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怎样都不会忘记宫里还有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霍雪臣?
这情,怕是此生注定要负了他。
机会难得,她不想白白浪费掉,暂且将霍雪臣避之不谈,她道,“母亲,为楚萧离留在宫里,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相信他不会负我,我与他之间,许在你们看来总是我吃亏无数,其实他待我很好。”
“为娘信你。”宁珮烟与她一抹柔色,嗔笑,“自小你就是个不肯吃亏的!”
稍稍安了母亲的心,慕容紫直奔紧要,再问,“对了,三哥哥说,母亲自小与国师曦昭要好,我想知道,这可是真的?”
若不好,怎会一起到山中祭祀?
若不好,怎可能耗去十年的命数来救她宁珮烟的女儿?
在整个北狄,国师的地位可与皇族比肩。
可是只消提起曦昭,宁氏才将放晴的脸色就沉暗了下去,变得心事重重。
慕容紫怕她闭口不提,换了个愁苦的脸容,撇嘴道,“女儿就要入宫了,无论九郎他如何向着我,宁玉华的胞兄现在登基做了北皇,她又是皇后,我是想,曦昭国师在北狄甚有威望,母亲也是北狄的大长公主,在宁玉华的面前,不至于太落下风。”
“原来你担心这个。”
松了一口气,宁珮烟道,“放心吧,且不说曦昭,宁玉书做了北皇怎样?见了我还不是得毕恭毕敬的尊我一声皇姑母?入了宫,你想做的事情,大可放手去做,就是把宁玉华从后位上拉下来,母亲同你保证,宁玉书也不敢怎样。”
……
慕容紫总觉着母亲留了一手,今日听她这番话后,更加确信。
虽然对曦昭依旧三缄其口,但好歹,在别的方面,一定紧握着能够不惧北狄皇权的胜券。
如此一来,没问出想知道的事情,慕容紫也作罢了。
她料想风影和云影不日就会带消息回来,还有一个萧晴子在手里捏着,父兄们是她坚不可摧的后盾,眼下算来,自己底牌丰富,足够在宫中横行无忌。
夜。
慕容紫歇得很早,美美的饱餐了一顿,泡了个澡解乏,这便是入了梦乡。
才不会管哪个小贼会漏夜前来,闯她的闺房。
……
刚过丑时,一道身影轻车熟路的翻过高墙,刚是落地站稳,从正面和左右两侧同时跃出几个暗影,将其团团围堵。
玉扇一展,雪影直渺渺的端立在楚萧离的正前方,晒着白月光,风流笑语,“好巧啊,夜君,竟是在这里‘巧遇’上。”
站在左侧的是花影,她脸色端肃认真,为人着想的担忧道,“夜君怎的来了?你的小师弟才是趁夜跑进宫去找你,看样子错过了。”
她替洛怀琰遗憾。
月影呢,亦是入乡随俗,一本正色的对着她自来敬仰的夜君,道,“宫主已经安置了,夜君明日再来吧。”
听起来是好意,可楚萧离是谁?要见慕容紫还需等明日?
明日楚国就要立皇后,普天同庆了,往后,谁不愿意搭理谁真没个准。
不趁着夜深人静,人心设防不深的时候呵哄一番,有人的那颗心哟,难安!
委实难安。
于是花影和雪影同时把脸撇向一边,拼了小命忍笑。
楚萧离一身墨蓝便衣,手中除了一把佩剑,再无任何多余。
只看这副装扮,谁会把他和当今武德圣上联系到一块儿去?
抬手,他把长剑扛在肩上,昂首,话撂得直接,“一起上吧,省事。”
明儿个还有一堆的事情做不完,英明神武的武德皇帝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他们打趣逗乐。
花影诧天下之大异,“谁说我们要和你打了?”
雪影也振振有词道,“我们几人联手对付夜君,胜之不武。”
楚萧离冷笑,“你倒是会说。”
把溟影也一齐叫来,他们七影绑在一块儿和他对打都不一定能占上风。
眼下才三个,堂堂夜君会放在眼里才叫奇怪?
花影整个人往旁边跳开,直接蹦到旁侧的石桌上跷腿坐好,手一伸,比划了个‘请君随意’的手势,“宫主人呢,就在屋里睡觉,夜君请吧。”
楚萧离怪觉,这些人到底是几个意思?
专诚来看他如何吃瘪?
呵,他楚萧离什么时候吃过瘪?
定了片刻,见他们果真没有要与自己正面交锋的意思,他便放了大心往那闺房门前去,继而用手一推……没有推动。
从里面销死了?
他脸一僵,愣了愣,身后传来笑声。
“宫主说了,世道不安,故而这次回京城的时候,特地寻了位在大楚有名的锁匠打造了一把锁,每日睡前必亲自将房门从里锁好,以防夜贼。”
月影的话说到最后时,楚萧离的脸色已然阴沉。
偏生花影还要得意至极的激恼他,道,“当然凭夜君的本事,这门本不是什么铁墙铁壁,一脚就能踹了开,我等……拭目以待。”
雪影悠悠然给自己扇风,“吵醒宫主,概不负责。”
楚萧离气得说不出话,死丫头,做得这样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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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正的爱上了一个人,无论是平民百姓,抑或者身为九五之尊,那样的在意竟是如此卑微而真实的存在着。
分明,在楚萧离的心里,他很清楚慕容紫是个怎样的人,会有多了解他,体谅他,而自己又会在往后如何对她竭尽所能的包容和庇护。
在他们之间早就达成了共识与默契,携手将来,她不做皇后,照样能够与他齐头并进瑚。
便是这样,在得知她回京后,非但没有获得暂且的心安,反而因为次日的封后大典,越发的坐不住。
非要趁夜来看她一眼,与她说说话,才能顺平了他少许莫名的愧疚铄。
可是……不对啊。
万岁爷自个儿纳闷来着。
事关天下和两国形势的事儿,就是没有相互坦诚之前,小辣椒也早就清楚的说了,皇后之位她如何都不稀罕。
怎的他偏觉着非她不可,哪怕她不要,他退而求其次,将那位置当作政要上的筹码许给别个,都是对不起她。
旁人眼中,他是有多阴险狡诈,处处都机关算尽,把她困在死胡同里。
其实,他最先困住的人是自己,而后,只不过把慕容紫强行绑在了身边,碧落黄泉,生生不离。
总是有个人,让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将她供着,讨得她的欢心,他从中获得除她之外,别人难以给与的满足。
不过就是这么简单。
故而叫她与凤位失之交臂,与她身为慕容家嫡女无关。
做不到,是楚萧离的无用。
慕容徵一语道破了关键,与他对弈,只消看慕容紫站在哪一边,那是稳赢的。
这夜到底还是没忍心踹门而入,扰她的瞌睡。
兴冲冲的来,失望而归。
落寞的背影,让花影几人看了都于心不忍。
都是怪觉着,竟是到了如斯程度。
……
楚萧离拿不准慕容紫的态度。
确切的说,当是近来他拿不准慕容家这几人的态度。
食古不化的太傅大人诚心实意的归顺了自己,关氏一党被压制得死死的,皇权尽在掌握,楚萧离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抓到。
看不到小辣椒,他心里欠得慌!
后而才恍恍然发现,从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慕容徵先回京的时候,已然就落了下风。
他只是,看似赢了。
回到宫里,天边已有了些起色。
楚萧离身姿轻盈的在座座宫殿的顶端无声起落,脚下开始往来忙碌的宫人们,谁也没发现丝毫。
东华殿中,除了溟影之外,还多了半夜摸进来,扑了空的洛怀琰。
于是宋桓和东莱给楚萧离更衣时,整个内殿里满是话痨的不解——
“按理说,小师兄是楚皇,身为一国之君,后宫女人多点儿实为理所应当,可是皇后就不同了,放到寻常人家,这皇后就是正室,其他的妃嫔便都乃小妾,明明小师兄喜欢的是慕容紫,为何你要让她做妾,她竟然也愿意,唉,你们真是好奇怪。”
捡了楚萧离素日最喜欢的那张明黄的龙榻,他不讲客气的盘腿而坐,抠着脸皮,絮絮叨叨个没完。
字句珠玑,把有个人的心说得越发堵闷。
顿了下,他依旧想不通,继续道,“我就不信宁玉华当不了皇后,宁玉书还能不讲道理的挥军南下,贸然开战,再说,小师兄你也很会打仗的嘛,要说宁玉华有了身孕,慕容紫早晚也会有身孕对不对?”
说着,他在深沉的思绪里把头摇了摇,蹙眉。
皇帝与寻常男子还是不同的,若是他长大,有了心爱的人,别的不说,必须要心无旁骛。
沉默小会儿,他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继而抬首向着不远处的卓绝男子看去,怀疑,“不过话说回来,宁玉华肚子里的真的是你的骨肉?”
楚萧离正伸平了两手,由得宋桓和东莱给自己穿衣,满心都是待会儿大典的繁复琐事。
又不是他心仪的女人当皇后,丝毫提不起兴趣。
全当走个过场,然后……接着出宫,如何都要把慕容紫给弄进宫来。
还是那句话,不将她放在眼皮底下,他不放心!
对怀琰,楚萧离本来懒得理会,心想待会儿师傅自然会来收拾他。
岂料这小子话多成这样,每句都能点得他不痛不痒,愈加气不顺。
“怀琰,你……”
“小师兄!!!”
刚接触到楚萧离投来的眸光,洛怀琰一蹦而起,站在了龙榻上,一脸的崇拜,“你穿龙袍的样子好威武!真是气度不凡,光彩照人!难怪能把后宫里的女人迷得死去活来,争个皇后之位争得头破血流。”
说得好像他亲眼看到后宫里的女人们,是如何的为着万岁爷打了一架……似的。
楚萧离脑袋疼。
怀琰却是被他的天子形容微有震撼,一下子来了兴趣,求道,“我能不能去看封后大典?”
“不能。”得到的是武德皇帝的断然拒绝。
“为何啊?”怀琰不放弃,为自己力争,“慕容紫那么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宁玉华从后位上拉下来,你们事情又多,动不动就是变数,没准下次楚国再有封后大典,都是孖兴小侄儿做皇帝的事了,对了小师兄,你会把皇位传给孖兴的吧?”
本是紧要的话,都能给他扯到远天拔地去。
伸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楚萧离转身向着外殿行去,边走边无情吩咐溟影,“绑了,扔到母后那儿。”
怀琰没来得及再开口多说,只见溟影面无表情的向自己走来,他惊得打了个冷颤,抓起身旁的佩剑,窜房梁,钻地洞。
抵死不从。
殿外,深长而空幽的角音响起,天明,封后大典开始。
……
当晨曦的第一缕霞光从地平线上升起,百官自皇宫的正南门,分文武两列整齐行近。
同时,身着银铠的御林军精锐,从春裕宫将未来楚国的皇后迎入由十八匹战马才能拉动的金漆马车,威肃的宫乐奏响,一路向着太庙而去。
在马车前面开道的,除了御林军之外,先是六局女官,接着是三宫六院的管事。
宫人们穿着整齐的盛装,每个人都代表着自己宫里的主子,以此向皇后示意臣服之心。
册封皇后的仪式盛大而隆重,总共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是独自带领后宫女官和有品阶的宫人,祭拜太庙列位先皇。
接着前往宣政殿,在百官和两宫的见证下,与皇帝交拜天地。
最后,帝后双双前往皇后的居所立政殿,在那里完成合卺之礼。
从此楚家的天下,往后的史册,注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为这一天,宁玉华已准备多时!
此刻她端庄的跪坐在四面镂空,红纱遮掩的嫁车里,心情要如何才能真正形容出来呢?
没有过于的雀跃和奋然,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还有她得到的一切,都是理应如此。
她抱着自己未曾显露的肚子,小心着每一次的呼吸,不放过周围任何景致。
不动声色的望着所有的人,亦感受着所有人的目光,她知道,过了今日,她的地位将比从前更加坚固。
纵使……
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楚萧离的骨肉。
她不知道他可曾洞悉于此。
不日前,楚萧离来探望过她一次,算不上过于冷谈的态度,却也并不亲切。
那样的关怀,无非是身为皇帝,对后宫其中一个身怀有孕的女人所尽的些许责任。
不得不说,那时宁玉华是有些失落的。
可只要再想到腹中骨肉是她用了手段自别处得来,再多的郁结便都释然了。
他对她是不会有感情的。
原本她就是自北狄嫁到楚国的政治牺牲品,是联姻的工具。
楚萧离心里的人自始自终都是慕容紫,那个女人让她深深的忌惮,妒恨。
又如何?
如今坐在凤驾里的人是她。
孩子不是楚萧离的,无所谓,她不说出来,谁知道呢?
只要她能够在楚宫中有权利,有地位,无论这后宫里有多少的女人,都要跪她,拜她,她的孩子将来还要成为储君,成为未来楚国的皇帝。
这就足够了!
慕容紫算什么东西?
据闻这是千载难逢的良辰,过了今日的这个时候,下一次,需要等上十几年。
心里如是想着,耳边的丝竹乐声不绝,渐而,她全情投入进为自己独办的大典中,享受。
太庙的祭祀完成后,已至卯时中。
来到宣政殿外,六局的两位尚宫将宁玉华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玉足踩上铺了红绸的石阶,一步,接着一步,她向殿中慢慢行近。
身上华美明艳的嫁衣,几乎要融进满目的红彤中去。
两旁的文武百官无不做埋首恭敬的形容,先是身着四品朝服的官员,接着是从三品,正三品……
随着她一点一点的走近,感受这些人看她的复杂目光。
不管怎么样,是楚萧离亲自封了她这皇后。
她是真正的赢家!
当宁玉华完全走上石阶,来到正殿大门前,透过半透明的红色盖头,举目望去,站在她正对面尽头的,是身着龙袍,高高在上的天子。
那个男人,将是她的丈夫。
而她,将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喜乐声蓦地止于耳边,顿时万籁俱寂,大殿中剩得若有似无的余音在缭绕,众人恭敬屏息,垂首,姿态臣服。
心跳开始有了不同的节奏,雀跃?期待?
或许都有。
脚步微顿,宁玉华深深的做了个呼吸,她想将楚萧离的神情看清楚,却,如何都只能望见他的轮廓大概。
他站在泛着尊贵光泽的黑色石阶上,负手而立,欣长的身,笔挺绝世,傲然无匹。
他似在等待,又似同她一样彼此相互做着端详。
那么,他会有期待吗?
就在这一时,宁玉华忽然对这个男人重新燃起想要占有的期望。
就算不能得到他的心,那么,他身旁的位置也注定只能属于她!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
往昔不可与今朝同日而语。
难道背后有整个北狄做后盾的宁玉华,不能有如此的野心么?
奢华的红盖头上,用金丝绣的那只金凤异常夺目,身后苍白的天光将她看似娇弱的身形突显非常。
锐利的眸光自红纱里穿透而出,全然笼罩在站在尽头的男人的身上。
再抬步,满心欢喜。
靠近,得到,唾手可得的轻易。
不想便正是在这一时,忽然身后响起了突兀的哗然声。
宁玉华感受得到,就在一瞬之间,仿佛有谁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万众瞩目。
也就在这时,原本看不清楚的楚萧离的脸容,清晰的在她眼中发生了变化。
她望见了他的动容,甚至他在短短的瞬息间有了比她更加强烈的期待和惊喜。
但这情绪绝非是对她。
转身看去,就在宁玉华不久之前才走过的阶梯上,有一女子,踏着曼妙的步子,姗姗而来。
她的每一步都让百官为之惊叹,因为她到底还是来了。
意料之中,往往之外。
她穿着不逊于皇后的嫁衣,光彩照人,气度不凡。
端静贤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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