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惊奇地打开首页,数行字迹,映入眼帘:
“余性狷介,愤世嫉浴,
造物仇我,衣钵无传。
一生研创,伴归黄土,
今世何世,遇缘复出。
习此秘笈,童贞完璞,
违者则殆,慎之慎之。”
后署:“鲁隐公四年元阳生志”。
“赤影人”一笑道:“贤弟可看出其中禁忌?”
“看出来了,修习这本‘玄玄真经’,必须元阳之体。”
“对了,正是这句话!”
“那实在可惜……”
“什么,贤弟已非完璞么?”
丁浩一怔神,道:“不,小弟的意思是大哥有缘获得,却无缘修习。”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注定了是贤弟的。”
丁浩心头一震,大感意外地道:“大哥要小弟参研?”
“对了,我留你住下的意思在此,冀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大哥如此看重小弟……”
“不要说那些外人话,你意下如何!”
“小弟势在必走!”
“赤影人”无可奈何地道:“这么着,贤弟事情告一段落务必来此,参修这秘笈,此物现在是贤弟的了,愚兄暂代保管!”
丁浩感激无已地道:“大哥,小弟现此谢过。”
“自家兄弟,我的便是你的,何必言谢,贤弟如一月不至,愚兄将出江湖寻访!”
“大哥,这何苦,小弟事毕定来。”
“嗯……贤弟来时,如愚兄不在,可视作己家,万勿客套。”
“遵命!”
“这里有张图,是我昨夜绘的,上面载明出入这湖心小岛的三条密径,与及联络呼叫的暗号贤弟暇时看熟,尔后出入便不费事了。”
说后,取出一个小纸折,递与丁浩,又道:“熟记之后即行毁去。”
丁浩双手接过道:“小弟记下了!”
“贤弟的行囊须要充实否?”
“不必,不必,小弟随身所带,足敷所需。”
丁浩把“玄玄真经”递还“赤影人”,起身辞席,回到房中,佩上剑,带上招文袋,然后由“赤影人”伴着,来到湖边,由“赤影人”亲自操舟,送到对岸,互道珍重而别。此际业已过午预计今夜可抵石家集。
一路之上,他心里盘旋着“赤影人洪仁”的云情高谊,似这等重义之人,实在很难找,但,对于“赤影人”的作风,他仍有些迷茫,一个独身人,带着一些婢女仆徒,住在小岛上,给人一种谜样的感觉。
傍晚,到了一个小镇打尖,一问地头,距石家集已不足二十里。他想,这几天不现身,“全知子”等可能急煞了。
正吃喝之际,忽见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匆匆入店,四下一逡巡,径自走到了丁浩桌前,朝地上一跪,道“小叔叔,你才来呀?”
丁浩倒是大吃一惊,这小孩莫非认错了人?正待开口……
那小孩抢着又道:“您不回家,爷爷奶奶急坏了,预算你四天前要到家的!”
丁浩心中一动道:“你是……”
小孩又抢着道:“我是二房的小顺子呀!上次叔叔回来,我只十岁。”
丁浩灵机一触,忽然明白过来。
“啊!小顺子,你长这么大,叔叔几乎不认识了!”
“小叔叔,我们走吧?”
“好!”
说着,放了点碎银在桌上,与小顺子扬长出店,小顺子在前带路,走的是丁浩来时的路,丁浩大惑,随着他走到无人之处,低声道:“怎么回事?”
毛头小子道:“您是丁师叔祖?”
丁浩几乎笑出声来,小叔叔一下子变成了师叔祖。
“这从何说起?”
“小的是骆二员外弟子,您是俺师祖的老弟,不称师叔祖称什么?”
“哦!我们各交各的,这称呼不顺耳。”
“不成,师门规矩最重辈份!”
“你真的叫小顺子?”
“不,胡扯的,俺叫杜飞,家师出动了所有手下,在周近数十里寻访您的下落,这几天大家急煞了……”
“我因小事耽搁,这……方向不是往石家集吧?”
“正相反!”
“为什么?”
“到处是狗腿子,不得不略施小计,瞒过对方耳目,不然惹厌,后面有人掇下来了,我们快些!”
两人加紧身法疾驰,不久,天色已完全昏黑下来,杜飞领着丁浩兜了个大圈子,穿过一片野林转上另一条路,回头奔驰。
二更时分,来到一个村集,只见四周尽是高大的枫树,把全庄包在中间,两人从后面入集,顾盼间,来到一所大庄院之前,杜飞道:“师叔祖,我们越墙而入吧,这集上也有‘望月堡’的线眼。”
两人越墙而入,走向正厅,庄院中灯火疏落,大部房舍,都隐在黑暗中。
到了正屋厅前,杜飞高叫一声道:“师叔祖驾到!”
数条人影,应声自厅门冲出。
现身的,赫然是柯一尧、“全知子”,与另一个面园园如富家翁的锦袍中年,看来他便是“树摇风”的高足骆二员外了。
柯一尧与“全知子”喜不胜地异口同声道:“小老弟,急坏人了!”
丁浩双手一拱,道:“对不住两位老哥哥,小弟是按时到伊川的,不意碰上了意外,耽搁了你们!”
说完,转向那锦袍中年道:“阁下便是骆二员外?”
锦袍人哈哈一笑道:“不敢当小师叔阁下之称,愚侄便是骆宁。”
丁浩尴尬地道:“这小师叔之称……不太合适。”
“全知子”哈哈一笑道:“实受了吧,老偷儿规矩大,别站着说话,进厅去吧!”
四人进入厅中,依序坐定,柯一尧关切地道:“丁老弟,你碰上了什么意外?”
丁浩苦苦一笑,把“碰上”白儒夫妇,遭暗算,被埋葬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三人目瞪口呆,丁浩又说出了结交“赤影人”及遇救的经过,然后向“全知子”道:“老哥哥事无不知,这‘赤影人’是什么来历?”
“全知子’眉锋一紧道:“你说距伊川百里的大湖?”
“是的,湖中央一个小岛,楼台建筑,十分考究。”
“全知子”面露惊容道:“你说的当是‘离尘岛’……”
“那里叫‘离尘岛’?”
“不错,取其隔离世俗之意,你见到那老怪物了?”
丁浩心头一震,道:“什么老怪物?”
“就是该岛主人,六十年前‘离尘子’之名,可说妇孺皆知。黑白两道无人敢招惹,独之呼二十年前的‘黑儒’,算来这老怪物已近百……”
“不对!”
“什么不对?”
“小弟所结交的‘赤影人”,年纪约在三十之间,他是岛上主人,除了他,只是些下人仆婢。”
“可能他是‘离尘子’的传人。”
“照老哥哥这一说,‘离尘子’已数十年不现江湖?”
“不错,连老哥我也只是在年轻时见过他一次。”
“看来‘赤影人’是他的传人无疑了!”
“他没有介绍来历?”
“没有,仅说父母双亡,一个人索居该岛。”
谈话之间,徒人们摆上了酒菜,食毕,已是午夜将尽。
丁浩被安置在正厅上房安寝。
七日之期已过,却不见老偷儿“树摇风”回转,大家都焦急异常,尤其是丁浩更感不安,他深知“望月堡”如龙潭虎穴,而老偷儿是为了他的事去犯险的。
这一天已是第十日整,丁浩准备第二天亲去“望月堡”附近打探“树摇风”的下落,不得已时,只有闯堡,干脆与郑三江结算血帐。
入夜,丁浩与二老及骆宁等围坐厅中,丁浩说出了心意,“全知子”摇头道:“不必打草惊蛇,以‘树摇风’的能耐,决不会栽到‘望月堡’,老偷儿也许因他事耽延,不如耐心再等上几天。”
柯一尧道:“老夫闷得慌了,由老夫去刺探一番如何?”
骆宁满有自信地道:“小侄相信家师决不致失风,定是另有岔事阻延。”
蓦在此刻,只听一个声音道:“好小子,你别狂吹,差一点便断送这一付老贼骨头了!”
骆宁欣然道:“家师回来了!”
话声甫落,只见“树摇风”大步进入厅中,满面风尘之色,厅中人齐齐起身,丁浩赶紧作揖道:“老哥哥辛苦了!”
“树摇风”怪腔怪调地道:“不当事,不当事,快备酒来!”
骆宁忙不迭地出厅去了。
众人落坐,“全知子”开口道:“老偷儿,我们以为你做‘望月堡’的常客了?”
“树摇风”一翻眼道:“笑话,那我这门买卖别做了!”
“你方才说差点送了老骨头?”
“那是另一码事。”
“怎么说?”
“嘿!时运不济,冤家路窄,回程时我酒虫作祟,竟一反往例,入酒店解馋,这一吃可好,碰上了‘白儒’那小王八羔子……”
丁浩星目一睁,道:“怎样?”
“老哥我猛灌黄汤,竟没发现他缩在角落里,兴尽出门,便被他掇上了,到了无人之处,他叫住老哥我,三句话不到,便动上了手……”
“结果呢?”
“差一点点老哥我便脱不了身,搁在那儿啃土。”
“是在什么地方?”
“宜阳!”
“他是回‘望月堡’……”
“鬼知道!”
柯一尧有些迫不及待地道:“老兄此番收获如何?”
“树摇风”嘘了一口气,道:“老偷儿使尽浑身解数,用尽一切手段,探查结果,堡中并无‘云龙三现赵元生’其人……
柯一尧面色一沉,道:“怪了,我当时的消息不切实。”
丁浩不由愁上眉尖,沉重地道:“这‘云龙三现’上天入地了不成?”
“树摇风”目注丁浩道:“小老弟,我有意外的收获……”
“什么?”
“你听说过‘九龙令’没有?”
丁浩全身一震栗声道:“听说过,当年九大门派与黑白两道高手,围攻‘黑儒’于邙山古陵就是为了‘九龙令’被盗,造成了亘古未有的血劫,怎么样?”
“该令存于‘望月堡’地下密室!”
“啊!”
丁浩内心激动,无可言宣,想不到当初冒“黑儒”之名,杀害八大门派驻少林的代表,盗走“九龙令。的是“望月堡主”,这疑案总算有了眉目……
“树摇风”惊奇地道:“小老弟,你因何如此激动?”
丁浩心中立生警觉,一笑道:“这是武林秘辛啊!”
“全知子”道:“老偷儿,这非儿戏,各大门派如得到消息,势将引起武林干戈……”
“树摇风”哈哈一笑道:“多嘴的,难道是老夫造谣?……这一来,你又知道了一件秘辛。”
“全知子”搔了搔头道:“说真的,你老偷儿既已发现,何不顺手牵羊带回来?”
“树摇风”一披嘴道:“多嘴的,这你就差劲了,那种烫手的东西能沾么?如果偷牛的抓不到,抓到了拔椿的,岂不危哉殆矣!‘黑儒’业已现身江湖,‘望月堡’来个死不认帐,东西在老偷儿手中,那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嗯!你老偷儿真懂得明哲保身。”
“倘非如此,还能活到现在?多嘴的,若不是你多嘴泄了那尼姑的底,怎会被活埋在古墓中十年?要不是小老弟得到‘雷公匕’,你此刻尚不能见天日。”
丁浩本来全神在想着“九龙令”的事,闻言之下忍不住脱口道:“当初老哥哥到底泄了‘冷面神尼’什么底?”
“全知子”一怔神,道:“小老弟,这句话如果是别人问,我决不答覆……”
丁浩一笑道:“小弟无意探人隐私,不说也罢!”
“全知子”坦然道:“此地没外人,说也无妨,真正的‘冷面神尼’早已坐化,驾返极乐,现在的‘冷面神尼’,是她的传人,不是她本人……”
“哦,难怪她看上去只是中年……”
“那你错了,‘冷面神尼’的面目,从没变过,她戴的是面具。”
柯一尧接口道:“她面冷无情,原因在此!”
丁浩意独未释地道:“老哥哥就只为了道出她的真面目,而被她锁了十年?”
“全知子”苦苦一笑道:“不,是我泄了她真正来历!”
“她真正来历是什么?”
“她便是当年名噪南方武林的双美之一,叫做……”
丁浩心中一动,脱口道:“天南一娇苏倩倩?”
“全知子”大惑不解地道:“小老弟怎会知道?”
丁浩对此,可说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曾听“竹林客”说过,当初“天南一娇苏倩倩”
因不能与父亲结合,愤而投入“冷面神尼”门下,削发为尼,当然这一节他是不能说出来的,心念一转之后,淡淡地道:“小弟曾听人道及她投入神尼门下!”
“哦!”
谈话之间,骆宁入厅,道:“酒菜齐备,请各位移驾!”
“树摇风”首先起身道:“走,走,别只顾扯谈,酒虫爬出喉咙了!”
众人一笑起立,来到东厢厅中,丁浩目光扫处,几乎笑出了声,桌上摆了四个杯子,外加那个老偷儿在杀城“城隍宙”中所用的宝贝大酒葫芦,怪人异行,这句俗语真是不错。
众人入座,骆宁坐下位执壶斟酒。
“树摇风”猴急地捧起葫芦,口对口直灌,像是几年没喝酒似的,一口气约莫倒了半葫芦在肚子里,然后才吮唇舐舌地连呼:“过瘾!过瘾!”
吃喝了一阵,“全知子”停杯目注“树摇风”道:“老偷儿,你在堡中呆了多久?”
“两夜一天!”
“就是说黑进黑出?”
“当然,这是规矩。”
“另有所见否?”
“那白眉老秃也在堡中,自闭于密室,像是在参什么武功……”
丁浩沉声道:“白眉老秃便是‘天地八魔’之首的‘毒心佛’!”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老偷儿抓了抓乱发,道:“他便是‘毒心佛’!”
丁浩颔了颔首,道:“一点不错,是‘冷面神尼’指证的!”
“好家伙,这老魔一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鬼气十足,认出他真面目可真不容易,想不到‘阎王堡’豢养的尽是些恶狗。”
“全知子”接过话道:“老偷儿,言归正传,‘云龙三现’没下落,下一步棋如何!”
“你多嘴的一向自诩足智多谋,看你的了!”
“要查缉的对象不止‘云龙三现’一人,还有‘长白一枭”及‘江湖恶客’两个魔头,依我看来,我们分头出江湖查访,如有线索,以此地为联络地点,如何?”
“这就是你的妙计?”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那倒没有!”
“没有就把嘴闭紧些!”
“十年折磨,你仍如此专横霸道?”
丁浩暗忖,这三位老人,为自己的事卖命,不应把他们蒙在鼓中,自己的身世,该坦诚相告才是,否则实在说不过去,心念之中,毅然开口道:“三位老哥哥,小弟有句话不得不坦诚以告……”
“树摇风”咕噜灌了一大口酒,道:“什么话,说吧?”
“就是小弟我的身世来历。”
“啊!老偷儿早想开口了,只是怕你另有隐衷所以一直憋在心里……”
“小弟便是‘都天剑客丁兆祥’的遣孤!”
何一尧面色一变,“全知子”与老偷儿师徒却惊呼出了声。
“全知子”显得甚为激动地道:“都天剑客丁兆祥,小兄弟,了不起的人物啊!”
“树摇风”须俱眉张地道:“令尊是老哥我平生最仰慕的人,小兄弟,你说遗孤……莫非是发生……””
丁浩双目一红,悲愤地道:“家园遭劫,先父罹难,先母也在两年前不幸含恨而死。”
“这……这……听江湖传言,令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