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扭身右移,在双方换照面的刹那间,他的飞刀已连珠发出,射向石床。
天残和地残飞扑而上,独臂翁大吼一声,鱼鳍枪恍若怒蛟穿浪,凶猛地扎到。
“啊……”惨号声凄厉刺耳,两个刽子手同时狂嚎,扔掉了刽刀,晃动着栽倒,匐匍两
声滚在石床下。左首那人只挨了一刀,刀贯左胸接近心室。右面那人挨了两刀,一中心室,
一中七坎大穴,全是致命要害,跌下石床,全身已经麻痹,有气出没气入了。
左面那人仍能扶床挣扎,大叫道:“庆……老,替……替大哥报……报……仇……”
声落,手一软,重新倒地。
秋华已成竹在胸,计算得十分精确,五人不可能同时到达,必须速战速决,第一个必须
将最近的人残击毙,以便抢得先声夺人的心理优势。
他发飞刀时,事实上已和人残易位。天地两残这时在正后方上扑,独臂翁在右后方,老
太婆崔婆婆在左后侧,人残占了他先前所站的位置,这时恰在他的正前方。
他一声怒啸,身剑合一飞扑而上,左手向后打出两把飞刀,身形捷逾闪电,向人残行雷
霆一击。他已看出人残对他的凝霜剑有所顾忌,故意用剑找人残的剑进攻。
人残果然上当,不接他的剑,左闪、欺入、进步、出招反击,一气呵成,居然迅疾绝
伦。
他在冲进中突然一个大旋身,剑急沉快截,光华一闪,宛若电光石火,自参的神奇剑术
用上了,手下绝情。
剑气啸风,“咔”一声轻响。人残竟然不知凝霜剑从何而来,更未料到秋华在身剑合一
扑出的凶猛冲势中,竟能突然旋身折向,等发觉光华及体,想撤招封架已力不从心了,危急
中缩腰吸腹自救,仍然晚了一步,右肘应剑而折,右胸肋裂了一条大缝,内脏外流,脚下大
乱。
秋华飞退丈余,横剑候敌。
天地两残手中,各接了一把秋华打出的飞刀,冷笑一声,五指一收,飞刀像碎土般断
裂。
“蓬”人残倒下了,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变化太快,独臂翁和崔婆婆骇然止步。
天残大吃一惊,丢掉飞刀的碎屑,骇然叫:“一招伤人,你……你会白莲妖术?”
一面说,一面凛然挺剑逼进。
四人不敢再贸然进击,成半弧形小心翼翼地逼进。
秋华徐徐后退,并缓缓向左方移动。他换了位,独臂翁反变成在他的左方了,他一面移
动方向,一面冷冷地说:“看谁剑下溅血,吴某的飞刀比阎玉帖子还灵。”
独臂翁心中有点发寒,不敢太过迫近。
天残咬牙切齿叫道:“你的剑虽是宝剑,佛爷并不在乎。佛爷要将你化骨扬灰,方消杀
害师弟之恨。把你的飞刀全送过来,你伤不了佛爷,佛爷要毁了你所有的飞刀,再好好收拾
你。人多反而不便,诸位退!”
他的话众人不敢不听,纷纷退下。
秋华正中下怀,收剑阴阴一笑道:“大爷的飞刀多得很,你毁不了的,打!”
打字声落,左手先发三把飞刀,右手的三把衔尾飞出,射向天残的丹田穴。
和尚练了火候纯青的禅功,丹田虽是要害,但却是他的功力所聚处,除了用宝刃打击,
飞刀像是替他抓痒。
和尚伸左手的食中两指,奇快地敲落了前三把飞刀,灯光微弱,他居然目力超人,无一
落空,被敲中的飞刀应指爆折,毫不费力。
他已试出秋华的飞刀劲道,不再用手敲击,哈哈一笑,背起手以丹田接刀。
“蓬蓬蓬!”飞刀着体,黑袍出现刀孔,但三把飞刀像是击中坚韧无比的软甲,发出轻
响而一一弹落,反飞丈外翩然坠地。
秋华暗暗心惊,但也心中狂喜,冷笑着扬手,第七第八……九把飞刀接踵飞射。
这瞬间,右手已掏出两把飞刀和一枚飞电录。
和尚在数者难逃,他生活在仙穴中,练成了锐利无比的夜眼,黑暗中可以见物,在微弱
的火把下看暗器,比常人在阳光下看物相差无几。如果他对秋华的飞刀怀有戒心,可能死不
了,一时大意,未能察看射来的飞刀有异,枉送了性命。
他挺着肚子,盯视着秋华,光线从背后射来,对他有利,他不看暗器,却盯着秋华的脸
部,捕捉秋华的眼神,防范秋华动念逃走。反正飞刀击破不了他的护体神功,何所惧战?
“蓬蓬蓬!”七八九这三把飞刀,全射在丹田穴上,一一被震飞。他哼了一声,捧腹狂
笑:“哈哈哈哈……”
“蓬蓬!”第十第十一把飞刀射到,依然被震落。
“哈哈……嗯……啊!”笑声的最后,是一声异叫。
飞电录只发出一声轻响,如击败革,从丹田穴贯入,几乎透背而出,禅功无用,挡不住
神刃。
“你……”他以左手掩住丹田穴,闷声叫。
第一个看出有异的是地残,骇然挺剑冲出。
“大和尚功德圆满,撒手西归永辞红尘。”秋华叫。
地残到了,剑出“万鳅撞堤”,剑如千虹乍射,剑气所发的啸鸣殷殷震耳,慑人心魄。
“呔!”秋华发出惊心动魄的怒吼,剑出“万法归宗”,立下杀手,以毕生功力聚放剑
身,行雷霆一击。
“铮铮铮……”剑鸣似连珠花炮爆炸,碎折成寸的剑身八方激射,人影乍合,光华飞舞
中,突然声浪顿寂,人影已分开了,看清两人换招的人,只有一个崔婆婆。
老太婆脸色大变,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惨白地骇然惊叫:“自古英雄出少年。今后江湖
道上,将是四海游神的天下,唯他独尊。他的剑术玄之又玄,可怕极了。”
“啊……我……”天残圆明叫,左手拔出了丹田穴的飞电录在眼前,身形猛地颤抖,接
着叫道:“我……我死得……冤……”
声落,砰然倒地。
地残身躯摇摇,上身前俯,右手只剩剑把,以手掩住咽喉,血染手掌,心坎有血沁出,
丹田穴也有血迹,胸腹的黑袍已被血染湿。他身躯摇晃了片刻,突然向前仆倒,一声未出,
便挣扎着断气。
秋华退出丈外,右胸有血沁出,右耳根也有一条细小的血缝。这说明了他用凶狠的招术
伤人,自己也经过艰辛可怕的生死历程。
“剑招仍未臻完善,我得再下苦功。”他木无表情,喃喃地自语。
崔老太婆寿星杖一摆,踏出一步。
秋华的目光回到老太婆身上,凝霜剑徐升,冷冷一笑,虎目中冷电四射。
崔婆婆浑身一震,站住了。
“你可以走了,崔婆婆,你将是今天的见证。”秋华用沉静震耳的清晰声音说。
“老身领情。后会有期。”崔婆婆定下神说,向侧举步,绕过秋华,沉静地出洞,在洞
口扭头说:“三残留有几个女人在洞中……”
“请婆婆带她们出去,结此善缘。”秋华屹立不动地答。
独臂翁恐惧地向四面打量,只有他一个人了,恐怖的阴影笼罩住他,令他浑身发僵。久
久,他咬牙叫:“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秋华深深吸入一口气,沉静地问:“老前辈,你认为在下在龙爪庄错了吗?要不要看看
在下胸前脱了皮的火烙伤痕?”
“已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独臂翁苦笑道。
“不然,人无是非之心,禽兽不如,你不是不明是非的人,而是血比水浓,为内侄而逞
一时意气而已,我不怪你。你可以平安离开,但必须将在下的同伴下落说出,不然,在下别
无抉择。”
“贵同伴对你极端重要吗?”
“如果不关重要,在下会冒万险前来送死么?”
独臂翁吁出一口长气,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毫无救回他的希望。”
“说说看?”
“那天,本来我们已妥为安排,等你们到了石牛山下手袭击的,不料人手安排不妥,变
生不测,你们发觉被人盯梢,分头诱敌,却被一位青衣人抢了先着,出其不意将贵友掳走
了,误了咱们的大事……”
“那青衣人是谁?”
“你最好不必问,他留了字。”
“字我看到了,那是……”
“那是老朽派在路上监视的朋友,涂改那人的留字,那人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写的什么?”
“写的是:峨嵋候驾。来不来悉从尊便。十日为期,过期不候。知名不具。”
“他到底是谁?”秋华急问。
“你真要知道?”
“在下非要知道不可。”
独臂翁向远处石床上的俘虏一指,说:“你去问他好了,他亲见那人将贵同伴擒走
的。”
秋华收剑大踏步而行,顺手拾回天残手旁的飞电录,在一名刽子手的腰中找到铐钥,放
下了俘虏。
那人拉掉头罩,原来是个二十余岁青年人,脸色因惊吓过度而泛着青色,看清了秋华毫
无恶意的神情,方始惊魂初定,期期艾艾地问:“你……你怎知我……我不……不是贵……
贵同伴?”
“连一个最亲近的朋友也分辨不出,那岂不是笑话?”秋华徐徐回答。
“但我……我戴了……”
“少废话了。告诉我,是不是你目击敝伴被人擒走的?”
“是……是的。”
“那人是推?”
“我……我没……没看清……”
秋华脸色一沉,扭头向远处的独臂翁看去,虎目中杀机怒涌。
青年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退两步。
独臂翁举步走近,亮声叫:“告诉他。咱们与吴秋华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他的生时
死地,咱们不用关心了。”
青年人挺了挺脊梁,放心地说:“阴风客邹士隆,四神之一。”
第四十五章 我欲行我素
秋华孤零零一个人,星夜奔向峨嵋山。
黑煞女魅失踪被人掳走,他猜想决不会与四神有关。岂知经过多次生死一发的追踪和搏斗,九死一生凶险重重,到头来出乎意料地,证实黑煞女魅竟然确是落在四神手中,令他心中懔懔。
在恐惧中,却又觉得心中稍安。黑煞女魅在四神手中,四神不是卑鄙恶毒的人,至少除了生命受到威胁之外,不会有其他可怕的灾祸。如果落在那些江湖恶贼手中,一个女孩子,其可怕的程度,简直不敢想像。
更令他焦急的是,秦伯年一行六人,也落在四神手中,这件事愈来愈复杂了。
自从晋代的天竺僧人宝掌和尚光临峨嵋之后,峨嵋山方逐渐兴旺起来,千余年来,先后又出了不少高僧,峨嵋山便成了佛教名山,成为天下四大道场之一。据说,宝掌和尚其实是在汉代入山的,直至四百余年后,仍然在洪椿坪(也称宝掌峰)参修。
本朝立国后,不但峨嵋山的寺院日渐凋零,天下各地的佛门弟子皆受到皇律管制的影响,而日渐式微。峨嵋山原来就香火冷落,目下更是一蹶不振,能数得出的名胜并不多,原来的都日渐湮没,更不用说开辟了。稍有名气的计有慈福普安二院、龙神堂、华岩院、峨嵋新观、中峰院、普贤阁、牛心院、白水普贤寺、伏虎寺、峨嵋观等等而已。直至本朝中叶,峨嵋山方逐渐兴旺。
那时,和尚们还未将玄门弟子赶出峨嵋山,因此玄门方士在山上仍占有不少地盘。山下有慈福、普安二院、龙神堂、峨嵋新观。山上有峨嵋观。佛道之争,暗中或许有成见,明里
仍相安无事,还未至公然反目的地步,当然小磨擦在所难免。岂知在三十年后,成见愈深,
冲突愈烈,形成公然明争暗斗的地步了。因此,后来的光明道人,在上山的要道建了一座会
宗堂,三教一家,供奉广成子,普贤佛,楚狂接舆,道佛儒济济一堂。可惜到了清朝初年。
峨嵋的佛门弟子控制了大局,把会宗堂拆了,改建为四大丛林之一的报国寺。从此,玄门弟
子在峨嵋绝迹。
那时,佛教儒三教在峨嵋尚称相安无事,因此武当的祖师爷张三丰,经常在峨嵋盘桓。
目前,听说他在伏虎寺留连。
为了对付四神,秋华多方盘算,决定了进行的谋略。首先,他化装易容隐起本来面目,
因为他在激斗地残时,发现自己所创的剑术仍有缺憾,希望争取时间,利用限期中的几天工
夫,修改所参的剑术,务求臻于至善之境,也同时临阵磨枪,用功参练大成练气术,雄心勃
勃,准备和四神拼个你死我活。
限期还有八天,他相信时间相当充裕。
当天,他赶到峨嵋县,悄然到了慈福院附近,找到了等候着的向国良,由向国良带着他
会见了华山老人一众群雄,自有一番计议。
群雄之所以甘愿冒险相助,固然是本于武林道义,其实也是为了防备秋华落在四神手
中,如果被逼出名单,那么,牵连之广,将不可收拾。虽然他们并不知名单的秘密,但有关
四神在江湖中的所行所事少不了有所风闻。尤其是早些年四神与胡大人要挟张三丰,张三丰
假死宝鸡金台观相避,潜脱入蜀见蜀献王,双方秘密妥协的种种传闻,武林中的知名人物多
少有点憬悟,深怀戒心。华山老人几位老一辈的名宿,上次在成都调解秋华与锦城馆主之间
的纠纷,锦城馆主自然将玉牒求援的事说出,方能令老一辈的名宿挺身而出排难解纷,牵涉
到峨嵋的掌门大师一心长老,事态显然严重。因此,华山老人不顾一切跟着追向峨嵋,决定
察看结果,留意秋华的动静。
在秋华赶到慈福院会合之前,伏龙尊者已经秘密走了一趟光相寺,与一心大师会晤,峨
嵋山立即陷入风声鹤唳的境地,暗中准备应变,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秋华到了之后,经过伏龙尊者的协调和安排,制定了应付四神的策略。
群雄化整为零,由峨嵋的弟子替他们觅妥藏身之地,暂时隐起行踪。
在华岩寺,四神的手下在那儿布下天罗地网,等候鱼儿入网,鸟儿进罗。
有华山老人出面,获得峨嵋弟子的协助合作,四神的爪牙并不多,因此,秋华的消息封
锁得极为严密,在附近活动的爪牙,毫不知秋华藏身在何处。
限期的最后一天,秋华穿一袭黑劲装,背剑挂囊,手上挽了一件皮背心,一看便知他是
准备来登山的。峨嵋山地势高,伏虎寺像是气候的分界点,也是山上山下的分野处。其实伏
虎寺是在山上,但寺后三里有一座解脱坡,往上走山道奇险,因此以伏虎寺为分界点,往上
走到光相寺还有六十余里吧!解脱坡以上一段路,虽夏日盛暑,同样得穿棉袄御寒,不然会
将人冻僵。
他沿虎溪上行,沿途古木参天,水声淙淙,两则怪石峥嵘,阴森可怖。
经过龙神顶,便看到伏虎寺了。
前面有一座木桥,桥栏上倚着一个披了风衣,戴着风帽的人影,面向着飞珠溅玉的溪
水,整个人裹在风衣内,看不见身材和面貌。
桥对面,石蹬道向上升,上面树影中红墙映掩,便是颇有名气的伏虎寺。
他泰然踏上桥头,桥上的人突然转身向内,向他噗嗤一笑。用银铃似的嗓音说:“算你
今天也该来了,情之一字,委实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他吃了一惊,脸色一变,懔然道:“你……”
原来是一个美丽的少女,美艳如花,她掀掉了风帽,指着:发边的黑钗,笑问:“不认
识我黑凤曾雯了?”
“我……”
“咦!你的神情不友好哩!难道我们不算是朋友?”
“你知道我的事,定是四神的人。”秋华沉声说。
“你错了。”她笑着说。
“你……”
“我是专程来助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