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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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豪侠-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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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施主与贫僧一样,一无所知,法兄之前,贫僧不敢欺瞒。”云门僧诚恳地说。
  锦城馆主脸色肃穆,接口道:“其实,老朽毫无刺探之意。这次咱们四川群雄不惜冒死
出面,抛头颅洒热血,只为的是四神。想当年,峨嵋掌门大师一心长老,在峨嵋接见各地群
豪,面谕四川的十二名宿,曾经概略地提及有关四神的事,要咱们十二个人,注意四神的动
静,凡是四神所寻找的人,皆须全力尽保护之责,尽可能召集朋友,相互策应,尽力而为。
至于一心长老所说的事,咱们为首的十二个人也曾在金顶发下血誓,头可断血可流,决不泄
漏半字。这次四神一下子来了三位,咱们四川可说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武林朋友皆预
料到事态不寻常,皆准备暗中应变。这次即使云门大师不持玉牒前来召请老朽出面,老朽也
会挺身而出的。只是老朽深感奇怪,一心长老当年出示求援的玉牒,只有一块,上面留有老
朽十二人留下的暗记,据老朽所知,一心长老已远游天台,六月杪方乘舟东下湖广不在四川
的。而云门大师所持的玉牒,又确是一心长老之物,老朽怀疑一心大师并未远走天台,仍然
秘密留在四川,是他差遣云门大师携玉牒前来请援,因此老朽希望云门大师说出主事的人,
如果真是一心大师的旨意,老朽便会安心些,这次截杀无功,老朽深感惭愧,不但人为不
臧,而且天时更为不利,大雾迷天下,以致攻败垂成,良可慨叹。老朽一条命,并不在乎生
死,行年七十有二,生死何足论?吴小辈即使将老朽剥皮抽筋,也休想从老朽口中逼出一个
字来,两位不必以老朽为念。”
  云门僧黯然地说:“一心法兄并不在四川,他……他也不是远游天台,而是到云南去
了。玉牒留交一位隐世高人,这人是谁,恕贫僧守秘。其实这次的主事就是这位高人,这人
我不认识,接玉牒那天是午夜,他戴着蒙面巾,穿黑罩袍,说出一心法兄的暗语,出示玉
牒,然后交代这件要事。贫僧认牒不认人,辩暗语不问其他,这是多年前与一心法兄约好了
的,因此贫僧遵命持玉牒向聂施主求媛。吴秋华的事,聂施主还请放心,不必张惶,贫道这
几天已派人至各地催请朋友前来相助,除了追魂判官父子之外,昨天一早我又碰上了伏龙尊
者,尊者答应相助,但须问一问吴小辈的意向方能决定行止,要贫僧先不必急于与吴小辈相
搏。这件事贫僧已和无亏法兄说了,因此白天河边见面时,无亏法兄出声要求吴小辈留步,
可是,那小辈打了便走,轻功超凡入圣,留他不住。”
  无亏大师吁出一口长气,说:“追魂判官罗施主父子,败得好惨。”
  “什么,他……”锦城馆主和云门僧同声惊道。
  “老衲已见过他们了。”
  “他们……”
  “他们目下住在天府客栈,与华山老人在一起。伏龙尊者则在万福寺挂单,老衲也拜望
过他了。”
  “罗大侠他……”
  “他父子师徒三人,追赶吴秋华,三人都受了伤。目下他万念俱灰,神情可怕,老衲真
怕他想不开来。”
  “明天我们去拜望他们……”
  “不必去了,恐怕他们明天要到尊府来商量哪!”
  锦城馆主大喜过望,兴奋地说:“有武林五老的两位老前辈在,大事定矣……”
  话未完,“嘭”一声大震,厅右的明窗被重物所击,窗户暴裂,有庞大的物体随碎窗户
撞入厅中。灯光幽暗,但仍可隐约分辨出是一个人。
  无亏大师从座椅中闪电似的射出,一把便接住了撞入的人,叫道:“是把守侧院的孙施
主。”
  大门倏然推开,黑影出现大声问:“聂前辈,怎么回事?这……”
  “右窗外有人。”锦城馆主大声叫,从破窗中纵出。
  整座大宅的人皆闻警骚动,夜空寂寂,天宇中众星朗朗,上弦月已落下西山,视界虽
广,但哪有半个人影?来人居然在众多高手的伺伏下来去自如,制住所守的人丢入厅中,鬼
魅般消失了。
  众人遍搜大宅的每一角落,毫无所获,忙了许久,纷纷转回大厅打听消息。
  被掷入大厅的人,是锦城馆主的好友,也是成都府的名武师,当地人皆尊称他为孙师
父。孙师父已被人击昏,左耳门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打击,依伤痕看来,袭击的人并非从身
后暗袭,而是面对面出手打击的。孙师父身手不弱,为何来不及示警被人击倒?来人的艺业
委实可怕极了,令所有的人心中悚然而惊。
  弄醒了孙师父,锦城馆主悚然地问:“孙贤弟,是怎么回事?”
  孙师父像是大病未愈的人,毛骨悚然地说:“我……我不知道,只……只知眼前一花,
一个黑影迎面压到,左……左期门穴被……被制,双目被……被掩住,耳……耳听有……有
人说:带信给……给聂……给你,信在怀中。声落,期门穴一解,耳门便……便挨了一……
一击,此后便……便人事不……不省。目下是什么时候了?”
  “三更正刚过不久。”锦城馆主匆匆地答,伸手在孙师父怀中探索,果然掏出一封书
信。
  众人就灯下打开书信,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封套是一般的套封,里面的信纸居然是颇
负艳名的粉红色雪涛笺,上面只写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大限将临”。
  云门僧抽口凉气,惶然地说:“这小辈的艺业,似乎比在大奥谷时深厚了许多,我们估
低了他,仅凭一二十个人,对付不了的。明天贫僧去和华山宗政施主商量,把他们请来坐镇
可保无虞。”
  无亏大师表示同意,决定明晨连袂往访华山老人,顺便走一趟万福寺,促请伏龙尊者。
  忙了半个更次,料想秋华不会再来,除了留下五个人在宅四周巡视警戒外,众人纷纷到
客房安歇,骚乱已止,宅中重归沉寂。
  锦城馆主无法平静下来,心中甚乱,与云门僧、无亏大师两人在厅中品茗,准备作永夜
恳谈。
  四更正,秋华去而复来。
  两个幽灵似的黑影,接近了大门的左侧。一个黑影留在邻房的瓦面上,一个则蛇行鹭伏
沿外院墙的暗影徐徐接近大门。
  门楼两侧的外院墙,临街一面高仅一丈二尺,顶端建有墙檐。对街是大慈寺的广场和市
集,因此,事实这一条街只是单面街,对面只有树木而无房屋,市集的棚屋远在百步外,远
着呢。
  夜行人接近房屋,很少从大门接近,这位夜行人偏偏选上了这边。
  门楼的暗影下,一位担任警戒的人在暗影中往复走动。也许因为时已四更,未免大意了
些,戒念已消,所以往复走动以活动双腿,将潜伏警戒的戒条置之脑后了。
  黑影随着警哨的移动而逐渐接近,终于到了近门阶处,乘警哨转身的刹那间像一头大鸟
般突然跃上院墙头,像个无形质的魅影,手一搭墙檐,身躯贴顶滑动,蛇一般游至墙内侧一
闪不见,无声无息。
  门外有人戒备,大门是虚掩着的。在门外警戒的人只顾向外用目光察看,却不知对方已
经进了门内了。
  黑影在门内侧,经过门子住的厢房,悄然接近了虚掩着的大门,探手入囊取出一只竹制
的小油筒,倒些油在门轴下,轻轻拉开了沉重的大门。
  门轴加了油,而且拉劲恰到好处,左面的一扇木门缓缓徐张,门外的警哨居然毫无所
觉。
  这位警哨修为不弱,只是太大意了些,做梦也未料到有人从门内向外侵袭。这时,他正
站在阶上,向远处的广场凝望,双手叉腰而立,钢刀不在手而在刀鞘内,可知他确是毫无戒
心。
  蓦地,他听到身后有人低叫:“老兄,请了。”
  他本能地转身回顾,糟了,“噗噗”两声闷响,双耳门挨了一记“左右开弓”,只感到
耳中雷鸣,还不知怎么回事,立即昏厥。昏厥的一瞬间,他只看到眼前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想叫唤示警已经来不及了。
  黑影将警哨安放在门楼柱下,背倚门柱坐好,如不走近,还以为这家伙倚坐在门柱下打
瞌睡呢。
  处治了警哨,黑影跃至街心,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喝,向在邻屋藏身的另一名黑影示意,
然后转身进入大门。
  越过前院,到了大厅前。黑影先察看左近的暗影角落,证实毫无埋伏,方上阶到了厅门
前,伸手轻推,发觉里面上了闩,便向厅右绕,沿右廊到了破窗下,贴窗角用目光向内瞄。
  厅内的两僧一俗,正围坐在八仙桌前倾谈,毫无倦态。
  无亏大师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云门法兄,依老衲看来,你们飞仙岭那件事,做得
似乎鲁莽了些。”
  “法兄之意……”云门僧迟疑地说。
  “那四海游神并非为向紫云娘献名单而来的。”
  “然而这事却是千真万确……”
  “法兄请听我说,目下四神行踪不明,似乎不在成都,而四海游神并未与四神接头。假
如四海游神真要向四神献名单领赏,在大奥谷他为何不随血雨剑入川,还用躲躲藏藏担惊受
怕不成?”
  “出重赏的人是紫云娘,而不是血雨剑。”云门僧接口。
  “但血雨剑岂可不护送他入川?此事大有可疑。”
  “四神之间,分途奔走天下各地,功艺超凡入圣,复有官府协助。紫云娘认为重赏之
下,必有勇夫的。血雨剑自信有能力寻获要找的人和物,他有不少眼线朋友相助。阴风客则
相信自己的机智,事无不成。旱天雷性情刚愎,精明剽悍,迷信武力。他四人表面上合作无
间,事实暗中各行其是,各有打算,仅对胡大人效忠一事是相同的而已。因此,吴小辈不敢
与血雨剑碰头,必须找到紫云娘方可高枕无忧。”
  锦城馆主长叹一声,苦笑道:“名单到底牵涉到什么人,大师可否见告?”
  云门僧凄然一笑,叹道:“这件事天下间的人,知者聊聊无几。据贫僧所知,听说张三
丰道友、少林的明业大师、峨嵋的一心长老、和已去世的天罡星黄忠海黄大侠、被害的西海
怪客鲜于前辈,他们五人皆有这份名单。听说,此外还有几个人有,但已不是贫僧所能知悉
的了。名单事关极端秘密,万一落在官府或不肖江湖人手中,将会掀起狂风巨浪。至于其中
之秘,贫僧却不知其详了。”
  锦城馆主听到这些天下闻名的大人物牵涉在内,知道事态严重,不敢追问,转变话锋
道:“四神散布天下各地,各行其是,这次有三神聚会四川,至少目前成都已是风雨满
城……”
  云门僧的话尚未说完,面向破窗的无亏大师已倏然站起,他吃了一惊,住口站起转身。
  破窗外,站着脸涌冷笑的秋华,一身黑衣,背系长剑。
  锦城馆主一声怪叫,向窗口急冲。
  秋华一闪不见,白芒破空而飞。
  “施主慢走。”无亏大师高叫。
  “啊……”锦城馆主狂叫,身形一顿,右大腿前钉着一把飞刀,入肉三寸以上。
  云门僧冲至窗口,飞身跃出。
  “哈哈哈哈……”长笑震天,秋华恰好在等着他,长笑声中,“噗”一声拳头着肉,向
下落的云门僧肚子上挨了一记重拳。
  这一拳力道奇重,身在空中的云门僧骤不及防,怎吃得消?人向下落并向后退,“砰”
一声背部着墙,抵在窗沿下,狼狈地向下挫,双手上封。
  秋华岂容他封住?一手劈开他的手,“劈啪劈啪”连抽他四记阴阳耳光,但见身形一
闪,已远三丈外,消失在房屋的暗影中,一闪不见。
  “嗯……哎……”云门僧坐倒在窗下穷叫,脸上先白后红,最后变青,片刻便肿起老
高,指痕宛然。
  无亏大师照顾锦城馆主,等发觉云门僧挨揍,追出窗外时,秋华已经不见了。
  老和尚扶起云门僧,切齿向黑暗的角落叫:“吴施主,你未免欺人太甚,老衲可容你不
得。”
  等房四周闻警赶来的其他四位守夜人赶到时,秋华早已走了个无影无踪。
  贼去关门,门虽关了,屋内的人却不敢安心睡觉,足足乱至天色大明。
  朋友众多戒备森严的聂家,被秋华两进两出如入无人之境,消息次日一早便从邻居口中
传出,吓破了成都府英雄们的虎胆。
  飞仙岭十面埋伏的事,早已在江湖上轰传,武林震动,江湖骚然,这件事再传出,加上
昨天追魂判官失手的消息,四海游神的名号,愈来愈响亮,不但掩盖了五虎三龙,而且有直
追武林五老的态势。
  风雨成都,武林骚动。
  次日,华山老人和伏龙尊者一群人,应无亏大师之邀,到聂家作客。
  华山老人不愧称老江湖,他说服了动了嗔念的无亏和垂头丧气的云门僧,着手巧安排,
自有一番布置。
  白天,秋华不想生事,以免惊动官府,到底有点不便。
  府城的西端,另有一座小城,俗称少城,目前是成都县衙的所在地,城西南角,有一座
草元堂,是汉代文豪杨雄的住宅,本地人称杨雄宅而不叫草元堂,以免和碧鸡坊外的铜公草
堂相混淆。
  这是一座颇负盛名的园林盛地,中间建有一座载酒亭,和一座名不符实的墨池,是本地
的名胜游览区之一。亭四周遍地栽种着成都的名花海棠,形成幅射形的花丛,高度皆在一丈
以上,中间形成走道,每条走道必定左是贴梗海棠,右是垂丝海棠,春日海棠盛开,贴梗先
开,垂丝接着伸出细长的花梗,这一带便成了花海,成都海棠的王国,每一家几乎都多少栽
上几株,最负盛名的虽是府衙四面的海棠楼,但那儿是大官巨宦的游乐地,百姓小民沾不到
边。草元堂虽比不上海棠楼,但它是大众可去的地方,那些带有猖狂气味的骚人墨客,宁可
到草元堂而不到海棠楼,免得见了那些大员们反胃。
  黑煞女魅昨晚陪秋华到聂家闹了一夜,女孩子到底体质先天上不如男人,她必须休息。
秋华精力充沛,他一早便到了草元堂,徘徊在叶已变色的海棠丛中。秋风起兮,微风带来了
凉意,他穿了一袭青袍,里面系了皮护腰,未带兵刃,信步向亭中走去。
  天色尚早,附近罕见人迹。他一面活动手足,一面在沉思对付聂馆主的可行策略。
  接近了载酒亭,突然听到一声低弱而颤抖的呻吟从亭中传来,这几天中,一早他便到亭
中散步,他爱上了这附近的幽静,直等到园中有人往来,他方返回秘密隐身的地方。
  听到呻吟声,他感到一怔,来得太突兀,显然发自年纪甚小的病童口中。
  他不假思索,急步向亭中走去,老远便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小童,蜷伏在亭脚下抖索,
上身的单衣破烂得像乞丐的百宝衣,有几处已看到肌肤,在冷风中颤抖着,手脚已冻得发
青。
  他急步走近,火速脱下青袍,先盖在小童身上,扶起小童急问:“小弟弟,你怎么
啦?”
  小童的脸蛋生得蛮清秀,只是身上太过肮脏,手脚和头脸沾有泥迹和污印。看年纪,约
有七八岁左右,身材倒生得结实健康,不像个贫寒人家的小孩。
  小童仍在颤抖,张开无神的双目,颤声低叫:“我……我饿,我……我好冷。”
  “你的家呢,为什么不回家?”他问。
  “我……我找不到家了。”
  “你的家在哪里?”
  “在……在龙……龙什么……”
  “龙什么?”
  “我……不知道,我哥哥知道,要问他才行。”
  “他呢?”
  “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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