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的和平。”
远方,有乐曲的声音飘来,从朦胧转为清晰。
萧瑟瑟一怔,和玉魄交换了目光。她们都听见了,那清脆质感的乐音,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高、时而低,清澈如水却又绵绵长长。
是有人在敲磬,不知在什么地方。
这首乐曲,两个人都不曾听过,低沉、戚戚焉、似借行乐以销忧。可清脆的声音又敲碎了迷茫,清澈的宛如星星,听在耳中万分真挚。
玉魄心随意动,不禁跟着乐音吟唱:“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萧瑟瑟摇摇头。这诗歌听来有些消极厌世了。
她知道玉魄只是发泄下心情,并非真的消极厌世,可萧瑟瑟还是不愿玉魄陷入这种氛围。于是,她拿下虫笛,置于唇边,和着乐曲吹奏起来。
陶笛的声音虽然因为材质的不同而各有区别,但想要吹出轻快的感觉,还是可以做到的。
萧瑟瑟十指灵巧的按动音孔,吹出轻快的语调,渐渐的压住磬的声音。
可吹着吹着,萧瑟瑟突然察觉到异样。她的蛊术天赋能令她在吹奏虫笛时与爬虫们相通,即使她现在没有召唤它们,也还可以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和动向。
此刻,通过虫笛,萧瑟瑟察觉到,这附近的爬虫都惶惶不安,好像是因为那首磬曲的关系。
那首曲子不知怎么的,似乎影响了这里的阴阳平衡,这让萧瑟瑟觉得匪夷所思。
那个敲磬的是什么人?
她忽然想起了端午节那天,和浔阳王妃还有玉魄在街上碰见的那个盲人乐师。那个人就是抱着一张青黑色的铜磬,修为深不可测。
萧瑟瑟没再想下去,因为她突然感到了疲倦。
可能是水土不服,从离开顺京开始,她就容易犯困,总是在马车里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磬的声音渐渐消失,萧瑟瑟也停了虫笛,唤玉魄早些休息。
次日,他们驶出大尧北关,进入北魏的莽莽群山。
玉魄一路上都精神不振,大家都明白,她需要时间好好的整理心情。
眼下队伍行进在山道里,玉忘言看了地图,这一代全是山。要走上几日才能走出山地,踏上平原。而北魏首府平城,就在平原上。
“瑾王,前面有险道,车马走的时候要小心。”北魏使节指着地图提醒。
玉忘言唤了个先锋官过来,对他道:“你先去前面探路。”
“是。”
先锋官立刻驾马跑过去。
谁也没想到,突然间,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先锋官的脑袋。
先锋官还保持着策马的姿势,眼睛也睁着,就这么从马背上掉下来。
“什么人?”北魏使节吓了一跳。
只见前面先锋官的尸体刚掉地,头顶上便出现一排士卒打扮的人,持着弓箭齐刷刷的对准和亲队伍。那些人还准备了投石器,十几块大石头蠢蠢欲动,只要他们一声令下,石头就会砸下来。
这分明是埋伏好的,就等着对和亲帝姬下手。
而更让大家哗然的是,上头那些人,竟然是大尧士卒的打扮!
和亲队伍们全都抽出武器,严阵以待的瞅着上面。
唯有北魏使节脸色灰白,揪着玉忘言的衣襟吼道:“你们大尧国真是太卑鄙了,不想和亲,又何必装出一副真心诚意的模样!”
玉忘言眼神一凌,冷冽逼人,吓得北魏使节心里一寒,收回了手。
玉忘言冷冷道:“我大尧若是真不想和亲,又何必多此一举。与其派人劫杀帝姬,不如命浔阳王直接打进北魏。”
使节被堵得哑口无言。
此刻玉魄的车子已经被一圈人保护了起来,玉忘言策马靠近玉魄,仰头冷声喝道:“来者何人!”
上面的人却没有回答,只见一人站起身,做了个手势,顿时万箭齐发,朝着和亲队伍射来。
众人赶紧挥动兵器,在这狭小的山道上,被如此伏击,根本难以逃出生天。一轮箭设罢,地上已多了许多尸体,人仰马翻不计其数。随之而来的便是巨石滚落,砸得地动山摇。
呼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转眼间,他们就仿佛成了待人宰割的羔羊。而狭小的山道因为被巨石砸了,山道出现损毁脱落,有的人还在挥剑逃跑,脚下的路就突然断了,连人带石坠落悬崖。
第155章 涌泉相报()
颠簸间,萧瑟瑟和庞苓被摔出马车,本能的躲闪。
这种时候没人还辨认方向,庞苓摔倒,滚到了山宗附近,被山宗给拉了起来护在身边。萧瑟瑟被何欢何惧护着,又顺手拉了张逸凡和萧致远,他们离山宗庞苓越来越远。
动荡间,萧瑟瑟连站都站不稳,只看见周围落石纷纷、箭如雨下,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亦或是滚落悬崖,鲜血溅起。
她一手拉着萧致远,一手拉着张逸凡,张逸凡不断为她扫落利箭。可头顶上落下的石块,却让他们三个退到了山道边缘,何欢何惧也被隔开了。
“瑟瑟!”
一片混乱中,玉忘言的声音穿透萧瑟瑟的耳。
他在保护玉魄,这是他护送和亲的职责。然而看着萧瑟瑟处于危机,玉忘言真恨不得自己能分成两个,去将她保护在怀里,带离这片袭杀地带。
忽然间,一块巨石砸落在张逸凡脚边。张逸凡正好扫下一支弓箭,身体本就不平衡,再被巨石一震,整个人朝后跌去。
“逸凡!”
“姐姐!”
萧瑟瑟拉住张逸凡不松手,而萧致远拉紧了萧瑟瑟。
三个人跌倒在悬崖边,岌岌可危!
“瑟瑟!”
“表小姐!”
“王妃!”
一时间很多个声音传来,喊的都是那么响亮却嘶哑。
可萧瑟瑟还来不及看向他们,就觉得身下的土地在塌方。巨石砸毁了他们落脚的地方,萧瑟瑟还拉着张逸凡和萧致远,三个人呼喊着坠入深渊。
“瑟瑟!!”
在下坠的那一刻,她听见玉忘言崩溃的喊声。耳边风声簌簌,下坠的感觉让萧瑟瑟眩晕。她看见玉忘言在山道上目眦尽裂的朝她伸着手,山道还在持续的塌方,山宗和庞苓也从另一面掉了下去。
一切都分崩离析了!
这是萧瑟瑟昏去前,看到的最后一张画面。
浑浑噩噩的,萧瑟瑟听见有人在喊她。
“姐姐!姐姐!”
她想回答,声嘶竭力的想回答,可是不管怎么使劲,就是发不出声音,眼前也全都是黑乎乎的。
“瑾王妃!你快醒醒!”
另一个声音在喊她,听起来冷的多了,气势汹汹。接着她的身子就被人摇起来,这人很粗鲁,好像不把她摇醒就不罢休。
“唔……”萧瑟瑟终于醒了,这一刻浑身还像是没有知觉,瘫瘫的一片。
她看见面前的两张脸变的清晰,一个是张逸凡,一个是萧致远。而萧致远这会儿正抓着张逸凡的手,着急的说:“我姐姐受了很多的伤,你不要再摇她了!”
“手拿开!”张逸凡很不客气的扒开萧致远,眼神朝着萧瑟瑟一瞅,道:“畏首畏尾!瑾王妃这不是醒了吗?你自己看!”
萧致远一怔,看着萧瑟瑟幽幽睁开的眼,顿时大喜,高兴的差点哭出来,“姐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幸好我们三个都没有事!”
“致远……”萧瑟瑟虚弱的喃喃。她不是坠落悬崖了吗?致远说,他们三个人都没事,这不是在做梦吧。
抬起手,想拉住萧致远的手,可这个动作却让萧瑟瑟感到身子跟散架了似的,各处都疼痛不堪。
她往自己的身上一看,发现衣服烂了很多处,隐隐透出红肿和血迹。再试着动了动,才知道自己果然受了很多伤。也是,他们从悬崖上掉下来,能活着就是万幸了,自己大概伤的不轻吧。
萧致远道:“姐姐,真的多亏了逸凡兄。我们在下落的过程中,他不断用剑在峭壁上削减我们下落的速度,再加上我们一路碰到了不少树……可是姐姐,你身上好多的伤。我刚刚采到了治伤的草药,你试试能不能自己抹药。”
萧瑟瑟一怔,道:“我现在动身子有些困难,致远,就麻烦你帮我抹药了。”
萧致远的脸上,浮现出两团可疑的红晕,“姐姐,学堂的夫子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读书人,迂腐!”张逸凡在擦着剑,冷不丁嘲笑起萧致远来,“是礼节重要,还是你姐姐的命重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笑死人!”对萧瑟瑟道:“我来吧。”
“好,那麻烦逸凡了。”萧瑟瑟轻轻挪动了身子。
“诶,逸凡兄!”萧致远见张逸凡蹲在了萧瑟瑟的身前,帮萧瑟瑟解开衣带,忍不住说道:“我姐姐是瑾王妃,只有我姐夫瑾王能看她的身子!”
“闭嘴!”张逸凡冷笑:“闲的没事就去附近找点水来,现在是在深山老林悬崖底下,先好好活命了再说!”
“可是你……”萧致远真想上去阻止张逸凡。
“致远,你就听逸凡的吧。”萧瑟瑟道:“我们和王爷他们失散了,我记得好像看见山宗和庞苓也坠落下来,不知道他们掉在哪里,是否还好。别忘了我们还要抵达北魏平城的,逸凡的野外经验丰富,我们多听听他的,想办法走出去才是。”
萧致远低头,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同意了。
“那姐姐,我去找点水给你喝。”
“好。”萧瑟瑟嘱咐道:“小心点,别迷路了。”
“姐姐放心,我会沿路做标记的。”萧致远说罢,就捡了些石头,当作标记。临走前还很担心的看了眼张逸凡,终究是很听话的离开了。
有张逸凡帮忙抹药,萧瑟瑟身上的伤口总算不那么的灼痛了,开始传来片片清凉的感觉。
再度试着动动身子,萧瑟瑟渐渐的能够控制身体。她敛好了衣衫,望着张逸凡稚嫩却已经凸显出虎狼锐气的脸孔,不禁的想到从前,姐弟两个亲密无间的画面。
心里很暖、也很酸,萧瑟瑟笑道:“逸凡,谢谢你。”
张逸凡点了下头,表示领受了,并没有多搭理萧瑟瑟,而是站起身,望向头顶上。
这悬崖下似乎太深了,以至于从这里往上看,根本看不到他们坠落下来的那个山道。
张逸凡不悦的冷哼一声,看了眼萧瑟瑟,冷冷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猎只野兔,等会萧致远回来了咱们先把肚子填饱。”
“小心点,逸凡。”萧瑟瑟道。
“我不会走太远,你放心休息会儿吧。”张逸凡虽然脾气暴烈、待人较冷,但萧瑟瑟曾经在玉倾扬的面前护着他、以及玉忘言一直让手下人暗中保护他不被玉倾扬除掉,这些恩情张逸凡是铭记在心上的。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承了别人的情,就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所以,在从悬崖上坠落的过程中,他始终紧握着瑾王妃的手,不断用剑在悬崖上砍插,降低他们坠落的速度,即使他的虎口已经快被震裂了,也仍旧在拼命。
他要保护好瑾王妃,将她跟萧致远平安的送到平城。
哪怕是要他死,他也要为瑾王妃和萧致远争一条活路。
半个时辰后,张逸凡和萧致远一前一后回来了。
张逸凡提着只肥硕的野兔,萧致远也不知从哪儿劈了个竹筒,盛上清水端回来,同时还又采了些草药。
张逸凡这便生了火,一剑插到兔子的肚子里,猛地一划,然后伸手进去掏兔子的五脏六腑,接着又扒兔子皮。一整套动作娴熟的近乎野蛮,看得萧致远十分不忍心,说道:“逸凡兄,这太残忍。”
张逸凡冷道:“你仁慈,那你饿死吧。”
“我……”萧致远被噎住了,只好拉了拉萧瑟瑟的袖子,“姐姐……”
萧瑟瑟喃喃:“没办法,在野外想要活命,只能这样。”
萧致远点点头,表示受教了,见张逸凡没过多久就开始烤兔子了,萧致远的眼底倒是出现了钦佩的神色。
他打心眼的说道:“逸凡兄,你我年纪相仿,你却懂得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张逸凡道:“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真不知道大尧为什么一直重文轻武,活该还要看北魏这种龟孙子的眼色办事!”
“逸凡兄,你这么说就有点太过了。”萧致远努努嘴。
张逸凡冷哼一声,懒得跟他解释,“萧致远,闭上你的嘴好节省点力气。有时间说些没用的道理,不如研究下哪个方向是北边。”
他这样一说,萧瑟瑟和萧致远都明白了他们的处境不乐观到极点。
这里是悬崖之底,深的不见天日,因此也就不辨东西南北。平城的方向是在北边没错,可他们该往哪边走呢?
很明显,这个问题把野外求生经验丰富的张逸凡也难倒了。
倒是萧致远不紧不慢说:“我们之前行走的那段山路,所对应的方向是正西北。我们坠下来的过程中,逸凡兄在悬崖上留下了许多剑痕,那里就有一道。”萧致远指了指萧瑟瑟后面的那方崖壁,“结合这个季节的风向,我确定,这里和那条山路的方向是平行的。”
“接着说。”张逸凡一边给兔子翻面,一边道。
萧致远走向了崖壁,伸起胳膊,比对了下平行的方向,指了过去,“那个方向就该是西北,那么正北面,”指向另一处,“就是那边。”
第156章 瑟瑟有孕()
听张逸凡说的头头是道,张逸凡嘴角一翘,痴笑出声。
“读书人还有点用!”
萧致远笑了笑,有些自豪的说:“文有文法,武有武道。姐姐,你说对不对?”
“你们啊……”火光映在萧瑟瑟的脸上,是柔和的。虽然她有些疲惫,但脸上的笑容深刻而静美。
逸凡和致远,她的两个弟弟,这暗中的较劲,真跟两个小大人似的。
张逸凡手上旋转着兔子,一手拿着根树棍,拨动柴火,调节火力大小。
很快的,香喷喷的烤肉味扩散开来。萧致远早就饿坏了,这会儿闻到烤兔子味,双眼都变得熠熠生辉,嘴角也流下口水来。
反倒是萧瑟瑟,明知这气味该是很香的,却不知怎的,竟是感到一种恶心,不想再闻下去。
她下意识的捂住鼻子,把头低下了些,不想胃里忽然冲出了一种反胃的感觉。萧瑟瑟没能控制住,呕的一声,连着发出好几声干呕。
“姐姐,你怎么了?”萧致远马上问道。
萧瑟瑟干呕着回道:“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萧致远不放心道:“姐姐,身体不适不能不当回事。我学习了一些医书,能够判断脉象,我来给你号脉吧。”
萧瑟瑟不免诧异,“致远何时还学上医书了?”
“闲暇时候学的。”萧致远绽开一抹如花般的笑容,“夫子说了,要活到老、学到老。姐姐,我给你看看脉象吧。”说着就把指肚搁在了萧瑟瑟的手腕上。
张逸凡见状,嘲笑起来:“自己说男女授受不亲,现在就给忘了,朝三暮四不可救药!”
萧致远也习惯了张逸凡的毒舌,赔笑似的朝着他一乐呵,指肚在萧瑟瑟的手腕上按实,试着感知了下,接着便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姐、姐姐!”萧致远的表情很夸张,“姐姐,你这、这是……”
“我……”萧瑟瑟恍然明白了什么,“致远,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