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路返回,在寨墙外老远便向在墙上巡逻的人叫:“入侵的贼人擒住了几个?二小姐伤势
如何?”
“是华爷么?”巡哨大声问。
“正是。”
“请上。贼人全逃掉了。二小姐的伤势小的不知道。”
他纵上寨墙,说:“贼人既已逃掉,你们得小心些。”
“华爷知道对方的来历么?”
“在下只知道一个人,他叫葛欣。”
“哦!原来是人熊葛欣,是入云龙老匹夫的门人。”
“你认识入云龙?”
“小的听说过而已。”
“他们敢和敖爷作对?”
“他们是穿云拿月请来助拳的人,要赶走咱们孔公寨的居民,占咱们的地,将咱们赶出
清水河,却不知道这儿是敖老太爷的基业,简直自不量力。”
秋华取道下墙,一面说:“你们小心了,入云龙已经知道敖爷的身份,善者不来,来者
不善,不小心随时会丢掉老命。”
二小姐的穴道并未被制住,暗器也不是打穴珠,而是一枚问路石,虽击中穴道,但仅伤
皮肉而已。如果不是秋华机警将她接住,可能跌得爬不起来了。她已上了药,伤势虽轻。她
不理会智多星夫妻的善后事务,她接着秋华回到客房,向秋华道谢,陪秋华聊天。
寨中复归平静,已经是三更尽四更初了。
经过一夜骚扰,秋华心中暗懔,看来,此地愈来愈凶险,情势愈来愈复杂,自己已深入
四面楚歌的境地,处境十分困难了。
“奇怪,黑凤盟的人为何要找我呢?”他心中不住地想。“入云龙是不是真要助人在此
地争地盘?我要不要也卷入这窝子浑水中摸鱼?”他向自己发问。
“管他呢,愈乱愈好,反正不捞老贼一把我不走。小娟这儿,我得多下些工夫,套出老
贼对我的阴谋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可不能让他先动手。”他打定了主意,心中
暗自戒备,随时提高警觉,防意如绳。
老贼不放心他,这是人之常情。他不解的是,老贼既然不放心他,为何不打发他走路?
小娟的示意已经够明白,事态必定比他所想像的更为严重,显然从小娟的语气中,老贼已有
杀他之念,但为何却迟迟不动手?他百思莫解,莫测高深。
“难道说,他想挟我为人质,和终南木客天残丐等人谈条件,要出卖我么?”他悚然地
想。
他决定随时防变,将贵重的物品随身携带,插飞刀的皮护腰经常不离身,将在西安定制
的两个皮臂套早晚皆套在臂上。皮臂套中藏了五枚飞电录,左二右三,这玩意丢不得,是他
的得意神刃。
剑带不带无所谓,带在身边反而引人起疑。因此他将剑挂在墙上,表示自己毫无敌意。
寨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一早,他仍在床上养神,一面默记拳经剑谱的心诀,一面回想与人交手时的得失。
房门悄然而开,二小姐带了一名女侍。轻手轻脚地溜入房来,送来了人参银耳汤,等他
起床。
侍女在洗盥问准备汤水,二小姐端了一座锦墩,坐在床缘手托香腮,含情默默地注视着
他的睡态。
他故作不知,闭目假寝,忖道:“这小丫头对我一往情深,可是,她……唉!好好一个
女孩子,为何要生在一个凶枭的家中呢!”
十余年来奔走江湖,浪迹天涯独来独往,金银在手中流水般去来,来得多也去得快,遇
上需要援手的穷汉和孤寡,一掷千金毫无吝色。所接触的人,形形色色,交往的女人中,大
家闺秀、小家碧玉、蓬门村妇、武林侠女……可说样样俱全,但时至今日,他仍未找到一个
令他真正动心的女孩子。在他的心中,也没有成家的打算。
在内心深处,他当然有他心目中的爱侣形象,只是机缘未至,他也不想强求。
一个江湖浪人,无可否认地,需要女人的关怀和慰藉,以调节闯过生死关头后的紧张情
绪。因此,他也和女孩子胡闹,但却不及于乱。他知道,他必须勤练气功,如果沉入肉欲的
深渊,那就不克自拔。
华丽的卧房中,床前坐了一个为情颠倒的少女,幽香阵阵,满室生春,他能够克制自
己,可说十分难得。
一只温暖腻滑的手,轻柔地、情意绵绵地抚上了他的脸颊,掌上传来了令男人心动的感
觉。
他突然握住脸上的手一带,另一手掀被抄出。
小娟噗嗤一笑,倒在他身旁。
他将小娟抱入怀中,附耳低声问:“小娟,既然令尊不放心我,为何不杀我?”
小娟紧紧地缠住他,像一条蛇,浑身不自在,轻喘着腻声说:“秋华,不……不谈
这……这些扫兴事。”
他不得不用些手段,抚摸着她,亲了她一吻,说:“如果我不能带你远走高飞,那么,
令尊也许杀我,你不是白爱我一场么?你忍心?”
她在秋华的怀中快要溶化了,迷乱地说:“只要你不说出天残丐所……所要的宝物,便
不……不会有危险。”
“什么宝物?”
“我……我不知道。天残丐和阴手黄梁,在宜禄镇便跟你的踪,说你带了宝物,爹……
爹……打算……”
她不再说,媚眼半闭,双手抖颤。
他再用三分手段,手向她怀中探,再问:“怎样打算?”
“如果套不出你的口风,便找天残丐逼供。秋华……”
“笃笃笃!”房门轻叩。
“小春,你走。”小娟急叫。
房门推开了,进来的不是侍女小春,而是春情漾溢的大小姐,倚在门旁笑道:“妹妹,
天亮了,该起来啦!”
小娟掀被溜下床,凤目喷火,尖叫道:“该死!你……你……不要脸。”
大小姐螓首轻摇,暧昧地笑笑,说:“爹回来了,在查问昨晚的事呢,你最好回房梳洗
准备一下,爹气得暴跳如雷。”
荷池旁的小阁中,铁笔银钩召集了重要的爪牙,整整商议了一个时辰,方行散去,全寨
立即出动所有的人手,整顿各处的机关埋伏,禁止寨堡中的人外出,封锁消息。除了为首的
几个亲信外,不许越寨堡半步。即使是亲信,要外出也必须获得敖老贼的允许,不然休想。
秋华精明过人,看情势,便知老贼知道敌势过强,不愿冒险出击,正准备在寨中和来人
决战了。同时,他探出老贼已将爪牙们分成六组,自然是出其不意向外出击的打算,只等时
机到来,并非甘心在寨中挨打。
这一来,他即使想脱身离开,也没有机会了。当然啦!真要偷偷溜走,没有人能拦得住
他,除非老贼永远跟在他身畔。
他是个有心人,在二小姐身上下工夫,诱使小娟带他在寨堡中各处走走,从整理机关埋
伏的人工作情形估计,这些粗笨的机关埋伏,他毫无所惧。
午间,敖忠前来找他闲聊,三人从寨北的外围小径向西走,一面散步一面聊天。小娟缠
定了他,几乎寸步不离,三人谈谈说说,谈到昨晚的事。
秋华心中早有打算,问道:“敖兄,入云龙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们要赶我们走,我们要赶他们走,如此而已。”敖
忠信口答。
“他们的实力如何?”
“入云龙和华山老人一群白道人物,与敝处可说势均力敌。可是,这两天多了几位神秘
的女人在城中出没,意向不明,不知她们冲谁而来,因此家父有所顾忌,正在派人加紧踩
探,希望能查出她们的底细,方能决定对策?”
“敖兄,兄弟有点小意见,不知可否说出。”
“老弟有何高见,但请言明。”
“仅是派人踩探,那是不够的,何不干脆派人到他们的住处附近,抓几个人来问问,岂
不强似守株待兔?”
“家父确已想到擒人逼供妙策,可是又怕反而引起误会,如果对方并非冲咱们而来,岂
不是徒树强敌么?再就是那些女人警觉性特高,住处一日三换,虽说眉县只有那么一点点
大。但四乡仍可藏身,不易侦出她们的确实落脚处,甚至她们的主脑是谁,也无法查出!”
“兄弟认为,如果怕树敌而坐观其变,不啻因噎废食,而且是束手自缚。眉县是令尊的
地盘,任人胡闹,日后传出江湖,对令尊的声誉不无影响。”
“老弟之意……”
“斗贼于户外,总比与贼拼于堂室有利,是么?”
敖忠鹰目生光,意为之动,久久方一字一吐地说:“不错,老弟极有见地,兄弟顿开茅
塞,午后兄弟与家父商量商量。”
“兄弟托庇尊府,也算是自己人了,如有所命,兄弟愿为前驱,幸勿见外。”秋华替自
己谋取活动的自由。
“只是,老弟千万不可出面,终南木客正在外相伺,老弟如果被他发现,极为不便
哩!”
“兄弟夜间出面,以巾蒙面,谁知兄弟的身份?”
“老弟说得是,但兄弟还得考虑考虑。”
“兄弟静候差遣就是。”
“老弟和三妹四处走走,兄弟有事待理,少陪。”敖忠匆匆地说,告辞走了。
秘室中,首脑们聚会商量了许久。敖忠认为秋华斗贼于户外的计策可行,毒爪搜魂也加
以支持,反对六月飞霜静观其变以逸待劳的守寨主张。铁笔银钩本人以往同意六月飞霜的意
见,但获知对方已查出他的身份,未免心中忐忑,也激起了无穷杀机,守株待兔的念头逐渐
动摇,意为之动,也就主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在外面和对方决战,万一势穷,再在寨堡
倚险和对方周旋。
对于秋华的事,毒爪搜魂仍然主张一劳永逸的计划,立即逼出宝物的下落,然后杀之灭
口。以免引起终南木客和天残丐的误会。两位侄女既然套不出口风,只好动武,留一个外人
在寨堡中,毕竟有点风险。再往下拖,俗语说:女生外向。又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
冤仇,万一两位侄女心生外向,那时便不可收拾了。而且这种事的可能性极大,举目全寨,
哪一个能和秋华相较?论人才武功,秋华皆足以令两个丫头神魂颠倒,后果堪虑。
智多星人虽生得猥琐,但却不是甘心戴绿帽子做乌龟的人,他更振振有词,力主杀秋华
永绝后患。他说:“寨堡中的人,谁不是追随岳父多年的心腹亲信?目下强敌四伺,风声鹤
唳,留一个足以引起纠纷,而且足以树敌的外人在此,等于是开门揖盗,也是心腹大患,后
患无穷。岳父如果不断然处理,巩怕后果堪虑哩!”
“依你之见,该怎样下手处理呢?”铁笔银钩意动地问。
“动手擒下他逼供。”智多星斩钉截铁地说。
“动手擒他,岂不冒险?难道你要长辈们亲自动手不成?”
“用蒙汗药擒他好了。”毒爪搜魂木无表情地说。
“不,就叫张全擒下他。”铁笔银钩笑着说。
智多星大惊失色,焦急地说:“岳父,小……小婿不……不是他的敌手,小……小
婿……”
“你急什么?”铁笔银钩怪声怪气地问。
“小……婿恐怕……如果……恐怕会……”
“不是要你亲自和他交手,而是要你引他到囚牢刑室的闸刀室,逼出他的口供来。”
“这……这……”
“呸!你这废物,难怪琳丫头瞧你不起了,你自己也不想挺起脊梁争口气,没用的东
西,丢人。”铁笔银钩沉下脸,给他一顿臭骂。
敖忠到底涉世不深,有点不忍,说:“爹,咱们这样做,恐怕会令朋友们寒心吧?”
“为什么?”
“吴秋华前来投帖拜会……”
“谁收到他的拜帖了?谁看见他踏入孔公寨的寨门了?”
“再说,他确也够朋友,晚上替咱们逐走入侵的人,又自告奋勇答应替咱们效力。现正
需用人之际,逼杀了他,咱们岂不是自毁长城,自断臂膀了么?除了两位叔父之外,并无外
人前来助咱们一臂之力,仅有一个自告奋勇的朋友,咱们也为了不信任他而自行下手除去,
未免有点过份,爹务请三思。”
“唔!你的话倒有道理。”铁笔银钩颔首说。
“大哥,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诚意助咱们呢?如果他与入云龙或华山老人暗中有交情,
咱们危矣!”毒爪搜魂说。
“依贤弟之见,仍是除之而后快罗?”银笔银钩问。
“大哥如果不想杀他留为后用,务必谨慎。”
“贤弟有主意么?”
“可派人试他一试,便可知道他的心意了。”
铁笔银钩沉吟片刻,拍案道:“就这么办,咱们好好策划。当然,我对他仍有点不放
心,同时也不想放过天残丐所想要的宝物。天残丐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果这宝物平常,他岂
会与阴手黄梁不远千里追踪,甘冒与终南木客为敌之险?花那么多工夫追到咱们这儿来,居
然对五百余两黄金不动心,可知这宝物必是如何的更贵重了。这样吧,试他的心意十分重
要,如果他确是真心助咱们一臂之力,那么,要他交出宝物之后,也许咱们能用他,多一个
人到底多一分实力。”
敖忠不再坚持,也知道无法反对,干脆不再多说。众人计议许久,方各自散去。
二更天,秋华仍无法歇息,小娟姐妹俩在房中陪他天南地北穷聊,腻在一块儿似乎不想
离开,言词逐渐涉及儿女私情,逐渐放浪形骸,大小姐尤其露骨。
他对这两个只有肉欲没有灵性的女人,愈来愈感到发腻,只是还未套出天残丐所说的宝
物内情,他不得不敷衍她们。
大小姐衣衫不整,喷火的胴体几乎要坐在他膝上了,紧偎着他,挽住他的手按在怀中,
媚目水汪汪,粉颊偎在他的肩下,媚笑着问:“秋华,你说,小妹愿意嫁你,你愿不愿意留
下?家父喜爱珍宝,你能不能……”
“秋华,别听他的。”提起珍宝,二小姐急急出声阻止。
“小娟,大姐在提起珍宝,似乎……”秋华心中暗喜地说。
“你什么也不要说出,别提珍宝的话。”小娟正色叫。
“这……”
“说出来你要后悔。”
大小姐“唷”一声轻叫,瞟着妹妹笑道:“小妹,你这是怎么回事,还没成亲,你就痛
惜他的珍宝了?你们真要成了亲,妹夫的珍宝还不都是爹的?”
外间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乍现乍隐。秋华在作客,房门不能上闩,以免引起主人的怀
疑,所以任何人皆可进入房中。
他听出有异,那是极为轻微的推门声,决不是侍女,更不是走路威风凛凛的敖忠郎舅
俩。
“有陌生人入室。”他低声说。
两女急急站起整衣裙,他悄然站起摘下挂在壁上的长剑。自从昨晚有人入侵后,所有的
人夜间皆提高了警觉,兵刃晚间不离身。但两位姑娘却不带剑,以免和秋华调情时煞风景。
秋华将两女推至房侧,拔剑出鞘抓住了房门,突然向内拉开,人贴地闪出门外到了外
间。
外间房门已经掩上,一个黑衣蒙面人一手仗剑,一手挟了一枚三棱镖,正蹑手蹑脚走向
案旁,似要吹熄案上的两盏银灯。
秋华的突然出现,令黑衣蒙面人大吃一惊,扭身挫腰左手疾扬,三棱镖破空射至。接
着,像狂风似的,剑随镖后猛扑而上,剑虹疾闪,人已近身,好快。
秋华艺业日进,且早有准备,岂会上当?长剑轻轻一振,“叮”一声三棱镖斜飞丈外。
剑势一沉,招出“灵蛇吐信”,以攻还攻,从对方刺来的剑侧突入,“嘎”一声错剑清鸣震
耳,人影急旋,双方一沾即走。
两位姑娘抢出房门,小娟发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