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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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豪侠-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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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烂之象,青肿肌肉大如海碗,而且右半身及上体麻痹,病人似乎已对痛楚失去感受。口中
已呼出臭气,可能伤毒已侵入肺了。”
  大小姐神色肃穆,静静地听他道出病情,道谢毕,伸出纤纤玉指扣上了病老人的左手脉
门。她居然对病人身上所发的秽臭毫不介意,仅旁立持文房四宝的小姑娘略一皱眉而已。
  久久,她秀眉深锁地说:“脉沉而虚,涩而涩滞,似停而动,动而难觉。肝木焦枯,伤
毒已侵肝经,手将松撒肝将绝。舌本必定过强,心脉将绝。这……这……”
  “能救治么?”秋华问。
  “只能从权下药,很难说。秽气冲人,必定下身不禁,定然肾气将绝。救心肾需用人参
附子,除肝毒以雷丸为君,而且须表里用药。
  “请大小姐下罢,是不是用大剂?”
  “是的,惟有用大剂去毒去邪,或可有救。”
  “高明,愚意也认为非此不为功。”
  大小姐回到厅中,即席挥毫开出单方。
  当夜,秋华带了单方,向夏店东暂借纹银十两,连夜南下到和尚原抓药。
  一住三天,他里里外外忙,前后跑了四趟和尚原,总计借了夏店东二十两银子。
  老客人的病,渐有起色,已经可以说话了。
  老人姓尤,名金宝。据他说,他是保宁府广元县人,入陕访友,途经连云栈,在盘龙坞
遇盗,不仅盘缠尽失,而且挨了一刀,几乎送掉老命。总算他是个练了十来年武的人,乘隙
逃得性命想到凤翔投奔朋友。岂知到了鬼迷店,伤势恶化,病倒在客栈中等死。假使不是吉
人天相,遇上了秋华古道热肠加以援手,必将客死鬼迷店,做了异乡孤魂野鬼。
  秋华没走过这条路,以往入川,他都从湖广乘船走三峡,所以有关这条路的一切,十分
陌生。尤老人说是在连云栈遇盗,似乎很有可能,在这条路碰上劫路的小贼而没丢掉老命,
可说是幸运万分哩!穷山恶水的栈道中,那还会没有强盗?
  这天,秋华陪伴着尤老人闲聊,谈起尤老人遇盗的事。尤老人似乎精神来了,愤然地
说:“老朽幸得老弟台援手,留得命在,誓报此仇。”
  秋华摇摇头,说:“老伯,南北栈道关隘处处,官兵众多,洪武二十五年修栈,重建连
云栈道,整修栈阁二千二百七十五间,整整花了十年光阴。目前各处留了护栈的人,因此人
手众多。所以在栈道拦路打劫,打闷棒背娘舅的小贼,该是些流贼小寇。这些家伙不守江湖
规矩,属于下五门的贼胚棍,劫了就走,四海藏身。你要报仇,保证你失望。”
  尤老人深深吸入一口气,切齿道:“不,这些恶贼中,我认识几个人,他们不是流贼小
寇,而是当地的知名人物。”
  “你认识他们?”秋华讶然问。
  “是的,我认识几个。”
  “他们是……”
  “是盘龙坞石家堡的人。”
  “石家堡住了些什么人物?”
  “石家堡住了兄弟两人,老大叫石中玉,老二石中兰。他们在盘龙坞建堡,霸占了前后
的地盘,南起倚云栈,北至老君崖,十余里地不许外姓人落脚,原住在本地的人,都得听他
们的话。表面上,他们是殷实的富户,是当地的药商,暗中却是打劫往来客人的盗匪。他们
做案做得干净利落,连当地人也被瞒得死死地。”
  “老伯,但你怎么知道他们……”
  “这条路我已走过好几次,对盘龙坞石家堡的几个熟面孔,多少不算陌生,所以认得是
他们所为。”
  秋华打量他片刻,笑道:“依老伯如此说来,石家堡的人,行劫决不至于太滥,以免引
起官府和白道人物的注意。”
  “是的,他们并不经常作案。”
  “这条路是凤翔府翔凤镖局的走镖路线,翔凤镖局的白凤旗在这一带十分吃香,他们保
货也保人,红货都是贵重之物,难道说,石家堡的人,不敢向翔凤镖局下手么?劫红货虽然
有风险,但总比零零碎碎地找油水好得多。而且以栈道的地势来说,劫镖易如反掌。”
  “老弟台恐怕不明白,劫镖风险太大。翔凤镖局宇文局主十分了得,他的千金白凤宇文
琼玉更是后一辈少年英雄中的翘楚,石家堡不敢招惹他们。”
  “小可的意思,是说石家堡总不至于放掉大鱼捉小鱼,只劫一些小商贩,不是太令人起
疑么?”
  “他们不会劫小商贩。”尤老人一字一吐地说。
  “老伯似乎没有被他们觊觎的理由?”秋华笑着说。
  尤老人用无神的目光注视他片刻,说:“老朽身上带了八珍珠,和八件极为贵重的首
饰。”
  “哦!原来如此。”
  “老朽必须将这样东西取回,那些珍宝是敝友的传家至宝,哪怕是上刀山蹈剑海,我必
须设法讨回来,不然九泉之下,恐无脸见朋友。”
  “贵友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的,敝友月前仙游故乡,临终郑重地托咐老朽,将珍宝带至凤翔,面交其子保存。
没想到在褒城客栈中一不小心,老朽透了白,在倚云栈几乎连老命也赔上,要不是同行的旅
伴相助,老朽也到不了鬼迷店。”
  “老伯打算如何将珍宝夺回?”
  “病好之后,先到凤翔府再想办法,请朋友找武林人物出面讨回。”
  “你不打算找官府?”
  “官府管不了这种事,最多派两个人到现场勘查一下虚应故事,官样文章毫无用处,反
而耽误我的事。”
  “老伯,等你病好,再加上请朋友的时日,该是一月以后事了,届时你去找谁?一无人
二无赃,空口说白话,谁给你作证?”
  “这……”
  “江湖规矩对赃物的保管期是一个月,不守规矩的人根本不理会。目下老伯已拖了半个
月以上,半月之内,你决难请人到石家堡追赃。”
  “老弟台,依你说,老朽的希望岂不是已经成泡影了么?”
  “这样吧,等你可以动身时,小可陪你走一趟连云栈。”
  尤老人在床上叩首,颤声说:“小老儿身受活命宏恩,无以为报,愿来生……”
  秋华按住他,站起笑道:“老伯,不必说这些感恩图报的话,小可聊尽棉力,是否有把
握将珠宝取回,尚是未定之天。老伯如果另有良方,不妨同时进行。不打扰你了,请好好将
养。”
  第二天,尤老人迁回统铺。秦家有两位小姐,外人在内寄注,到底有点不便。虽经李管
家一再挽留,尤老人仍然谢绝,迁回原住处调养。
  房中,梳道髻的灰衣老人并未离店。
  这天,秋华一早便动身赴和尚原抓药,梳道髻的怪老人也离房外出办事,店房中只有尤
老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店伙也不在附近张罗。
  近午时分,外面脚步声渐近,两名店伙带着两名衣着褴褛的客人踏入房中,店伙闪在一
旁说:“房里只住了三位客官,床位宽敞,两位请自便。”
  “有劳了。在下于贵地小住一两天,管他人多人少,挤一挤就算了。”一名客人笑着接
口。
  “客官,天井里有用水的地方,请自便。小店兼包膳食,客官……”
  “在下理会得,你走吧。”另一位客人接口,居然向店伙下逐客令,神色不十分友好。
  店伙眼睛雪亮,赶忙喏喏连声出房而去,临出房时盯了两人一眼,一面走一面低声嘀
咕:“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似的,哼!准不是好路数。”
  两个客人确是长相凶猛,年约半百左右,褐黑色的脸庞,眼露凶光。一位客人的右颊,
挂着一块掌大紫黑色胎记,另一位颧骨以下,凌乱地长着不少指头大的暗疮。身穿直裰,腰
带上插着用布巾裹着的长剑,挂着百宝囊,背着不大不小的包裹。两人的身材都结实,剽悍
之气外露。
  颊有胎记的大汉将包裹向床内一丢,目光落在床角的尤老人身上。
  尤老人倚躺在用旧棉被做成的靠背上,目光不住地向两人扫视。
  颊有胎记的大汉目光犀利,一看便知尤老人是个病老人,心中已无顾忌,向同伴低声
说:“二弟,时光还早,我得去跑一趟,争取时间。假使鱼兄弟在家,我和他至迟明午可以
赶回。如果明早前往,便得多耽误一天,浪费时日。”
  长有暗疮的弟弟不以为然,说:“急也不在一天,咱们明天一同前往,岂不甚好?鱼兄
弟近些年来,似乎已失去踪迹,万一大奥谷已被与咱们面生的人占了,大哥一人前往,会不
会令对方起疑而因此生事呢?两人前往,咱们便毫无顾忌了。”
  “也好,咱们且委屈一宵。”
  “大哥,这种小店咱们将就些,早晚会住得惯的。”
  “最好换一间上房。”
  “大哥,你又来了,咱们这一身打扮,住上房岂不自找麻烦?目下那些白道鼠辈正准备
入川,要是有人认出咱们的庐山真面目,准有天大的麻烦。”
  半躺着的尤老人突然挺身坐正,叫道:“两位,别来无恙。”
  两人吃了一惊,颊有胎记的大哥怪眼一翻,手已按在剑把上,闪电似的纵近尤老人。二
弟反应也快,火速堵住了房门,向外戒备。
  “阁下是谁?”颊有胎记的大哥厉声问。
  尤老人呵呵一笑,泰然地说:“别紧张,此地并无外人。两位化装易容,改变了身份,
举动神秘,想必有……”
  “说!你认识咱们是谁?”颊有胎记的大哥抢着问,神色厉恶,目露凶光。
  尤老人仍不在乎,笑道:“兄弟提两个人。”
  “说!”
  “西安府斗门镇……”
  “你阁下好眼力。”
  “尊驾自然是翻天鹞子花明花老弟了,一别五年,虽则老弟你经过易容,但声音依然未
改,那熟悉的眼神,兄弟依然一看便知。花老弟,如果我是你,便不会笨得和熟人照面,两
位的易容术并不高明。”
  “你……”
  “兄弟尤武义。”
  “哦!老天!你……”
  “目前兄弟叫尤金宝,俗得紧。”
  这两位老兄,原来是翻天鹞子花明,和展翅大鹏花芳兄弟俩。上次在眉县,将残书一页
页仔细逐字推敲,自然枉费心机,才知道上当。
  名单的赏金太大,两贼怎肯轻易放手?本想再找秋华算账追讨名单,孔公寨剧变已生,
白道群雄大举光临,把他俩吓得不敢在外走动,以免惹火烧身。
  孔公寨平静时,已是五天之后了,白道群雄弄垮了所有的地道出口,能活着逃出来的
人,也逃不过白道群雄的格杀。由于水上飘萍八人的惨死,白道群雄深恨孔公寨的贼人太过
恶毒,因此除了妇孺之外,其余的人全部加以诛杀。等到两贼从妇孺口中得到消息,已经晚
了好多天啦!
  妇孺们并不知道秋华的事,白道群雄们也绝口不谈。这得归功于华山老人,老人家见多
识广,发觉秋华悄然走了,便知秋华不愿张扬,也就告诫所有的朋友,隐下有关秋华的事。
  两贼经过详细调查,总算知道秋华并没有死在孔公寨,算定秋华必定入川,因此急如星
火急急赶来,他们对名单的事不死心,更不愿放过秋华所带的黄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点不假。他们为了财,不顾死活万里易容追踪。秋华并不急于入川,在鬼迷店被他们追上
了,而且居然同时落脚在连升客栈内,巧的是秋华恰好不在。
  两贼不知秋华的行踪,却在途中发现从宝鸡来的一群白道高手,与多臂熊父子走在一块
儿,其中还有伏龙尊者。从宝鸡来的人中,两贼认得其中的追魂判罗奇爷子,都是些令人闻
名丧胆的人物。
  追魂判罗奇,是白道中大名鼎鼎的名宿,判官笔下无十招的对手,暗器飞电录尤其可
怕。论名头,他没有武林五老响亮,但真才实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近些年来在家韬光
隐晦,甚少过问江湖是非,因此名号反而没有五老响亮。他的家在延安府华池河畔的五雷
谷,与武林朋友极少往来。
  两贼鬼精灵,发现这些人形迹可疑,立即留了心。他们经过化装易容,不怕被人发现本
来面目,胆大得与群雄一同投宿在益门镇的谷门客栈中,被他们探出群雄在等候华山老人前
来会合,入川追踪有关使用暗器的人。
  两贼放了心,不再理会与他们无关的事,丢下群雄自顾自入川。
  他俩知道秋华了得,必须找几个帮手。和找几位熟悉四川江湖动静的朋友相助。到了大
散关,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早年曾小有交情的千里旋风鱼跃。
  千里旋风鱼跃,早年是黑道中大名鼎鼎的侠盗,为人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与翻天鹞子
这种黑心贼骨的人迥然不同,但是也算同道,彼此小有交情而已。
  千里旋风祖籍四川,祖上三十年前方迁居大散关西面三十里的大奥谷,极少在江湖中露
面,但他的飞贼名号仍在江湖流传,江湖人并不知道他近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认为他仍在江
湖作案。
  尤老人不叫金宝,叫笑无常尤武义,不是善男信女,而是好财好色,与铁笔银钩同一路
数的黑道恶贼,恶迹如山,凶暴残忍。不同的是,他不像铁笔银钩做守财奴,钱财左手来,
右手去,身上有金银便花天酒地,在女人身上他一掷千金毫不吝啬。同时,他好女色,但从
不在良家妇女身上打主意。尽管好色的人对女人想法相同,但所好各异。有些人喜欢黄毛丫
头,有些刚非处女不欢,有些拣妖媚入骨的女人,有些专追逐身材喷火的尤物。铁笔银钩搜
罗美女,而且藏诸金屋。笑无常则喜爱和风尘女人鬼混,千金买笑,另有情趣,认为只有风
尘女人才够味,采花作孽他不干。他认为那些哭哭啼啼的可怜虫,不仅毫无情趣可言,简直
倒尽胃口。他认为铁笔银钩这种人,只算是发泄兽欲而已,根本不算是好色的人。因此,笑
无常的好色,并未受到江湖人的诟病,但他作案时的凶暴残忍,却是江湖尽人皆知的事实。
  他其实并不太老,长相也不太差,年仅花甲,依然龙马精神。半月来的伤病缠身,九死
一生,弄至形容枯槁,相貌大变,似乎老了三十岁,所以看上去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难怪
翻天鹞子兄弟不认识他了。
  在门外把风的是展翅大鹏花芳,急急闪入走近讶然问:“咦!你就是笑无常尤武义
兄?”
  “呵呵!许久没照镜子,大概老了,所以两位都不认识我笑无常啦!”笑无常笑着说。
  “怎么?你老兄为何落得这般狼狈?”翻天鹞子问。
  “唉!一言难尽。”
  “少说废话好不好?”
  “一句话,我是九死一生,这两天才向阎王爷告辞还阳,几乎被阎王爷留作女婿了,呵
呵!”
  “怎么回事?”
  “你认识连云栈盘龙坞石家堡的石家兄弟吗?”笑无常问。
  “听人说过这两个人,是相当有规模的药商,他们家的药材供销西安府,甚有名气。”
  “哼!药商?你说他们是药商?”
  “当然他们会武,入山采药不会武怎成?”
  “药商会有绰号?”
  “绰号并不是江湖人专有之物。”
  “好,我不和你废话,半月前我栽在他兄弟手上的。”
  “为什么?”
  “他扣住了一群客人,那群客人带了十八箱珠宝,我本想盯上找机会下手,却被他兄弟
俩抢先了一步,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被石老二电剑石中兰一脚踢翻,接着一个冒失鬼庄客戮
了我一刀,几乎送掉性命,在这儿养伤,叫天不应呼地无门。”
  翻天鹞子目中放光,堆下笑问:“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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