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不然你不会来这里。”
“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有事而来!”
“什么事?”
“在下要见石室中那老人!”
许媚娘粉腮大变,栗声道:“你怎知石室中的老人?了,是春娘那贱婢告诉你的……”
丁浩寒声道:“她不知情,你不必胡思乱想!”
“那你怎会知道这秘密?”
丁浩心念一转,道:是‘黑儒’告诉在下的!”
许媚娘一听“黑儒”二字,荡态全消,眸中泛出了杀机咬了咬牙,道:“对了,上次是‘黑儒’救你出牢的,你是‘黑儒’的什么人?”
“这你不必管,在下不会告诉你的!”
一旁的婢女素云,粉腮也是变了又变。
许媚娘一目不瞬地瞪着丁浩,冷冷一笑道:“你找石室老人何事?”
“如果仙子能带在下入秘窟见老人的话,就免动干戈!”
“哈哈,说的比唱的好听,酸秀才,你干脆表明真正来意吧?”
婢女素云突地栗呼道:“仙子,有人来了!”
丁浩心中一动,转目一看,呼吸当堂为之一窒,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感到手足无措,想不到许春娘会赶了来。
只见她一身红衣,完全是本来面目,粉腮其寒如冰,一步一步走近前来。
许媚眼口里发出一连串冷笑,险险地道:“春娘,我们有约井河不相犯的。”
许春娘幽幽地道:“我并未犯你。”
许媚娘一指丁浩道:“这怎么回事?”
“他要代师父清理门户……”
“哈哈哈哈,春娘,这话去说与三岁小孩听吧,你该伴着他在岛上双宿双飞,哦!对了,春娘你不愤上次我把他带回秘宫囚禁、故而来算帐,是不是?”
“姐姐,你错了,我与他是清白的,他最近才知道我的本来面目,我在他心中仍是赤影人,是道义之交……”
“嘻嘻嘻,春娘,馋猫会不吃口边的鱼腥?”
丁浩登时面红筋胀,大喝一声:“你在放屁!”
许媚娘横了丁浩一眼,又转向许春娘道:“妹妹,离尘岛不够你俩住,要来图谋隔世谷是不是?胃口不小……”
许春娘幽凄地一笑,突然面容一整,道:“姐姐,孽海无边,回头是岸……”
许媚娘格格一笑,打断了话头一道:“春娘,你什么时候参起佛法来了,佛门普渡众生,但你我无伤,对么?”
许春娘等她姐姐说完了,才接下去道:“我已经彻底醒悟了,此生已矣,图个来生,我要向师父赎罪……”
“哈哈哈,这不像是血影夫人说的话,你失心疯了么?”
“姐姐,这是真心话,绝无虚假,你没听说过罪孽满盈么?”
许媚娘杏眼圆睁,厉声道:“别在这里说梦话,给我滚,不然休怪我手下绝情。”
许春娘粉腮发了青。咬牙道:“你我年近古稀,姐姐,离散功之期不远了,花客月貌,转眼成云……”
“住口,我享乐一天算一天!”
“红粉佳人,行将成白骨骷髅……”。
“滚!滚!我不要听!”
“姐姐,你至死不悟么?”
“再说我先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我的命要交与师父,赎前愆千万一。”
许媚娘怪叫一声:“你迫我杀人,很好,先杀你俩,再杀那老鬼……”
许春娘摇头叹了一口气,咬着牙道:“天道好远,天是不可欺的!”
许媚娘突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端在手中,粉腮抖露一片恐怖杀机。
丁浩不由自主地脱口道:“九幽宝盆!”
许春娘侧顾丁浩,栗声道:“贤条,你退下去!”
丁港仍本原来的称呼,冷凝地道:“大哥,这是小弟我的事了,你闪开,小弟来对付!”
许春娘厉声叫道:“媚娘,你尚不醒悟么?”
许媚娘面上的杀机更浓,“九幽宝盒”平端胸前,哈哈一阵狂笑道:“春娘,贱人,你别打算再回离尘岛了,这里是你长眠之地,叶落归根,你本来是从这里出去的,是么?”
丁浩知道她要启动“九幽宝盒”了,这魔盒的厉害,他曾听风流尊者上官鄂说得十分清楚,许春娘决无法抗卸。
当下怒哼一声,一掌把许春娘推得倒退了七八步,变脚连跨,直欺到许媚娘面前伸手可及之处。
许媚娘被他的气势所慑,反而向后退了三步,手指已按上了卡簧……
丁浩自恃有辟毒珠在身,丝毫不怕,冷冷一笑,道:“这是‘九幽请贴’还是‘九幽夺元’呢?”
许媚娘粉肥大变、再退了三步,采声道:你……你不怕毒?”
丁浩寒声道:“区区之毒,算不得什么!现在听着,在下代令师杀你,以正欺师灭祖之罪。”
说着,“呼”地一掌劈了出去。
这一掌,丁浩已用足了十二成功力,势可撼山栗狱。
惨哼声中,许媚娘被万钧劲气,震得离地倒飞,血箭急射,宝盒脱手。
丁浩已在发掌之后拔剑在手,迎上宝盒,用剑一揽,立成碎届。
“呼!”地一声,许媚娘栽落三丈之外。
婢女素云惊呼着狂奔过去。
许春娘激越地道:“贤弟,听我一言……”
丁浩双目赤红,杀机满面,闻声回头道:“大哥有何吩咐?”
“别杀她!”
“大哥……”
“应该交由家师亲自发落!”
“好的!”
说完回头,不由气得牙痒,许媚娘与素云业已飞逃得老远,眨眼消失在林中。
许春娘怆声道:“贤弟,她逃不了的,我还有句话交待……
丁浩发急道:“大哥,我怕她对令师下手……”
“只有一句话,听我说完,我恐怕……没有机会再说了!”
“请说吧?”
“贤弟,你答应将来做离尘岛主人?”
丁浩心头一震,道:“大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不,我现在要你亲口答应?”
丁浩心想,反正自己已经有了打算,就权且应允也无妨,以免耽搁时间,误了大事,当下咬牙,道:“好,我答应!”
许春娘凄然一笑,又道:“我如不幸,请把我葬在岛上园里,花晨月夕,我……将不会孤单……”
丁浩鼻头一酸,跺了跺脚,道:“大哥别说痴话,你与师之间的……”
“贤弟,我知你用心,但……不中用了,我意已决,除了死,我以什么赎罪?”
“大哥,我们走!”
“你不答应我不走,我自断心脉,你带我尸体去见他老人家。”
丁浩心神俱震,知道她说得到做得到,不如一皆都答应她,待入秘窟见到老人之后,再制住她穴道,以防止意外。
当即颔首道:“大哥,小弟照办!”
“好,我们现在入谷……”
“大哥,我们由正面入谷,拦阻必多,令姐必然有备,我们从后山秘道……”
“什么,秘道?我从来未听说……”
“这是令师他老人家发现的,上次小弟便是由秘道脱困“啊!真想不到,好,你带路!”
“请随小弟来!”
两人双双弹身,驰向后山,这一绕便是数里,足足耗了两刻时辰,才来到当初丁浩脱困的地方。
丁浩费了很大功夫,找到秘道口,纵身升起丈许,抹去青苔,在柜扭上戳了三指,穴道封口自开,然后落下地来,道:“大哥,我们就进去么?”
“进去吧!”
话声甫落。一阵“隆隆”之声,遥遥传来,像是发自地底山腹,紧接着,整座山谷晃动起来……
丁浩亡魂大冒,栗呼道:“怎么回事?”
许春娘花容失色,惊颤地道:“地震,贤弟,可怕的地变!”
震动愈来愈烈,谷边峰顶,已有土石崩落,那声势如千雷齐发,万马奔腾,天在转,地在旋,两人立足不稳,双双跌坐地面。
许春娘突地一把拉住丁浩的手,狂声道:“贤弟,多奇妙,我俩竟活埋在一起……”
丁浩默然无语,死亡的险影罩上心头,他想:“多么意想不到的毁灭,一切思怨情仇,从此一笔勾销。”
许春娘像发了狂,连连摇撼着丁浩的手道:“贤弟,你怕么?”
恐怖的一刻很快地过去了,可怕的声浪停止了,只是两人的晕眩之感未消。
久久,丁浩才出声道:“大哥,过去了,侥幸没有遭劫!
许春娘仍紧抓丁浩的手,红着眼凝视着丁浩,好半晌才深深一声叹息,松开了手,幽凄地像梦呓似的。
“命!我更相信命运了。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丁浩当然明白话中之意,带着劝慰的口吻道:“大哥命运仍是可以改变的,俗语说人定可以胜天……”
“不错,但不用在我身上。”
“大哥,不知前谷怎样了?”
许春娘站起娇躯,栗声道:“我们快入秘道查看!”
丁浩心头一震,站起身来,两人这才发现秘道入口已裂成一个大缝,登时惊得目瞪口呆,看样子,山腹秘宫可能已发生巨变。
许春娘哀凄地道:“秘宫可能毁了?”
丁浩怀着惶惑的心情,弹身上了裂口,一看,裂缝深约三丈,所幸三丈外仍可见那秘道,并未被封死。
当下回头道:“大哥,上来吧!”
许春娘弹身站到丁浩身旁,手扶岩石,向缝张了张,咋舌道:“大吓人了!”
“大哥能越过这三丈裂口么?”
“贤弟,这还难不倒我!”
“如此小弟当先,大哥随来!”说着,飞身掠了过去。
许春娘也跟着弹射过来,秘道仅容一人通过。
丁浩领先,向里弹去,愈深意黑暗,渐渐伸手不见五指,丁浩功力虽深,也仅能模糊辨物。
走着,走着,忽然视线明朗起来,丁浩大感骇异,发现侧上方有光线透入,原来山腹多了一道口来。
从那深度来看,竟不知有多远。
“贤弟,怎么突然亮了?”
“山腹裂开了口!”
“啊!”
越过裂口,进不多远,丁浩默念已快接近石牢了,突地眼前一暗,不由惊叫道:“大哥,秘道封死了”
许春娘挤近身来,栗声道:“秘道封死了……怎么办?”
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入耳鼓,丁浩心中一动,道:“静静,听!什么声音?”
“好像……是人的呻冷……”
丁浩运足目力,望向崩的土石望去突然发现一个白茸耷的东西在蠕动,不由大吃一惊,再逼近前去一看,骇然惊呼道:“大哥,令师被压在土石下,只露出一个头!”
许春娘也跟着惊呼了一声,激颤地道:“快设法救他老人家!”
丁浩镇定了一下心神,道:“别急,让我慢慢来!”
说着,走近土石,用手摸索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慢慢移开石块,用自己的裆,护住老人的头。
许春娘在后面接移下的岩石,足足一盏热茶工夫,老人的身躯才露了出来。
丁浩俯下身去,大声道:“老前辈,您伤得怎么样?”
老人喘息了一会,声细如蚊地道:“你是谁?”
丁浩放大了声音道:“晚辈便是上次蒙老前辈救出石牢的丁浩!”
“啊?是你……你怎么来的?”
“专城叩谒老前辈!”
老人双目张了开来,但暗淡无神,激额地道:“你……答应老夫办的事……”
丁浩下意识地回顾许春娘一眼,然后才没声道:“老前辈,且先离开这里再为奉陈,如何?”
“老夫……天命已尽了!”
“老前辈受了伤?”
“致命的重伤。”
“到了外面再设法为老前辈治疗……”
“不中用了,神仙也无术回天……”
丁浩怕时间拖长了会真的不治,不再多言,反身把老人负在背上,向许春娘以目示意,双双向外奔去。
老人虚弱地挣扎道:“老夫……要死在窟中,不要……见天日……”
丁浩只作不闻,加速朝秘道外奔去。
不久,来到秘道外的谷地中,把老人轻轻放落,检视之下,不由寒气大冒,老人双腿已折,胸骨也断陷下去,口角还留着血渍。
看来是被崩石压伤时吐过血,登时手足冰冷,没了主意。
许春娘面目呆滞,没有丝毫表情,像是换了另一个人。
丁浩心念疾转,应在老人尚未断气之前,为他师徒解开这个冤结,只要老人亲口说一句饶恕的话,许春娘便不会再朝极处去想……
过午阳光,仍很强烈,温暖着这奄奄一息的白发老人。
许春娘战栗的声音道:“贸弟,记住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
丁浩几乎不敢抬头眼望她,口里漫应道:“大哥,小弟记得的!”
老人面皮抽动了数下,喃喃地道:“很好,天意……秘宫毁了,所有的罪恶……全掩盖了…”
丁浩打了一个冷噤,山腹秘宫既被震毁,许媚娘连同手下当然也被活活埋葬了,这罪恶之数,算是由江湖消失了。
这结局,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
许春粮幽幽地开了口道:“贤弟,先设法助老人一口真元,看他老人家是否想得出救治之道,如果回天乏术,你先问梅映雪的事,然后……”
然后是什么,她没说下去。
丁浩无言地点了点头,坐下地去,把老人上半身,斜靠自己膝上,然后以手掌贴上老人“命门”大穴,把本身真元,缓缓迫入。
老人气机已十分薄弱,好半晌才见转机。
又过了约莫盖茶工夫,老人目中已现光来,呼吸也渐正常。
“老前辈,你觉得怎样?”
老人双目凝视着丁浩,徐徐地道:“孩子,不用白费力气了,但,老夫仍很感激你……”
丁浩眼圈一红,道:“晚辈受老前辈再造之恩,愧天以报,老前辈想一想,可有什么救治之道?”
“孩子,没有!”
“比如说什么药物,或是什么岐黄妙手。”
“没有,老夫便是岐黄妙手。”
丁浩黯然了片刻,以无比歉疚的声音道“老前辈,在此时刻,晚辈应该说什么话,但除此便无良策,只好说了……
“你……尽管说好了,老夫的时间……已无多……”
“有位姑娘,被人以邪门手法制住了心神,不知如何才能解禁……”
“心神被制么?”
“是的!”
“这个……容老夫想想……”
丁浩登时紧张万分,摒息而待,他担心老人说出不能解”这三个字。
许春娘也是双目大睁,及待下文。
久久,老人突地双目一亮,开口说着。
“有了,心神被制,照医道而言,是心脾之伤,你……以真纯之气,贯通她的‘五心’,然后……点‘环跳穴”,若不能解,便无法了。”
丁浩努力镇定了一下,道:“老前辈,所谓‘五心’是双足掌心,头顶心么?”
“不错,一点不错……正是这样!”
“晚辈敬谢指点!”
老人忽然激声道:“孩子,你找到许春娘了没有?”
丁浩心头“咚!”地一震。
深深望了许春娘一眼,道:“已经找到了!”
“你代老夫杀了她!”
“没……有!”
“什么,你……不杀她,你答应老夫……”
丁浩期期地说道:“老前辈,她……她业已悔悟前非了,决心回头是岸,老前辈是否能赐她……”
老人栗声道:“好!好!你……定被她所迷,所以才自甘食言……”
“老前辈!晚辈发誓绝无其事……”
“她人呢?”
许春娘突地前扑前跪下,泪珠随之纷滚而落,泣声道:
“师父,不肖徒儿在此!”
老人身躯一震,侧过头,望着许春娘,口唇连连抖动,久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