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现在躺下,老夫为你疗伤!”
丁浩感激地看了独眼老者一眼,躺倒竹榻之上,独眼老者先遍点他周身大小穴道,然后进房取来了药物,遍涂伤口,又复以数粒丹丸,纳入他的口中,道:“尽量少动,静静躺着,三天包你复原。”
两天过去,皮满痂落,真的已完全复原,独眼老者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短衫裤,要丁浩洗身更换了,这一来,先后判若两人。
这两天,都在厢房度过。不少。
看寺里的情况,不似没有人性的荒庙,香火冷落,倒是意料中事。穿越过殿,是一个久未整修的院落、迎面,便是正殿了。
一眼望去,正殿中香火焚然,这说明是有人了,心头又是一喜。
“什么人?”
侧厢传出了喝问之声。
丁浩振起精神应道:“小的是落难人!”
“要饭你找错了门!”
“小的不是乞儿!”
一条人影,出现侧厢的阶沿,是一个五十上下的黑衣老者,绕腮胡,独眼,不像道士,更不是和尚。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丁浩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他别无选择。
那老者远远打量了丁浩几眼,一挥手道:“滚!”
丁浩哭丧着脸道:“您老行个方便!”
“你想要什么?”
“小的想求个暂时歇脚之处,也……也想求点饭食充饥!”
“好哇!你说不是乞儿,分明是化子样,咦……”
那老者一下子欺到了丁浩身前,厉声道:“小子,你一身是血,多份不是好来路?”
丁浩苦苦一笑道:“小的受了盗劫……”
“胡说,过盗不被杀,却被毒打……”
“是实话。”
独眼老者身形一晃,丁浩连意念都不曾转,右腕已被扣住,只觉浑身一麻,口里“哎哟”一声,蹲了下去。
“少问这些,主人看中了你,是你的造化。”
丁浩怔愕地道:“看中了小的什么?”
独眼老者连翻道:“看你小子一付聪明相,怎么连话都不会听,收你作传人呀!”
丁浩顿时激动起来,对方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但想来功力必定很高,否则怎会闻声而不见人,那暗中发力使自己避过独眼老者一击的,必然是他,只要学好了武功,便可追查自己的身世再回“望月堡”……
独眼老者又道:“小子,你是福缘不浅,有此造化,被他老人家看中。”
丁浩有些手足无措地道:“那位老人家怎么个称呼?”
“三天后你会知道。”
“您老呢?”
“到时自知,不要多问,现在老夫看看你的伤势!”
说完,走到丁浩身边,翻开破衣,仔细察看,然后又探了穴脉。
“内伤不重,外伤已好了大半,你曾敷过药?”
“是的!”
“现在躺下,老夫为你疗伤!”
丁浩感激地看了独眼老者一眼,躺倒竹榻之上,独眼老者先遍点他周身大小穴道,然后进房取来了药物,遍涂伤口,又复以数粒丹丸,纳入他的口中,道:“尽量少动,静静躺着,三天包你复原。”
两天过去,皮满痂落,真的已完全复原,独眼老者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短衫裤,要丁浩洗濯更换了,这一来,先后判若两人。
这两天,都在厢房度过。
第三天,早餐之后,他又被带到大殿,情况如前,不见人影。
那苍劲而又略觉刺耳的声音,传入耳鼓。
“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丁浩!”
“多大年纪?”
“十七!”
“家世?”“小的是个孤儿。”
“我老人家见你资质不俗,准备收你作传人,你愿意么?”
丁浩业已思考了两天,当即脱口应道:“小的愿意!”
“入老夫之门有个规矩……”
“请问什么规矩?”
“四肢五官,随你自残一样。”
丁浩登时如落入冰窖之中,从头直凉到脚心,单以这残酷的规矩来看,对方必是邪魔之流无疑,记得娘生前一再教道自己,不可走入邪道,言犹在耳,娘尸骨未寒,岂可令她泉下不安,心里如此想,面上便已表露了出来。
“你听到我老人家的话了?”
“是的!”
“愿意么?”
“这……这……小的恐怕要违命!”
“你能传老夫的衣钵,普天之下,将难逢对手,你再想想?”
丁浩硬起头皮道:“小的不……想学……”
“哼”
这一声哼,使丁浩头皮发了炸。
“小子,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应承,另一条是死!”
这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丁浩为之毛骨悚然,不答应是死,答应了这一生便算毁了,对方要自己的命,当然不费吹灰之力……
他全身冒出冷汗,手足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想不到三日之隔,又面临死的威胁!
“你想好了没有?”
丁浩把心一横,道:“小的无法答应!”
“那你是准备死了?”
“死”谁不怕,好生恶死是人的本能,丁浩只是个十七岁的大孩子,他能不怕死吗?他能对生死作果断的抉择吗?
“嘿嘿嘿嘿!”
独眼老者口里发出一长串令人发怵的狞笑!
丁浩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数步,他知道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真个是肯离枉死城,又到鬼门关。
就在丁浩进退维谷,生死两难之际——
一声冷笑,传自殿门,那笑声冷得使人起鸡皮疙瘩。
“什么人?”
独眼老者狞喝一声,转过身去。
丁浩也跟着转目,只见一个面如凝霜,毫无表情的中年白衣女尼,手执拂尘,巍然站在殿门之外。
独眼老者面色全变,悚呼一声:“冷面神尼!”
丁浩又向后退了两步,他可不知道冷面神尼何许人物,但从独眼老者那份畏惧之情看来,必是相当了不起的武林高手。
“冷面神尼”冰冷的目光,投在独眼老者的面上,冷冷地道:“看你五官不全,必是‘长眠客’门下?”
独眼老者惊怖地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神尼驾临,有何见教?”
“收妖伏魔!”
每一个字,冷得有如冰珠雪弹,最后一个字出口,拂尘上扬,朝独眼老者虚虚一拂,独眼老者惨哼了一声,身形连连踉跄,一步,两步,三步“砰!”然仰面栽倒,口鼻眼耳溢出了血水,四肢一阵蜷曲,竟寂然不动了。
丁浩看得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武功,竟然一拂便致人死命?
“冷面神尼”进入殿中,直趋那口红漆棺木之前,道:“长眠客,久违了!”
丁浩陡然而悟,难怪闻声不见人,原来人在棺材之中,“长眠客”,这名号的确别致,而且也相当骇人。
棺中传出了人语:“冷面神尼你竟然还活着?”
“阁下很觉意外么?”
“有一点!”
“本神尼向阁下打听几个人……”
“你一上门便毁了老夫的随从,是下马威么?”
“怎么解释都可以。”
“你风采如昔,豪情未减……”
“少作题外文章。”
“你要向老夫打听谁?”
“阁下一家子的另外七位。”
“哈哈哈哈,你明知老夫不会说,又何必多此一问?”
“本神尼希望你会说。”
“伯劳东去燕西飞,你问老夫,老夫问谁?”
冷面神尼微微一哼,道:“看样子阁下是守口如瓶的了?”
长眠客狂声一笑道:“未始不可!”
“阁下不说,贫尼自己会找!”
“那你就慢慢去找吧!”
“再请教阁下一句,般若庵镇庵之宝‘石纹剑’落在何人之手?”
“无可奉告!”
“阁下一问三不知?”
“不知如何奉告?”
“好,言止于此了,阁下准备自卫。”
“什么意思?”
“不必明知故问,当年的事,你阁下也有一份,能不付些代价么?”
“哈哈哈哈,当然!”
震耳怪笑声中,红漆棺木突然离地飞起,撞向“冷面神尼”,“冷面神尼”一侧身,劈出了掌,“锵铿!”然一声巨响,那棺材被震得斜飞而起。
丁浩惊魂出了窍,两腿发了软,几乎站立不住。
听那一击的声音,这棺材竟然是铁的。
就在棺材被震斜飞的刹那,一蓬黑雨,自棺中射出。
冷面神尼拂尘连挥,黑雨乱弹,四壁“嗤嗤”有声。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铁棺已冲出殿门,落在院中。“冷面神尼”大喝一声:“那里走?”白影一晃,几乎不差先后地落在棺前两丈之处。
铁棺离地再起,一股狂飚,随之卷出,“冷面神尼”单掌一挥,“轰”然一声巨响,劲气四溢整座“药王庙”都震动起来,殿内积尘纷落,屋瓦碎了一地。
丁浩仍呆在原地,茫然失措。
铁棺经这一震,又落回地上,但甫一接触地面,又反弹而起。
白影随之升空。
一声霹雳,如天际郁雷,铁棺“隆!”然坠落地面,黑雨疾喷,阻住白影下泻,铁棺又告破空而起,如怪鸟般越屋而去。
白影也凌空一旋,跟着划空而去。
丁浩惊魂稍定,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如等那长眠客回头,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当下急急出殿,向庙门奔去,心中倒着实感激“冷面神尼”解了自己的困厄。
甫出庙门,只见数名黑衣劲装武士,正在庙前下马,每人胸前各佩了一个白色的新月标志。
丁浩又是亡魂大冒,来的赫然是“望月堡”的武士。
当下一缩身,狂奔回头,穿越正殿,后面是个荒芜小院,野草高与人齐,三间房舍,业已半倒,心念一转,攒入房角的草丛中。
不久,前面传来了喧嚷之声,接着,有人来到殿后。
丁浩一颗心“怦怦!”乱跳,如被这些堡中武士发现自己,还是死路一条。
两名武士,以剑挥草,直朝这屋搜来,其中之一,逐渐接近了丁浩藏身之处,丁浩的心几乎跳出口来,登时汗流浃背,呼吸阻窒。
那武士停在他身前数尺之处,从草隙内,可以看到亮闪闪的剑尖,他连大气都不敢喘,过了片刻,对方传来暗号,那武士转身走了。
丁浩拭了拭额上的冷汗,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片刻,像是过了一年。
他匿伏在草丛中,不敢稍动,直到日影偏西,觉得外面再无声息了,才小心翼翼地逡巡而出逼近正殿后窗,向里张望,没有人影,连独眼老者的尸体也不见了。他仍不敢大意,又伏候了一会,证明对方确已离开,才悄悄掩到前院。
院中一堆新土,想来独眼老者已被他们埋葬在此、这使丁浩大感意外,望月堡中人,邪恶万端,视生命如草芥,居然也做起好事来了。
现在,他又不急着离开了,他怕出门会撞上对方。
这一折腾,饥肠辘辘、他转入侧厢厨下,还有两个冷馍,胡乱吃了充饥,然后一个人坐在竹榻上发呆。
想起前途茫茫,无依无靠,不禁悲从中来。
不知不觉,黄昏来临,丁浩暗忖,自己身无分文,不如暂且在这里混上些时,强如在外面露宿乞讨,此地还有存粮,足够一个人吃上十天半个月,看样子那铁棺怪物不会再回头了。
主意一定,便觉安泰了些。
进入与厨房相对的暗间,居然也有被褥,不用说,这是独眼老者的寝卧,他关好门窗,再用重物顶牢,这才上床。
入夜,袅啼狼嚎,强劲的西风,刮得那些残门破框咯吱怪响,仿佛整座庙都是鬼魅的世界,前几夜有人陪伴,倒不觉怎样,今晚独自一人,便觉得胆寒了。
一夕数惊,好不容易盼到了天明,才定下心来酣然入梦。
几天下来,便也习惯了。
这庙根本没有香火,他不出庙,自然见不到人。
他一个人,生活在一个怪异的天地中。
这一天,屈指一算,一个人索居庙中,已是十日了,眼看存粮将尽,不由发起愁来,总不能在这里当饿殍,而且这样下去,终非了局。娘临死前要自己离开望月堡以谋自立,现在是脱离那邪恶的地方了,如何自立呢?
他一个人坐在殿廊的阶沿上,望着璀璨的朝阳,心里却是一片阴霾。
正自茫然失神魂不守舍之际,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地响在耳边:“小兄弟,你早啊!”
丁浩大惊抬头,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红衣女子,俏生生站在身前,粉腮白里透红,似笑非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直在丁浩面上打转。
他慌不迭地站起身来,红着脸道:“这庙……没有香火!”
目光掠至,又发现院地中央停着一顶红色小轿,两名彪形大汉,分立两旁,不觉又是一愕,这些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的完全不知觉?
红衣女子脆生生地一笑,斜抛了一个媚眼,道:“小兄弟,你长得真俊!”
丁浩心头一阵“怦怦”然尴尬地道:“姑娘是进香的么?”
红衣女子向前挪了两步,媚眼生春,柳眉含笑,荡声荡气地道:“小兄弟是庙祝?”
丁浩从没与陌生女子如此面对面的说过话,脸上一阵火辣辣,尤其那眼色,那笑容,在他全觉异样,他直觉地感到这女子来路不正,当下讪讪地道:“小的不是庙祝!”
他说惯了,一开口便是小的。
红衣女子掩口一笑,道:“什么大的小的,你来庙中不久吧?”
“呃!这个……十来天了!”
“新入门的?”
红衣女子樱口一披,娇嗔道:“点点大年纪,先学会了阴阳怪气!”
丁浩茫然道:“我说的是真话!”
红衣女子一蹙额,道:“庙中主人呢?!”
丁浩心念一转,这可不能抖出事实,不然麻烦大了,八成对方是与长眠客有什么渊源,当下一摇头道:“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我是暂时栖身这庙,来时是空的,不过……看样子是有人住过。”
红衣女子粉腮一变,一弹身进入殿中,“噢”了一声,又转了出来,迳奔轿前,低低说了几句,然后回身一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
丁浩硬起头皮,忐忑地走了过去。
轿中发出一个十分悦耳的女人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丁浩!”
“做什么的?”
“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你像是没练过武?”
“没有,一天也没有。”
“你怎会在这庙里?”
“流落路过,暂时栖身。”
“你来时没见到什么吗?”
“没有!”
“这块土埋的是什么人?”
“不……不知道”
停了片刻,轿中人的声音忽地变得严厉:“挖开来看!”
丁浩心头“咚”地一震,他以为对方要挖开来看,一时手足无措,他想,又碰上了邪门人物,较之铁棺怪物,毫无逊色。
只见两名彪形大汉,应声上前,扬掌便劈,土石崩飞中,尸首现天,一股尸臭,扑鼻而至,中人欲呕。
红衣女子用香帕掩住口鼻,上前一看,惊声道:“夫人,是独眼老王!”
丁浩心中又是一动,轿中人被称作夫人,是什么来头?照称呼看来,这红衣女子当属下人无疑了。
轿中人以冷酷的声音道:“如何杀死的?”
“看不出来。尸体已腐了。”
“还有别的么?”
“没有!”
“奇怪,他主仆必已遭了意外,但,谁敢动他的手呢?”
“夫人,如何处置?””
“埋好,你们在庙内仔细搜搜,看有什么端倪没有。”
“是!”
两大汉快速地草草掩了