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阳明真人已有防备,却仍不可避免地被他伤了肩胛,伤口迅速泛起一圈绿光,显然有剧毒。
一击不成,清和整个人暴跳弹起,他动作僵硬速度却快如鬼魅,直冲向受了伤的阳明。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顾云行动更快,袖摆一起,抓着阳明大退三步,避开清和,而他自己则全然暴露在了清和面前。几在同一刻,淳和从他怀中滑下,挡在他面前,迎着清和扑了过去。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饶是顾云也惊得来不及反应,似人似鬼的清和已举起五爪狠狠插/向淳和胸膛。扑哧一声,清和直挺挺地立在淳和三寸不足的地方,无人看清这短短几秒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只见淳和倒退一步,呛着咳了一声,唇边蜿蜒流下一行鲜血。
清和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一声,右臂被卸落在地,他毫无所觉,浑浊的眼睛始终牢牢盯住淳和,对着她,张开嘴巴发出几个无声的音节。
淳和静静地看着他,面上不辨喜怒,又咳了一嗓子血沫出来,在顾云抱住她的同时举手使劲全力把清和推了开来。瞬间血溅三尺,她背后留下五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你胡闹什么!”顾云一把抱住淳和再静如止水的心也乱起了涟漪,淳和咳几下,唇里齿间溢满了血,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真他妈的疼。”就晕了过去,伤口处亦如阳明真人般闪着莹莹绿色。
阳明真人与淳和接二连三受了伤,现场一片大乱,有个站得近的小道士颤巍巍翻开清和衣领,一道细细红线横切而过,而脖颈之上已没脉搏跳动,他抖着声道:“清和师兄他,他死了。”
登时又生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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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淳和与阳明真人所中的毒并不罕见,单凭顾云的医理与重阳观的良药,没出三日,阳明真人即醒了过来,而淳和却纹丝不动,不曾睁开眼来。阳明真人稍作好转甫能下地,顷刻不停往顾云房中赶来。
为了方便照顾淳和,顾云自作主张地把淳和留在了他房中。阳明真人进来时发现,顾云并没和底下弟子描述的那般寸步不离地照顾着那只狐狸,而是对着杆小秤仔细衡量。
阳明真人是看不惯淳和的狐媚之相,但此次她受伤毕竟是因他而起,心中愧不免相问:“你的那只灵兽可有好转?”亏欠之余又不免有疑,先前看顾云对那只狐狸的宠溺应是上了心的,怎这会功夫不见他有分毫紧张?
顾云见阳明真人来忙放下秤杆,往落着重重帐帘的床榻看了眼,平静道:“她没事。”
他这态度更让阳明真人疑窦丛生,追问了一句:“真若无事,为何还不醒来?”
顾云额角抖抖:“她睡着了。”
是的,在淳和受伤后的第一日顾云给她用了药就发现,她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离心脏尚有些距离。解了毒后,顾云恐她口渴端水来喂,一掀帘子,这货呼吸平稳地打着小憨,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前两天顾云理解她受了伤消耗过大才沉睡不起,到了第三日她仍不肯睁眼,他联想起之前她的表现得出了她真的只是在睡觉而已。他好歹也算见多识广,就没见着这么能睡的一个主。嗜睡也罢了,她还怕冷,一冷就无意识地揪紧顾云衣角哼。
头一次来送药的小道童就撞上了,那时顾云坐在床榻边,帐帘半垂看不见里边景象,光听佳人浅哼低/吟,小道士马上脑补出了一幕少儿不宜的画面。药也顾不上送了,面红耳赤地慌张退出房门,顾云再出门时发现重阳观上下看他的眼神全变了……
阳明真人得知淳和无恙遂放下心来,见她昏睡不醒便也不避让,沉重地叹气道:“这次的祸事终究因我重阳观而起啊。”
顾云眼中讶异:“真人何处此言?”
阳明真人又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原来那炼妖阵不是旁人所破,正是被淳和斩杀的清和。清和在没担值夜之前便是炼妖阵的守阵人,炼妖阵数百年不出差错,他平时也就做做清扫之类的活计。大概是炼妖阵有所松动,让梼杌的灵识小有露头,碰上清和,因他修为不深,便着了梼杌的道,成了那凶兽的傀儡。
阳明真人查出是清和所为自是有证据的,破开炼妖阵的匕首是清和自幼随身的法器,破阵人应是其无误。
“祸事既源自我重阳观,捉拿回那凶兽重阳观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我等久居深山,对这四海八荒委实生疏,你经商数十年门路颇广,到时还要拜托你打探消息才是。”
“真人言重,顾云亦曾是道中人,怎可见凶兽作祟,荼毒苍生。”顾云敛容正色道:“此事刻不容缓,明日我便启程回楼中部署下去。”
“明日就走,那你的那只狐狸怎么办?”
怎么办,太简单了,直接叫醒了就是。用不着顾云叫醒,到了晚饭时分,淳和自个儿睁眼了,睡了三日她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呓叹,伸了个懒腰揉揉眼,指缝里瞅见坐在床头的顾云,立刻来劲了,蹭到他身边眼睛亮亮的:“顾云,这次可是救了你,有好处没呀!”
顾云听她中气十足的叫嚷声,最后那点担心也搁下了,见她粉颊如樱,皓齿盈盈,倒也可爱,本是质问的语气也不觉缓和下去:“你为何要对清和下杀手?他罪不至死。”
淳和一听不是表扬她也不是感谢她,脸先垮了一半,星眸圆瞪:“我不杀他,难道等他杀我?”朱唇翘起一分嘲讽两分不屑:“你们道士讲究慈悲为怀,我们妖怪可没那讲究。退一步说,他的魂魄早被那只死狗的浊气侵蚀,行尸走肉一具,生不如死,你若真怜悯他就该谢我杀了他。”
顾云看着她理直气壮的脸庞,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在理,许久不知是对自己无奈还是她无奈:“那不是狗,是梼杌。”看她睁开不久的眼睛又快黏在了一起,忍不住问道:“又要睡?”
这到底是只狐狸还是猪啊!
“狗就是狗嘛,不要管它!我睡因为现在是冬天呀!”淳和已经将梼杌那桩子事抛之脑后,顺赶往上爬:“顾云~人家救了你,你就没什么愧疚之心来个意思表示表示?”
你则吃得好睡的香的表现实在让人提不起愧疚之心啊,顾云沉默不语。
淳和一咬牙,扯着衣襟刷地把衣衫拉下半边,露出圆润皎白的肩头,五个尚未痊愈的指洞赫然呈现,她嘤嘤嘤道:“人家都破相了啦!”
“你那伤口我瞧过了也给你上了药……”顾云倏地站起来,斜过身子不去看她,心燥脸热:“谁准你动不动脱衣裳的!”
第7章 柒
淳和一醒,顾云片刻不待前去与阳明真人辞行,返往如意楼。淳和踢踢踏踏,十分不愿在这天寒地冻里赶路,最后顾云许了她一颗鸽子蛋大的祖母绿才换来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老子睡一会,到了叫我。”一爬上马车,淳和自动把自己打包成一坨,挨在最里边眼一闭就入了梦乡,迅速地令顾云叹为观止。
拉车的是匹混血犼兽,四肢强健有力,脚程绝非一般灵兽可比拟的。便是这样,顾云仍是嫌它不如御剑飞行来的快,但没办法啊,那只狐狸她怕冷怕累还恐高,一天十二个时辰能不吃不喝睡上十一个半时辰,醒的半个时辰还神志不清说不上几句话。
顾云没养过灵兽,不知其他人养的灵兽是否也是这般省心,连口粮几乎都不费多少。顾云支腮望着睡得昏天暗地的淳和,这养得又有用什么啊!
犼奔行地极快,门帘敞开了一条缝,风还没灌进来,淳和鼻头一皱:“冷!”
轻轻摇了下头,顾云抻平门帘压好,手还未放下,膝头一沉,一团娇软顺着他的腿蠕动着往怀中爬,一边蹭一边呢喃:“好暖好暖。”
顾云脑门垂下几条黑线,力度轻柔地把她从腿上推下去。
被推回原位的淳和没睁眼,老老实实地睡着。过了会,趁顾云专心研究手中珍珠的功夫,她又无意识地蹭啊蹭地蹭到他腿边,循着暖源往上爬。
顾云故技重施再度推走她,推走滚过来,滚过来再推走……
如此反复了几回,淳和不大配合了,柔若无骨的身体像条藤蔓缠着他的腰打死都不放,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冷!”
“……”其他本事没有,这缠人的本事倒真是一等一的高,顾云拿她没法,只得由着她抱着自己取暖。不想这家伙睡着睡着,搭在他肩头的脑袋一寸寸往下滑去。一开始顾云没在意,还庆幸地松了松僵硬的肩膀,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发觉不对劲了。
这厮从上滑到下,一张小脸不偏不倚紧紧贴着他的小腹,绵薄的呼吸煨得他腹下热气腾腾,最要命的是她还流口水……量不多,足以打湿那块布料,一个男人的那里湿了一片,怎么看怎么都猥琐啊!
顾云微红着脸,动作也不敢太大,抬起她尖尖的下巴挪到一边去。挪了不过俄而,淳和一个侧身,脸又贴了原处……顾云欲再托起她的脸,孰料她樱唇一张吧唧一声咬住了他的手指,顾云轻嘶了一声,指尖触到一片柔嫩的温热,吮着他不放。
淳和叼着他的手指咬了两口,吐了出来,梦呓着咕哝了一句:“嚼不动,不好吃。”继续搂着着顾云的腰舒舒服服地大睡。
“……”顾云总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做磨人的小妖精!
淳和醒的恰到好处,人直起腰的时候车也降落在了如意楼前的场地上。如意楼建在雍州偏南的一处山谷之中。山脉之中蕴养着一泓温泉,从而造就谷内积雪皑皑,芳草碧碧的奇景。
趴着睡的姿势不太好,淳和揉着酸痛的脖子,眼神瞟过顾云时咦了声,惊叫道:“顾云,你尿裤子了呀!”
“……”
才掀起的帘子倏地又放下,十五在车外吐字不清地替自己申辩:“楼,楼主,我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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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楼的格局不似宫观庙宇宏伟雄壮,端得是精致奇巧的布局,镶石嵌砖,一丝不苟。珊瑚为栏,珠玉为帘,墙壁地板都是用整块的碧青玉石铺成,水色的玉面下几尾锦鲤悠然嬉闹在浮荡的荇草里,人行其中宛若游走在水波之中,奇趣雅致。
淳和的洞府金碧辉煌是金碧辉煌,但她是个懒惰性子,每次搜罗来奇珍异宝把玩腻了就随手往脑后一丢,一个好好的洞天福地硬生生被她糟蹋成了个实打实的猪窝。
“乖乖,顾云,你这里好多稀罕东西呀!”淳和眼睛都不够用,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恋恋不舍道:“你这楼阁建得比海龙王的水晶宫还要漂亮,也不怕有人抢啊。”
顾云失笑,刚想说她又没见过龙宫,如何比较,十五已嘴快道:“普天之下有谁敢抢我们如意楼,不想要命了是不?”
淳和笑嘻嘻道:“我呀!”
“……”
“楼主你回来了!”碧玺帘一动,长廊尽头转出个红衣美人,雪花为肤,秋水为神,步履曼妙,笑盈盈迎来:“楼主这一路吃得可好,睡得可好,事可办妥了?”
美人轻快的一叠声问完,似才发现淳和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眸光嗖地扎在淳和牵着顾云衣袖的手上,脸色沉下三分:“这是?”
淳和被她凌厉的目光刺得退后两步,缩在顾云身后,探出半张脸来,怯生生地看着她:“我,我是你们楼主的人呀!”
不容美人一腔热血澎湃,顾云已先开了口:“朱容,这是淳和,我新收的……灵兽。”
十五心里啊了声,不对啊,楼主,这不是您的坐骑嘛。
“楼主,你不是说你从不收徒也不收灵兽的吗!”朱容是如意楼的内务管事,楼内大小事务得以运行得井井有条,有大半是她的功劳。且她自顾云继任楼主时便跟随在他身边,与他说话没有多少拘束:“要收又为何收只狐媚子?”
她是名门闺秀出身,年纪轻轻就任如意楼管事,又有一定修行,眼界身份自然自持甚高。她瞧不出淳和九尾狐的原身,却也能嗅到她身上的媚香,再看淳和一脸娇怯之态,当下就给她贴了个白莲花的标记,怒目而视:“你只是一区区灵兽,怎可与主人比肩而行!”
淳和眨了下眼,水润的眸光一转,祸水东引,拉拉顾云的衣角,呜呜咽咽道:“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么?说好的兽权呢?”
此言一出,朱容也盯着顾云不放。
十五替自家楼主祈祷一声,唉,楼里本来有朱容一个母老虎就够受了,现在有多了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个公一母,这两个都是母的,就有楼主受的了。
这狐狸从顾云见她第一面起就是个泼辣粗野的性子,这时候卖起乖,顾云何尝不知她不怀好意,朱容性格是爽直娇蛮但毕竟懂礼守规,而这狐狸要是闹起来怕是连天都能捅破,顾云轻声叹气:“朱容,她乃九尾天狐,寻常灵兽比不得她。她既来了楼中,日后也要托你多照顾她。”
淳和破涕为笑,不顾朱容喷火的目光,小脸在顾云肩上蹭了蹭:“主人真好!”
这一声软糯的主人叫得顾云耳根子烧得发热,将她拉下来:“我离开楼中多日,积存了许多事宜,先行去处理。你跟着朱容、十五,他们自会打点你的衣食住行。”
顾云一走,淳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她打着张口对怒火中烧的朱容道:“困死了,快带我去睡觉啦!对了,”她走了一步回头甜甜一笑:“我要金玉床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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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和来如意楼当晚,朱容发现用白莲花来形容这丫绝对是种浪费!人白莲花好歹也是楚楚动人的娇弱圣母,这只狐狸简直就是个撒泼犯浑的地痞无赖!
“老子不要吃素啊!老子要吃肉,肉!”
“顾云答应给老子祖母绿的!祖母绿呢!”
朱容掌管如意楼内务多年,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一掌拍在桌面,腕间玉镯撞得叮当响,笑得艳光四射:“你不是楼主的灵兽么?楼主食素难道你不该食素?”
淳和想了想:“照你这么说,你们楼主吃素老子就该吃素,那你们楼主上茅厕我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啊,睡觉我是不是也要陪着啊?”
“……”朱容到底比不得她的皮厚,被问得哑口无言,气得撒手挥出一道金红锁链:“楼主再宠你你也不过是只灵兽,今日我不教训你,日后还不反了天了!”
十五哎呦一声,大叫不好。这狐狸说是九尾天狐,可实实在在的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呐!这要是被打伤了打残了,楼主知道了还不心疼死啊。可朱容那条赤蛇鞭威力无穷,要是挡上去他的小命也怕没了……
一犹豫间,锁链已缠上了淳和的脖子,紧紧一拉,细皮嫩肉的脖子上顿时勒出一道红痕。朱容冷笑一声,手一拽,拉得淳和踉跄两步,朱容反手将锁链绕在柱子上,扣起来,拍怕手得意洋洋道:“兽嘛就该好好锁着,楼主这两天呢不在楼中,你就好好锁在这反省。”
她摸摸淳和的头:“乖啊。”
十五看不过去,劝朱容道:“容姐,这狐狸是楼主心尖尖的肉,这么锁着怕是不好吧。”
“心尖尖肉?!”朱容哼了声,甩开锁链翩然离去:“楼主不在,我看她是谁心尖尖上的肉!”
人是朱容锁的,十五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解开赤蛇鞭,捧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蹲在淳和身边:“容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服一服软也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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