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时候,不管他是楚皇还是夜君,都能让打心底服气他的花影为之愤慨一时的。
月影侧首看她,又看看那二人离去的方向,“难为君上,只可惜……”
避得了一时,避不过一世。
抱手,花影又道,“我们宫主真是让人多忧啊……瞧着滴水不进,心思深沉,不像善的,可其实哪个都能欺负。”
莫说慕容紫向往眼下简单的生活,连他们这些外人都觉得……她就该隐没于世,活得逍遥自我。
那才是她自己。
谁又能说不是呢……
“宫主被人欺,是我等的罪过。”雾影回身来对她两个教训道,“保护宫主是我等的使命,其他的事,自不必多想。”
至少在雾影看来,慕容紫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她心里有想法,或许真的将她逼到没有退路,她宁可玉碎,也不会与人瓦全。
……
村外往西南方向走三里,有一座小瀑布。
瀑布有四五丈高,顺山垂落,日积月累,在下方形成圆形的潭池,池水要比别处的溪流河水凉爽许多,水亦不深,素日里村里的孩童最爱到这里玩耍。
当下夜深了,除了水声不断,此处静谧得紧。
月光正是亮得苍茫美好的时候,水中银白波光粼粼,瀑布周围还有萤火点点,倒是一番惬意的景致。
负着一身伤患,楚萧离被憋了半个月,用着他的话说,身子骨没事,心快闷出毛病。
到了这里,他顾不上其他,三下五除二褪下衣物,把自己完全泡进冰凉沁骨的水里,大呼痛快。
慕容紫在岸边把他的衣裳捡到一边归置好,而后选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就地坐下,捞起裙摆,露出两条白皙光滑的小腿泡在水里。
看大楚国的皇帝,撒欢……
夜很静,月很美,仿佛世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实在好得很。
楚萧离自小习武,身形轮廓有着流畅的线条,柔韧却不时坚毅。
平日里无论是至高无上的金袍,还是如世家公子那般花里胡哨的俊俏打扮,只消穿在他身上,总是比别个好看。
所谓的……姿色。
只此一时,望着他赤身站在那处,清澈的水只覆到他臀中,再往上,交纵的新伤就患犹如灼目的荆棘,是要将他缠绕一生一世。
纵使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楚萧离虽然得到了这天下,却鲜少有人知,他付出了多少。
偏生,还是个天下和女人都要的贪心人。
有四道伤痕慕容紫认得出,那是年初时候在雪山的里面,白熊追赶他们时,他被那畜生的毒爪挠的。
四道,深浅不一,最长的几乎从他左肩斜下蔓延,直至右侧的腰下。
那时她并不领他的情,对他的示好统统拒于千里之外。
她是不理解的,何以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连命都差点丢掉。
只因为她是慕容紫?
又不是从前那个,就算她不说,不同的性情,他也该感觉得到。
有时,尤其是在面对他时,她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那股尽头最是强烈。
从前天真无邪,又古灵精怪的慕容紫,还有如今……杞人忧天,小心翼翼的慕容紫。
他爱谁?
胡乱的想着,思绪混乱,不安在心底盘旋,萦绕,流转……
让她很想在这一时将他紧紧抱住。
几乎是有了这个想法,她连衣裳都未褪就下了水,去到楚萧离的身后,两只纤细的小手伸出去,从他腰间穿过,环抱。
把脸贴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他的皮肤凉凉的,心跳,好像变快了。
“四娘,怎么了?”
楚萧离滞顿了舀水的动作,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来看她。
夜深,这从山上淌下来的水冷得很,她身子素来寒气重,他是不舍得让她下来给自己擦身的。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
“你喜不喜欢我?”侧脸贴在他的背心,脸上细嫩的皮肤随着自己的说话,能够感受到他凹凸不平的伤痕。
在受伤的那时,一定很痛。
楚萧离又是一怔,“自然是喜欢的,天上地下,只喜欢你一人。”
她嘴角有轻微的上翘,眉眼间却忧伤得很。
再问,“从前的我,还有现在的我,你更喜欢哪个?”
“有分别?”
“有分别的,你……感觉不出来?”
到底是问出来了,每个人都说她和从前不同,楚萧离极擅察言观色,偶时她一个眼色都能断出她在想什么。
哪里可能感觉不出。
沉默。
“楚萧离,你喜欢哪个我?”
他为难,“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
若是以前,他的回答定是不假思索,哪怕有心敷衍,都能自信让她听了之后如饮蜜水,甜到心里去。
如今不确定,只因那天在毒花海里,她对他说的那些。
关于慕容紫的传言,他依稀听玄成当作无稽之谈玩笑说过。
那些说法楚萧离打心底不信,而玄成与他一样,从不说废话,会用着玩笑的口吻打趣他,无非是事先敲钟,反正说过了,说了,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算他慕容家的错。
眼下,身后这小人儿又是用何种心情问他?
他要如何说,才能让她感到圆满?
片刻,楚萧离问,“你觉得我与你初初认识的时候,可有变化?”
慕容紫想了想,望着他把头点点。
他含笑,“对你更好了?还是哪里变了?”
“我说不上来。”她依从心境,如实直言,“好像与我更亲近了,让我想依赖你,离不开你,但是这些都是感觉而已,其他的,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转过身正对,楚萧离笑道,“难道我喜欢从前的你,就不能再喜欢现在的你?”
慕容紫愣住,“……我没有这样说。”
笑意渐消,温柔尚存,他深深的凝望她,“那是何种缘由,让你想分得如此清楚?”
话语如引*诱,循循从容。
她微张了口,又再合上,如此反复几次,实在难以言明。
“四娘?”楚萧离靠近了她些许,他要听她亲口说。
就在他的脸容在她的瞳孔中越发扩大时,慕容紫忽然神思一闪,从茫然变作清醒,狡黠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干嘛靠得我这样近!”
说完往后退了些,心里一个劲的提醒暗自提醒:不能说,至少在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是如何一回事之前,不能告诉他。
再者,他还不是瞒了她许多?
她相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初时的喜欢,是会随着日升月落,随着岁月的磨砺发生变化。
和楚萧离朝夕相处的人是她,不是从前那个慕容紫,这份自信,她有!
不及他再追问下去,她匆忙道,“水里好冷,你慢慢洗吧,我到岸上等你。”
楚萧离见她退缩,他便也顺从放弃。
可人都到了嘴边,就那么放她走了,他岂会好过?
趁着她刚跨出两步,长臂一展,他将人拖了回来,从她后背把她搂得结实,“既然都下来了,与我一起洗吧,你看,你的衣裳都湿透了。”
埋在脸边上的气息都是热乎的,慕容紫微微斜目,就先看见他凑到自己嘴边的唇角,色泽鲜嫩,弧度都是风流。
背心上被什么硬硬的抵住,跃跃欲试。
她无奈,“你的伤还没好透。”
楚萧离耍起无赖,“管不了那么多了。”
神仙眷侣也不能少了这样乐趣,他伤那么久,人天天睡在自己身边,嗅着她的体香都能让他如痴如醉,难受得忍不住……
“九郎啊。”慕容紫柔声唤他,他骨头都要酥了。
回过身和他面对面,她笑得眯起了眼,眉梢都是挑*逗,“你低些,我有话同你说。”
“嗯,你要说什么?”有人色那什么熏心,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她说的话都听。
忙不迭弯身,听话的低下头。
冷不防——
慕容紫两手扶在他肩头,猛地将他往水里头按!
楚萧离毫无准备,加上身上有伤,他亦不敢同她硬来,愣是吃下这个闷亏,整个人都浸到水里头。
呛水,难受。
等到某个伤患费力的扑腾起来,慕容紫已然安好的上了岸,自顾自的整理起来。
楚萧离狼狈的站在水里头,怒目,骂,“没心肝的东西,谋杀亲夫!不给碰,亲一下都不行?!”
那个气啊……
慕容紫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洗好了没有?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
“还没有!”撒气的坐水里了。
“那你慢慢在这洗吧。”抱起木盆,她作势要走,“干净的衣裳放在那边上了,瞧见没?乖,好好洗,我先回去,给你做早饭。”
“慢着!”楚萧离忙叫住她。
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往岸边走,一身凉水都浇不熄的火气。
嘴上示软,“我好了,等我一起……”
……
终归男女之间还是有着差别的,回了木屋,楚萧离照样随心所欲把小辣椒收拾了一番。
贪心的人自有贪心的资本,天下他要,女人他也要。
真真的小人报仇,一刻不晚。
次日,楚萧离提议去垂吊。
八百里的密林水路繁多,汇聚的湖泊也多,湖中那些鱼儿的肉质肥嫩鲜美,想想都让人垂涎。
慕容紫欣喜答应。
楚萧离在竹林里挑了两支韧性极好的细竹砍下,又到村里同铁匠周赊了鱼钩,说好钓了鱼,送他两尾最大的。
之后慕容紫做了些许吃的,两个人扛着鱼竿,领着竹筐,一齐去到离村子最近的湖泊。
湖边风光极好,视野开阔,比着村子里要凉快些,周围林木环绕,不时有鸟儿啼叫得清脆,空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今日逢月末,村里许多人都去安都采买去了,这处只得她两个人,难得清静。
架起鱼竿,并肩而坐,一齐静待鱼儿上钩,偶不时闲聊两句不着边际的话,如何都是开心的。
携手慢慢变老,无非如此而已。
于是,那煞风景的怀琰就在这时,突然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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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挑拨离间?你还嫩了点。
“小师兄?”怀琰从湖岸后面的林子里冒了个脑袋出来。
这一唤,楚萧离和慕容紫都回了头,便也才是一回头,他就冲着楚萧离扑抱过去!
“小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还好你没死啊,哇呜呜呜呜……”
熊抱着就不放手了,一副雏鸟归巢,惊魂未定的模样。
楚萧离身上还有伤,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慕容紫在旁边大急,忙喊着叫他快松开的话,见他听不进去,干脆亲自去扳他的手钶。
怀琰道,“小师兄,我还以为你掉进河里喂鱼了,你要是因为这个死了的话,我就是大楚的千古罪人,难辞其咎,下半辈子都要心怀愧疚活得不安宁了。”
所以他没日没夜的找啊,寻啊……
翻山越岭,从上游的村落找到了这里来明。
眼看过去那么多日子,越找越灰心。
好不容易让他发现了无泪宫活动的痕迹,顺藤摸瓜,又避开雾影他们的视线,绕了一大圈才绕到这个地方。
他正想着要是小师兄不在这村子怎办,又或者小师兄没了,只有慕容紫活下来也是有可能的,总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刚下山,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钻出来一看,大喜!
简直喜极而泣!
楚萧离挣脱不得,只好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一定要确定他这个人完好无损。
“嗳,小师兄,你骨头怎么断了?”
楚萧离额角抽了抽。
被师傅打成那样,又掉进水浪翻腾的河里泡了彻夜,断几根骨头已是大幸了好吗!
“不过你恢复得好快,好神奇啊……师傅说你是众多师兄弟中最适合练武的,莫非这也算其中缘由?”
“……”
一口一个‘小师兄’,怀琰说得停不下来,“那天我立刻掉头回去找师傅,结果师傅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带着小师姐走了,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你放心吧,我想师傅不会再对你怎么样,毕竟你是他老人家亲手教出来的,他不舍得像废了大师兄那样废掉你,哦,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抱够了,他放手,脸容肃然,正色望住楚萧离,“眼下外面乱得很,哪样流言都有,大抵都在传你死了,蜀南的那个楚墨暗自动身前往京城,你看你看,他准备抢你的皇位和天下!真是个会落井下石的小人!”
说到怒时,怀琰攥紧拳头一挥,跺了跺脚。
“还有——”
眸光一斜,再往着慕容紫睨过去,他憎恶分明的说道,“某个太傅大人也忙不迭回京去了,这是要给谁发丧呢?”
这句话他倒是说得浅显易懂,简单明了。
慕容紫不动声色的扯了扯楚萧离的衣袖,道,“九郎,你可知像这样话多的人,要是打仗的时候被敌方生擒,恐怕别个什么都不用做,他就先不打自招了,委实是个隐患。”
玩挑拨离间?你还嫩了点。
楚萧离天生护短,认同的点头,“四娘说得极是。”
怀琰眼巴巴的瞅着他两个人,分明是同仇敌忾,他欲言又止,好歹觉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那么……要他走?
他千辛万苦才找来,走了多不甘愿!
索性走到湖边一屁股坐下,抱着剑,两手拖着下巴,坚决,“小师兄受伤我有责任,从今日起我就跟着你了,要是北狄萧家或者其他人想加害你,我一个顶十个。”
扭头又看了不待见的女人一眼,他冷哼,“便宜你了!”
也就是说连她也一起护着?
沾了万岁爷的光,慕容紫扬眉,很是受用。
还没来得及说话,但见怀琰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两支鱼竿上。
“你们在钓鱼?”很惊喜的音色,连那张皱巴巴的脸也舒展开来,变作兴致勃勃,“这湖水质清澈,里面的鱼儿肯定长得肥嫩,且肉质鲜美,你们今晚吃鱼吗?”
慕容紫无解的看了看楚萧离,虽是晓得他这师弟话多,可……
怀琰站起来,几步走到架好的鱼竿那处,捞起袖子探手把鱼钩提起来看,立刻蹙眉,“这钩子做得不好。”
说着他将挂在腰间的不离身的竹筐取下,在里头摸了摸,取出把小钳子,三下五除二的将鱼钩换了个形状。
随后,就地捡了块石头在旁边的湿润的淤泥了刨了两下,刨出两条蚯蚓来。
把蚯蚓挂在鱼钩上,将鱼钩扔回湖里,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他满足道,“等着吧,有我在,今天晚上吃烤鱼,喝鱼汤,你们有口福了!”
他说的是……你们。
一点儿也不排挤哪个。
慕容紫复而又望了楚萧离一眼,到底是要喜欢他这小师弟呢,还是一直讨厌着才好?
“走吧。”楚萧离牵起她的手,“我们到别处逛会儿。”
转而他吩咐怀琰,“你在这里看着。”
怀琰没搭理,抬起手随意的冲他挥了两下,就算是应了。
……
离湖泊不远处的林子里。
这一带附近有四五个村落,彼此间都离得不算太远,故而鲜少有大型的野兽出没,说来是安全的。
中间有一小片桃林,丁小倩说,每棵树结的桃都甜得很,让他们一定要来摘几个尝尝。
这是许久以前住在湖边的猎户种的,后来猎户老了,死了,儿女又去了城中,只留下这片年年都会开花结果的桃林。
村里的人不刻意来摘,只到湖边玩耍时,偶尔取些解渴。
没走太久,找到了。
笼统望遍,大抵三十多颗桃树,大小不一,倒是正逢着时节,树上的桃子结得饱满,好些熟透了,掉了下来,烂在土壤中,化成养分。
这天没有风,走入这里后,鼻息里立刻被果香的甜味充斥。
楚萧离找了颗树下坐着休息,让慕容紫动手去摘。
她依言,把衣前兜起来,摘了桃子就放里头。
楚萧离视线专注的放在她身上,边看她认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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