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光彦怒声道:“姑娘怎地如此不通情理,东西丢失了,要老夫变戏法不成?”
那女子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希望拆下大门口济世活人那方匾额吧?”
蒋光彦胀红了脸道:“那是前朝相国亲笔所题,代表家门殊荣,姑娘说这话……不免太过份了……”
“那你就乖乖拿出来,这珠子嫌不够代价,可以再增加。”
“老夫无能为力!”
丁浩在暗中大感踌躇,一方硬索他人之物,说是救人,一方咬定失落,无法交出,到底谁是谁非呢?事实真相既是如此,自己是袖手,还是出面调解?
那女子一拍几桌,道:“姓蒋的,那东西比你身家性命重要?”
蒋光彦脸色变了变,栗声道:“姑娘是恐吓老夫吗?”
“并非恐吓,你自己衡量吧!”
“莫非真要老夫的命?”
“既抵死不肯放手,只好带你回去交令!”
蒋光彦霍地站起身来,额上青筋暴露,厉声道:“姑娘欺人太甚了,姓蒋的虽习过防身之技,但从不涉足江湖是非,安份守己,悬壶济协……”话说了一半,激动过甚,竟说不不去了。
玄色披风的女子冷冰冰地道:“若非因你一向安份,此刻可能已见血了!”
“姑娘直到现在还没交待来路,一味咄咄逼人……”
“本人‘威灵夫人’座下首席使者!”
“威灵使者?”
“对了!”
“请问‘威灵宫’是武林门户,还是江湖帮派?”
“这问得多余,你明知本使者不会告诉你的!”
丁浩在暗中大是激动,江湖中真是无独有偶,才出了“金龙使者”,又有“威灵使者”,看来这些秘密帮派,全要出现江湖了。
他倏然想起了手足之交“赤影人”所说“桐柏山”中的奇遇,看来这“威灵使者”是源于桐柏山中的“威灵宫”无疑了,“赤影人”叙说之时,神乎其神,自己当时的判断不错,果真是一个江湖秘密门户。
威灵使者转顾那青衣妇人道:“何管事,你去接替小燕守门,要她去备轿!”
“遵令!”
青衣妇人起身往外走去。
丁浩心中一震,青衣妇人这一出去,必发现那叫小燕的少女被制,自己是就此抽身离去,还是……
转念一想,不成,自己业已向那青衣少女报了号,对方非找自己不可。不如此刻现身,光明磊落地与对方见面,差人备轿,不用说是准备带走蒋光彦。
心念之间,绕林荫出现白石道中,正好迎住那姓何的青衣妇人。
青衣妇人作梦也估不到有人现身,惊声喝问道:“什么人?”
丁浩从容地道:“区区人称‘酸秀才’的便是……”
“你……便是‘酸秀才’,意欲何为?”
“求医,这不是蒋御医的府上吗?”
“你怎么进来的?”
“啊!对不起,那位司阍的姑娘不许区区入见,救人如救火,区区迫于无奈,只好逾墙而入了……”
“你把姑娘怎样了?”
“没什么,只点了她的穴道,请她安静而已!”
青衣妇人面色一沉,冷哼了一声道:“酸秀才,你太目中无人,竟敢……”
厅中传出威灵使者的声音:“何管事,让他进来!”
青衣妇人再次发了一声冷哼,摆了摆手,道:“进去!”然后疾步朝大门走去,想是想探看那叫小燕的青衣少女。
丁浩若无其事地从容举步,向厅门走去,因为那威灵使者对他会传柬示警,要他防范那些黄衣少女,是以在心理上对她并无敌意,入厅之后,先向成灵使者一抱拳,故作惊异之状,道:“姑娘也在这里!”
威灵使者冷声道:“你来的很巧!”
丁浩乍作不闻,转问急愤交加的蒋光彦,拱手一揖道:“蒋先生,区区特来拜候!”
蒋光彦扫了丁浩一眼,道:“小友找老夫何事?”
“敝友患了一种离奇怪症,特来恭请妙手一治!”
“老夫不再为人诊病了!”
“为什么?”
“问问这位使者吧?”
丁浩故作不解,困惑地望着威灵使者。
成灵使者冷冷笑道:“酸秀才,别装模作样,你早躲在假山石后了,是不是?”
丁浩心头大震,俊面登时发了热,想不到自己的形迹早落人对方眼中,这女子的确不简单,这半天竟能沉得住气,
一眼瞥见由窗外透人的斑斑日影,立即醒悟过来,此时正是日光西斜之际,而这座巨厦是朝西的,身法再玄,也瞒不过这等身手的人。
想及此点,内心释然,但尴尬之意未消,讪讪一笑道:“斜阳不作美,使区区露了形!”
威灵使者改容一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你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求医?”
“不是跟踪本使者?”
“姑娘误会了,巧合而已!”
威灵使者樱唇一披,道:“酸秀才,算是巧合,但又太不巧,蒋太医不应诊,毋须我再解说反正你全听见了,现在请你离开,免得伤了和气,如何?”
丁浩可作了难,不走,便是横岔一枝,走,等于示怯,心念几转之后,道:“区区也无意伤彼此和气,不过……区区巴巴赶来求医?如果徒劳而返的话,对敝友难作交待,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威灵使者声音一冷,道:“那你准备怎样?”
“至少得让区区叙述一下敝友病情,听听蒋大国手的高见……”
“如本使者说不行呢?”
“区区想……姑娘还不至如此不通情!”
“你很会说话,不卑不亢,软硬俱有,也罢,本使者特别通融,贵友何许人物?”
丁浩略一踌躇,道:“姑娘也许见过此人……”
“谁?”
“数月前,有一个年约三十青衣书生,山行露宿,会蒙贵门主召见……”
威灵使者面上浮起一片异样的神色,沉声道:“那是你朋友?”
“是的!”
“什么样的朋友?”
丁浩不由一怔,这话问得好生突兀,朋友便是朋友,还要分什么样的不成?当下莞而道:“情同手足!”
“仅止于此吗?”
“姑娘这话问得奇怪,朋友便是朋友,只有亲疏之别,别的还有什么?”
“有,分别很大,这亲疏两字,便有极大分别?”
“区区再说一遍,道义之交,情如手足!”
威灵使者神秘地一笑,道:“好了,我明白了,时间不待,现在你问吧。”
丁浩转向蒋光彦,重施一礼,道:“先生,区区可以请教吗?诊金照付!”
蒋光彦叹口气,坐了下来,道:“请坐下谈,诊金休提!”
丁浩走到蒋光彦旁侧下首的椅上隔几落坐,道:“区区长话短说,敝友因早年练武失慎,可能损了经脉,每年秋后发作一次,十天半月不治而愈,发作之时,状类癫狂……”
“嗯!这……可能是伤了脑!”
“先生有何指教?”
“医家之道,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这必须要亲诊患者才能作断。”
丁浩剑届一蹩,道:“敝友住处颇远,有数日路程,恐怕“他练的是什么功?”
“这个……噢!区区倒不会详细问过,武功亦有门派,亲如手足,如不同师则不能相询,这是武林中的规矩……”
蒋光彦摇了摇头,道:“除非亲诊,否则老夫无能为力!”
丁浩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如果返离尘岛要“赤影人”来就医,往返数日,威灵使者不会等,如果请蒋光彦赴离尘岛,更加不可能,第一,离尘岛不许外人进入,第二,这样一来,势非与威灵宫发生冲突不可。
威灵使者轻笑一声,道:“酸秀才,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浩想了想,正色道:“姑娘可容区区进一言?”
威灵使者慧诘地一笑,道:“你大概想为蒋太医求情?”
丁浩一点首,道:“姑娘兰心慧资,一语中的……”
“不必给我戴高帽子,你说怎样?”
“姑娘带走蒋太医,似乎不妥,如果‘九叶灵芝’确已被窃,带走人无补于事。”
“你准备插手干预?”
“不是这么说,区区只是进言。”
“如果此物仍在,他托言被窃,不肯割爱,又如何说?”
蒋光彦大声道:“老夫不是那等人!”
丁浩凝重地道:“区区看蒋太医确不是那种人……”
威灵使者粉腮一冷,道:“这类珍奇之物,必定收藏严密,等闲不会失窃,而且蒋太医并非平庸之流,等闲屑小,也不敢觊觎,同时本使者奉令求此物,是为了救人,并非夺人所好,不计代价,公平交易,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不错,姑娘说的是,带人的目的,当然是希望蒋太医交出此物,如无物可交,也是白费,况且蒋府世居此城,名望不恶,身家在此,当不致不计一切后果,骗人只能骗一次,欺人只能欺一时,姑娘以为然否?”
“似乎有理,但人非救不可!”
“区区有两点建议,也许可行……”
“说说看?”
“第一,把病人带来此地,由蒋太医诊断,也许可以不藉‘九叶灵芝’而用其他药物治疗,岂不免了这处周折?……
“威灵使者一抬手,止住了丁浩的话头,道:“你安知我带人不是存此目的?到敝宫诊察也是一样。”
“如果非‘九叶灵芝’莫办,蒋太医的安全呢?”
“这得由门主裁夺,不过……本使者可以保证,不会有什么意外,敞门主十分仁慈,不会做失德的事,你的第二呢?”
“第二,区区对‘空门’略有交情,可以代查“九叶灵芝’下落,如果幸而找到,亲自送上桐柏山如何?”
“你的用心,“无非是能使你那朋友有就医机会……”
“这点区区不否认,但这是两利的事。”
“好,酸秀才,本使者大胆保证,蒋太医此去无论能为力与否,均可安然返回!”
丁浩起身一挥道:“足感盛情!”说完,又向蒋光彦道:“先生意下如何?”
蒋光彦苦苦一笑道:“多承少侠缓颊,至深感激,看来只好如此了!”
丁浩复朝威灵使者道:“区区相信姑娘言而有信!”
成灵使者冷冷地道:“不必用话扣人,本使者一言九鼎!”
“区区还有件事请教……”
“还有什么事?”
“关于酒楼中示警的字柬……”
“不错,是我写的。”
“姑娘怎知‘金龙使者’要对区区不利?”
“不止不利,可能得而甘心,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但有头无尾,阴谋内容不详。”
“区区先行谢过!”
“不必!”
“姑娘对那些黄衣魔女的来历,有所知否?”
“这点抱歉,我一无所知!”
“区区告辞,敝友的病,只好等蒋先生返回时再劳动了!”
说完,朝双方拱了拱手,大步出厅而去,到了大门,那青衣妇人冷冷扫了他一眼,也不开口打开了大门,丁浩从容出门而去。
他仍走向大街,心中希望黄衣女子找上自己,好设法探查“梅映雪”的生死下落。他对蒋光彦寄予很大的期望,如果他能治愈“赤影人”的怪症,便不必找“萍踪无影神丐”了,那老乞儿行踪飘忽,找起来很困难,同时他是否能治,还是问题。
夕阳影里,他又回到热闹的街头,无目的地在人丛里闲荡。
突地,他身后传来了两人的谈话声:“那黄衣姐儿美可是真美,咱们城里还找不到一个堪与相比的,可惜,她像是有点白痴,老天爷造人可真有点恶作剧……”
“老周,那是装的!”
“你怎知道?”
“白痴能学武吗?你不见她一身劲装……”
“王老弟,你错了,也许她是江湖人之女,喜欢那份装扮!”
“但她带剑?”
“这有什么稀罕,爱带,背上不就结了!”
丁浩不由留上了心,故意转身看街边摊子,容两人走过,然后掇在后面,这两人都是中年,看装扮是江湖中的小角色。
两人谈话仍继续下去:“王老弟,那模样儿教人看了流口水,嘻嘻……”
“老周,少动歪念头,别惹火焚身!”
“那妞儿要真能陪老子睡上一晚,死了也不冤……”
“废话,你撒泡尿照照尊容。”
“啧!啧!王老弟,你看得我半文都不值吗?”
“不是不值,而是你摸不上边,人家又不是风月女子!”
“那可难说!”
“你真的想?”
“嗨,说着玩而已,李四虎手下已有人跟去了,我去做垫底菜吗?”
“什么!李……”说到这里,前后望了望,压低了嗓子道:“李四虎作的孽可真不少,上月那卖解女子死的多冤,赔了身还舍上命……”
“哼!偌大伊城,竟没人敢铲这地头蛇!”
“他仗着是‘望月堡’的走狗,呸!像真的一样,俨然李四爷呢!”
“算了,祸从口出,省省吧,被那些走狗的走狗嗅到了,有你好看!”
“掇上那儿去了?”
“看是出东门,管他,走,上迎春楼打茶围去!”
丁浩听到这里,再没听的了,折转身,放快脚步,朝东门奔去,不久,出了城,穿过顺城街沿大路走去。
走了一程,地点逐渐荒僻,眼前出现一片野林,但什么可疑的人都看不到……
心想,如果真的是“金龙使者”在此现身,必然会找上自己,倒不必费神去找对方,心念之中,安步当车,踩着夕阳影子,循路走去。
堪堪到了林边,只见林中似有人影晃动,当下一闪入林,目光扫处,不由大喜过望,只见三个短装汉子,紧掇在一个黄衣女子身后,那黄衣女子的装扮,一点不错,正是“金龙使者”,心想,这三人跟定女煞星,准找死。
黄衣女子突地停下脚步,但并不回身,背对三人。
丁浩也摇摇停住,看黄衣女子如何对付这三人。
三名短装汉子,呈品字形围了上去,其中一个道:“姑娘,我们主人请姑娘谈谈!”
久久,黄衣女子才开口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声音,使丁浩心头一震,太熟悉了,暗忖,莫非是见过的“寅号使者”?”
那开口的汉子嘻嘻一笑,道:“本城大名鼎鼎的李四爷!”
“找我做什么?”
“当然,当然是想与姑娘亲近亲近!”
“可是,我并不要杀他?”
这话使三名汉子脸色大变,那发话的绕到前头,嘿嘿一笑道:“姑娘如何称呼?”
黄衣女子冷森而又带点木纳的声音道:“金龙使者!”
“什么‘金龙使者’没听说过啊!”
另一个汉子栗声道:“徐老大,我们走,你……忘了四爷的交待……”
话声落甫,惨号已起,那当面的汉子在黄衣女子挥掌之下,栽了下去,另两个惊呼一声,掉转身……
但,迟了,只见黄衣女子桥躯一闪幌,两人又在惨号声中栽了下去。
丁浩暗笑,不长眼,见色起意,活该!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穿林而入,口里大喝道:“好哇!杀人了!”
来的,是一个黑衫中年,直冲到黄衣女子身后,才刹住身形,望了望现场,陡地拔出剑来,阴森森地道:“妞儿,四爷要你好看!”
黄衣女子背着身,冷冷地道:“离开我!”
黑衫中年一抖手中剑,道:“转过身来!”
“你想死?”
“什么来路?”
“金龙使者!”
“哈哈,你骗不过四爷,你以为穿上黄衣便可冒充‘金龙使者’吓人吗?你衣襟上没有记号啊……”
丁浩心头一震,难道真是冒充的?李四虎是“望月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