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好像凝结在江南道的上空,但是天空却从来没有像这样蔚蓝。雪过天晴地灿烂虽没有暖意,但却整日沐浴着这座江南小城。这种新鲜的空气使得疫病连日来日趋减弱。死于疫病的人数越来越少,新患疫病的人数也是屈指可数。瘟神似乎也劳累得精疲力尽。
渐渐的,原本安静空旷的街道上出现了带着虎头帽,身着小袍衣的孩子,他们本来是被大人们关在家中以防不幸,这时被压抑许久的童趣也出现在了大街上。打雪仗,堆雪人孩子们地笑声让这座经历过灾难地城市看到了希望。大人们的脸上也一天比一天开朗,甚至有的人已经出现了笑容,要知道在此之前是没有人能笑得出来的。每个人都在短短的时间因为失去了家人、朋友、健康而失去笑容。而现在笑容又重新回来了!
离葬场不远的一片空地上,有不少人自发的在这片空地上摆上了灵牌,放上一些祭祀物品,来纪念他们在瘟疫中死去地亲人们。
这些沉浸于哀伤地人们当中,许多人的心里也感到很大地宽慰,因为他们终于不用再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亲戚死去,或者他们不必为了保存自身而战战兢兢。
总的情况看来。疫势是在全线退却。终于,疫病患者和死亡人数的增加变为零。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拂晓时分,县的城门终于开放了。
长孙凛走在了雪绵绵的大街上,脚上的军靴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地响。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两辆马车,而刚刚病愈的慕容无双和长孙冲分别坐在马车里面。
杜罗子因为父母皆已双双去世,长孙冲找来城里唯一幸存下来的媒婆,向杜家的一个族叔下聘,也就促成了县经历瘟疫之后的第一桩喜事。在一番简单的仪式后,杜罗子也就以长孙家新媳妇的身份,跟随他们一起回长安。
此时的县城是一片安宁祥和、干净整洁,甚至比瘟疫流行之前还要干净万分。尽管空气中还参杂着浓浓的白垩水的味道,但是想象长孙凛刚到县的时候,这一片地区都是尸体遍街,老鼠乱窜,苍蝇乱飞的景象,足见他的士兵们在这座城内做出了多少的贡献。
由于春节将至,长孙凛认为若是等不到他们俩回去,书呆子长孙况也是不会意识到要先回长安去过年的,因此他决定在城里租两辆马车先行离开县,往扬州赶去。
这一路上,长孙凛所看到的行人,都是一张张脸上都带着亲如家人的神色,人们用一种泰然自若的态度来掩饰一种更微妙的幸福感。大家相互交换着目光和微笑,他们这些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都感觉到大家是一个患难与共的整体。
长孙凛发现越往城门走,周围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他们都自发地走出家门,想向这位勇敢的少年郎来送行。正因为他和士兵们这些日子的辛勤工作,才能换来了这一城百姓的存活下来。
因此百姓们看他的眼神是很不一样的,怎么说呢,这么一个集合了人类所希望拥有的优点:高大俊逸、仪表堂堂、出身高贵、家财富饶、智慧过人、成就显赫,地位渐高,他几乎就是完美无缺的化身。更何况大家都把这疫病的解除,都归功于他的名下,将他和他的士兵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而这场疫病能够如此迅速的控制住,而不像在欧洲地方那样施虐横行,也许跟中国人在中医学上的成就有关。而且长孙凛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毕竟他知道病菌最基本的传播途径,所以也强调维持个人和环境的卫生,更注重饮水和食物的安全。。
要知道县的鼠疫之所以发展这般快,那是因为他们忽略了一个非常小但是致命的细节………卫生。当得知城里流行瘟疫后,大家只知道把自己和家人关在家里,而并非家家都是有钱的大户,因此当那么多人都挤在完全狭窄的一片地方里时,茅坑是不可能随时清理得掉的,苍蝇乱飞,没有充足的水来洗手,一个人病倒后细菌很快就飞到了周围每一个人身上,因此瘟疫才能够施虐起来。
而长孙凛的到来,事实上瘟疫的高峰期已经过去,毕竟大量能使细菌存活下来的活人已经死亡。剩下的几千人可比几万人好管理得多,因此一切防疫计划的实施也迅速得多,加上由药王研究出来的妙手回春的药方的针疗法,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去发展。
然而不管怎样,若是非要寻找一个得益者,那么这次疫病最大的收获者便是长孙凛,在县城里,在扬州城里,他赢得了无数百姓的民心。而在江南其他发现疫病的府县里,长孙营高高飘扬的营旗,也在百姓的心目中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形象。
当走到城门时,长孙凛向跟着过来送行的马照良等几位官吏拱了拱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还请留步,你们的盛情在下已领,诸位还是请回。”
马照良则是命人端来了一碗酒来,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向这位比自己小四岁但是官阶却比自己大四品的少年人,郑重地奉上了一碗酒,说道:“长孙郎将,我们县子民没有什么感激你这位救命大恩人的,下官听闻郎将好饮酒,特寻来本城仅剩下大业时期酿造的桑落酒,以此酒谢您的大恩大德!”
这桑落酒可是好酒啊,长孙凛一下就闻到了醇香的酒味。他也不客气地捧起酒碗,咕嘟咕嘟的仰脖一口给干完,然后喝得痛快的他舒服地拍了拍马照良的肩膀,半眯着眼睛说道:“小伙子有前途,在下走后这接下来的任务就靠你们自己来组织完成了,若是做得好你可是前途无量啊!”
说完他便转身踏上马车,跟送行的众人挥挥手后,马车徐徐地驶出城门外。。
大唐万象 135.途中()
扬州城郊,飞雪无休无止地飘零着,雪野荒凉。官道上车马冷落稀少,偶有马车驶过,扬起茫茫雪屑,亦只是无声。仿佛这江山已沉寂荒寒了千年,并将如此永寂。这时官道上出现了两辆马车。马车边上的铃铛轻微地叮铃响着,马车檐边的雪水滴答有声。
马车走得慢而又慢,简直全是小步儿。轮子隐到了雪里;整个车厢轧轧地呻吟着,牲口滑着,喘着,都是汗气蒸腾的。赶车的手里那根长鞭子不住地噼噼啪啪响着,向各方面飞扬,如同一条细蛇样地扭成一个结子又散开,陡然鞭着一匹牲口蹶起的臀部,马受到狠狠的一击,紧张地奔跑起来。
长孙凛坐在马车上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拿着几张叶牌,哼着被他改编过来的现代小曲儿,时不时地撩起帘子望望窗外的江南水乡景色。而长孙冲则在其旁边的卧榻上半躺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三弟,我不出刚才那一张可否?”
长孙凛摆摆手,笑着说道:“大哥,君子一言如九鼎。你是咱们长孙府上的嫡长子,以后就要接替爹成为长孙家的族长。倘若发出的言辞、发出的言辞轻飘飘如风中柳絮,怎能当担得了此等大任呢?”
长孙冲一脸兴趣缺缺地,看来是输得没兴趣打下去了,他甩了甩牌耍无赖地说道:“不完了,和老二玩我还能赢上几回,和你这怪物玩我连老大的脸都丢尽了。”
长孙凛则是笑眯眯地收拾着小案几上的叶子牌,却不依不饶地说道:“不玩可以,但是你收藏的那幅阎立本的仕女画可还得输给我哦。”
“好,这画当初本来就是想赠予丽质的,后来想着要是给了她还不是便宜你这个家伙,我也就没拿出来。刚好现在可以借花献佛。”长孙冲无奈地哼哧着说道。
“咱兄弟俩真是心有灵犀啊,反正我也打算把这画送给丽质。不过以后有大嫂陪你。你也不用担心新买的话不用欣赏了?”长孙凛倒是无所谓,依然笑着说道。
长孙冲似乎也想到了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罗子,会心一笑。正当他张口要说话时,身子却是习惯性地往前倾,然后又缓了缓马车停了下来。
长孙凛也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正当他开门想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这时马车门却是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外面的寒冷地空气猛然涌了进来,只见罗子小心地顺着准备踩上马车,她的脸被冻得有些通红。手脚也是冷得僵硬。
长孙冲便急忙走了过去扶了她一把,眉开眼笑地问道:“夫人是想念为父了,赶紧上来。外面风大。”然后眼神却是往老三身上瞟了一眼。
长孙凛这也接受了老大的意思,笑着说道:“反正离扬州城也不远了。大嫂你就和大哥坐在这辆马车上,我这就到另一辆车去。”说完他就跳下了马车,帮着把门给关好来。
杜罗子看了一眼长孙凛离去的方向,神色有些古怪,却没有说出个中实情,毕竟她也是听说了这三兄弟之间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只是娇嗔地对长孙冲道:“你这人也不看看三弟还在这,就没大没小地乱说话。”
小夫妻俩正是新婚燕尔之时。自是有说不完的甜蜜话语。长孙冲也就没有多注意这些。
慕容无双正坐在卧榻上,她手中捧着一个金质的熏香炉。这时的天气冷的出奇,厚厚地衣袍也不能阻挡寒气的入侵。而上等的手炉是很精致地,这不仅是指高档的质料和华丽地外观,还在于巧妙的内部结构。这种手炉的内胆可以始终保持平衡,里面的炭渣不至于外漏,在冬天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保暖工具。
她此时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也有些异样。却是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小手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马车门呼啦被打开了。厢前地厚重垂帘被掀起地瞬间,一阵寒风涌入,令她微微一颤。随着冷空气进入的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随即马车门又被关得严严实实的。
“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
长孙凛一上来便摩擦着手,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他看了无双一眼,见她没有回话,眼睑下垂,静静地坐在卧榻上。也就耸了耸肩膀,让气氛和空气一样冷场。
自从慕容无双身子渐渐康复以后,两人的交流似乎也越来越少。即便是后面几日长孙凛忙于公事,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可以冷淡,以前两人虽然也不熟悉,但是至少也会搭上几句,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对方哪里。
长孙凛也曾思索着,难道是上次他吃了马县丞妹妹送来地一碟菜?那次无双就警告他千万不要对不起善婷,这还是说得比较委婉地,她的原话是你要在外面乱搞对不起善婷,我就让你作不了登徒子。
这点让长孙凛感到十分委屈,不过是吃了人家小女孩地一盘菜而已,又不是吃了她。现在想想那次便是慕容无双最后一次与他交流,而后只要两人单独相处气氛就十分冷,十分的尴尬。
长孙凛在一边追究前因后果,慕容无双也是在一旁胡思乱想。她自然知道长孙兄弟回到扬州后自是马不停蹄地往长安赶回去,如此以来这一别恐怕不知何时再相见。
虽说父亲曾教过她江湖儿女要拿得起放得下,只是也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舍。默默地撩开窗帷观望着马车外冬日寒冷而萧条的景象。这个冬天格外漫长,反常的严寒笼罩了江南,竟然也下起了大雪。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下雪。霰雪纷扬,雪光泠然无声,如一场望不到尽头的银白烟火。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盈满心房。
长孙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在那边的马车还可以和大哥玩玩牌,在这边连个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想到即将到来的春节,他心中不禁开始浮想联翩。去年这个时候长孙凛还在战场上杀敌,今年才算是他在这个朝代过的第一个春节。。
娇妻乖女都在身边,再加上大哥与自己冰释前嫌,还带了一个大嫂回去,娘都不知道该把嘴笑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想到亲爱的老妈,他也在盘算着该带些什么礼物来孝顺她老人家,不过尽管江南这边的特产都挺不错,不过像什么玉器啊,漆器这些东西在长安东市都有得卖。呃,长孙凛却是想到能哄娘开心的也就是带个媳妇回去了,想到善婷那柔柔弱弱的身子,他就开始打起歪心思来。
随着雪越下越大,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冷。这时长孙凛却感觉到手中一阵温暖,原来是无双把她的手炉递了过来。长孙凛相当自觉地接过了炉子,看来这是对方欲暖却关系的预兆,他也高姿态的主动发言道:
“外面的雪可下得真大啊!”
“恩。”慕容无双抬起头,带着惯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迎上他幽深的目光,点了点头,轻启红唇,轻轻地吐了一个词,便又淡淡地问道:“你们是明日即往长安赶回去?”
长孙凛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道:“是啊,虽然江南好风光,却不是故乡。你要舍不得我二哥,那就年后到长安一游,相信这次我娘会很欢迎你的。”
慕容无双顿时面沉如霜,她顿时神色恼怒地说道:“你还有完没完?!我说过了,绝不会嫁入你们长孙府上。”
长孙凛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只得摊开双手,说道:“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了。”
慕容无双也不理睬他,一把夺过了刚才塞入他手中的手炉,扭过头去望向车窗外边,不言不语,尽管她之前让罗子过去换长孙凛过来的目的是想对他说声谢谢。
古老的扬州城出现在一片空茫的雪光里,无双透过琉璃窗向外望去。除了路边横斜的枯树,模糊如潮水的来往人影,再也看不清其它。车窗上凝了一层清薄的冰晶,她伸出手,轻触车窗,只觉莫名冰冷,而指间触及的地方,微融了,斜斜划过一滴水珠。车轮轧过青石地面的声音,规律而安稳,她自知正渐行渐近的………是扬州官署。
如珠般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滴答地滑落粉颊,悄然坠了下来。
大唐万象 136.()
由于长孙冲的马车先行到达,闻讯而来的方善婷和长孙况两人,站在寒冷的风雪中等待着另一辆马车的到达。尤其是当得知无双在县染上疫病,两人更是急切的盼望着。
终于等到了望眼欲穿的马车,离车门较近的长孙凛先走了下来。他看到了正在在门扉前的两人,笑了一笑。见到他的的笑容,善婷的眼睛顿时迷蒙起来,芳心竟是慌乱得小鹿乱撞。长孙凛倒是绅士般地等在车门前,伸手想搀扶虚弱的无双下马车。
长孙况和方善婷也赶紧走了过来,见往日里精神奕奕的无双,此时却是苍白孱弱,似被霜雪压身的飘飘柳枝。方善婷赶紧上前去拉住无双那纤白清瘦的右手,心中忏悔不已。若不是她担心未婚夫婿的安全,也不会求无双前往县,无双也不会染上这等磨人的疫厉。
“无双姐姐”善婷噙着眼泪,难过地叫了一声。长孙况也慌忙过来也想扶她下来,长孙凛见这两人心情急切,他也就袖手站在一旁。慕容无双颔首淡然一笑,略略修饰了一下散乱的鬓发,她双手握住了方善婷的小手,却是装作无视长孙况伸过来的手臂,姊妹俩互相搀扶着走入了红漆大门,留给兄弟俩婀娜多姿的背影。
长孙况被无双的浅笑梨涡倾倒心魂,他只觉得她似乎比原来羸弱了许多,似乎给人的感觉也祥和了许多,看来这场大病可让她改变不少。正当他正想着以后也许能少些吃对方的苦头时,长孙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走,二哥,这天寒地冻的你要意淫也找个暖和的地方。”
“意淫是何物?三弟,你别走恁快,等等我,我还有话要问你!”长孙况见老三迈开长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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