,并没有察觉到身侧不远处的另一辆车车灯亮了起来,开出几米之后,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前灯直直打在她的周身,给初妤营造出一种非常不安全的刺目感。她以手遮眼看过来,驾驶座门打开,男人从车内走下来,边靠近她边笑得玩味:“乖女儿,可让爸爸好找。”
刚刚拿出包的钥匙串应声掉到了地上。
陶修渊笑意盈盈走近她,捡起地上的钥匙递给她,初妤一把抢过来,陶修渊又贴近了些距离,初妤感受到那股来自于他的气息浓烈且无孔不入,一股嫌恶感激得她打了寒颤。在陶修渊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初妤一把挥打下来,陶修渊捂着被打到了骨头的手,初妤已在此刻跑向了楼梯下——铁门还紧锁着,完全没有时间打开。
“你这丫头,爸爸好好跟你说话呢。”
“你走!”
陶修渊几步追下来,脸色已然变得严肃,初妤拔腿就往远处跑,陶修渊在身后喊:“你这个丫头怎么对爸爸妈妈都这么狠心,你妈在家里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你一个电话都不打,也不回去看看,要么忙着谈恋爱要么忙着巡演,像什么样子!”初妤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风将她的头发吹乱,那句“你妈在家里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仿佛是一根铁锤,“砰”一下重重砸在了她的心房上。
陶修渊见她不跑了,岔着气在风里对她的背影喊:“你忘了你小的时候,你妈妈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吗?虽然爸爸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爸爸对你妈,那是问心无愧,能为她做的我一件事都不会少!否则你以为爸爸来找你在这里等你、看你脸色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让你回家!”
“你无耻!”夏初妤转过身子冲着他大喊,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眼睛也瞪得极大。
陶修渊原本还要上前的步子被她吼得一滞,身子也抖了抖,似乎被她的气势吓到。
“你不要在我的面前满嘴仁义道德!那些事情我不跟我妈提,并不是不敢,也不是我忘了,我只是不想让我妈看清楚她这一辈子最后的依靠竟然是你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你口口声声说着要对我妈好,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对她好!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将她接走了!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误解我,只有你!你不配!”
因为背着风,满头的长发被风吹到额前来,挡住眼睛、被她拨开、再挡住、再拨开……
眼泪早已经滚落出眼眶,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想念被这个肮脏的人逼出来,让初妤觉得是非常羞耻的一件事情。陶修渊见她示软,实在是哭得伤心,一边注意着她的动作一边想靠近一些,初妤慢慢停止了哭泣,眼神从地面移上来,冷冷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穿了过去这些年里的黑暗与龌龊。。。。。。陶修渊被她看得脊背发凉,夏初妤捏着包带,转身大步跑开。
。
敲门声三三两两,软弱无力。
男人并没有入睡,听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在吧台给自己倒红酒。
见到头发凌乱的夏初妤,顾元灏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不回去了,最近我住你这儿。”
☆、病会成为获胜的筹码?
“不回去了,最近我住你这儿。”
她带着赌气的态度回答他的问话,在玄关处将鞋子一脱往旁边一踢,越过他的身子大步就往里走,到沙发边将包也随意一丢,整个人往沙发上一歪,双脚立刻也跟了上来。
顾元灏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不正常的动作,见她也没有多说话的意思,默默合上了门,替她将鞋子理好放进柜子,拿出拖鞋走到沙发边,夏初妤别过脸。
顾元灏弯腰将拖鞋放到沙发边沿:“起来的时候别再赤脚了。”然后去吧台给她倒了杯生姜茶。
“喝了它,你脸都冻得通红。”
夏初妤的眼睛依旧盯着天花板,再次选择性忽略来自于他的声息稔。
顾元灏移坐到她身侧,将生姜茶递到她手心里,这一触碰才感觉到透骨的凉气被吸了过来。他刚想说话,就被她抢了先:“我要退租了。”
“为什么?”
“那里不安全了。”夏初妤侧过脸看着他,又说道:“在我找到房子前,我就住在你这儿了。”
“不太好。”顾元灏其实心里有事。
夏初妤当没听见,“你不可以说不好。”
他默了默,“那行吧,反正最近也要去外地,明天我陪你过去收拾东西。”
夏初妤鼓着嘴嘟哝道:“几年前你把我往你家里带的时候,一住也住了好久,也没见你说过这不方便那不方便的,现在我自己主动住过来你就开始推推推,过分。”
顾元灏被她的直白噎住了,停在当下没反驳。
夏初妤拿过他握在手里的生姜茶,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末了抹了把嘴,站起来一把还给他,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双脚上,皱眉说“鞋子”,她就故意将脚丫子在地上踩了踩,然后在他变了脸色前才将脚伸进拖鞋里,还对他昂起下巴微含挑衅的模样,顾元灏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夏初妤的方向可不是客房,径奔主卧而去,走到门口侧头对他说:“我睡这里。”再指了指客卧的方向,“这几天你都住那边。”顾元灏失笑,“行。”他估摸着她应该是受了些气,也跟上她的脚步走到了房门口,作势就要往里继续,被夏初妤抵着门,“不行,你不能再进去了。”
不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脸蛋忽然变得透红,眼睛也不敢正视他了。
顾元灏拨开了她的手,走进房间,夏初妤闭上眼吸一口气,转身小跑跟过来,“不行的,不行不行不行……”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眼前的男人将床上的外套悉数拎了起来搭在手臂上,顺带替她将床褥铺整齐,紧跟着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挑了一个枕头和一层被子。这一系列动作被她大声又连续的“不行”打断,顾元灏双手停在半空,眼神压着她,“什么不行?”见她只顾咬着唇不说话,他将衣服被子枕头统统往床上一放,逼近她:“这样行了么?”
夏初妤的目光压根不敢抬起来,一直盯着他的衬衫第二颗纽扣处,默默的低声说,“我误会了。”
“误会成什么了?跑进我家主动要住过来的可是你,又不是我强拉来。”
夏初妤连连点头,“对,你说的特别对。”一边说一边将床上的东西全数揽了起来往他怀里一堆,推着他就往门口走:“可是看在我今晚上这样可怜又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身为男朋友的你不应该百依百顺对我温柔体贴毫不多问的吗?”终于走到门口,隔着软绵绵的怀中物什,夏初妤勉强挤出一丝笑:“晚安。”然后手握着门把手“啪嗒”一下合上了门。
靠在门上,等呼吸慢慢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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