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屑的哼笑,男人们这些手段,使得真是——粗糙!
“上元节前他叫我选人,他岂会不晓得我中意有规矩的?哪怕蓝氏有两个女儿,可她教出来的都难登大雅之堂,再加上自来蓝氏就不安分,处处同我较劲,我不与她计较是不想失了身份,她倒好,蠢得妄图借还没升天的女儿做得道的鸡犬,她都能把我从慕容家女主人的位置上拉下来,我这些个年头才是白活了。”
宁珮烟说着便笑起来,摇摇头,胜者为王的淡然。
眼角眉梢只有一个意思:和我做对?你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
最绝的是,她举止话语无不透着端庄高贵,公主就是公主,气度风范与生俱来。
缓息了下,她接着道,“罢了,且说你爹,他想打什么主意,一个眼神我就能瞧出来,我便也随了他的意思,省得将他逼急了,还不晓得他又会如何来逼你。”
话停在这处,她看了女儿一眼,“昨夜有个人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却不知还有个人早就做了吩咐,撤掉府中大半守卫,不然……”
慕容紫早已经对自己这个曾经看起来稳重内敛的母亲佩服得五体投地!
得她一抹深意十足的眼神,她连忙回以‘谨遵示下’的神态表情。
宁珮烟很满意女儿的反映,毕竟就那么独一个。
小时脑子太简单,她总担心女儿吃了大亏也只能吵吵嚷嚷,好些事情是教都教不会。
后而一下子突然变得寡言了,性情天翻地覆不说,瞧着就是个有主意的,让她再说些什么,却都无从说起。
如今送算找回做母亲的滋味儿,不就是如何地将一颗都送到面前的热乎乎的心弄得死心塌地么?
不就是再进到宫里去叫那些各怀鬼胎的女人晓得——谁才是正主儿的是么?
宁珮烟看得清楚,端得明白,要斗,她狠起来比哪个都斗得厉害!
她亲生的女儿岂会逊色?
“如今你这么不上也不下的,不趁着他真心喜欢你的时候把他抓牢了,等到选秀过后,宫里百花齐放,就是他不想,也得按着祖宗定的规矩挨着各个宫苑逛个遍,你呢,过几日就要回宫,避无可避,不若顺应心意,免得难受了自个儿,得意了别个,我也实话同你说了,吴氏教出来的女儿精炼得很,她进到宫里,初初是为激你,你若还不开窍,将来就会取代你!”
听着‘取代’这两个字,慕容紫陡然一僵,忍不住色变!
放空的心悬高不下,对着宁氏小嘴半开,还没说上话,宁氏伸手温柔的抚她的脸,看她的眸光欣赏有之,疼爱有之。
“莫怕,凡事有为娘在,我宁珮烟的女儿,说才貌双绝都是虚的,你乃世家嫡女,朝中有你父亲和哥哥撑着,后宫有我的人为你暗自打点,最最紧要关键的是,当下圣心只属意着你,我便只想听你一句准话,他这个人,还有他的心,你要是不要?”
早就没有别的选择。
离开了皇宫,她还能去哪里?
心早已经为那个人留下,想不认都不行了。
“母亲。”慕容紫浑身都在轻颤,深瞳里的光彩激荡得厉害,终于亲口承认,“我想要他……只成为我一个人的!”
看脸打分
楚萧离虽然在心里给慕容紫腾了个位置,可那不过是对她凭空的画的一张吃都吃不到的饼。
看起来他一而再的对她让步,她则是铁石心肠、不知好歹,还绝情绝义……
但实际上,若她应了,并不能真正得到什么,反而会一败涂地。
在这里,女人最大的依附就是男人。
男人呢罘?
他此时的承诺或许动人心弦,一生那么的漫长,眼下都不确定,还谈什么今后?
做了六宫妃嫔里的其中之一,生杀大权在他的手里,她的人和心都是他的,他仍旧是主宰大楚的天子,仍旧坐拥天下,仍旧有三千佳丽等着他疼爱。
她无权,无势,无依,从了他之后就只能看着他的脸色过活……太被动飓!
是人都会捡着好听的话说,慕容紫不信楚萧离,更不敢轻易豪赌。
她也有贪念,即便再是喜欢动了心,不能完全得到,那就宁可都不要!
只经由昨日发生的事,被着父兄一个劲的往那位置上推,加上母亲三言两语点拨,被动也好,时局所致也罢,逃不过,终是要往前走。
反正么,也没叫着你立刻选,那就从长计议,步步为营吧。
坐以待毙不是慕容紫的作风。
况且,她还有身为北狄大公主的母亲做军师,不见得会输。
……
一鼓作气的把心里话倒出来,慕容紫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再向身旁稳坐如山的母亲看去,眼里心里都多了实实在在的佩服和崇敬。
宁珮烟对此受用得很。
早看出女儿硬壳里藏着软绵绵的心,打眼瞧去觉得是个能干的,实则遇到稍微拿不准的事,立马缩得比谁都远——输不起!
“出息!”她笑着假意嗔骂,面上洋溢着少见得意的笑意。
从前,就算看出女儿内心如此,却如何都亲厚不起来。
宁珮烟很清楚,母女间这层阻隔是经由五年前在北狄的意外而起。
想起那件事,想起女儿醒来之后的性情大变,她眉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蹙,那颗心忽的颤了颤,忙是把从前国师与她说的那些话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不会的。
她默默的对自己肯定的说。
爱怜的望着那副脸孔,只看那眉眼神态,那轮廓五官,如何都是她的女儿,哪里可能不是?
察觉宁珮烟眼神有点儿不对劲,慕容紫怪觉,“母亲,怎么这样看着我?”
在她的眼中和认知里,宁氏是这个世界上少有内心无比强大的女人,居然盯着自己的脸露出担忧的神情,是怕她回宫后艰难险阻太多吗?
可是就在先前,母亲不是还从容的开解她来着?
“为娘没事。”不露痕迹的收拾了乱在心底深处的不安,宁珮烟对她慈爱的笑了笑,“日子太淡漫,不知不觉你都出落得这样好,原本早该嫁了人家,生儿育女,是为娘那会儿太自私,借着战乱把你留在身边。”
以慕容家的势力,嫡小姐要出嫁,战乱又能如何?
有心的话,照样能寻觅着良人,衣食无忧的过安乐日子。
闻她所言,慕容紫心有一动,“母亲不必自责,是紫儿不愿意太早出嫁,至于眼下形势,想想也不至于真的到了艰难的地步。”
“那是自然的。”宁氏抓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有对她的宽解,也有对自己的安慰,“你放心好了,谁敢伤你丝毫,为娘绝不放过他!”
今日宁珮烟说了太多心迹外露的话,字句情真意切,让人温暖。
这厢时候的慕容紫,忽然有些羡慕从前的慕容紫。
她好奇,那个被慕容徵亲昵的唤作‘小妹妹’,被楚萧离最先喜欢上,又有宁珮烟关怀疼爱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同时她又一丝丝的庆幸。
终究,本该死在病痛中的她得到了这副躯壳,连同‘慕容紫’应有的生活一起占有。
她像一个谁也不知的窃贼,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份‘庆幸’。
因为她害怕被试穿,被剥夺。
不敢轻易以身犯险。
无数个难免的夜晚,她都不停的催眠自己,她就是慕容紫。
正当她不自觉的想到别处,那厢宁珮烟已完全整理了思绪,对她叮嘱道,“这些天你且在家中好好养着,你爹那边有我对付,若徵儿来了,借故试探你的口风,你大可含糊其辞,终归他们父子几个都不会真正为你着想,不用理会他们,该用的时候搬出来用就是了。”
说起能耐的丈夫和儿子,北狄大公主那是嘴不软,心更不软。
慕容紫回了神来,点头应了个‘是’,宁珮烟一边思量,一边道,“借他们在朝中的地位,你在宫里就算只是女官,选秀之后,那些娘娘们只要识得清局势,断不敢把你怎样。”
后位暂且不想,女儿为妃是早晚的事。
这当中还需等些火候。
宁珮烟心里早有了无数个主意,等到楚萧离的生母被迎回京城,她还得找个空闲进宫一趟,亲自和两位太后打个照面。
后宫的女人,除了关氏和洛氏,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见着宁氏停下不语,慕容紫借机问,“母亲,杜欣是您的人么?”
还是来自北狄皇庭的人?
她不确定,毕竟母亲的身份不简单。
宫廷里求生存,事事都要讲求小心,万一哪日因为此按了她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想必就是楚萧离有心,她都没得活路。
宁珮烟晓得女儿在担心什么。
这些事本就打算同女儿说,故而她道,“当年我的父皇秘密派了三十人潜入楚国的皇宫做细作,活下来的人不多,并且这些细作各自都不相识,杜欣是其中之一,她更是我的结拜姐妹。过去这么多年,北狄晓得她存在的人,除了我之外,其他的都死光了,她不愿意再回北狄去,以着如今的身份活在宫里,你可以相信她。”
稍顿,宁珮烟语调变得柔和,“她可是看着你出生的。”
“是吗?”慕容紫微诧,想接话,忽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杜欣看着出生的那一个不是她,到底她还是介怀的。
宁珮烟再是心神通天,也断不会洞悉她的这个小纠小结。
一挑眼色,人是毫不含糊的说道,“好了,宫里的事暂可不提,你且好好同为娘仔细的说,你与他私下在一起时是如何相处的?”
听宁氏直白的提起那个‘他’,慕容紫登时一僵,脑子里就浮出一张让她烦心的脸孔。
她讪讪地笑,犹犹豫豫,“女儿同他……”
“别想同我打马虎眼。”
宁氏气定神闲的喝茶,耳聪目明的形容,“昨个儿我见着被你使唤来料理蓝氏母女的那四个人非同一般,无泪宫扰乱祭祀的事我也听说了的,这当中机缘巧合太多,你一人命大也就罢了,关家的小姐和那位将要成了你嫂嫂的公主都活了下来,真是天佑大楚啊!”
轻哼了声,她再接道,“别个不敢说,你三哥是什么人?比起你爹来,那可真是青出于蓝,他要娶的女人岂会简单?平白无故冒出个楚云晞,和楚云阳是什么关系?同胞兄妹么?还是本就是一个人。”
宁珮烟是见过楚云阳的,那会儿慕容徵和慕容紫还养在她的身边。
秋凉之时,她带着儿女一道去安都与身为太傅的夫君慕容渊小聚。
楚云阳少小时就生得阴柔,眉目间透着女相,当时宁珮烟就觉得奇怪了,只哪国的皇族都有无数的秘密,皇太子生得像女子只是其中一怪,与之相比,皇太子养在京城之外,不更奇怪?
不干她的事,她素来不多问半句。
也因那一回,聪慧的三儿子才学初初展露,就此被留下做太子伴读,算年月,徵儿和云阳太子,那是有十年之余的交情了。
宁珮烟本就是皇族中人,看多了皇子与伴读胜过亲生兄弟的那种相惜相知的手足之情。
可奇怪的是,让她这三儿子闷声不响的反过来助了楚萧离一臂之力,成为主导皇位属谁的关键。
为何?
除非楚云阳有一定不能坐上那个皇位的理由!
很简单,他——
不!应该说是‘她’。
云阳太子是个女人!
从宁珮烟清澈了然的眼色里,慕容紫看到了全部。
她无比的匪夷所思,有那么一点不太愿意相信,“母亲,您全靠猜的么?”
宁珮烟不解释,有意卖关子,“那也要猜得准才行。”
慕容紫心悦诚服,不敢再对她多有隐瞒,“便是这般,女儿定在入宫前全招了……”
总算有个人真心实意的向着自己,不能辜负了不是?
……
下朝后,楚萧离连午膳都没用,回了东华殿,往龙床上一倒,一个瞌睡睡过去,再醒过来时,未时都快过了。
睁开惺忪的眸,得一个小小的轮廓近在眼前。
确切的说,是孖兴爬上床的动静闹醒了他,不然还不知道万岁爷要睡到哪个时候。
“父皇,你醒了啊。”
小东西的两手交叠在身前,下巴搁在手背上,跪坐的姿势,屁股撅得老高,一个劲的对着他的皇帝老子眨眼。
楚萧离不情愿的‘嗯’了一声,不能在散漫慵懒的问,“今儿个的课业都做完了?”
孖兴老实乖巧的点头,又抬起眼皮看了看床外,候在老远处的那些奴才们。
然后,他再凑近了楚萧离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问,“父皇,你昨夜见着小紫姑姑没有?”
听到儿子问这个,英明神武的武德皇帝窃笑起来,“你说呢?”
孖兴直坐起来,盘了小腿,“父皇,她好不好?有没有想孩儿?”
“嗯,有。”楚萧离懒洋洋的应付回答,心神都飘回昨夜回味无穷去了。
想着小辣椒热情似火的主动回应,有人的心哟……
“父皇父皇,那小紫姑姑有没有说她何时回来?”
耳边,小东西急切的询问。
楚萧离勉强收了思绪,定眸在那张认真得不行的小脸上。
“孖兴。”他唤。
“孩儿在!”
“你可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时时把一个女人挂在嘴边。”
“为何啊?”
“真正的男人,多说不如多做,如此才显得内敛。”
“是这样吗?”
孖兴似懂非懂,关键在他抓到了‘真正的男人’这五个闪闪发光的大字!
而楚萧离呢……
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他才觉着好像不对味。
但见孖兴没有如自己一样想歪,他放下少许心,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思绪慢悠悠的转着,又觉得话其实是没错的。
况且昨夜后,万岁爷经过亲身体会,少说做多什么的……最见成效了。
父子各自走神时,宋桓听着内殿里有了对话的声音,想是皇上醒了,便先自行走来,候在屏风外请示道,“皇上,户部刚将这届秀女的画像送到,皇上可要当下过目?”
说到看画像这件事,算是选秀前期皇帝的余兴节目之一。
来自大楚四面八方的千金小姐们汇聚到京城,却不是每个来的人都有机会入宫。
类似关家红翎这样身份地位高贵的一开始就在后宫有自己的位置,万岁爷不好挪动。
但剩下的那部分无关同样的,倒是可以凭着心情,按着画像先挑上几个,再撤下几个。
楚萧离昨儿才吃饱餍足,这会儿实在没看的兴趣。
眼前得孖兴问了一句‘看什么画像?’。
他心动一念,忽然来了精神。
“这样吧。”转身向着外面,他命人把屏风搬开,道,“孖兴,待会儿呢,会有很多女子的画像要父皇看,父皇近来操劳国事,身心疲乏,你可愿意为父皇代劳?”
孖兴一听就来了精神!
父皇是楚国的皇帝,代他的劳,岂不是造福黎民百姓?
没多想就答应了。
有一个那么孝顺的儿子,楚萧离甚感安慰,他继续道,“你去给每张画像分个甲乙丙丁,甲等最高,乙等次之,丙等再次之,丁等最次。”
“孩儿明白了!父皇,您放心吧!”
大殿里响起小殿下得到委以重任后,自信满满的应和声。
楚萧离怕把儿子教得太以貌取人,本来他也晓得,孖兴有这个毛病,于是他还道,“不过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你边看呢,就让宋桓将画中的人与你略做介绍,她们有的人会谈情,有的会作诗,有的舞跳得好,你需加以考量,不可只看脸,明白了?”
孖兴用力点头,“明白!”
楚萧离懒洋洋的挥手,“去吧,朕再睡会儿。”
说着就闭上眼睛,真的眯过去了。
孖兴高高兴兴的爬下床,穿好鞋子,整理了衣衫,端正严肃的走了出去,对着若干以宋大总管为首的宫人们,昂首挺胸的道,“本殿下准备好了。”
外殿,默然听着里面动静的溟影酷酷的扯出一笑。
父子两真是会找乐趣,就是不知道那些要进宫的女人们准备好没有。
不知道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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